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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第60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的东西,我要的……低下头,看着严澈头顶,藤子都嘴角微微勾起:我要的,就是和这个人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哪怕一个子儿掰成两个使,哪怕前途还崎岖渺茫,也是心含满满幸福,甘之若饴的简单日子。

    “严澈,我懂了。”藤子都轻轻地吐出五个字,看到严澈抬头迷惑地看着自己,藤子都报以一个温柔地微笑,俯首轻轻地,柔柔地将一个吻印在了严澈的嘴角:“我真的懂了。”

    是的,懂了。

    有些前景未知的东西,可以去想去憧憬去努力,但是,珍惜眼前,明悟本心才是最重要的。

    藤子都到底明悟些什么人生哲理,严澈没去多问,眼前已经容不得他再像以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的想东想西,也容不得他成天得过且过,今天想明天,明天还有明天。

    越来越清楚藤子都对他的感情,严澈的心思就一天重过一天。

    起初,严澈还掩耳盗铃般借着“报复”而无视藤子都对自己的情感,而今,经过平梁山那件事,经过那一刹那的生死伤恸,严澈已经不确定……真的要说藤子都离开了,他依旧能淡然处之,继续无所谓?

    呵,那绝对、绝对的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严澈不笨,正是因为严澈太聪明,因此也更明白自己对藤子都已经不再是“没有感情”,早在朝夕相处逾一年的日子里,不经觉间,严澈对待藤子都的感情已经起了变化,由浅入深,深植灵魂,比之他与付梓的感情,更烈更醇,完全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掉的。

    思及如此,严澈嘴角抽抽,心底既是不甘,又是甜蜜地一番自嘲:看吧,看吧,什么一见钟情深入灵魂,这朝夕相处,积水成河,汇成大洋的感情才要命。

    可不,最可怕的就是习惯……习惯一些动作,一些习性,习惯一个人的陪伴……

    所以,哪怕二哥严河的事已经被老父亲猜了个彻底,严澈也不能再置之藤子都的情绪而不顾,依旧自私地无视他,轻贱他的感情了。

    只是,要不要对亲人们坦白——出柜,严澈觉得,这个事,恐怕还得继续委屈一下藤子都了。

    想到这里,严澈勾住藤子都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了下来,仰头狠狠地吻上了藤子都的嘴,激烈而炙热的吻,越吻严澈越难过,越吻严澈越觉得对不起藤子都,口舌辗转中,夹着着唾液的啧啧声,重重的呼气声,绵绵的呻吟声,严澈心下一沉:藤子都,将来,我用自己的全部补偿给你,好吗?!不管你会不会……

    两人在屋里厮磨一阵,终究还是不能任性妄为的长时间下去。

    于是,等到严澈和藤子都一前一后,衣着整齐地出房间时,正好碰上张超英已经给两个小的搭理整齐,拉着两个还没到寒假的小家伙准备上桌。

    赵翠花把作为早餐的一碟红油泡菜,一竹筲箕黄黄绿绿煞是勾人唾液分泌过度,冒着热气香气儿的烙鸡蛋饼和一锅同样可口,热腾腾的小米菜粥端出了灶房,招呼藤子都和严澈灶房有热水后,便进了堂屋。

    堂屋的大木桌上,严国盛眼神飘忽东看西看,看到张超英带着两个孩子进来后,便起身和张超英一起给两个孩子整理文具书包。

    赵翠花把早餐在桌上放好的同时,偷瞟了一眼做得端端正正,等待检阅一般的张尝一眼,扫了两眼大冷天冒寒气儿的严国强严江父子俩,眼睑一垂,转身开始布筷盛粥。

    严国强和严江的眼睛就像探照灯,带着苦大仇深的光芒唰唰唰地刺着端坐的张尝,若是眼刀子是真刀子,恐怕张尝已经被凌迟了几百遍。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长炮短枪历练过来的张尝,在这样的“扫射”下,居然硬生生地挺了下来……不过,没人知道的是,张尝在这么冷的天里,内里衣衫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凉飕飕冷冰冰的。

    看着桌上布开的热粥,张尝心底苦笑连连:啊,一会儿……我得去给自己熬一碗姜汤喝喝。

    看着这个情形,藤子都可不敢真的跟着严澈一块儿去用热水洗脸。

    就着还没结冰的山泉水胡乱抹了两把脸,藤子都觉得这一下,怕是连着沉睡了二十几年的骨头缝儿都清醒了,哆嗦着进了屋,规规整整地坐在一角,尽可能地让众人无视他的存在。

    张尝投过来的请求联盟的眼神?

