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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第38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出这么出息的儿子呢?

    等到四人领悟得差不多了,严元照又说话了:“钱这东西,不能一下子赚完。 咱们吃了肉,不能不给乡邻们留点肉汤吧?如若不这样,那是造孽啊!”

    四人点头如捣蒜。

    “再说了,三儿也说了,即便把棚子租出去,五十个棚子,每月五百,那一个月下来可就是两万五啊,一年下来就是三十万,咱们不费一下力气,就是坐着到了年尾也能每家每户平摊好几千……好几千块钱啊,要是以前,咱们严家有几家一年下来能挣这么多?”严元照担心四个小辈儿不清楚,又细细地剖析了一番:“先不说要交上去的税,那些不用我们出。国昌不是跑了几趟乡镇府和县政府么?给他们说说上面给的话儿。”

    严国昌听到这里,立马得瑟地站起来:“黄乡长和李县长说了,工商局税务局那边他们已经打好了招呼,给咱们自理创收开方便之门,头一年给咱们全全免掉一切琐碎。等到明年上了正轨,让咱们提高两成租金,不能叫咱们捞不到一点油水做白活儿,那两成租金就是税款。”

    看到三人一脸喜色,严国昌眉头一挑,继续道:“听张书记说了,明年咱镇上也要跟随咱严家湾的发展,进行一系列的调整,到时候咱严家湾是功臣,还有很多便利呢。”

    等严国昌说完,严元照脸上的喜色更浓,脸上裂开的皱纹更多,也不理会开始开心嚷嚷的小辈儿,顾自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着,心道:严家这下,怕是真的要翻身了。

    等到几人兴奋的喜悦平息,严元照再次丢下一枚炸弹。

    炸得四个小辈儿有点儿头晕晕眼花花。

    严国强迷迷瞪瞪,开口问:“五爷爷,您,您刚才说啥?”

    “是啊是啊,五爷爷,您刚才的话,我没听明白,什么叫咱们的庄稼地出租?”严国盛也一脸惶色,急急地问道。

    严元照不急不忙,稳坐泰山地呷着茶,斜了四人一眼,心中又是一句‘没远见’后,几不可闻一声叹息,道:“咱今年收成如何?”

    四人闻言,抬眼四望,远远近近一片金绿色,不约而同道:“估摸今年收成很可观。”

    严元照点点头,道:“咱今年庄稼到收获的时候,应该比往年更喜人。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城里人为什么来咱这穷旮旯?”

    严国强这些先开口了,这个自家三儿是说过,于宗义两口子也是说过的:“因为咱乡下风气儿好,因为咱乡下空气好。”

    严国盛也认同地点点头。

    严元照摇头:“不对,不对哦。”

    四人这下懵了,互视一眼:不对?

    “他们来咱乡下,其实并不单单是因为咱乡下空气好。”严元照解惑:“你们想啊,他们在乌烟瘴气的城里住了这么多年,吃的住的……没看报纸么?有几样是安全的啊?”

    这下四人点头了,早些日子还听说奶粉喝死了孩子,大米吃出了滑石粉,火腿肠吃出报纸……等等,他们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你们说,要是咱们每家每户出租一两亩地,当然不是把全部的地都租出去,让他们亲手种自己放心的粮食菜果,会不会有人来租啊?”严元照眉头一扬,十分得意。

    四人愣愣地点头,心道:这是当然。

    但是……

    “五爷爷,咱,这样不算犯法么?”严国盛皱着眉头问出了担忧,严国昌这个“懂法”的第一次赞同了严国盛的说话。

    严元照斜了严国盛一眼,一副‘你就是没远见’的表情,不紧不缓地道:“谁说要咱们自己去出租?咱就不能让人问上门儿?再说了,咱也不缺那点儿地,更何况你们别把咱们的蔬菜大棚撩了,那可是咱们将来的大头,咱严家湾以后的本钱儿之一啊。”

    “啊……”四人脑子再次亮堂了,心底都有了一致的想法:果然人老成精啊!

    金秋八月。

    这个时候是严家湾,乃至所有农村最没的季节。

    山地为主的乡下,自是以种麦子为主,八月,正是麦田一片金黄,预示着丰收的季节。

    如今的严家湾,金黄与翠绿相间,美得更是如梦如幻,让来到严家湾的游客驻足一片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美得无法用简单粗俗的华辞艳藻来形容,任何一个华丽的词汇,都是对这一片天然而成的美景的亵渎。

    这个时候。

    严家湾的人开始忙碌起来。

    周边的乡民也开始忙碌起来。

    盼望了一年,劳作了一年的秋收农忙来了。

    按理来说,秋收农忙时节,招呼游客的时间就少了。

    顺应的,游客也应该来的少了不是?

