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第59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的严澈,他的想法就更光棍:要是真有什么大危险,大不了,大不了……把大哥拖进天元珠里面,避开危险再出来。
嗯,即便这样肯定会得到严江对天元珠的置疑,严澈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就该怎么说怎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呗……反正,藤子都都被他带进去过一次,能带人进入天元珠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这么一琢磨,严澈空出握着匕首的手,一把抓住严江的手臂,准备随时带着严江进入天元珠。
沙沙沙——
沙沙沙——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两兄弟也愈发戒备。
不过,很快的,在他们觉得那声音很快就要靠近时,两人又发现那“沙沙沙”的声音,似乎只是“路过”,而后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呼——”严江吐出了一大口长气,一松懈下来,整个人似是耗尽了一身精力,整个人颓然跌坐地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好没过来。”
由于先前严澈一直紧紧抓着严江的手臂,所以严江一坐下,严澈险些也被带得一头栽倒在地……亏得他动作利索,松开严江的手时,整个人靠向背后的树干,这才没有遭到狼狈的“狗吃shi”命运。
严澈本来还想“天真”的询问严江“山里是不是有凶猛的野兽”之类的话,转念想起家里的小金小银,还是曾燕所谓的“已经绝种”的雪狐猴雪球儿,严澈抽抽嘴角,选择了沉默,和严江一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气息平息后,严澈正好看到严江整个人已经仰躺在潮润的满是松针落叶的地上,噗嗤一笑,伸手开始拉严江:“哥,别躺地上,湿气大着呢。”
严江装尸体,严澈拉一下动一下,就是不起来,望着看不到天空的上方:“三儿,你说咱这一趟进山的情况是不是好奇怪啊。”
“嗯?”严澈微微一愣,拉着严江的袖口,无意识地轻轻扯着:“奇怪?”
“嗯,很奇怪,可是哥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就是一进山开始心里就很烦躁,很不安。”严江眉头拧成了疙瘩:“这种感觉……很难受。”
严澈不知道该怎么接严江的话,难道要他说这是什么第六感第七感?但是严澈更觉得这是一种父子之间的羁绊……这次进山,目的就是为了找严家陵,不让严家陵等人遇到危险,所以一出发,严江的心情和严澈一样,他是能理解的……更何况,如今严家陵没找到,还落得他们也在林海中迷失。
想到这里,严澈站了起来,伸手拉起了严江:“哥,咱们继续走吧,趁着现在雾散了不少。”
抬头看了看严澈,严江伸出手,借着严澈的助力,站了起来,一边拿起背包,一边苦笑道:“是啊,别家陵没找到,倒把自己给丢了。”
严澈也不说什么,这次,他选择走在了前面,他来探路。
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样子。
在林中行走的严澈,猛地停下了脚步,伸手拦下了严江,侧首低声道:“哥,好像……”
“又是那个声音?”严江接上了严澈的话,他也听到了那个“沙沙沙”的声音。
“嗯。”严澈从靴子里再次利索地拔出了匕首,往旁边的一颗双臂合抱大小的树干后摸去。
这次,严江倒也没有了先前的紧张,而是耸了耸背包,抓起一根成|人手臂粗的树枝充当武器,向严澈靠拢。
“哥,这到底是什么动物?”摸不清是什么动物,更是诡异地靠近又离开,这让严澈感到紧张,却感觉不到危险的感觉,十分令人抓狂。
“蛇?”严江放下背包,和严澈背靠着背,双眼试图睁得更大一点……这种光线,实在很折磨人的视力。
“不太像。”想了想,严澈否定了严江的设想。
“我……觉得,呃,也不太像。”严江如是说道:“不过跟先前那声音真的很像。”
“是啊,可是为什么前面要拐弯跑掉,现在又出现呢?”严澈用手肘擦了一把脸,紧捏着匕首的手,已经汗透……
沙沙沙——
沙沙沙——
“不对,这次好像——”
“啊——”
严江的话还没说完,脚下一软,带着严澈……兄弟俩消失在平地。
