盈袖弄清风(清穿)第20部分阅读
盈袖弄清风(清穿) 作者:yuwangwen
待时机!不出手则已,出手后的结果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我不想那惨烈地争夺因我而开始!
“好了!天色不早了!”他长舒口气,“先休息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我点点头,也只能如此,得过且过吧,任他扶着我朝床边走去。
先前紧张地心情放松了不少,只觉脚下钻心地痛,“哎呀”一声,我险要跌坐在地,幸有胤禛将我扶住,才未摔倒。他横腰将我抱起,紧走几步来到床前,将我轻放在床上,借着灯光才看到脚下已一片血红,地面上留着几个清晰的血脚印。此时,只觉全身的每个毛孔都透着疼,我用力咬紧双唇,紧攥着胤禛的袍子。肯定是先前急着追胤禛,又未穿鞋子,踩到了地上的碎片。
“来人!”胤禛高喊。
“奴婢在!”小蓝与满月慌忙跑进,见到一片狼藉,又见我一脚鲜血,“主子……”
“快去请太医!”
“哦,哦!”她二人缓过神来,“奴婢这就去!”
“别……”我急忙叫住她二人,看着胤禛,摇摇头,“天太晚了,只是被扎伤,又没什么大碍,清理下伤口,再涂些药膏就没事儿了,不要为我兴师动众!”
“真的没事儿?我看看!”他蹲下身子,吩咐小蓝去取药匣,满月手执烛火为他照亮,他接过烛台仔细照着,借着火光,只见脚下一片血红,扎了几片细小的碎片。
小蓝取来药匣,打来热水,为我小心地洗净伤口,取出碎片,脚下细细密密的伤口渗着淡淡的血水,人说十指连心,这脚下若干的伤口虽说不重,连在一起却也如虫子撕咬般地痛,我不停地吸着凉气,紧攥着胤禛的手,试图平稳住情绪,使之减至最低。
此时小蓝已将伤口清理好,涂上金创药,我又吃了粒消痛丸,方觉不似先前那么疼痛。
“怎么样,好些没?”胤禛则一脸的歉意,急急地问。我知道,他定是认为若不是方才他将桌上的花瓶打碎,我也不会现在受伤。
我点点头,“好多了,只是擦破些皮,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笑笑嘛,自你进门就一直阴着险!”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他沉下脸。
“好了,胤禛!你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不要再生气了!气大伤身!”我笑道。
“你呀!”他无奈道。
他的语气缓和,先时的盛怒已减了不少。若不是受了伤,我还真不知如何将他留住,看来受这点也伤值了,想到如此,心中自是不胜高兴,“您看,老天都已罚了我,让我脚上受伤,不能再到处乱跑,气也该消了吧!”我抓住他的衣袖轻摇着。
“好了!真拿你没办法!”
“那真不生气了!”我问道。
他不语。
“不说话,就当你不生气啦!”我笑言。
“你的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佯怒道。
“我猜到爷不在气了,所以,也就别再板着脸了!”我堆起笑脸。
“好了,折腾一天也乏了!”
“哦!”
他终于回来了,依偎在他身侧,我轻唤“胤禛!”
“嗯!”
“真的不生气了?”试探着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些,听着他强有力地心跳声,心中没来由地踏实,先前的忐忑竟已不见分毫。
“我就当你不生气了!”许是药力起了作用,我呓语着进入梦香,那声叹息竟未听到!
第八十九章
回到小院,见胤禛一身布衣拾掇着院中的蔷薇花,他将花枝剪短,只余尺来长,并用棉布将花枝紧紧缠绕,最后埋进松软的泥土中,我不解,“为何要如此繁琐?”
“这花娇贵,因畏寒,故盛产在江浙一带,北方冬日里干冷,本就不易存活,所以要趁着天气还暖,泥土松软之时将其干茎护好,使其来年得以重新长叶开花!”
“原来爷对养花还有研究!”我在一旁依他的样子将花枝缠好,复又埋进土中。
“闲来无事,种些花草,也算怡身养性!”他站起,直直腰,将余下的活计交与宝明处理,陪我回到屋中。
“去见绣心了?”他接过我递来的帕子擦手问道。
“嗯!”边洗着帕子边回道,“见过姐姐才知家里竟已变成了金丝笼!”
“金丝笼!”他笑道,“看你说的,我们又不是金贵的雀儿!”