    但是,今年的严家湾不同往年。

    庄稼人忙着秋收,游客们却来观摩秋收,感受那一份虔诚接受大然恩惠的喜悦。

    而且,即便是秋收农忙开始了,招待游客们的无论是外来还是本地的小商小贩们,却一点也没因此耽搁。

    外来的商贩自然不用说,本地的商贩大多是天蒙蒙亮就起来耕收,等到天边泛白的时候,大多已经将麦子收了回来,在场坝铺晒,家中的老人小孩儿也都动员起来,用竹筢子耙开麦秸秆,趁着冉冉升起的艳阳好晴天,将麦秸秆连着上面麦穗儿晒干,等到下午家里大人收摊回来,再一同收起来,等到明天继续。

    照着好太阳,这样晒个一天两天,就可以脱穗儿了。

    哪怕这样下来人会十分疲惫,体力上也会吃不消,但是,有令人满意的报酬的劳动人民,想着将来一天比一天好的自个家庭,哪还顾得上累不累什么的?

    再加上游客们虽然本意是来游赏田园风光,这除了看看好山好水,更乐意看到乡民的劳作,更乐意看到乡民们金秋的收获。

    感受大自然,自是包括了这天地间的恩赐。

    有的游客兴起,干脆也顾不得灼人的高高艳阳,干脆学着地里的庄稼人,裤腿一卷,袖子一捞,拿起农家多出的镰刀,跟着下地,哼哧哼哧地做起了半桶水的伪农民,以此来享受喜悦的丰收,享受劳动带来的身心的畅汗淋漓。

    与此同时,严家湾的蔬菜大棚又出了几大货车的天然绿色无污染的蔬菜。

    来严家湾的游客不少听说了这严家湾蔬菜的“神奇效果”,自然也少不得插上一脚——就近拦在货商前面,买了不少刚出棚,水灵灵的蔬菜。

    直接从大棚出来的蔬菜,比市面上便宜不少,而且,这可是产地直接拿货,更能保证不会有伪劣商品出现。

    因此,外面地头收麦忙,严家湾内也掀起一股买菜热……好好一个村子,顿时间变成了菜市场。

    这样一来。

    麦收开始不过两三天,严国昌惊讶地看到——还真有游客跑来询问严家湾有没有地出租,不一定要他们种庄稼的肥地,就算是自留地也成。

    严国昌压下震惊,佯装不解:“你们城里啥都有的卖,干嘛还要来租地掏泥巴呢?”

    那名游客是对二十多岁的年轻夫妇,丈夫一听严国昌的话,就笑了:“不是掏泥巴,大叔,这是体验生活,体验田园生活,享受自己动手的快乐。”

    严国昌不懂城里人的“体验生活”,只是觉得老爷子是神人,猜对了,更觉得城里人是吃饱了撑的,居然好好地城里生活不享受,跑来向下刨泥巴。

    不过,心思乱转归乱转,严国昌可没乱了老爷子下达的“命令”,于是……没有一拧,道:“这可不好办,你们也知道,咱虽然刨自家的庄稼地,可上面名门规定,咱不能私自出售租用庄稼地,这是违法的啊!”

    年轻夫妇闻言,似也明白什么,面露失望。

    眼见预热差不多了,严国昌佯装犹犹豫豫,支支吾吾:“这……这……说起来……嗯,也不是不可以……”

    年轻夫妇见有戏,面色一喜,特别是年轻的妻子,一急之下抓住了严国昌的手,连忙追问:“大叔,这样可以吗?”

    严国昌老脸一红,挣脱了女子的手,轻咳一声:“这个,这个……你们要跟上面递申请,看看行不行,要是行得通,上面下了文件,咱们才敢……嗯,才敢租一点儿地给你们。”

    这对年轻夫妇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想到什么后,年轻的妻子看了看年轻的丈夫一眼,年轻的丈夫也微微点头,算是严国昌的话完全正确。

    小两口想了想,遂地笑了,对严国昌道:“大叔,没关系,这些流程我们懂。”