只是,他们站过的地方,泥土翻出新鲜的一面。
没过一分钟。
严澈严江兄弟俩方才凭空不见的地方,跳出来两只动作矫健灵敏的大猫——正是小金和小银。
说起来,小金小银在这次进平梁山搜救行动中,算来还是不小的功臣呢。
先是它们给林木匠带路,带着林木匠找到林大林二所在位置之后,才钻进了林海里,继续找严澈——嗯,它们此次完全充当着那训练有素的“犬”了。
“汪汪汪——”小金在树下嗅了嗅,回头看着小银,叫了起来。
小银左右望了望,鼻子动了动,歪着脑袋盯着那棵方才严江严澈两兄弟靠过的树,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嘎嘎嘎——”小金见小银没搭理它,跑到小银身边蹭了蹭,一脸讨好(?)。
只是,小银凑着鼻子在树下嗅了嗅,一尾巴甩过来,小金的脑袋被抽开……小银抬着左前肢,略微犹豫片刻,迈着四肢又开始向树林深处走去。
小金哀怨(?)地看着小银的背影,爪子在地上懊恼地扑哧扑哧抓了两下,“吼”地一声,追了上去。
沙沙沙——
沙沙沙——
两只离开之后,那阵沙沙声也渐行渐远,直至整个老林子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似乎,如沉寂了千万年一般死水无声,根本不曾有人类进入。
忍住身上各种擦伤碰伤的疼痛,严澈单手撑着膝站起来,却发现膝盖生疼:嘶——估计刚才是给摔破了。
眉头一拧,没理会那么多,才半撑起身子,一低头严澈还是红了眼眶……难怪没感觉到疼,原来是严江做了“充气垫”。
“哥,哥……哥你醒醒,醒醒,哥……”严澈小心地检查一遍严江有没有受伤,确定没有太过严重的伤处后,轻轻地叫着严江。
严江此时处于昏迷状态,严澈也只得简单的给严江喂了一些水后,不得不将一旁的行李袋打开,从里面翻出一个睡袋,打开铺展之后,再把严江连拖带拽地抱到里面。
毕竟,严澈不能让昏迷的严江躺在乱石堆上。
没错了,他们这会儿身处的凹处(坑?)的腹底中心,四周到处都是碎碎尖尖,棱角锋利却细碎的乱石丛,穿着厚衣厚裤和厚底鞋初初还不至于觉得硌得难受,但是让人躺在上面的话……或许,还真有那么点街头卖艺里,躺在钉子板上的感觉。
好在这里不同于林丛中的那种阴暗潮湿与寒冷,反而十分干燥温热,隐隐地还带着曳曳欲灭的一朵豆焰的微弱之红。
这种红不是很明亮,却能使人借着这红光看清周围环境。
不看则罢,一看严澈就皱了眉,揉了揉摔疼的膝盖,心中升腾起一股疑惑:这里是哪里?捕猎的陷阱?不过,看着旁边隐约可见的干燥石壁,严澈觉得,这里似乎更像是曾经见过一次的烧砖的砖窑里,而且……还是燃着火的砖窑。
不会的吧?!山里……不可能有人在这里挖窑烧砖的啊!
思及如此,严澈的身体还是微微一颤,瞳孔一缩。
只是惊慌一瞬,严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哥成了这样,都是我……要不是为了抓住我的手,哥不会跟着我掉下来这个地方。
这里到底是哪里?!
带着令人极为不安的疑惑,给严江安顿好后,严澈虽然不敢离开严江太远,还是找了一件衣服包住手,匍匐去侦察地形——除了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宽敞(大约十来平米宽,却看不到顶,顶上是黑幽幽一片)之外,左右各有一个一米左右高的坑道,左边那条寂静黝黑一片,给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而右边,就是那红光发来的方向——想要顺着光亮去一探究竟,严澈这个成年人就得在碎石上面匍匐前进。
因为这样的地势环境太过古怪,严澈担心掉进陷阱外,首先想到的另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里是什么猛兽的窝。所以,为了他和严江的安全,他们必须尽快地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
严江现在整个人昏迷不醒,探路的工作自然要严澈胜任。
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昏睡的严江,严澈一咬牙,摸了摸靴子上别着的匕首,弯下腰,向红光处匍匐而去。
刚匍匐前进约莫十多米的距离,严澈就听见“呼呼”的声音。
声音一入耳,严澈屏住呼吸,整个人僵在原地,竖起耳朵仔细分辨。
似乎,不像是想象中野兽的呼吸声?嗯,更像是风声。
有风声?!
那么,应该就能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出口了吧?