“跟雀儿也差不多了!”我也笑答,“只是想问问爷,思了这半月余,爷可思出了什么过?不知哪天万岁爷就会传旨来问呢!”
“对兄长未进归劝之言此为一过,对胞弟未进管教之责实乃二过,两过合一,自是要闭门了!没圈到宗人府,皇阿玛对我算是开了恩!”他面色凝重地回道。
“只是这闭门要等到何时才算一站?爷总不能日日赋闲在家!”
“你不喜欢?”
“爷若日日陪我,我自是欢喜!只怕爷也不想长期如此!爷心中可是有鸿鹄之志,多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将茶碗递进他的手中。
“知我者,怀袖也!”他笑着接过,气定神闲地喝下,“难得如此清雅,便将以前欠你的一并补回!”
“爷说话可要算数!”
“自然!”
“那……今儿个要陪我去游湖;明儿个要陪我下棋;后日里帮我在园子里摘些桂花,我要做些桂花糕,爷要陪我一块儿做……”
“好……好……爷我全答应!”
“真的!”
“几时骗过你!”
“太好了,呵呵!太好了!”我高兴的跳到他身边,圈住他的脖子,大力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
“你……”他竟然脸红了!
接下的这段日子,想来最值得回味。
十月的京城,暑意退却,寒意渐近,可我的心仍然是暖的。
我似个幸福的小女人,将胤禛固执地留在身边,不再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只愿这一刻与他相守,恨不能与他融在一处,因我知晓,这短暂宁静过后,与他厮守的时日就会越来越少。
不在似先前般的赖床,每日我都会早早起身,在小厨房里忙上一阵,做出几样小点,端到熟睡的胤禛近前,看着他闻着食物的香气悠悠转醒的那一刹那,幸福无语言表。
用罢早饭,他会在书房里看看书、练练字,这习惯怕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午后我们会在湖边走走,天气若好,便会泛舟湖上,采些莲蓬,逗逗鱼儿,这样的日子让我想起在江南夜游西湖,煮菱饮酒的往事,生活惬意、详和。如若只做个闲散的皇子也是不错,只是他终是他,未来大清国的下任接班人!
幸福总是转瞬即是。
这几日他不似先前般,陪我下棋时常会心不在焉,有时被我偷偷换子竟不知晓,眉宇间透着些许焦躁,眼睛总会若有若无的飘向书房的某一处,好象在等着什么。这悠闲的日子初时只会觉得新鲜,久了便也觉得枯燥,只是思过期间,怕真得要耐住寂寞的。
“咕……咕……”一个鸽子飞落在书房的窗台前,边叫着边来回踱着步子。
“谁家的鸽子,竟飞到咱家来了!”说完便想起身去抓。
“怀袖!”他却将我叫住,“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拿些点心来!”
我奇怪地看向他,除了正餐,他没有吃点心的习惯,分明是想将我支走。心中虽是疑惑,却还是点头应允。临出门前回头扫了眼,只见他起身快步来到鸽子跟前,将它抱起,又从鸽腿处取出一卷纸来,小心地展开,原来是只传信的信鸽!会是什么讯息,如此神秘?我不解!
再进屋时,见他烧着什么,鸽子已不见踪影,烧的想来就是那封信。他已不似先前,眼角眉梢皆是喜悦之情。
我将点心端在他近前,他却视而不见,“来,怀袖,陪我再下一盘!这次爷让你十个子!”他欢愉地将棋盘整好。
“爷不是要吃点心吗?”我小心地问。
“先前是饿了,现在又不觉得了!”他笑答。
“什么事让爷如此开怀,说来让我听听,也跟着高兴高兴!”
“哪有什么事儿!”
“哦!”
心中似堵着什么,我不是那种刨根问底之人,可刚才的一幕太过蹊跷,分明是想将我支开,看那信函,怕泄密又将其销毁。他人虽在府中不得外出,但府外发生的事儿,他怕是无一遗漏。府外又会有什么事儿呢?拿着棋子,我胡乱猜想着。太子被废,听小十四说,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皆被牵连在内,一并给圈了,宫中现在想来乱的很。“八哥被圈,关进宗人府!”胤塘的话突然冒出,我吓得一惊,指间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好的一盘棋乱了,心也跟着乱了。
莫不是胤禩……我慌忙抬起头来,胤禛审视般地看着我,眼中透着疑问,半晌开口“举棋不定是大忌,下次一定要切记!”