    果然。

    没过一个礼拜,县政府就来人了。

    第二天,黄生群亲自来了严家湾,找了严国昌,一同在严元照屋里嘀嘀咕咕一通说。

    临了,黄生群被送出来时,许多人都看到严元照一年不乐意,黄生群一个劲儿地说着好话,仿佛有事要求着严元照一般。

    湾里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妄自打听,唯恐是上面那些当官的又来找严家湾麻烦。

    因此,黄生群在离开严家湾的时候,自然得了不少白眼儿。

    这个情况闹得黄生群左左右右,里里外外不是人,甚为苦恼。

    不得已,黄生群刚走到湾口,脚一刹,扭身又往严家湾回来了,不过,这次不是去严元照院子,而是直接到了雾戌山,他要找严澈诉诉苦——当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黄生群找到严澈的时候,严澈正在竹楼前的篱笆院外晒麦子。

    家里老的少的都去地里了,念及严澈前些日子身子弱,死活没让他出去,而是留在家里帮忙晒看拉回来的麦子。

    严元照前两天的话,早在那日晚上,严国强和严国盛就一五一十地学给了严澈听。

    当时严澈听到的时候,也着实愣了一下,心道:姜,果然是老的辣。

    这会儿黄生群找上门儿,严澈作为知道内情的人之一,也不得不演起了戏。

    邀黄生群进了院儿里葡萄架下乘凉。

    黄生群刚坐下,口也顾不得喝,就眉头皱成一团地开始对着严澈诉起苦来。

    原来,不单单是那对年轻夫妇,还有不少游客,其中包括像于宗义老两口那样的也不乏在其中。他们看到庄稼的收获,更尝到了严家湾蔬菜的美味,心中无一不起了自己也要那么一块地,种上三两样瓜果蔬菜……城里是没条件,心思自然只能成空幻。

    如今到了严家湾一游,他们看到了这里天成的好山好水,更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那已经泯灭的念头再次冉冉发芽——想要一块地,哪怕不是很大也可以,自己在地里种上瓜果蔬菜,自给自足,吃得放心,吃的宽心。

    于是,这样念头的人一碰到一块儿,没有向乡镇府递交申请,而是直接把申请递到了枝城市。

    这下好了,市委得了令,发到了吉兆县,吉兆县自然就压到了富源乡政府与灵渠镇。

    灵渠镇倒好,直接一撩,曰:这是富源乡的管辖。

    于是,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黄生群这个富源乡乡长的身上。

    严澈一边听着黄生群的诉苦,一边给黄生群到了一大杯清凉解暑的薄荷甜茶,掩下心底对老爷子‘老谋深算’的震惊,还得苦哈哈地佯装苦恼。

    把薄荷甜茶递到黄生群面前,趁着黄生群说的口干舌燥,中场休息的当儿,严澈拧着眉,扭曲着脸道:“这样,怕是不好办吧?”

    黄生群咕嘟咕嘟将严澈递过去的薄荷甜茶喝了个半滴不剩,这才狠狠地舒出一口气,眉头继续纠结,道:“你当我不知道啊?咱庄稼人,地就是命根子。如今上面说要搞创收,租出去一点地……唉,这真是要咱庄稼人的命啊!”

    说话间,黄生群带着哀求的眼神儿望向了严澈,那眼神儿看得严澈心肝发颤:“三儿,我知道你们严家老爷子最听你的话了,你去帮我说说?不要多,就每家每户匀出那么一亩半亩地儿……上面也说了,不可能整亩出租出去,而是要分成豆腐干的来租,以防有人以此牟利,坏了庄稼地。啊,你就去帮我跟你们严家老爷子说说呗。租金是你们的,这次上面说了,不收其他乱七八糟的税,租金真的全是你们严家湾的。”

    看着黄生群这个样子,严澈憋笑憋得难受,他有些好奇老爷子这会儿是不是笑得牙都掉光了,不得已,还得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生群哥,我,你叫我怎么去跟老祖说啊?”

    这下黄生群愣了,原本以为严澈有主意,可是这会儿……黄生群想了想,想到张其田早就料到有这么一着,给他的最后一块王牌。

    咬咬牙,黄生群不得不拿了出来,道:“这样吧,三儿,你去给严家老爷子说,就说要是这次严家能租出来十五亩地,咱……咱乡里县里免了你们严家湾半年的蔬菜税头。”

    严澈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到为了要严家湾租地,上面居然给出这么大好处来……按着如今严家湾蔬菜的行情来算,半年,那可是好几万啊!

    “生群哥,这个,你做主?”严澈不由得不小心谨慎了。

    黄生群咬着牙点了点头,心里苦啊,这次不知道得跑多少路子了。

    严澈大喜,却依旧不动声色地拍了拍黄生群的肩头,带着半分不确定地道:“那么,生群哥,我,试着去跟老祖沟通沟通。”

    黄生群闻言也喜上眉梢。

    “不过……”严澈又开口了,黄生群的表情卡在了脸上,十分精彩:“咳咳,生群哥,我只有五成把握能说动老祖,你也知道,咱庄稼人,地就是命根子啊!”