再三斟酌,抹灭无数个危险的猜测,最终确定不会遇上臆想中的危险后,严澈精神一震,快速向那个声音的方向爬去。
匍匐着,用包着衣服的双手在细碎的石子儿上爬行了约莫十来分钟的严澈,依旧是远远地听见那“呼呼”声似乎就在不远处。
借着微弱的红光,严澈低头就看见裹着手掌的衣服已经破了,手掌已经被碎石扎得一片血红。
微微皱眉,想着身后还在昏迷的严江,严澈抬手在衣服上一抹……嘶地吸了一口气,真疼。
咬着牙,尽量忽视手掌带来的疼痛,继续往“出口”爬行。
这一遭遇令严澈哭笑不得,有些熟悉,又有些缅怀……似乎,又回到了初入大学的军训时期,不过,当初军训可没这么“艰苦”,这种时刻有着命悬一线的危机感,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抑或,是人类在高科技的现代化世界生存太久,太舒适,突然而至的这样的危机感太过于突兀,让人惊恐的背后是新奇,新奇之余却又无从适应吧?!
对于平梁山的神秘,世代生长在附近,靠着平梁山过活的乡民都不敢说“闭着眼就能找到路”,更何况严澈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充其量只能算是半个的本地人。
从小就听着不少关于平梁山稀奇古怪,神乎玄乎的神魔魍魉故事长大的严澈,且不提刚回家在鸡冠山遇见的古怪事;那次在平梁山里遇上古怪的黑色兰草;又碰上被称为“已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小金小银;后来又被小金小银带回去的“已经灭绝”的雪球儿……等等,回家之后一系列的“奇遇”,光是他自己身上那个充满玄幻色彩的天元珠的存在,严澈对平梁山的忌惮早已不是那么一点两点的问题了。
而今骤然间跌入这么古怪的地方,严澈觉得……要是这里是什么野兽的窝这个念头,实在真的是太“美好”了!
你说为什么严澈不把严江丢进天元珠?
想想上次藤子都,严澈,他还敢吗?
嗯,也不是不敢,时到必不得已,严澈估计在紧要关头,也只能把严江丢进里面。
反正,这个秘密严澈觉得早晚还是会被人知道,只是时间长短罢了。与其被外人得知心生歹意,不如到时候直接告诉严江。
怎么说严江也是自己血亲兄长,总不至于害自己吧?!
不管怎么说,严江从小到大对严澈的呵护,严澈还是觉得能信任严江的。
严澈一边神思飞跃千万里,一边戒备匍匐之时,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温度逐渐升高,而他原本已经冻到发僵的身体,不但不再感觉寒冷,额际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几不可见的亮晶晶汗珠儿。
当那一层薄薄的汗珠儿汇集,凝聚成一滴汗水,从额际顺着面颊滑滚而下,带来一阵搔痒时,严澈还来不及发觉,整个人已经被眼前豁然开阔的地势里,那一片诡异枯缩成卷儿的野生蕨类从吸引。
不自觉地站起身,严澈目光烁烁地盯着那一片干缩的野生蕨类中央——那里,那一片足足比方才他的“出发地”大了三倍的空地中间,有一朵异常引人注目的蕨草。
为什么说这株蕨草引人注目呢?
咱们见过紫色的,白色的,||乳|白色的,浅绿色的,墨绿色的蕨草,见过赤红如火的蕨草吗?