“哦!”心不在焉地点头。
“累了吗?”他关切地问。
“有一点儿!”我点点头。
“那回房歇会儿!”
“好!”我木然起身,眼眸划过那已成灰的信函,那里面写的是什么呢?会跟胤禩有关系吗?
整个下午这个话题都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坐在镜前,那里面映着一个托腮、蹙眉、沉思的少妇,“哎!”已不知这是第几声地叹息。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可真相只在胤禛口中,我断是不能问的。
这是怎么了?也许跟胤禩并无关联,我胡乱猜测些什么,就算与他有关,我又能做些什么!只是图增烦恼罢了,不能再让胤禛误会了!
想到如此,方觉心宽不少,我长舒口气,将小蓝唤过,“让宝明去问问爷,何时过来用晚膳!”
谁知小蓝捎回的口讯却是,他晚上有事儿,怕是不能到我这儿用饭了,让我早些休息,不用等他了!
哎!是我多想了,还是那粒掉落的棋子又让胤禛看出些什么?在他面前,我的任何心事皆被他看的一清二楚,反观他呢,他做什么,想什么,我从来都看不出,也猜不透。同他相处,我不能心存它念,否则,便会如此时般,仿佛出水的鱼儿般,煎熬无比!
入夜,他仍未归来,桌上的菜肴已不知热了几遍。既然他不回来,我便去找他!打定主意,将吃食放进食盒,摒却小蓝,提盏孤灯独自来到书房。门外无人值守,屋中一片昏暗,侧耳细听,也无一丝声响,“四爷!您在吗?”轻拍房门,我唤道。
半晌,里面闪出一点光亮,他在!
推门进屋,我将灯笼熄灭,放到屋中一角,转身又将房门关好,烛火摇曳,屋中景象看不真切,他背光坐在书桌前,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走近,将食盒放到桌上,又将烛火拨亮,来到他身后,轻揉着他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如此出神?连晚饭都不吃了?”
他拍拍我的手,摇摇头,示意我停下。我蹲在他身前,手搭在他腿上,定定地看着他,“谁惹我家爷不高兴了?”
“还要装糊涂!”他挤出一丝笑。
“原来是在生我的气!我又哪里惹我家爷不高兴了,您说出来,好让我也心里明白呀!”我辩解着。
他没接话。
半晌,当我想解释些什么时,却被他抢先开口。
“算了!”他摆摆手,看到桌上的食盒说道,“还真有些饿了!”
“都这么晚了,您若还不饿的话真要成神仙了!”我连忙起身将吃食罢好。
“真拿你没办法,好了,陪我一块儿用点儿!”
“遵命!”
这一餐虽用的有些迟了,却化解了我二人先前的尴尬,有些事情想来不必说得清楚,大家只心里明白,想来这样也很好!
接下来,依旧是下棋、写字、泛舟,侍弄花草,日子又恢复如常,只我再没见到那只送信的鸽子!
第九十章
十月初,府前的守卫撤了岗,胤禛恢复往日作息。又过了几日康熙爷病了,听说病得来势汹汹,一度曾卧床不起,连臣子们进的折子也是用左手来批复。想来也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居然做出如此忤逆之事,而其他的孩儿们又都或摩拳擦掌、落井下石;或等待观望,跃跃欲试;种种丑态,皆让他不寒而栗,任谁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病才怪呢!
胤禛重又做回原先的忙人,似比往常更为忙碌,在皇宫、畅春园、贝勒府间,似个陀螺般地转着,着实让人看着心疼。他却不以为然,只说这是他为人臣、为人子应尽的责任,并与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带着一些年幼的阿哥、公主们合力精心照料病中的康熙,也算是给老爷子一丝慰藉,让他知晓,他余下的几个孩子很是孝顺。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十月中,老爷子的病情渐有起色,三阿哥向其告发了大阿哥迷信喇嘛教的“魇胜”巫术,并在废太子之前派喇嘛巴汉格隆在太子的住处放下“镇物”、企图咒死太子之事,康熙起初不信,后派人前往太子府,果然真找出十几件“镇物”,老爷子勃然大怒,下令削了大阿哥的爵位,并将其永久幽禁。这次事件让老爷子的病情加剧,以至不肯就医用药,真可谓慈父肝肠断。
胤禛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痛哭陈请,冒死择医,跪求康熙服药,许是胤禛的孝心感动了老爷子,数日后,康熙进药,身子大好!