    黄生群颓然地点了点头:“去吧,哥信得过你,你能出马,哥已经很感激了。”

    这下子反倒弄得严澈有些不好意思了:“生群哥,天儿这么热,吃了晌午饭再回去吧!”

    黄生群摆了摆手,苦哈哈地道:“不了不了,这下回去还得跑路子,唉,这税收,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掂的啊!”

    听黄生群这么一说,严澈也不好再挽留。

    等到黄生群前脚一走,后脚跟着藤子都带着三个小的正好拉麦子回来。

    于是,严澈大概地把事由交代给藤子都,让三个小的不要再去地头玩耍,留在家里看家。

    藤子都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但是看着严澈的神情,也威逼利诱地把三只小的丢在了家里,赶着牛车继续去地里收麦子。

    三个小的倒也没什么反抗情绪,估计日头太毒,在地里也晒疲了,这会儿留家里正好如了愿,嘻嘻哈哈就拧着糖水壶,跑去了池塘边。

    收拾了几下,估摸着不会有什么事儿后,严澈就动身去了湾里,找老爷子“商量’事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读者说文章沉重,弃文了……茶的心里很难过。

    说到沉重,生活中不大多都是如此么?

    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与物,也没有全全皆大欢喜的人生,其实,偶尔的沉重,也正是为了衬托出相对偶尔的小圆满,这样,不是么?

    或许您会说:“我看文就是为了娱乐轻松,放松消遣,看到沉重的东西,完全和初衷有违。”

    但是,您不觉得在沉重之后再获得圆满,那样不是更能让精神达到满足的感觉与放松么?

    茶一直觉得,大起大落才能使人淋漓酣致。您或许要说这是自虐,不过,茶有压力的时候,这个方法还真的很有效果。

    其实,茶也想把《斜雨》写成轻松的甜文,可是,那样还算一部种田文么?

    种田文就是记录生活琐事,有酸甜苦辣人生百味的才叫生活,记录下来给大家看了,自然其中就掺杂有喜怒哀乐。

    哎……

    话太多了,快超过正文了。

    不过呢,最终还是要多说那么级几句话:茶尽力的写好,写圆满,希望不要有更多的人离开。

    今天有人私下问《斜雨》会不会也写出超过百章。

    茶估摸了一下,应该在百章左右就会完结——弃坑一说,不成立。

    嘿嘿,抱住你们大腿,不许离开哦。

    赵翠花的心事

    说起金秋农忙,最赶最忙的也就是割麦、大麦、晒麦这一段。

    这收麦忙,前前后后十来天的时间里,庄稼人不得不赶趟儿,遇上天气好,大太阳,那就是老天爷赐口饭吃,要是这个时候阴雨绵绵……还真就不好说了。

    今年顺趟,自打割麦开始,一直放晴,大太阳毒的能晒得人兹兹的冒油。麦子收回来晾一晾,脱了粒儿,放在大太阳下曝晒个两三天就可以收仓了。

    趁着好天气,几乎每家每户院里的空坝子中都铺满了金澄澄胖嘟嘟的麦粒儿,而原本空荡荡的院子篱笆上,也驾着一个连着一个,整整齐齐扎成“人”字型的麦秸秆束晾在栅栏上晒干。

    等着这些麦秸秆晒干后,用途可多着了。

    以前,这些晒干的麦秸秆大多都准备拿来当牲口储冬的草料,或是当柴禾,或是用来铺屋顶。如今虽是用不上了,可是这已经形成了习惯,也没见得哪家哪户大大咧咧的就这么丢了。

    长了不说,单是看看雾戌山下人家严家小三儿弄的那竹楼,屋顶的那些不就是铺了好几层麦秸秆么?而且去过竹楼的人都知道那房子冬暖夏凉,好看又实惠,严家湾以及周边的人早就打好了小主意,家里的麦秸秆是万万舍不得丢掉的。