而现在严澈眼前的就是一朵约有五十厘米高,占了约有一平米地面面积的巨大的,生机勃勃的赤红色的,远远看去像一团烈火的巨大蕨草。
这种蕨草严澈其实是认识的,它的形态其实和它周围那些干缩的蕨草一无二致,都有着和柏树一模一样的叶片,只是,中间那朵蕨草……它的体型和颜色太过突兀。严澈记得这种蕨草名叫卷柏,是一种有药效价值的蕨草。
严澈眼睛一亮,他突然记起,这种蕨草,它还有一个特别神幻的名字——九死还魂草。
因为见过如墨的兰草,在天元珠里长着了参天体型,又因为齐王山那一山金灿灿的山茶花,还见了全身雪白的雪狐猴雪球儿,以及开始见过的白色巨蛇巨龟……反正,严澈见到这朵赤红如火的卷柏之后,已经没了常人该有的惊讶,而是全全归类于平梁山的神奇。
此刻的严澈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干缩的卷柏丛,走向它们中心的那朵赤红巨大卷柏。
越是靠近,严澈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温暖炎热,而且,似乎严澈能感觉到那朵卷柏正在因为他的靠近而欢欣跃然。
是的,因为严澈的靠近,那朵巨型卷柏十分开心。
因此,严澈没有注意到……那朵卷柏的根处微微颤抖的一枚赤红珠子……正是严江和藤子都刨地时,刨出来的赤红珠子……更是赵祈等人在那个诡异山洞中,看到的壁画里被古怪“图腾”生物踩在脚下,最后被“逃跑”的那枚赤红珠子。
走到那朵巨大的卷柏跟前,严澈伸出手,手指尖刚碰触到那卷柏巨大的叶片,严澈就清晰地感觉到整朵卷柏微微地颤抖起来。
严澈嘴角一勾,他想到了书上描述的“含羞草”,而此刻,这朵巨大的卷柏给严澈的感觉,似乎就和那含羞草十分相似。
不过,严澈没有见到整朵卷柏蜷缩成一团“害羞”,却不知为什么,严澈非但没有感觉到卷柏的“害羞”,反而能清楚的知道在自己再次伸手抚摸那些叶片时……这朵卷柏,似乎十分舒服地伸展得更开,不经觉间,已经超出了一平米的地面面积,很像被抚慰了的人放松身体一般的错觉。
“诶?”严澈微微诧异之余,好似抚慰小猫小狗一般,笑道:“怎么这么有灵性?像小猫咪一样。”
就在严澈为这朵卷柏的奇特而伸手探奇时,身子一僵,手也滞在半空,猛地抬头,望向前面不远处。
那里还有一个洞口,大小与方才严澈匍匐过来的洞口相等,只是,没有先前严澈看到的暗暗火光,而是一洞漆黑。
低垂眼睑望了一眼跟前赤红的巨型卷柏,严澈微微眯眼……想来,方才的红光,应该就是这个家伙散发出来的吧?!
然而,容不得严澈多加推敲,因为从对面的洞口里,由远及近传来哗啦的水声,一种大水即将来袭的哗啦冲击声。
水?
严澈睁大眼,死死盯住对面的洞口两秒,而后向此时所在的位置快速打量一番,看到距离自己位置大约五米处一个凸起的地方,紧缩的瞳孔微微恢复正常。
只不过,严澈还没有确定那个地方可以容身时,身体先思维一步,快速向来时的洞口跑去——严江还昏迷不醒!
焦急因为那水声越来越近使得严澈拧紧了眉头,刚跑出三步,严澈似乎感觉到那朵巨型赤红卷柏的哀求,一回头,扭转他此刻柔软到极致的细腰,再次折回了那朵巨型的卷柏跟前。
严澈终究还是将那株赤红的巨型卷柏“带走”了。
当然,被带走的,还有他自己。
那株卷柏是被严澈安全的带进了天元珠里面,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抑或是一种荒谬的第六感第七感之类的东西,左右着严澈,使他在面临灭顶前一刻,霎时念起,将其放进了天元珠里,保了那株古怪的卷柏的“生命”。
而严澈自己呢?他还来不及“进”入天元珠内避险,便被股突然而至,横冲蛮狠的水流带走……或许还包括了严江。
在令人恐惧的冰凉水中,严澈昏厥前一刻,除了担心严江如何之外,更是有些自嘲地想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起了带走巨型赤红卷柏的心思,贪财?贪奇?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呢?