    哈啊,今天早上这粥真香,今天的小菜很可口,嗯嗯,我可以多喝两碗,嫂子做的早餐真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吃了严国昌老两口张罗的早饭,严元照老爷子在严国昌婆姨收拾好碗筷离开后,把严国昌留了下来。

    严国昌因为前面的一系列事,如今早已经乖巧的不得了,见老爷子留下自己,也落得乖顺地坐在老爷子身边,等着老爷子放话下命令。

    喝了一口热呼呼的热茶,老爷子捧着前些日子严钊专门为老爷子烧制的粗陶大茶杯,觉得全身都暖和了,也全身都顺趟了。

    眯眼斜瞟了正襟危坐的严国昌一眼,老爷子满意地暗自颔首,等喉咙里热滚滚的茶水落下肚后,老爷子这才开腔:“一会儿,去给传传话,这个礼拜天,严家子孙都回来一趟吧!”

    严国昌微微一怔,不解地抬头望向老爷子。

    老爷子没有理会严国昌的表情,心里是掩藏不住的高兴:暗渠找到了,这下子……老四家的严河,也该把名字加在族谱上了……唉,为难这孩子这么多年了,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能补偿些什么了,听说那孩子……嗯,一会儿过去老四那边看看吧。

    想到这里,老爷子把大茶杯往几桌上一搁,顺手拿起椅旁的拐杖,对还是一头雾水的严国昌道:“今儿天气好,去狗儿山那边看看吧!”

    严国昌觉得有些跟不上老爷子的思路,只得忙不迭的点头,上前搀扶老爷子。

    由于这些天雪下的漫天的大,游客虽然少了不少,却也还有稀稀拉拉过来赏雪的。

    只不过,对于这大雪天,严家湾人基本都闭门不出,都瑟缩在家里保暖。

    因此,老爷子和严国昌出来后,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声,居然能听见回响。

    两人刚走到去往雾戌山的岔路口,严老爷子老眼一眯,看向湾口——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越来越近。

    等看清来人……不,看清来人中大的那一个的五官时,老爷子惊愕地睁大了眼。

    “老爷爷,老爷爷,还记得小珍七吗?我又来了哦。”

    老爷子愕然未回神时,小的那个已经清清脆脆地嚷出了声,那一身灰白色的道袍随着他一蹦一跳的动作,一扇一扇地向严老爷子跑来。

    正是前些时候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小道士珍七小童鞋。

    严国昌闻声望去,露出了和严老爷子一样惊愕的神情:“五爷爷……这,这个人是谁?怎么,怎么……”

    严国昌的话还没落,小的一个已经来到了严老爷子身边,大的一个也上前一揖,淡淡的声音透着不沾凡尘的超然脱俗:“老丈有礼,贫道携小徒前来致谢来了。”

    严老爷子眼神闪了闪,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因为……他看见珍七师徒俩走过的雪地上,居然没有任何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唉,拖拖拉拉不小心就一年多过去了,汗颜啊……

    调整心态,步入完结状态g……(捏拳)

    ☆、沈秋的身世

    一顿简单的早饭,这一家子那叫吃得一个水深火热。

    随着张超英带着吃好了的两个小的去灶房,赵翠花也匆匆结束了自己的早饭。

    虽说赵翠花打心眼儿里也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张尝不顺眼,嗯,还很刺眼,但是看到公公与丈夫因为张尝在场而吃不好早饭,为人媳为人妇的赵翠花还是有些担忧……在她看来,除了勉强被接纳的藤子都外姓人之外,此刻在屋里的,除了张尝,都是家人。

    有道是“对待亲人要象春风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张尝虽算不上阶级敌人,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构成了赵翠花心目中的仇人范畴。谁叫因为张尝再次来了之后,严江已经开始打算把她的下一个孩子“送”出去了呢!

    你说藤子都?

    前面不是说了吗?藤子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打入了我方内部,赵翠花已经勉强接受了藤子都的存在,嗯,当然,是在这次平梁山事故之后……更何况,春秋兄妹早已经预定好,是要给严澈“送终”了的呢?!