    这个时候的农家院落,是完全与往日不同的,带着一种收获后的金色,这种金色也渲染上了每个庄稼人喜悦的脸上。

    这就是农家金秋。

    严澈家因为去年年尾的时候就承包了雾戌山,想着将要打理雾戌山已经占去了农活儿的大半时间,因此,爷儿俩商量再三后,今年他们家种植的麦地,是周边最少的。

    严国盛两口子却没这么想,地里的活计一点也没落下,还捡了两亩严澈家的地也种上了麦子,这样一来,比之往年,老两口今年更是忙活得人仰马翻。

    连带着的,严国强也带着藤子都过去帮着收麦,前前后后愣是忙活了一个礼拜才把所有的麦子割完收光。

    紧接着又是打麦晒麦,藤子都在这期间,整个人是黑成了焦炭。

    严澈打趣笑言:若是给藤子都额头上再贴一个月牙儿,要去演个什么包拯的,根本就不用化妆了。嗯,最好少出门,免得给人误认为是非洲来的外国友人。

    为此,藤子都懊恼了一夜。

    说来说去,其实这些都是张超英当初的一些小心眼儿闹的。

    早些时候,严澈刚把雾戌山归置好,说是将池塘交给她两口子打理时,张超英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毕竟血缘隔了一层,再亲也亲不到哪里去,即便是搭把手帮着严澈管理塘子,也不能全心全意地把自家的地撂一边儿不是?

    因此,严国盛示意今年地里少花点儿心思,好空出手专心帮着严澈打理雾戌山时,张超英理也没理,硬着头皮连严澈家不种的地也拼了过来,一块种。

    哪曾想,他们没把池塘照顾好,不单鱼全部翻了白肚不说,末了人家严澈还把“死鱼”卖了的钱分给他们那么多……张超英那叫一个惭愧啊。

    也正是那一次池塘事故后,严澈漂亮的处理手段,张超英感动之余,也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你一个老泥巴(老农民)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既然人家孩子是巴心巴肺地对待你,你还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儿?不就是少种点儿地,多帮着搭把手么?刨了一辈子泥巴的泥腿子一个,没钱没势还能没力气?也亏得人家孩子待你这么实诚,也不觉得老脸愧得慌吗?

    虽说如今心态矫正过来了,却没料到今天收成这么好,六亩地,愣是收了近四千斤的小麦。

    大丰收,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可是看着黑了好几层的几个大老爷们儿,张超英愧得只觉老脸都没处搁——若不是自己当初小心眼儿,耗得着折腾这么一家子人折腾成这样么?

    于是乎,本该“弱书生”严澈做的家务事,张超英抢来做;本该大老爷们儿做体力活儿,张超英也横插过去捯上三五下;递茶递水,送茶送水该是三个放暑假的小辈儿做的事,张超英也是手一伸,噔噔噔就不见了人影儿。

    起初,大家都不以为然。

    直到张超英中暑,晕倒在晒麦场上时,严澈才惊觉:婶子,多心了。这是在变着方儿的“赎罪”呢,唉!

    严国强明白过来后,直接当着老两口的面儿黑了脸:“他叔他婶儿,你们这么做是干啥呢?”

    听到严国强带着怒气的质问,严国盛自知丢人,干脆撇过了脸,把话茬儿丢给张超英,让张超英自己来解释。

    这会儿张超英本来身体就虚弱,听到四哥是真生气了,一急,也理不得是不是小辈儿们都在跟前,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四哥,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儿了。三儿把我当亲娘的对待,我还这么小心眼儿,我……我……我……呜哇——”

    听着张超英这一声嚎哭,严国强一怔,有点发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严澈抿唇一思索,大致也就顺出了道道儿,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这个疼惜自家爷儿俩,一直帮手照顾自家爷儿俩的婶子,给藤子都递了一个颜色,让藤子都把自家老父亲和严国盛带了出去,顺便也把三个吓懵了的小家伙也哄了出去。

    见人都走光了,严澈这才端着熬好的绿豆稀饭,坐到了张超英的床边:“婶儿,别这样,你这样叫我愧得慌。”

    闻言。

    张超英满脸泪水地抬眼看了严澈一眼,看着这孩子担忧的眼神,心下更是愧疚,更是觉得自己小心眼儿,没脸见人了……又是“哇”地一声,哭得更揪心。

    这下子弄得严澈也没招儿了,端着绿豆稀饭劝也不是,走也不是,张了好几次嘴,就跟在演哑剧似的,愣是发不出一个声调儿,只得像根木桩子一样傻呆呆地坐在张超英旁边,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张超英的哭声偃旗息鼓了,严澈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想清楚了。

    不过,张超英停了哭声,却一把抓着严澈的手,老泪纵横依旧:“三儿,你瞧你婶子多小心眼儿,你瞧……”说着说着又哽咽了,眼泪也流的更凶。

    严澈赶紧把端得手软的绿豆稀饭往旁边一搁,抓起一旁的毛巾递了上去,心里有些酸酸的:张超英是真心待他如子,也是真的打心眼儿里稀罕他心疼他。

    以前万俟姝瑜刚走那阵儿,那个时候的严国强整个人都跟癫狂了似的,哪还顾得上管严澈?严江严河虽然清楚点儿,可是给万俟姝瑜办丧事也得跑进跑出……这样一来,严澈这个小孩儿就没人看管,饿了累了,难过了想娘了,也没人知道。