严澈想不出来缘由,因此陷入昏迷,“随波逐流”的他更不会发现……那株卷柏被他“卷”入天元珠时,卷柏全身如火的赤红似活了一般,开始游走。
卷柏接近严澈额心时,已然一半墨绿一半赤红。
等到那株卷柏被严澈带入天元珠内,严澈彻底失去知觉时,那株卷柏已经和常见的植物没什么区别——变成了一株墨绿色的正常卷柏。
随着那株卷柏被严澈安置在湖心小岛,且在小岛上“落地生根”时,一枚赤红的圆点从卷柏根部飞出,一跃落入那碧澈的湖水中。
随着那圆点的落入,平静无波,恍如一面碧玉镜的湖水猛地一漾,仿若是一只装满了水的碗被人猛烈地晃动,诡异而巨大的碧浪卷天,袭向岛屿,企图将岛屿与其上面的那株漆黑如墨的巨兰一同摧毁湮灭。
然而。
轻微地一声“咔嚓”,湖水犹如遇见了比之更为强大凶狠的猛兽,一瑟之后,很快退回了湖中,偃旗息鼓地乖巧起来了。
只见,岛屿中央那株擎天的巨大墨兰顶端,羞答答欲放的最后一瓣花瓣,已然伸展绽放……
轰隆隆——
一声碎天裂地的巨响,平梁山一带的傍晚陷入灾难降临前一般,等待死亡的寂静与茫然。
本就因为倾尽人力物力进山找寻了两天三夜,却依旧没有半丝音讯,而陷入绝望的沉哀的雾戌山,随着这一声巨响,好似整个空间的空气为之一滞,哀恸的人们与严家湾那边的人一样,心神一震,茫然僵滞。
“哎呀,不好了,挽头河河水不见了,不见了——”
隐隐听见一个男人深厚宏大的嗓门响起,严元照老爷子一愣,握紧了杵着的拐杖的手开始发起抖了,颤动的双唇一翕一合好几次,才说出几个字:“带,带我去看看。”
眼睛红肿的赵翠花最先回神,看了一眼脸色凄艾的一屋子人无一不陷入呆滞,只得抬手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脸,上前搀扶老爷子。
赵翠花一靠近老爷子身边,几乎同一时间,其他人也醒了过来,脸色肃正地彼此对视之后,将目光统统投向老爷子。
严老爷子摆摆手,道:“带去我看看,看看挽头……河。”
等到严元照老爷子带着一干人先后走出雾戌山庄的大门,站在院墙外看向挽头河时。
——发现此刻挽头河两岸同样站了不少人。
挽头河不见了,只剩一座便于通行的水泥钢筋搭砌而成的水泥板桥,孤零零地,高高地停在一米来宽的挽头溪上……没错了,就是挽头溪上。
不足十分钟的时间,约莫近七八米宽的挽头河,再次恢复了原来一米来宽的挽头溪的模样。
于宗义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再次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最后侧首,看着严国强伸出食指指了指原本还是挽头河的挽头溪,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一次地震,挽头溪变成了挽头河……现在又变回了挽头……溪。”曾燕倒是没有出口询问任何话,带着不可置信地顾自喃喃着,眼底却带着一朵跳跃的激动火花:“呵,严家湾……真神奇。”
严元照被严国强和严国盛搀扶的手猛地一抖,手里的拐杖倒地,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后,老爷子回神了。
抿紧了已经出现皱褶的嘴唇,严老爷子拍了拍严国强和严国盛的手,低声道:“走,回湾里。”
挽头河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人们没发现有一个背影正向严家湾后面走去,趁着没人注意,这个似乎融入暮色的背影步入了严家湾后面的鸡冠山。
因此,被挽头河吸引注意的人只知道巨响之后挽头河不见了。
因此,只注意挽头河不见的人不知道鸡冠山湖变大了……足足是原先的十余倍。
哗啦——
鸡冠山湖里冒出来四个大小姿态不一的人体浮物,平稳地浮在湖面上。
阴影中走出一个人,借着水光反射,看清了这个双眼直愣愣盯着水面上其中一个人体浮物的人的模样。
正是没有离开严家湾的赵祈。
而赵祈盯着的湖面的人体浮物,正因为水动力,渐渐翻转过来,整张脸露出水面。
——是陷入昏迷的严澈。
作者有话要说:一场感冒,居然就这么在医院过了个年……
听人说‘情深不寿’,初初只是觉得这词挺那啥凄美的,不过现在却发现这话该死的真相了。
☆、又见珍七
距离严澈一等人被发现“漂”在突然“长大”的鸡冠山湖上,并被打捞回来,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划过一个月,真正地进入了严冬。
严家湾这一片所处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他极少有雪。
然而,今年却难得一见地落了大雪,满山遍野都被白色覆盖,整个世界似乎都沉浸在一片哀白之中,雪足足有三十多厘米厚。
这一日,严国盛又起了一个大早,穿好前些日子严澈为一家人新买的厚厚羽绒服后,出了房间,来到被积雪掩盖了本来面目的院子里。
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严国盛舒展的眉头,在望向另外一个房间,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后,又蹙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沉重与担忧。
准备伸向竹扫帚的手,缩了回来,严国盛望向那个房间的门口。
果然,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严国盛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后,快速地调整了五官,挂上了轻松的表情,朝那个身影走去,边走边带着轻松的语调招呼道:“四哥,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大冷天,也不多休息一会儿?”
