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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雨田园箬笠新第36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塘子里的鱼要先出塘。”

    “啊!”严国盛一惊,手里的薄荷片儿糖也落到了石桌上,变得有些激动:“四哥,三儿说咱池塘的鱼长大了?!”

    经过上次的池塘事件,严国盛可是愧疚了许久,毕竟,早些时候,严澈可是把池塘交给了他们老两口,哪曾想……出了那件事。

    看着严国盛的神情,严国强眼底也是一暗,自然也想起先前的事:“三儿说不会再有那些事情发生了。”

    严国盛点点头,想到了上次严澈花钱居然给雾戌山乃至池塘下保险的事,心也松了不少,听说,要是再出现鱼被淖死的话,保险公司要赔钱,不会再叫三儿亏了。

    山上两位老人陷入不经意的沉重。

    山下的年轻人却是一番喧闹。

    “不干不干。”一个夏天早已晒得黑不溜秋的严家陵从池塘边倏地站了起来,鱼竿也不管了,指着翟让大吼大叫:“翟叔叔,你偏心,你偏心。”

    翟让眼见小金早已经想着大院门口离去,估计应该是去柳家潭找小银后,也得瑟起来,眉头一挑,坏坏地看着严家陵,心里感叹:哎,这可是严澈的亲侄儿,咋一点儿也没澈儿可爱捏?黑不溜秋的一个坏屎蛋儿,简直……简直和那个人小时候,那么那么像……可恶,太可恶了,可恶的小屁孩儿。

    严家陵见翟让的得瑟样,心知没门儿了,眼珠滴溜溜一转,看到了在草亭中喝着茶,正享受藤子都扇着凉风的严澈,眼睛一亮,啪啪啪地跑向严澈,边跑边喊:“小叔,小叔。”

    这边严澈正享受着藤子都的伺候,优哉游哉的严澈在严家陵一嗓子后,也睁开了眯着的眼,看到严家陵张牙舞爪地正往这边儿跑过来,嘴角也噙起了柔和的笑意。

    藤子都嘴巴一撇,心道:臭小子,又来搅局。……他开始后悔听说严家陵他们暑假开始了,就屁颠屁颠地去把严家陵接过严家湾的狗腿行径了,这简直是自掘坟墓嘛。

    等到严家陵跑过廊桥,直接扑进严澈怀里,就着满脸的汗水磨蹭到严澈的胸襟上,开始撒娇:“小叔,翟叔叔耍诈,他又耍诈。”

    严澈瞥了一眼池塘边得意的翟让,也看到了沈秋羡慕地看着自己怀里的严家陵,以及撅着嘴,恨恨地嗔怪严家陵占了她位置的沈春的可爱模样,笑意更浓,拿起一旁沾湿了凉水的毛巾,给严家陵抹了一把汗,递上一杯刺儿果熬制的解暑汤给严家陵,才道:“你翟叔叔又怎么了?”

    一口气呼噜噜地喝光了一整碗酸酸甜甜的解暑汤后,严家陵就着手背一抹嘴角,舒坦的情绪顷刻再次被提醒先前的不满,黑乎乎的小脸儿一皱,指着池塘边翟让的方向,开始跟严澈撒娇告状:“小叔,翟叔叔耍诈,说了钓鱼,结果他居然撒鱼食儿,用网兜捞。”

    严澈听完,心道:果然是老宅的作风。

    也忍俊不住,严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戳了戳严家陵的额头:“傻啊,你不会也这么做么?”