    独独惦记着严澈的就是张超英,她把严佳美支过来,时时刻刻地陪着严澈说话儿的,照看着严澈,安慰着严澈。

    这些年两家关系有些疏远,估计也是因为那个泼辣的嫂子造成的。张超英不是那种搅事儿的婆姨,估摸着也是为了避免两家生出间隙,这才不得不减少了两家以前那么频繁的走动。

    而如今严澈会来了,赵翠花也搬去了镇上,张超英对严澈一家的亲近这才再次燃起。

    思绪飘了几圈,严澈也有了主意。

    任由张超英抓着自己的手,严澈眼珠子一转,嘴角弯起一抹笑意,道:“婶儿,那些麦秸秆呢?”

    “呃?”张超英一顿,也停止了忏悔哭泣,哭花的脸抬起来看着严澈,不知道严澈要做什么:“啊,晾着呢。”

    看到张超英的注意力算是被吸引过来,严澈又道:“太好了,婶儿。今年家里麦子种的少,麦秸秆也少得可怜,我还估摸着要不要去湾里买点回来呢。”

    听到严澈说要去买麦秸秆,张超英心里顿时生出“你这个败家的兔崽子”的怒气,眉头一拧,眼泪未干的眼睛已经开始喷火:“卖了点桃子,你就要开始糟践钱啦?麦秸秆到处都堆得是,你钱多?还要去买?”

    严澈看到张超英的模样,心下憋笑,露出一脸苦恼,也学着眉头一拧:“婶儿,你是不知道,咱家的竹楼子弄好了,湾里头的人可都知道这竹楼子的好,都琢磨着自家也弄上一个住人呢。白天我还问了问……您没见着,湾里人把麦秸秆都宝贝着呢。”

    张超英一愣,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拧着的眉头又深了:“哎哟,夭寿哟,现在连咱的麦秸杆儿也成稀罕物了?”

    “哎。”严澈叹了一口气,道:“可不。上午我还听说柳家潭还有人过来跟咱湾里人买麦秸秆了呢,说是要好几百一吨呢。”

    “啊?”张超英一听,顿时惊得坐了起来:“什么?这么贵?”

    严澈“苦恼”地点了点头:“我还准备着给屋顶加一层麦秸杆儿,现在看来……唉。”

    张超英真急了,吸了几口气,这才吐一口气,有些喘:“哎哟哎哟,这可咋弄啊?这又得花多少钱啊?哎哟,还想着日子好过了,哪想到现在咱乡下啥都是钱啊!这些挨千刀的,钻钱眼儿里也不怕死里面出不来,哎哟,咋弄啊咋弄啊!”

    憋得肠子都抽筋的严澈,看到张超英急成这个样子,才明白有些过头了,赶紧给张超英顺气儿:“婶子婶子,你别急,别急,我……”话到嘴边,严澈终究还是拐了一个弯儿,没有说出来。

    等到张超英顺了这口气,猛地一拍大腿:“哎呀,你看我这脑子,真是老得不中用,还上哪去买啊,咱家不是那么多么?你这个混孩子,家里有,你还要出去洒钱……”说话间,张超英一抬头,正好看到严澈笑眯眯的眼睛,一愣,反应过来:三儿这是安慰自己呢。

    张超英一口一口地喝着严澈喂过来的绿豆稀饭,越看心里越暖:三儿啊,真是个可人疼的娃儿。要是我也有个儿子,不知道……

    “婶儿,还真没人像你这样愁麦子收多了的。”严澈没注意到张超英突然的黯然,因此也不知道张超英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啊,那你说,家家收成都好了,这麦子能不贱么?”张超英收起了那些黯然,接过了严澈的话。

    “那得看怎么卖。”严澈又舀了一勺稀饭喂给张超英。

    张超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把夺过勺子,夺过碗:“咳嗯,我自己来。”

    严澈也不介意,笑眯眯地递了过去。

    张超英自己舀了一勺稀饭,就着严澈刚才的问,知道严澈又是有主意了,忙道:“三儿,你脑子空,注意多,你给说说,咋才能不把麦子贱卖呢?”