而胤禛这些时日衣不解带,整个人消瘦不少。
这一日,胤禛回府便一副心事重重之态,细问后他才道出,“今日皇阿玛将众人召至畅春园,直言最近总感身体劳累,情绪不佳,精神萎顿。其根源主要是废黩太子后,没人来帮他老人家分担政务,才至如此。而后又说,想在众阿哥里举荐一人来做皇太子,众人选中谁,皇阿玛就让谁来做!”
“啊!竟有这事!”我不禁一惊,康熙这又唱的哪出戏。
“只是,皇阿玛回寝宫前特意交待了句&039;大阿哥除外,大学士马齐不得参与!&039;这话说得很是蹊跷,让我颇为费解。”
“大阿哥被圈,已形成废人,自是不在候选人之列,可这马齐又是什么人?”
“这马齐可是大有来头之人,他家世显赫,隶属镶黄旗,他的阿玛米斯翰曾做过内务府总管、议政大臣和户部尚书,在平三藩之乱时立下赫赫功勋。他本人亦做过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理藩院尚书和议政大臣等职,在朝廷中威望甚高。”
“这就奇了,既是功臣又是老臣,以何不能参加。”
“你自是不明个中曲折!”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皇阿玛之所以禁止马齐参与,怕只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与胤禩关系甚好,二哥被废,他就一直跑前跑后的,这里面自是不言而喻!”
“爷是说……”
“对!”他点头,接着说,“老八最近锋芒太胜!这是皇阿玛最不能容的!”
“您的意思是说,就算重新选立皇太子,八爷也不会在候选之列?”
他点头,“皇阿玛曾不止一次人前说过,时常梦见太皇太后及孝诚仁皇后,她们总是面带幽怨,让他感到不安。皇阿玛病重期间,又因思念二哥,当晚便急着回宫,只因见上二哥一面,并说,&039;召见一次,胸中便顺快一次!&039;”
“二阿哥岂不成了皇上的治病良药!”
“自然!”
“所以,皇上所言便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聪明!”他笑言,“皇阿玛心中惦念的是二哥!复立的皇太子也只会是二哥。如此大费周章
也只是怕二哥名不正,严不顺,又恐废而再立有损皇家威严,才会出此下策,不然也不会如此明显的暗示了!”
“只是众人明白皇上的用意吗?”
“明不明白只需等上几日便见分晓!我自是要推举二哥的!”
“那我问句不该问的,爷不想吗?”
他不语,沉默良久缓缓吐出四字,“时机未到!”
“谢爷告诉我实话!”听到实言,心中喜忧参半,唯有叹息权仗本喋血,现如怕已是狼烟四起!
事情正如胤禛所言,只是太过戏剧化。
十一月十四日,推荐太子人选的会议在畅春园如期召开,可结果却大大出乎康熙意料,除了四贝勒胤禛推选二阿哥复立为太子外,其余众人皆推举了八贝勒胤禩!这是康熙所不能接受的,更让他愤怒而惊诧。
结果可想而知,康熙只说了句“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更事,近又罹罪,而其母家亦微贱,尔等其再思之”,便驳了众意。
虽已猜到会如此,却还是对康熙的出尔反尔颇为可叹,一代圣主居然做出如此言而无信之事来!只是可怜了胤禩,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或者在康熙的眼中,他早已成了假想敌,朝中文武压倒性的投票,怕已让他感到一丝凉意,胤禩的风头已盖过了他,这是他所不能允许的!他是不会允许威信几乎能超越他的人出现的!
最后,这次选举活动以闹剧收场,康熙力排众议,于十一月十六日将二阿哥胤仁开释,尔后复立为太子。一干支持八阿哥人等,或遭痛斥、或罢免、或监禁。十一月底,胤禩获释,复为贝勒。而胤禛呢,不知是因照料病中康熙让他感动,还是复选了二阿哥顺了他的意,被老爷子封了亲王。为了一碗水端平,继而增进兄弟间的团结,同封的亲王还有三阿哥和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为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皆被封为贝子,这次册封只单单少了老十三,只是将他从养蜂夹道迁出,回阿哥府悔过。
自胤禛被封了亲王,府上便宾客迎门,仿佛过节般,人人笑逐颜开,处处推红挂彩,好不热闹。
因是口谕,礼部册封还未正式下达,可亲王的朝服、礼冠、用度早已拨下,就连女眷们的用度也一并送至。可胤禛却下令册封未到之前,府中用度还依原样,不得逾矩,众人需谨言慎行,违者重罚。
大家不解,可我却了然,他不想太过招摇,他会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向前走!