严国强微微一愣,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咽下了喉咙间的痕痒,假装整理了一□上厚厚的羽绒服,在嘴角挂上一抹牵强地笑意:“呵,你不也起来这么早么?”
说话间,严国强抬眼望了一眼满是白色的院子,带着一丝唏嘘,又似感慨地道:“好多年,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严国盛迎上去,顺着严国强的视线扫视一圈后,眼睑一垂,敛下了眼底的那一丝感伤,张了张嘴,喉咙里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从嘴里出来的话却变了样儿:“下雪好啊,老人不是说了嘛,瑞雪兆丰年,来年啊……准是咱们庄稼人的好年头。”
对严国盛的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严国强苍白的脸上也染了一抹笑意,道:“是啊,三儿回来之后,这一年虽然事儿不少,可是,咱这日子确实是一年比一年好了,呵呵。”
“是啊,不光是三儿,老大一家子也可心起来了。”严国盛瞥见严国强嘴角那一丝已经干涸的暗红,眼角一抽,眼眶泛红,脸上的笑容有些轻飘,眼底多了一层哀恸,语调有些哽咽:“四哥,你就该多睡一会儿。”
拍了拍严国盛的手背,严国强推开严国盛伸过来搀扶的手,摇摇头,道:“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啊……也该老了。”
严国盛听着严国强这么说着话,眼睛下意识地瞟向严澈的房间,只是一瞬,又快速地收了回来,喉咙却开始发干发涩,颤动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唉。”叹出一口冗长沉闷的气,严国强带着严国盛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向已经结冰的池塘方向。
严国盛顿了顿,低着头,踩着严国强的脚印,却也很快地跟上了严国强的脚步。
在严国强和严国盛一前一后走远之后,没多久,又一扇门打开了,最先探出脑袋来,望着严国强两人走远的背影皱着浓眉的严江。
“嗲和叔走了?”赵翠花从严江身后也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严国强二人离开的方向,扭头问着严江。
不过,严江却没有搭理赵翠花,而是伸手把赵翠花往屋里一揽,两人再次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严江一系列粗鲁的举动,赵翠花却没有跟他发脾气,而是顺势回了屋,坐回了床上,一边整理着铺盖,一边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唉,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怎么一个两个都……都这样啊?”
说话间,赵翠花动作也停了下来,一脸愁容地坐在了床沿上:硬邦邦的男人哪里好?软乎乎的女人才是传宗接代的好选择啊!
当然,这些话赵翠花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偷瞄了一眼沉着脸的严江,赵翠花抿了抿嘴,咽下了想要安慰的话,又是一声叹息,站起身,继续拾掇。
严江没搭理赵翠花,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掏出一支,站在竹窗前,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这一年,严家湾发生了很多事。
这一个月,他们家发生了很多事。
一个月前,因为严家陵搞的什么网友聚会,闹得大伙儿人仰马翻,甚至还闹出了人命案,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案子侦破没有,不过,似乎和严家湾没有什么干系……嗯,也没有影响到严家湾。
但是,终归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前一天还一起说笑谈天,隔了一天就是硬挺挺的尸体了。
想着那个后来那母女俩伤恸到麻木,且羞愧悲愤地离开时的神情,以及那个姑娘父母来领回遗体时,赵母当场哭到晕死的情形,严江摇了摇头:他记得听到刘毅说过,沈宗继不是一个好男人,有妻有女,居然还和一个小姑娘乱搞。
然而,这些在警方确定和严家湾没有干系之后,除了偶尔想起时,心中泛寒,起到警醒作用外,严江头疼的却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严澈回来了,在挽头河再次“变”回挽头溪那天,一家人都以为他们都出意外事,却被警方在鸡冠山上的湖里捞了回来。
是了,挽头溪回来了,老人们口中曾经以“汪洋”记述的鸡冠山小水塘(鸡冠山湖),骤然扩大……且,严澈、藤子都、严家陵,以及他都出现在湖水中。
为什么会出现在湖水中?