    严澈想了想,道:“咱先把公粮该交的交了,今年就别用钱去抵了。余下的屯起来。”

    “可是咱今年的麦子太多了,那得围多大的粮囤啊?再说了,囤着不是便宜老鼠了么?不行不行,糟蹋粮食是作孽,老天爷要降罪的。”张超英一通摇头。

    “哎呀,婶儿,你听我说完。”严澈好笑好气又无奈。

    “嗯,说说。”张超英继续喝稀饭,模样就似在说:我不插嘴,你说我听。

    “婶儿,你看啊,咱严家湾的游客越来越多,棚区搭起来后,外地的小商小贩是不是来了很多啊?”严澈问。

    张超英想了想,点头。

    “是不是有好几家都是做小吃的啊?”看到张超英又点头,严澈这才说:“咱可以打一些面粉出来,这些做小吃的我看有几家就是做面食儿的,他总不能什么都从外面去买吧?再说了,咱们的麦子如何,他们可都亲眼看到的,以后保不准还得到湾里来跟咱们买面粉。”

    张超英一听,眼睛亮了,含着勺子示意严澈继续说。

    严澈也不介意张超英此刻的模样似极了小孩子,忍着笑继续道:“而且麦麸子(糠)也有用,咱池塘不还有鱼?老院子不还有鸡么?麦麸子可是好饲料啊!”

    张超英闻言一拍手,激动地把碗打翻在床上,好在碗里已经没剩下多少稀饭,不然可有得忙:“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咱家还有鱼要喂,有鸡要吃食儿呢。”

    看着张超英想通了,整个人也恢复了从前的活力,严澈这下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想着占叔叔婶婶的便宜……现在暂时就这样稳定张超英的情绪,等到池塘的鱼和老院子的鸡能上秤的时候,再从卖出的钱里面刨出麦子钱给他们。

    到时候,就算是他们想推脱也来不及了。

    这厢安抚好了张超英,严澈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严家陵闷闷不乐的回来了。

    “怎么了?”揉了揉严家陵那头倒刺儿一般的头发,严澈问道。

    严家陵却不像以前那样一见到严澈就撒娇耍浑,反而恹恹地喊了一声“小叔”后,就进了屋,坐在堂屋的竹椅上,傻呆呆地摇啊摇。

    严澈一挑眉,心道:好嘛,小魔王居然玩忧郁?

    正要上前戏耍小家伙,严澈发现,手却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人居然是藤子都。严澈还没来得及张口置喙藤子都,藤子都就一根手指摁到了严澈的嘴上。

    严澈皱了皱眉,藤子都比划了比划,大致就是要严澈出门再说。

    两人一出了门,藤子都就把严澈拉到了葡萄架下。

    “神叨叨的做什么呢?”拍开藤子都的手,严澈的脸拉得老长。

    藤子都把手背在背后,手指上还残留着严澈嘴唇的触觉,心神有些荡漾……但是,看到严澈的神色,只能按下那点儿小心思,压低声音道:“你,嫂子来了。”

    “啊?”严澈一愣。

    “好像是不同意严家陵和于教练游泳的事。”藤子都瞟了瞟屋子的方向,声音放的更低,嘴唇几乎贴到了严澈的耳郭上。

    严澈感觉一口热气喷到敏感的耳朵上,全身一颤,闪身就躲开了藤子都,眉头也再次微微拧了起来:“在哪呢?”

    有些小遗憾的藤子都在心底叹了一口,下巴一抬:“池塘那边,正在和你爸谈呢。”

    严澈望了望池塘方向,隔着茂密的葡萄叶看不清什么,却也知道那边气氛一定不算好,眉头拧得更深:“我大哥呢?”

    “啊,没来。”藤子都有些分神,脑子里全都是严澈,答得心不在焉。

    吃过晚饭。

    难得的,赵翠花留下了。

    不单留下吃晚饭,还在晚饭后,叫了严澈。

    严澈也大概猜到赵翠花喊上自己的用意,把碗筷塞到藤子都手里,点了点头,跟了出去。

    跟着赵翠花绕着雾戌山走了一圈,赵翠花也没吱一声儿。

    这下又绕到了雾戌山背后那片刺梨树下,赵翠花是一路心思重重,故而不觉得累,严澈就不同了,虽说刚吃饱了饭散散步有利于消化,但是也挨不住这么闷不吭声的一直走下去啊?!

    于是,严澈率先开口了:“嫂子,你有话就说吧!”

    “啊?……啊。”赵翠花闻言一愣,遂地想起是自己把小叔拉出来的,而且还这么带着小叔跑了这么久,心中也有了一丝赫然:“小叔,你见识广,我不说你可能也猜到嫂子要跟你说什么了吧?”