    刹那花颜绽放的严澈,耀花了严家陵的眼,耀傻了一旁不满的藤子都。

    两人傻呆呆地点头,喃喃道:“是哦,对哦。”

    严家陵的呆傻,严澈认为是可爱,因此得了严澈亲昵地捏了捏严家陵的小黑脸儿,宠溺溢于言表。

    藤子都么……

    自然得了严澈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严澈脸色一敛,在藤子都觉得没有得到公平对待时,下达了命令:“去,帮家陵报仇去。”

    眼见藤子都不甘不愿的跟着蹦蹦跳跳的严家陵一同离开后,严澈眉眼间的笑意突然隐去,替换的是一抹痛苦的纠结。

    那边藤子都气冲冲地捞了一张平日里用来捞水葫芦的渔网就哼哼唧唧地来到了池塘边,自然,得了翟让一个大白眼儿,藤子都却毫不在意,得意地冲严澈挥了挥手中的渔网,低头对着严家陵说着什么。

    反正,在藤子都的话说了之后,严家陵这个黑猴儿一蹦三尺高,若不是翟让手快拉住了他,估计这会儿在池塘里洗澡呢。

    严家陵开心了,沈春却拉着翟让的衣角不乐意了,撅着的小嘴儿能挂半斤酱油瓶。

    和沈春不同的沈秋,没有和他们争什么,只是文文静静地看了严澈的方向一眼,得了严澈远远地颔首,这才扭扭捏捏地继续蹲回了池塘边儿,像是盯着池塘边不远处的那片荷叶,又像是盯着压根儿就没起到作用的鱼竿撒进水里的浮标,小嘴儿抿得死紧,坚决不和身边几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为伍……那模样,在来到雾戌山后,也真是越来越神似严澈了。

    看着大大小小几个快快乐乐的人,严澈揉了揉胸口,蓦地摇头哂笑,暗讨:我这是怎么了?弄得好像病入膏肓,对周边儿的人和物都那般不舍。

    微微抬头,透过雾戌山那一山隐隐带着果香的果树,目光停驻在矮桃采摘后,赫然显现的山顶草亭,在那里,他的老父亲和叔叔正在悠闲地品茶闲聊。

    山下,那两栋别致的竹楼有炊烟冉冉升腾,严澈知道……那是婶子正在炖昨天藤子都用他第一个月的工资,去镇上买捎回来猪脚,说是准备熬成肉皮冻,晚上好做凉菜。

    捂着闷痛的胸口,严澈够着手端起了石几上的解暑汤,浅浅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地天然食品,比起城里那些标着名家生产的xx凉茶、xxx果饮品毫不逊色。

    只是……

    这一切,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么?

    当严澈被一阵“咯咯咯”声从沉思中拉回时,发现大胆居然扑腾到了石几上,正歪着那鸡脑袋,硕大的鸡冠一颤一颤地看着他,那眼神……不知严澈是不是错觉,居然在其中看出了安慰。

    好笑地伸手把大胆从石几上抱了下来,严澈点了点大胆的鸡脑袋,笑骂道:“你呀,今天没去折腾雪球儿了?”

    似乎对严澈的话十分不赞同,大胆挣了挣,从严澈胸前抬起鸡脑袋,“咯咯”地在严澈脖子处蹭了蹭,开始撒娇起来。

    让大胆一闹,严澈也觉得胸口的闷痛驱除了不少,不由得也因为大胆的灵性,心起作弄之意,揪揪它的鸡冠,挠挠它的鸡脖子。

    大胆不痛不痒,干脆享受地窝在了严澈怀里。

    只不过,严澈没注意的是:大胆窝在严澈怀里时,脑袋正靠着严澈的心口处,而且,肉眼看不见的一丝丝暗金色雾气,正从严澈的心口处一缕缕的沁出,被大胆吸收,而吸收了暗金色雾气的大胆,浓密光鲜的羽毛下,皮肤正在一点一点的衰老。

    在严澈不注意时,大胆的目光望向了严家湾,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严家湾湾后,原本严澈家的老宅子。

    大胆是在那里出生的,虽然不知道孵出它的蛋是从哪里买来的,但是,那里依旧是它的根。

    虽说畜生没感情?畜生也讲究“叶落归根”好不好?!