严江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在找严家陵时,在平梁山老林里迷了路,现实藤子都在两人眼前掉下悬崖,然后又掉到了什么地方……再次醒来时,就回到了家中。
现如今,自己安全的回来了,严澈和藤子都,还有自己唯一的儿子严家陵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严江还有什么忧心的呢?
只是……现实就是这样,你觉得如意的时候,总会有些事情来添堵。
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严江将洗了最后一口的烟头丢出了竹窗,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愁容拾掇床铺的赵翠花,低头看了看空着的粗糙大手,几步上前,牢牢地抱住了赵翠花。
赵翠花一愣,突觉老脸有些发热,又羞又愤地轻拍了严江的大手几下,语调不自主地带上了娇嗔:“干嘛呢?孩子都那么大了,也不嫌给人看见了丢人。”
严江将脸在赵翠花发间蹭了蹭,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浅浅地笑意,还有一丝愧疚:“翠儿……”
赵翠花觉得脸上的热度更甚……多少年了,只有当年刚结婚的时候,严江这么叫过她……不由地,赵翠花软了身子,抬手紧紧地搂住了严江粗实的腰,轻轻地,柔柔地“嗯”了一声,她知道,严江又有事要求她了……
“他们是我弟弟,他们……受了很多苦。”严江语调中的哽咽更明显,却又随着赵翠花在他背上温柔的轻拍又缓和下来,继续道:“咱们还年轻……家里现在条件好了,明儿……去把环取了吧,咱们再添个娃……回头我去找找人,春儿秋儿让他们给三儿递茶,让族谱给秋儿填上一个名字。老二……咱们再得一个娃,给他……”
赵翠花动作僵了一下,眼眶一红,咬着嘴唇轻微地点了点头:“嗯,你是当家的,你说什么做婆姨的还能不听?”
“翠儿,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胡说什么呢,咱们夫妻一体。”吸了吸鼻子,赵翠花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笑,压下喉咙间的哽咽,轻道:“现在好了,今年过年,咱嗲不会难过了。”
另一个房间里,坐着三个赤红双目,带着浓浓疲惫之色的男人垂着头。
严澈抬头望了一眼透过厚实密集的竹帘看到几丝光亮,苦涩一笑,道:“呵,天这么早就亮了。”
闻言,另外两个男人也抬头望了过去。
藤子都从竹凳上起身,来到严澈身边伸手给严澈撵了撵被子,柔声道:“你身体不是还没缓和么?这会儿,睡一下补补眠吧!”
严澈微微颔首,目光从竹帘挪到了张尝身上,张了张嘴,轻声道:“你……把我二哥的照片,给我看看吧……”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我也得知道啊!
张尝微微一怔,身子有些僵硬,遂地,很快又放松了,也轻轻点头,抬手伸进了有些褶皱的西装里层。
张尝掏出的是一个牛皮制的钱包,看着钱包的磨损程度,严澈知道,这个钱包很有些年头了。
看着张尝小心翼翼地从钱包内层掏出两张照片,满眼柔情地摩挲了片刻,抿紧嘴唇,十分郑重地递到了藤子都手里。
见严澈接过照片并没看,却直直地盯着钱包,张尝也有些抛开了的念头,微微一笑,大方地把钱包放在面前,嘴角的弧度更温柔了几分,道:“觉得很熟悉,是吧?”
严澈微微点头。
“呵。”张尝犹如抚摸挚爱情人一般,语调更加温柔:“阿晏,不,你二哥说过,这是你买给他的……我和他是一起从牢里出来的,他……他的物品就剩下这么一个钱包,后来……就给了我。”
严澈恍然明悟,眼底多了一层黯然:难怪,觉得熟悉。
藤子都的目光一直落在张尝让他递给严澈的照片上,瞳孔几不可见地猛烈缩了缩,眼底的愕然虽是刹那即逝,然而,脸色却有些暗沉。
悄悄地瞥了一眼严澈,藤子都收敛情绪,佯装无恙地回到了开始所在的位置,坐回了竹凳上。
藤子都的变化,严澈没看见,张尝却看得一清二楚。
早晚都得知道的,不是吗?