    严澈看着赵翠花,并不给予肯定或是否定。

    赵翠花见严澈这样也不介意,只是在青砖路边寻了一块干地,就势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和严澈正儿八经地聊了起来。

    果然是严家陵的事情。

    不过,有些出乎严澈意外的,并不是赵翠花不同意严家陵跟于宗义去学游泳,相反的,赵翠花觉得于宗义“识货”,看到自己儿子的本事。

    但是,高兴之余,赵翠花想到一些事情,因此才出现了先前藤子都来告诉严澈的那个情形。

    “小叔,其实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我也知道家陵跟着去,将来前途就有了保证。且不说家陵能不能真的出成绩,或是代表国家出去比赛,单单是家陵去训练了一趟,就算以后考不上好学校,拿出来这个也是一个特长不是?这样下来家陵找工作也方便了不是?”赵翠花说了一大串,说到后面有些情绪激动。

    严澈没吱声儿,对着赵翠花,在青砖路另一边找了块干燥的草地也坐了下来。

    “可是……小叔,家陵这孩子我从小没给他吃过苦,他这么跟去……我真的不放心啊。”赵翠花说到这里,开始抹眼泪水儿了。

    看着赵翠花这样,严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就是母亲。

    “我知道我这是妇人之见。”抽吧抽吧的赵翠花一抹眼泪,继续道:“可是家陵还这么小,我真的不放心啊。”

    “其实,嫂子,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看着赵翠花这样,严澈也不好再淡漠:“你想啊,家陵迟早要成长,总不能让你护着一辈子吧?这样跟于教练去去也不错,锻炼一下他身体,更锻炼一下他的独立能力。”

    听严澈这么一说,赵翠花有些发愣,寻思:这可是你亲侄儿啊!

    似乎看出赵翠花的心思,严澈也直言不讳,道:“嫂子,现在不比以前了,不是有了文凭就能在外面找个工作,你也知道的是吧?”

    赵翠花点点头,这个她当然知道,电视上都在演。

    “你也不可能让家陵一辈子都窝在灵渠这个小地方吧?”严澈见赵翠花开始认真听了,心底也多了一份了然——这个嫂子并不是不明大理的人:“这次家陵跟着于教练去,正好是次机会,让他出去见识见识。现在这孩子还没定性,说他小,也不小了,家陵比一般孩子都懂事。但是,这孩子也贪玩。这次出去的话,或许说不定这孩子就能知道自己该有什么目标,该向着什么目标努力……”

    抬头一看,赵翠花似乎两眼要冒圈圈了,严澈心底一抽:嫂子……没懂。

    “呃,这么说吧,这孩子现在除了玩,除了完成老师的作业,基本就不知道干什么,更不知道将来干什么……咳唉,就是家陵跟着于教练出去走走看看,能长见识。”严澈多次斟酌用词,看着赵翠花还是蒙查查的样子,脸部神经开始抽搐:“再说了,于教练既然把家陵带出去,他不可能不照顾家陵的。”

    严澈说完之后就不再多话,看着赵翠花还是愣愣的样子,寻思着:不知道嫂子听明白没有,唉!

    正当严澈这么想时,赵翠花茫然的眼神也清明了,低头揪着地上的小草:“小叔,你的话,我大概明白了。可是我……”

    “嫂子,家陵虽然小,可是他不笨,啊不对,应该说这孩子聪明得很。虽说不一定会去欺负人吧,但是也绝对不是会被人欺负的主儿。”按着严澈对严家陵的了解,严澈说这话,说得是相当的心虚。

    严家陵那性子,欺负他?就算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他严澈也不敢担保严家陵不会欺上人家地头儿……还好这孩子本性不坏。

    这边赵翠花担心严家陵出去吃亏被欺负,那边严澈思量着严家陵的种种,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头疼发晕:要不要给于宗义提个醒儿,防着这小魔王没大人管着,真成了脱缰野马,胆大包天地去惹一堆祸事?!

    唉,孩子脑子太聪明,精力太旺盛……也果真是让人很头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有人要说这章的张超英有点过,太过矫情。

    但是这件事是真发生过,茶当时就在场亲眼目睹,亲身经历。

    庄稼人实诚,你对他还一分,他能拿全心待你……这就是咱们朴实善良的农民同胞。

    硕果累累的雾戌山

    赵翠花逐渐是领悟了严澈说的话,但是,还是支支吾吾半天,似乎话里有话。

    严澈见状,也不催,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感受着凉风拂面,等着赵翠花把“心结”说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本来就火炮性子的赵翠花一咬牙,一叹气,大有不要脸面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