第九十一章
入了冬,天气便越发的冷。这日突然下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随风飘舞,打着旋后方肯落下,放眼望去,天与地竟成了一线,整个世界却越发显得沉静。
天还未亮胤禛就进了宫,自他封王,便一日忙过一日。满月则领着打杂嬷嬷们开始扫雪,大伙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我也起身,来到屋外,雪还下着,没有丝毫要停的念头,扫过不久又落下薄薄一层,索性让嬷嬷们只扫出一条供人出入的踊路来,其余的,也不必清扫。我也加入扫雪的行列,虽满月拦着,但我执意如此,她也没辄,只劝我当心雪后地滑。名为扫雪,实为玩雪,雪就这样落着,发出细细簌簌地声响,大地似张厚实的白毡子般,让人忍不住踩上去,脚下松松软软,发出吱吱呀呀地音响,与众人嬉闹着,在这冰冷的冬日,还能如此洒脱,欢愉,实在来之不易,人也格外精神了。
这天气,若能吃上滚热的火锅该有多好,胤禛自是在宫中用饭,一个人吃又太过清冷,吃这火锅自是人多热闹,于是吩咐小蓝午饭准备火锅,顺道叫上今日一同劳作的嬷嬷们,以庆祝这场初雪。
只是刚吩咐小蓝下去准备,福晋那儿就来了人,说是德妃娘娘派人传下话来,邀我二人进宫赏雪。皇宫我有多久没去了,久得我都不习惯穿上那规矩的旗服,戴上那沉重的旗头,再蹬上那高高的花盆底鞋了。
满月为我好一番装扮,又换了套浅粉色的旗装,配上同色珠钗,朴实又不失娇艳,我很喜欢。在这皑皑白雪间,配上这一抹朱颜,进了宫,在众丽人间,也会不失清雅。站在镜前,重又温习宫中礼仪,复又露出盈盈笑容,直至满意,方才带着满月踏出小院。临行前,特意嘱托小蓝,院中的白雪千万不要扫清,回来后,我还要堆雪人呢!
雪一直下,铺天盖地,车子一路摇摇晃晃走得艰难,轻掀车帘,只见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打着油伞,或缓缓前行,或驻足赏雪,孩子们则扔着雪球追打嬉戏着,好一副美景!遥想当年,我同胤禛带着弘晖也如此这般地玩耍着,只是晖儿这孩子早已成了天上的星星,而胤禛呢,如今已是显赫的雍王爷,断不会再做出如此逾越之事来。如今,也只有规矩地坐在一处,看着他人嬉闹玩耍,想来,这也是成长的代价!
皇宫依旧,长长的甬道,红墙璧瓦,一重又一重的宫阙,内侍们默默将路上积雪扫净,认真地样子,似每落下一片皆不能让它做短暂地停留。如此这般的打扫,要如何赏雪,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终进了德妃娘娘的寝宫,屋中一片暖意,欢声笑语,好不热闹。行礼后,同那拉氏坐在一侧,不知为何,这次再见德妃,竟不似往常般地亲切,总觉得对她充满了敬畏之情,又或许是因前些时日,朝中大乱,她为求自保,派人传话,概不见客一事,让我对她多少有了些陌生。
“怀袖这丫头今儿个是怎么了,自打进了门便一语不发,告诉额娘,想什么呢!”她面带关切地问。
“回额娘!”我起身,“臣媳是在想,这漫天的大雪,若是能吃上热喷喷火锅,该是多惬意呀!”说完,我自先笑了起来。
“看看这丫头,满脑子都是吃!”一屋子的人皆笑了出来。“你即是客,今儿个就听你的,午膳就是它了,我也有日子没吃了,难得你们几个过来,今个就陪我这老太婆好好热闹热闹!”