    望了一眼桌上光动筷子数小米粥里零星大米粒,饼子没人拿,小菜更是没人夹的几个老爷们儿,赵翠花嘴角一抽,干脆身子一扭,去了灶房,准备和张超英一起给春秋兄妹捯饬午餐的小菜,顺便一同送兄妹俩去上学,至于屋里的情况……唉,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进灶房,赵翠花就看见张超英一边用筷子从筲箕里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新发的绿豆芽,一边对着乖乖站在一旁,端着小饭盒装豆芽的沈秋嘱咐着……无外乎就是让沈秋带着妹妹在学校午饭时,不要光想着吃炒豆芽,再去打一份荤菜之类的。

    而沈春却在放置砧板的瓷砖台前,踮着脚丫子,拿着小勺子,正往一个平常装橄榄菜的玻璃制小罐头瓶里舀着严澈自制的带着酸甜味的豆豉酱。

    不光是春秋兄妹喜欢用这豆豉酱拌饭,家里人几乎都喜欢这个开胃的豆豉酱,严家陵回游泳队时,更是让赵翠花和严澈给他装了三个大罐头瓶。

    赵翠花就这样巴在灶房门口,看着春秋兄妹,没由来的,觉得眼眶发热发酸。

    等到敏感的沈秋一抬头,正好看见眼眶发红的赵翠花,微微一愣,张超英夹过来的豆芽掉在了地上。

    赵翠花帮着张超英给春秋兄妹收拾好,一人牵着一个的手,刚一走出院门口,就碰上了严老爷子和严国昌过来。

    正准备招呼老爷子的赵翠花,这时才发现老爷子的脸色十分怪异,不知道该说是老爷子心情不好,还是什么。

    严老爷子看了赵翠花和张超英一眼,目光古怪地停在沈秋身上三四秒后,张了张嘴,转开视线,对赵翠花道:“老大家的,今天……嗯,你和你婶子就送春儿丫头去上学吧,嗯……就帮秋儿请个假,跟老师说说,就今天一天。”

    赵翠花和张超英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老爷子已经上前牵起了满脸迷惑的沈秋的手,抬脚准备进院子。

    老爷子准备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还愣愣看向自己的孙子辈儿们的婆姨,又道:“你们也一起去镇上吧,等着春儿丫头放学了再一起回来。嗯,去看看佳美丫头。”

    说完,老爷子就抬脚进了院子,沈秋回头看了一眼张嘴要喊自己的沈春,报以安慰地微微一笑:“春儿,乖乖去上学,哥哥在家给你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是啊,他婶子,带着春儿丫头去上学吧,要迟到了。”严国昌看着老爷子和沈秋进去后,在赵翠花和张超英背后如是道。

    张超英一回头,这才看清严国昌身后还跟着人……一眼就看到了珍七,轻轻地“咦”了一声,等看到珍七身边的人后,张超英“啊”地惊呼出声。

    赵翠花闻声也望了过去……不同张超英,赵翠花第一眼看见的不是珍七,而是珍七的师傅。

    看着面前那个看似淡漠地对着自己微微颔首,却一丝也感觉不出疏离怠慢的男人……不,道士,仙风道骨的道士,顿时,赵翠花感觉喉咙地里塞进了一个鸡蛋,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一个声调,喉咙里只听见恐怖的“嘎咕嘎咕”声响。

    珍七看见跟前背的小书包和手里拧着的小饭盒的沈春,眼睛一亮,正准备出声,却乖觉地发现师傅的视线扫了自己一下,于是乖巧地低下了头,继续站在那里。

    严老爷子前脚刚带着沈秋进了屋子,后脚严国昌就带着珍七师徒也踏了进来。

    随着珍七师徒的进入,早先还围坐木桌,空气中火星四溅的几个人,气势立刻转变——一色的全身肌肉绷紧,目露惊愕之余,满是戒备地用目光锁住珍七的师傅。

    “咳嗯。”严老爷子清咳一声,严国强、严国盛、严江和张尝的目光才从青年道士的脸上移开,齐齐望向老爷子:“这个就是珍七小道长的师傅,存芳道长。”