深吸了一口气,张尝坐直了身体,暗暗捏紧拳头:你想回家,我帮你。不管有什么情况,我帮你担着……一如当年你那样……用命来保护了我……
照片有三张。
一张是一群穿着劳改服的犯人合照;一张是一个全身包裹着绷带,仿若木乃伊一般的人;最后一张,最底下一张……当它出现在严澈眼前时,严澈身体猛地再次坐了起来,双目圆瞠,瞳孔猛烈地紧缩,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阴鸷而凛冽地目光犹如冰刀子,唰地扫向张尝,严澈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看着张尝:“这,就是我二哥?就是他现在的样子?”
明明是漂亮得像易碎品的一个人,这一刻那股眼神,张尝自持气场十足也不由地头皮一瑟,却紧了紧拳头,盯着严澈的盯视,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坚毅地望了回去:“那就是严河。”
“我二哥……到底……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严澈捏着照片一角的手指不自主地使力,照片的边角也开始扭曲,褶皱。
严澈的问话一出,张尝的气势一下颓靡下来,整个挺直的身体也无力的软了下来:“一次事故,严河为了我,为了我……受了伤。”
“受伤?”严澈猛地掀开被子,抬腿就准备下床,却被藤子都一跃而上拦了下来,看着藤子都专注的眼神,严澈微微一愣,五官连同动作都缓了下来,语调也松了少许:“入狱前,还是后。”
“后。”这个人前气势风度皆为人上龙凤的张尝,这一刻,语气中无一不透露出悔恨:“我找了他一年半,找到之后,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这个离不开轮椅的样子。”
严澈没有再问什么,整个人无力地倒回藤子都怀里,眼神变得空洞,空洞地望着屋顶。
藤子都十分担心严澈这种情况对身体不利,眉头也紧紧地蹙了起来,轻声唤道:“严澈,严澈……”
严澈回神,看了看张尝,目光最终落在藤子都脸上,嘴角扯出一抹牵强地笑容,抬手拂向藤子都紧紧皱起来的眉头,满嘴苦涩:“我,没事。”
痛苦地闭上了眼,严澈不想去看任何人,陷入深深的自我责备中: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在娘去了之后那些行径,若不是因我那般厌弃这个家,若不是因我不懂事地毅然离开这个家,二哥不会在我离开之后也离开……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结局……是了,都是因我而起……嗲的苍老,大哥的疲惫,二哥的……都是因为我。
张尝离开后,藤子都给严澈喂了一杯温开水,刚把杯子放置好,一转身,藤子都便看到了严澈满脸的泪水,顿时呆愣在原地。
自打认识严澈起,再到如今这般与严澈朝夕相处,在藤子都眼里的严澈,无一不是完美的,那种完美到超乎性别的美好,一颦一笑,一怒一嗔(?),或是淡漠如水墨丹青,或是艳丽如百花绽放,或是忧愁如西子烟雨……等等等,但是,从来没有过此刻这般与美好不带一丝瓜葛,完全不计较形象地无声地泪流满面,叫人揪心揪肺地跟着痛苦。
藤子都没有开口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如今能做的,只有上前,轻轻地,柔柔地,小心翼翼地将严澈揽入怀里,用胸膛遮住严澈这一刻的凄惨模样,让他贴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心跳……来无声安慰。
隐隐地,藤子都听到严澈不带一丝人气的声音,低沉地仿佛从自己的心底深处传来:“都是我,都是因为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是……世上的痛苦,莫过于发现自己的一切苦难与痛苦的源头,其实正是自己一手促就而成的时候,这才深知为何有那么一句俗语:世间难求后悔药。
这种痛,是毁灭灵魂的悔恨,交织着各种各样人性的情感,无限反复地恶性循环着,揪扯着人不得安宁……是了,就是那种“永世不得超生”一般的终极惩罚,终极熬磨。
看着这样的严澈,藤子都顿觉混身升起一种无力感,闭上眼,藤子都嘴角挂上一抹苦笑:一直觉得老天对自己不公,看不惯那个家……现在想来,和严澈的经历相较而言,真的就像严家湾老人们嘴上常说的“生在福中不惜福”,真的就是那不识好歹的混蛋了。
深吸一口气,汲取着严澈身上散发出来的淡而不腻的幽香,藤子都又突然觉得富贵荣华,万人之上,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钱权利益,真的能叫人心生满足么?那么,为什么过着这样的简单日子,拥抱着自己心念念的人,满心满肺
的都是满足呢?
再次睁开眼,藤子都的眼底不见了那些隐藏的野心与抱负,逐渐平淡,逐渐温和柔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是了,我想要的,并不是那些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