“额娘可真会说笑,您是青春永驻!”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番吹嘘,德妃自是喜不自禁。可话又说回,这些年来,德妃的容颜竟未改变多少,仍是肌若凝脂,面似桃花,感叹上天眷顾,在她身上,时光如静止般,并未留下岁月的痕迹,所谓时光美人便如德妃般,须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正自说笑着,德妃又开了口,“今年入宫的秀女中,有个丫头,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小模样更是俊得没话说,我看着喜欢就留在了身边。”
我同那拉氏互望,马上会意,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怕日后府上又要多了个吃闲饭的。请我们今日赏雪是假,怕是给儿子找媳妇是真,现在便给我们打预防针,这女子是她看上的,若日后进了府,也不得怠慢。心中不免好笑,这德妃还真是爱牵红线,先前已有了耿氏,这次又不知会塞个谁入府。
“今个听奴才们说,园子里的腊梅开了花,怀袖呀,趁着还早,你辛苦趟,采些梅花回来,你插的花,任谁也比不上!”
“是,额娘!”我起身,穿戴整齐踏出房门。
出去到好,省得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来,累人累已,只可怜了那拉氏,要在那里虚言应对着。
提着花篮,缓缓前行,大雪终有要停的意思,细细地洒下几片,落地即化,今儿个出奇的冷,地面上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拢紧披风,步履维艰地走着。终来到了御花园,一路走来,反因紧张怕摔倒而鼻尖冒了汗。
园子里的雪没被清理,走在上面发出粗哑地声响,皑皑白雪配上这满园多彩的腊梅,真是美不胜收,风轻吹,枝头摇动,徐徐花瓣撒将下来,仿佛置身于梅海中,头上,肩上,手上、身上皆落下各色梅瓣,清香萦满周身,这绚丽的美景竟让我独独看尽了,也真不枉此行。
还自沉浸在美景之中,却有讲话声由远渐近传来。
“……这么冷的天,来园子的怕只有姐姐一人了!”年轻的声音抱怨道。
“所以,我们才要来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柔柔地说,颇为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再哪里听过。
“只有姐姐才会想出在这鬼天气里,出来采梅来!”年轻的声音接着说。
“好妹妹,你看这园子里的梅花多好看啊,我从来没见着过这么多颜色的梅花!”
“那是自然,姐姐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御花园!所有的极品全都栽在此处了!”
耳听得梅枝清脆折断地声响。
“好妹妹,莫要折啊!”柔柔的声间连忙阻拦道。
“不折,我们如何拿走啊!”
“你看,地上有这么多的花瓣呢!我们收起来,等晒干了就能做香囊了!”
还真是有心之人,不禁对这个柔柔声音的主人充意好奇,偷眼望去,却被一株梅树挡住了视线,真是可惜。想要走,却还未折到梅花,又不想扰了那人的雅兴,便躲在梅树下,等她二人走后,我再采梅。
“姐姐!”年轻地声音开口道,“您入宫没多久便讨得娘娘欢心,灵儿真是羡慕啊!”原来是宫女,那个年轻声音的主人叫做灵儿。
“凡事做到谨严慎行,娘娘也自会喜欢上你的!”
“是嘛?”灵儿问。
“自然!”
“哦!”良久,灵儿压低声音道,“姐姐!您知道四贝勒爷吧,也就是现在的雍王爷!”
“嗯,怎么了?”
咦!竟提到了胤禛!我自是要听得仔细。
“四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冷面王爷!见着谁都会摆出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来,看着心里头就发凉!”呵呵,这小丫头形容得还真贴近,他本就是这个样子!
“面冷心不冷不就得了!”对,这话说的好!
“姐姐这话说的真对!”灵儿赞道,“四王爷虽是冷面,可单单对他府上的侧福晋是一心一意,没有二话!”这话越听越有意思了,还提到了我。
“怎么讲?”
“姐姐是新进宫的,这事自是不知情!”随后又压低些声音说道,“听说,这侧福晋原本只是名落选秀女,后来被四王爷求了旨,嫁进了王府,做了名格格,虽是格格,可自打这新格格入府后,满园的花儿数她红,四王爷宠爱的不得了,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掉了!”
“人家府中的事,你怎么会如此知晓!”
“皇子们的家事,还不是咱们茶余饭后的趣事!”听后,我不禁汗颜,不知从她的口中还会冒出些什么来。
“这一宠啊,就是好几年!这新格格啊也是命好,进府没多久就被封了侧福晋,听说还是万岁爷给的恩典呢!成了名副其实的主子,不知羡煞多少旁人!”灵儿接着说。
“各人自有各人的福份!”
“那到是!”灵儿说,“可物极必反!这位侧福晋虽是万般宠爱,却是一无所出!姐姐,您想想,这是不是应了老话,有得必有失!”
心中一痛,没想到,我的痛竟被别人拿出来胡乱的编排,还被说成了因果报应!