    严江眉头微微一皱,从珍七师徒一进门,那位存芳道长轻轻瞄了房间一圈后,无波无纹的目光就一直停在一脸茫然站在老爷子身边的沈秋身上……严江不知道这个存芳道长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心底升起的不安,使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嗲,饭后喝茶对身体不好,我给你们准备了些热果……”珍字还没说出来,和藤子都一前一后端着一咖啡壶橙色热果真进屋的严澈,第一眼就看见了存芳道长。

    看着站在门口,同样扭曲着脸(其实是惊讶)看着自己的存芳道长,严澈脸色一变,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严老爷子和严国昌,还有本该已经去上学的沈秋,视线落在存芳道长身上,冷声道:“这位道长是……”

    严老爷子本来还打算重新再重复一次刚才的话,不过,存芳道长却开口了:“贫道存芳,珍七的师傅。”说话间,目光紧紧盯着严澈,似是一字一顿地继续道:“贫道俗家姓万俟。”

    存芳道长“万俟”二字一落,严澈的瞳孔猛烈一缩,身子微微一颤,左手拿着的那只玻璃杯落地,发出清脆地碎响……视线却冷冽地盯着存芳道长,从紧咬的牙齿缝儿里吐出一句带着明显颤抖的话:“你说,你姓……万俟?”

    “是。贫道俗姓万俟,名章台。”存芳道长微微皱眉,看了眼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平稳地声音继续说着。

    “万俟,万俟姝瑜……是,是你什么人?”

    严澈整个人沉浸在震惊中,严国强急切地声音插了进来时,整个人迈着踉跄的疾步走到存芳道长跟前,伸手欲要抓住存芳道长,却落了空。

    不过严国强也理不得这些,站在存芳道长跟前一步距离,眼底闪烁着激动,整张脸泛着激动的红潮:“万俟姝瑜,万俟姝瑜是你什么人?”

    存芳道长看了看跟前的严国强,又望了一眼依旧迷惑茫然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的沈秋一眼,目光扫过用身体支撑着严澈的藤子都,眉头动了动,最后落在已经垂下头的严澈身上,平稳无波的声音清淡地道:“不认识。”

    存芳道长的话一落,严澈猛地抬头,盯着存芳道长道:“不可能,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娘,不然……为什么我们生得这么像。”

    是了。

    这个存芳道长让一干人愕然惊悚,浑身戒备的,就是因为他那张脸,和严澈……不,或者说是和万俟姝瑜一模一样的脸。

    严老爷子见到存芳道长第一眼的失态,不单单是因为和严国昌一样发现存芳道长和万俟姝瑜母子生得相似,还因为存芳道长一路走来雪不留痕。

    想到存芳道长的小徒弟珍七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严老爷子已经多了一丝谨慎。

    带着存芳道长一路走来雾戌山途中,存芳道长偶尔询问沈秋的事,严老爷子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混乱,此刻……听到严国强父子毫不客气的问话,老爷子浑身一僵,也想起了万俟姝瑜……严澈的亲娘。

    于是,一屋子人目光全部盯向存芳道长。

    包括那不被纳为同一战线的张尝,抿紧嘴唇,目光在存芳道长和严澈的脸上来回游移,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听到严澈这样的话,存芳道长不光眉头越皱越紧,嘴唇越抿越薄,脸色也有些苍白扭曲。

    许久。

    存芳道长眯了眯眼,掩掉眼底一闪而过的明亮,仔细看了看严澈的五官之后,道:“你可知你母亲……你外祖母姓甚名谁?”

    严国强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严澈。

    严澈手里的咖啡壶已经被藤子都转移到了桌上,此刻正扶着还有些虚弱的严澈,来到桌边,拉出凳子让严澈坐在上面。

    对于两人的动作,存芳道长又眯了眯眼,眼底露出了不悦。

    老狐狸严老爷子自然看到了存芳道长这一变化,连忙开口道:“老四,先请道长师徒入座。”说着看向进来后被人忽视,显得不悦而撅着嘴儿的珍七一眼,露出浅浅微笑:“咱们大人挨得住,小道长可不行。”

    严老爷子说完,珍七忙不迭狠劲点头,拉了拉存芳道长的道袍,仰着脑袋对存芳道长带着撒娇的语调,开始用手指绞存芳道长的道袍边角,嘟囔道:“师傅,徒儿……”

    咕噜噜——

    珍七脸红了。

    严江听得真切,立马一改憨实的表情,脸上带了笑……仔细瞧来,那笑容和严老爷子一般无二,道:“小道长还没用过饭吧?家里还有清粥小菜,我给你准备点。”