    严家湾、雾戌山这边一片安详。

    然而,在邬子荡却大不一样。

    邬子荡此刻,一声凄厉嘶哑的吼声,惊醒了正在午憩的邬子荡人。

    那声惨厉的吼声,正是从荡头青石小屋中发出。

    邬爱国猛地从越来越美好的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还迷迷糊糊,攘了攘在身边睡死的老伴儿:“娃他娘,你刚才听见人吼么?”

    邬爱国婆姨嘟嘟囔囔翻了个身,猛地睁开眼,狠狠瞪了邬爱国一眼,骂道:“吼你娘,老娘累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睡个午觉,你还折腾老娘一个小时,现在又想干嘛?”

    邬爱国老脸一红,扯了床头的衣服给老伴儿披上后,自己也穿上了薄褂,准备下床:“刚才,我听见荡头……好像是武老师的声音。”

    邬爱国婆姨狠狠在邬爱国腰间掐了一把,转过身,又是一阵嘟嘟囔囔后,很快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着老伴儿这个样子,邬爱国尴尬地挠了挠头,还是轻手轻脚地把老伴儿褪下的薄毯拉了拉,好让它们遮住老伴儿白花花的身子,顺便,手也在那片白花花上猛不迭地摸了一把。

    见老伴儿并没有醒来,也没有意料中的爪功降临,邬爱国这才得逞一般哼着小调儿,及拉着凉拖鞋出了卧房,准备去荡头武老师那里看看,到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毕竟,武老师可是严家小三儿的老师,严家小三儿能耐着呢。

    如果,邬爱国能预料到将看到的一切,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离开白花花的老伴儿身边。

    如果,邬爱国能预料到发生的那一切,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第一时间翻身起床。

    如果……

    反正,邬爱国来到荡头青石小院时,整个人顿时愣在了不高的青石围墙外,脚步,怎么也挪不动。

    邬爱国呆愣愣地看着,看着青石小院内的一切,看着……血淋淋的武少康手里拧着一把剁面片的大菜刀,血糊了他那张清秀儒雅的脸,看不清五官,只是裂开了那张嘴,露出了一口在血色映衬下异常妖异的白牙,冲着天,无声地笑着。

    武少康脚下,一片血泊。

    血泊中,躺着两个人。

    邬爱国不认识那两个人,只是大致能看出那是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已经不能动弹……恐怕已经死了。

    少的那个,在武少康拧着菜刀静立院中时,正悄悄地,一段一段地向着邬爱国的方向爬着,爬着……爬出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救……救我……救救我……”

    猛然回神,看着那个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的血人,邬爱国全身一哆嗦,一股尿意袭来,使得他哆嗦之后,转身就往严家湾方向跑,边跑边拉开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扯出的嗓门:“来人啊!出人命啦!来人啊!来人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武少康裂开的嘴,敞开的笑,顿时一滞,看着邬爱国摔奔严家湾的背影,看着那个正爬向院门口的血人儿,似是自语,似是警告:“你说,蒋奇贤,你说,谁才是那个该死的人?谁是该死的人?”

    “不……不……救救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血人,不,蒋奇贤,一边惊恐地向外爬,一边恐惧地看着武少康,他怕,真的怕了:“不是我……不是……是我妈……上次的事……是我妈去做的……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妈……”

    “哦~~”武少康长长地拖着音:“那么,严澈呢?”