“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刻薄,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
“姐姐!不是我说,大家都这么说呢!这还算客气的呢,有人说的更难听的!”
“怎么讲!”
“有人说,这皆是报应!任你再受宠,老天不给你子嗣也是白来,等到红颜逝去,全是水中月,镜中花!那侧福晋日日霸着四王爷,不让其她福晋亲近,可这若干年来,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一直无半点音信,您说,这不是报应,还是什么!还有,四王爷的子嗣本就稀少,膝下只有一个阿哥,您说说,那侧福晋如此霸着四王爷,府中肯定是子嗣稀缺的,她自已又不争气,人人都说,她必是第二个八福晋……”灵儿越说越起劲。
“嘘,灵儿,小声些!说话注意点,那都是主子们的私事,我们奴才是议论不得的!”
“姐姐!什么奴才啊,论您的身份、家世,怎会屈做宫女,姐姐早晚是要飞上枝头的!娘娘这么喜欢姐姐,早晚会给姐姐指个阿哥、贝勒什么的,最少也是个侧福晋!”
“说什么混话呢,你如此口不遮掩,早晚会被撑嘴的!”
一阵沉默。
众人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用力攥拳,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撑她的嘴,怎能如此污蔑我的人格!她们什么皆不知晓,就只会以讹传讹,所谓舌头底下压死人,也不过如此。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良久,当我以为无人之时,那个叫灵儿的接着说,“姐姐,还有一件事儿!”随后,她又将音调降低几分,我只隐隐听到,“那个侧福晋啊……未出阁前……还与……关系甚好……就算现在,那……惺惺念念的还是她……就是一个狐媚女子……”
“不要再说了!”那柔柔声音的女子,一下子捂住灵儿的嘴,“你不要命了!就此打住,出你的口,入我的耳,你这是再诋毁主子的名声,知不知道!若让四王爷知道,当心会揭了你的皮!”
“哦,哦!灵儿不敢了,我只告诉姐姐一人!”灵儿似乎也被吓着了,声间微颤道。
“好了,这话再不得对旁人提起,走了!时候不早了,该我们当值了!”
“是!”
语毕,二人消失在茫茫梅海中。
我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梅树下,屈膝埋头,想哭,却发觉已没了眼泪!原来,我竟有如此多的罪名,无所出、媚主、排除异已,连未入府前的旧事又被人重提,分明是想治我于死地!谁又会如此恶毒!
不知坐了多久,只觉身似处在冰窖中,从里向外透着寒意,这才想起,我出来很久了,要回钟粹宫了,于是挣扎着起身,提着篮子,蹒跚着顺着原路往回赶!
第九十二章
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远,猛抬头,才发觉自己竟走错了路,依然是红墙璧瓦,只是甬路间的积雪未被清扫,洁白的雪面上洒着点点梅花,提醒了我此行的目的,去了御花园居然忘记了折梅!
哎,这又是哪里?四下张望,居然连个宫人也没有!继续前行,却见墙头伸出一枝梅花来,傲雪怒放,雪面上的花瓣想来就是从这里飘落的。此处必有人居住,不如讨得一枝梅花,顺便请人指路。
打定主意,我寻至门前,大门紧闭,抬头,“长春宫”三个金字映入眼帘,即称宫,想来是宫中娘娘的寝宫,不知这会是哪位娘娘的处所。
犹豫了下,我还是敲了门,好半晌,门应声而开,走出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来,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后怯怯地问,“您是?”
“打扰了,我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娘娘让我去御花园折些腊梅回来,我却走错了路,绕到了这里,结果连钟粹宫也不知如何回去了!还想请姐姐指条回路!”
“哦!”她笑言,“你是新来的吧!我刚入宫那会也经常走错的!”
我点点头。
“你顺原路往回走,走到前面的岔口,往北走,走到头再往东走,便是钟粹宫了!记清了吗?”
“记住了,谢谢姐姐!”我点点头,“我还想跟姐姐讨枝梅花,不知可不可以!”
“这个啊!”那宫女犹豫了下,接着说“我可做不了主,要问过我家娘娘才可以!”
“敢问姐姐,这长春宫里住的是哪位娘娘?”
“良妃娘娘呀!”
良妃,胤禩的额娘!“那我不打扰了!”说完转身欲走。
“哦!”
谁想到,里面竟传来柔柔地声音,“彩儿,门外是谁啊?”