    珍七红着脸,偷偷瞟了一眼存芳道长,见存芳道长几不可闻叹了一口气,五官松缓后,眉开眼笑地冲着严江使劲点头,道:“我闻到了,你们家有鸡蛋饼,我也要。”

    严江看着单纯的珍七这个模样,哑然失笑,眼中带上了一丝慈爱……这样的珍七,使严江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严家陵,道:“好好,就是冷的哦,我给你热一热。”

    珍七两眼晶晶亮,眉眼也笑弯了,若是身后有条小尾巴,估计也摇了起来,伸出三个胖嘟嘟的小手指,脆生生地道:“三张,珍七要三张哦。”

    随着严江笑眯着眼去了灶房,珍七闹出的这一小插曲倒使整个气氛松缓下来,各自落座。

    珍七做了不足半分钟,小屁股挪来挪去,时不时地小眼神望向灶房方向,存芳道长拍了拍珍七的脑袋,无奈道:“去吧。”

    得到特赦的珍七“哇”地一声喜呼,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跑去了灶房。

    不一会儿,灶房就传出了珍七唧唧喳喳的声音,还有严江耐性十足,带着笑意的话语。

    存芳道长听后,下意识望了一眼沈秋,发现沈秋已经不动声色的移到了严澈身边,站在严澈身后,而和严澈紧紧靠坐在一起的,正是藤子都。

    存芳道长眼底又闪过一丝不悦,却开口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你外祖母姓氏你可知道?”

    严澈抿了一口藤子都递过来的热果珍,抿了一口,自然地将杯子递回了藤子都手里,藤子都也自然地接过来,放到了一旁的几桌上……对于两人的互动,存芳道长发现一屋子人似乎已经也是习以为常,眼底的不悦又浓了一分。

    严澈没发现存芳道长的变化,只是抿了抿嘴,咽下口中的甜味后,道:“我娘随外婆姓,外婆复姓万俟,单字一个婉。”

    严澈的话一落,存芳道长真个人倏地站了起来,严澈陡然觉得无形地压力铺天盖地的罩向自己,伸手一横,将藤子都和沈秋掩护在自己身后,眼神带上了冰冷,望向存芳道长。

    严澈这一举动,屋里几个人立马神色一变,锐利的目光射向存芳道长。

    不过,这一切对存芳道长似乎毫无感觉,死死盯着严澈,道:“既然如此,你也姓万俟?”

    严澈微微一怔,摇头:“怎么可能,我姓严。”

    “胡闹!”存芳道长一声喝,震得一屋子人脸色沉了三分,无一不露出了怒意,然而存芳道长依旧无视之,指着严澈身后的沈秋道:“他呢?可是姓万俟?”

    “啊?”

    这下,一屋子人的怒气消失殆尽,连沈秋也失了平日的稳重,似个正常孩子一般抬手指着自己:“我?我怎么了?我叫沈秋。”

    众人点头,严澈拧着眉头,俨然已无善意地看着存芳道长,语调中已然带上了薄怒之意:“道长,你即为方外人,还请说话谨慎些!”不要做出无缘无故改人姓氏的无礼之举。

    “哼。”存芳道长一甩道袍阔袖,冷哼一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斜了一屋子人一眼,目光不悦地扫过藤子都,扫过沈秋,落在严澈身上,不愠不火继续道:“你虽是不姓万俟,你的名字似乎带着水旁?”

    严澈一愣,看向严国强,严国强则茫然地看了一圈看向自己的各人,道:“我家三个孩子都是水旁的名字啊,有异?”

    存芳道长看也不看严国强一眼,依旧盯着严澈。

    严澈收回眼神,看了一下膝盖上的自己的手指,道:“我叫严澈,清澈的澈,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存芳道长微微颔首,眼底的不悦淡了不少,似乎很满意,道:“那是自然。”说着,指着沈秋,冷而严肃地道:“你过来。”

    看着存芳道长这个模样,沈秋怎可能乖乖过去,紧紧揪着严澈的衣服,大有死也不过去的意思。

    存芳道长眉头再次皱起来,不客气也不容质疑地道:“过来。”

    严澈伸手揽过沈秋在怀,轻轻地,带着安慰鼓励地拍了拍沈秋小小地脊背,温和地道:“去吧,在咱家,不用害怕!”

    沈秋疑惑地看了看存芳道长,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在严澈眼底看到保证后,这才一步一挪地缓缓靠向存芳道长。

    存芳道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近在跟前的沈秋一遍后,带着不悦地语调道:“果然,身姿太低。”

    沈秋和严澈越发相似的嘴唇一抿,抿掉了那一丝不虞,也不搭理存芳道长,抑或,压根就对存芳道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沈秋的态度,自然又惹得存芳道长一声冷哼,道:“贫道乃是你嫡亲曾祖父,怎

    生教导不得你?”

    存芳道长的话一出,一屋子人瞠目结舌,目光在存芳道长和沈秋之间流窜,严澈的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严老爷子虽然知道存芳道长一开始询问沈秋事出有因,却是真的没联想到这一层关系,闻言便失态地出声询问:笑话,这已经说好是我严家的孩子了,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嫡亲曾祖父了?!

    张尝也不安地点头赞同:“是啊,这位道长,你说话真得谨慎些。”

    存芳道长抬眉看了一眼严老爷子和张尝,手指指着张尝道:“你一向行为处事谨慎,这次不也狼狈而至么?俗话空手套白狼,怕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存芳道长在“夫人”二字上特意加重了语调。

    张尝一愣,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引得另外几人侧目,于此,张尝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存芳道长,闭上了嘴。

    见张尝乖觉地闭上了嘴,存芳道长又仔细看了一眼处于惊骇状态的沈秋,娓娓道出了沈秋的身世。

    存芳道长,也就是万俟章台在凡俗有过婚姻,妻子为他诞下一子,取名叫万俟枬(zhan)。

    不过,存芳道长和妻子新婚后第二个月,就随着他的师傅回了挲弥山继续修炼,且万俟章台一上山,就进入了闭关状态。

    万俟章台这一闭关就是五年,等到五年后,万俟章台出关之时,发现师傅身边多了一个粉雕玉琢,四五岁的小男孩儿。

    万俟章台还在疑惑这孩子什么来历时,他的师傅便直接道出了这孩子的来历。

    原来,万俟章台一离开家,他的妻子就发现有了身孕,几个月后诞下一男婴,就是万俟章台此刻见到的小男孩儿。

    万俟章台的妻子本想着夫君随师傅修炼去了,为了不打扰夫君修炼,故而没让家里人来通知万俟章台,而是独自抚养孩子。

    只是,妇人不知,万俟家子嗣艰难,历代都是独根独苗,而且都是男丁,比如万俟章台,比如万俟章台的父辈。

    当然,家族史上有一次例外,就是万俟章台的先祖辈,曾经出现过一个龙凤胎。

    本来万俟章台也觉得自己今生难有子嗣,没想到……看到那个怯生生的孩子时,万俟章台悲喜得难以言喻,变成了傻不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回神之后,万俟章台这才想起自己的妻子,那个新婚才两个月就离开了她,让她独自一人为万俟家诞下子嗣的妇人,

    万俟章台的师傅叹了一口气,告诉万俟章台,孩子的母亲已经离世,不然,估计也不会把孩子送来一般人找不到入口的挲弥山。

    万俟章台看着和自己神似的小孩儿,想着新婚夜那个温婉娇羞的女子,心思沉重地不再言语。

    小男孩儿留在了挲弥山,取名万俟枬。

    因为愧对妻子,万俟章台发奋修炼,再次闭关。

    然而,这次一闭关就是四十年。

    等到万俟章台又一次出关后,这才听大师兄说起:他前脚进去闭关,师傅后脚也进去闭关了。

    万俟章台问起万俟枬,大师兄神色躲闪。

    看着大师兄这样,万俟章台立刻生疑,逼问大师兄下,才得知自己那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下了山。

    万俟章台始才反省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正欲下山寻找万俟枬,却被突然出关的师傅拦了下来。

    师傅不让万俟章台去找万俟枬,说是那孩子和挲弥山无缘,“去了也罢”。

    万俟章台虽然听了师傅的话,但是却没有真正地放下寻找万俟枬的下落。

    十年后,等到万俟章台找到万俟枬时,发现万俟枬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而万俟枬也于五年前离世。

    万俟章台怎么也不信,因为万俟枬在被师傅带回挲弥山时,业已给万俟枬服用了凝龄丹。这种丹药服用后,虽不至于长生不死,却也能保人寿筵延至百岁,一生无病无灾,直至百岁之后安然老死,万俟枬才不到六十岁,怎么可能死掉呢?