“回娘娘,是德妃娘娘宫中的,错走到我们这儿来,还想讨枝梅花!”
“即是德妃姐姐宫里的,彩儿赶快让进来!”
“是!”那个叫彩儿的宫女,急忙将我拦下,“我家娘娘有请,姑娘请随我进去吧,娘娘今日若是高兴,兴许你就能讨枝梅花回去!”
虽不情愿,却还是被彩儿硬拉进了长春宫,我与良妃只有一面之缘,又过了若干年,想来她早已记不得我了,进去与她寒暄几句,我便出来。
长春宫只有二层院落,踏进院门,迎面便是那株梅树,也是院中唯一的色彩!东西配房二间,略显斑驳,想来是有些日子没修葺了,整个院落直觉清寒、冷落。
再进正屋,屋中古朴,甚至还有些寒酸,全无半点德妃娘娘宫中的奢华之物,唯一的亮点便是屋中那几副字画了,点着淡淡的薄荷熏香,那熟悉的味道。等君 已千年
“外屋冷,来里面说话吧!”盈盈细语传入耳中。
“是!”彩儿将里屋门帘掀起,示意我入内回话。
“德妃姐姐可好!”娘妃淡淡的开口。
“回娘娘,德妃娘娘安好!”我低头回话。
“早上就听见喜鹊叫了,不诚想,还真有贵客迎门!怀袖,这些年来,你过的可好?”语调甚是关切。
“我……”对上那温润的眼眸,鼻中泛酸“娘娘竟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她伸出手来,“来,孩子,外面冷吧,坐到坑上暖暖!彩儿,上茶!”
虽是第二次与良妃见面,但总能从她身上寻到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这是与德妃娘娘完全不同,一种见到母亲的感觉!
手捧着热茶,我与良妃对坐着,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有四年没见你了吧!出落的越发标致了!”她打破沉静。
“是啊,我还是刚入宫那会儿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记得那时见到娘娘,我就惊为天人,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明艳之人!想不到娘娘还记得怀袖!”我缓缓喝下热茶,心中渐渐有了暖意。
“怎会不记得呢!”似自说自语般,她接着说,“这茶还合口吧,我这里自是比不上德妃姐姐那儿的香茗!”
“乌龙茶,味道香醇,唇齿留香,我喜欢!”
“喜欢就好!”她顿了顿,又小心地问,“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好!多谢娘娘挂怀!”
“那就好!当年,没帮上你们,我着实的不忍,总想再见见你,又苦无机会!今日却好,让你误走到了我这儿来!”
当年,就是指我选秀落选一事,原先胤禩计划的是先让我入选,然后留在宫中,做良妃的宫女,最后他再求皇上恩典,将我指给他,只可惜事与愿违,阴差阳错,我嫁给了胤禛。没到良妃却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没能尽力,才至我同胤禩劳燕分飞。
“当年之事,皆是造化弄人,怀袖已不再怨天尤人,也请娘娘不必自责,如今我过得很好,四爷他待我也好!”
“早听旁人说起过,这老四如何疼惜他的福晋,今个儿又听你这么讲,我便真真放心了!”
我笑着点头。
“娘娘!”彩儿在屋外回话,“八爷来了!”
“喔!”良妃微微直起身子,面露欢颜“是禩儿!这么大的雪天,这孩子怎么还来了,快让他进来,把炭火升得再旺些,准备热茶!”
忽闻胤禩来,突感不安,我二人还是不见为好,我慌忙起身,“娘娘,我要回去了!德妃娘娘这会儿子还等着我用午膳呢,我下次再来陪您说话!”
“才来便要走,看来禩儿来的真不是时候!”良妃苦笑道。
“没有!”我解释着,“出来时间久了,我怕她们着急!”
“那好!我也不留你了!刚刚你说想要几枝梅花,彩儿!”
“娘娘!”
“送送侧福晋!看福晋喜欢哪枝腊梅,你就差人折哪枝!”
“是!”
“谢娘娘!”我行礼,退了出去。
偏巧,出主屋时,竟与胤禩走了个碰面,他退了一步,一脸惊讶!“怎么是你!?”
“八爷吉祥!”我施礼,侧身给他让路“娘娘在等您呢,进去吧!”
“你怎么会来这儿!”他仍旧问道。
“走错了路,便来到了娘娘这儿,爷进去吧,我走了!”
“哦,这样儿啊!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必了,我已知道回去的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