    而且,万俟章台得知万俟枬也只有一个独子,依照万俟家族谱取名万俟潵,可是万俟章台找到了儿子的下落,也知道儿媳妇也和儿子长眠在一块墓地下,怎么就独独没有孙子的消息呢?

    于是,万俟章台又开始了寻找孙子的旅程。

    好巧不巧的,在万俟章台寻找万俟潵的途中,得到一个令他欣喜又悲哀的事。

    原来,万俟家并非单单只留下他一个,他那位先祖的龙凤胎中的女儿也活在人世,和他家几乎一般无二地悲凉——万俟章台家这一脉只能生独子且是男丁,而万俟章台的那位不知道追溯上去改叫什么的祖姑婆一脉,与他家情形相似又相佐,他祖姑婆那一脉依旧是单脉独丁,唯一不同的,就是万俟章台家这一脉是男丁,祖姑婆那一脉都是女孩儿。

    惊喜之余,万俟章台掩面痛哭……因为他祖姑婆那一脉仅存下来,那个名叫万俟婉,算来该是他侄女的女孩儿,正被万俟潵这个蠢货陷害逃亡。

    至于万俟潵,万俟章台失望到憎恨地再也不想提及,寻找万俟婉未遂,万俟章台带着一身伤回到了挲弥山修养。

    万俟章台这一养伤又是几十年,直到大师兄外出游历,给他带回来一个消息——万俟潵死了,却有人用万俟潵的冷冻精子历时数十年,终于成功地培育出了一个孩子。

    只不过,那个孩子被孩子的代孕母亲带着逃离。

    等过了几年,万俟章台找到那个代孕母亲时,得到的却是一张死亡证明。

    至于万俟章台一直寻找的那个孕育出来的孩子,却是自此下落不明。

    嗯,直至上次珍七下山找他,无意中,抑或是天命注定,阴差阳错地来到严家湾,遇见了严澈,遇见了沈秋为止。

    等到珍七讲述了沈秋的模样,以及珍七嗅到的味道后,万俟章台便确定——沈秋就是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孩子——他的重孙。

    听存芳道长,嗯,也就是万俟章台讲述完这一些冗长的故事,珍七已经吃饱喝足靠在严澈怀里满足地睡着了。

    而沈秋压根都没有听,而是盯着严澈怀里睡得香甜的珍七直皱眉头……这样睡觉,是沈秋一直都想要的。结果,现在被人捷足先登了。

    万俟章台讲述完沈秋的身世,众人一脸愕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沈秋和严澈身上,再来就是偶尔瞥一瞥万俟章台。

    别说,越看,大伙儿越觉得三人真的该死的长得相似,严国强和严江却一脸黑沉,防贼一样盯着万俟章台。

    许久,严国强不甘不愿地道:“按你这么说,孩子她娘就是你侄女的女儿?”

    严国强这话换来万俟章台一个白眼儿,对着严国强皱眉:“我侄孙女怎么就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这下,不光严国强恼火了,就连着一干严家人都不乐意了:我严家人怎么了?

    万俟章台才不理他们吃人的目光,倒是满意地看了看那三个窝在一起的徒弟和重孙儿、侄孙儿,下意识地把供给严澈当靠背的藤子都当做了背景。

    “你们姓严?”万俟章台毫不客气地嗤笑:“莫不是日子久了,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听到万俟章台的话,除了严老爷子一下白了脸,其他严姓人无一不是一脸莫名,最后把目光投向严老爷子,无声询问。

    严老爷子很快回神,神色有些尴尬,也有一些顾忌,推了推严江泡上来的茶水,转移话题地干干笑道:“呵呵,道长喝一些茶水吧,这是我们本地茶,很是不错的。”

    万俟章台挑眉,也不搭理严老爷子。

    严老爷子连忙借着喝茶的当儿,低下了头,躲避小辈儿们投来的询问目光,心底暗道:看不到,看不到,我老头子什么也看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雨,又冷心情也随着沉郁。

    无意间翻出一首以前收藏的歌曲,听着听着,发现除了玻璃窗模糊之外,眼睛也模糊了。

    唉~~最恨下雨天,闹得咱也文艺了一把。~~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