    血淋淋的蒋奇贤闻言,全身一顿。

    很快,求生的念头迫使他更快地爬向院门,并厉声尖叫道:“不是我,不,不是我,我不认识什么严澈,不认识,啊——我不认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严澈,真的,求求你,武叔叔,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啊——”

    “武叔叔,你和爸爸的事我不反对不反对,真的不反对,我很支持你们,都是我妈,都是我妈,真的,都是我妈干的,啊——”

    多事之夜

    当邬爱国站在美人坡拉开第一嗓子时,严澈,便是头一波听到的人之一。

    这天,其实正是立秋。

    因此在严澈听清邬爱国喊什么,奔向严家湾摔了几跤,被藤子都皱着眉头搀扶着疾步走去邬子荡时,刚绕过美人坡,来到邬子荡的竹海边缘的时候,荡头就被一片梧桐叶打了头。

    当下,严澈一顿,停住了脚步,藤子都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藤子都,秋天来了。”严澈低头盯着落在脚边的那片带着黄绿色的梧桐叶,如是说。

    藤子都不明就里,看着严澈垂首的侧面——他在为严澈担忧,但是,却不能说出口。

    “叶落知秋,人死还命。”严澈又说,脚步却转了方向,往严家湾的方向走回去。

    藤子都拉住了严澈的手,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不去邬子荡?”

    “不去了。”抽回手,严澈垂着头,用藤子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着:“我们……回去吧,家里,没人了。”

    藤子都望着空了的手,愣了愣,回头看了看邬子荡荡头的那间青石小院,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隐约还有声音传来……一个是惊恐的尖叫,还有一个……是武少康癫狂的大笑……以及周围的人惊心的劝慰。

    “真的……”不去看看了吗?那是你的老师啊!藤子都想问,看到的却是严澈已经抬脚往回走。

    藤子都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再次回头瞟了一眼那个方向,只是一瞥,最终还是跟着严澈的脚步……往严家湾的方向回走。

    “啊——”

    一道苍洌绝望的声音冲破天际。

    严澈脚步一顿。

    藤子都不由得再次回头……正好看见武少康推开人群,看向了他们的方向后,一头,撞在了那一米多高的青石院墙上。

    青石墙,顿时渲染开一朵深色的花。

    藤子都手一伸,拉住了严澈的手:“严澈……武少……武老师……去了。”

    严澈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眼泪却如泉涌,咬唇“嗯”了一声后,将身体的颤抖清晰的传递给了藤子都。

    “为什么会这样?”藤子都似在自言自语的呢喃,又似在轻言细语地询问,不,或许,是如同此刻他的双眼情绪一样,迷茫,无望的迷茫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轻巧地,简单地,没了,死了,再也不醒来了。

    “这叫归处。”严澈嘴角挂着一丝殷红,望着严家湾,望着严家湾那头葱郁的雾戌山,山下有两栋竹楼,那里,也是他的归处。

    下午五点,邬子荡的人命案已经路人皆知。

    当然,因为事发地点靠近严家湾,所以很快地来了警察,也来了无数的记者。

    邬子荡围满了人,不过,他们都望着荡头的那间青石小院。

    那里,警察进进出出,神色严肃。

    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引颈相望,望穿秋水;围观的人们俯首侧耳,窃窃私语……却无奈那一条小小的警戒线,将他们都与他们好奇的地方隔离开,他们只能远远地望着,望着那不高的青石矮墙上一团已经凝固变暗,以及矮墙下,用石灰粉圈画出来的那一滩黯色的血渍,发挥着他们每一根活跃地神经思维,自以为然的开始不着边际地揣测着,揣测着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怎样的恩仇……或者是如何如何地精神失常,儒雅的人类工程师化身变态杀人狂……云云,各式猜测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这事,除了当事人与少数被“点醒”了的警察,以及个别此刻或是心情极其沉重,或是毫不知情的知情人,无论他们的思维多么犀利活跃,也是不可能想到这是一场情杀,一场悖常悖伦的情杀。

    “死者,蒋未敞,男,现年五十五岁,g省g大现任教授……”

    “伤者,蒋奇贤,男,现年三十岁,蒋未敞之子……嗯,腿伤是早年造成,和本案无关……”

    “唯一嫌疑人,武少康,男,现年五十三岁,g省……是武老书记如今唯一的儿子。”

    刘毅这是第二次来严家湾。

    这次,却是真的作为刑侦警员来办刑事案的。

    只不过,他宁愿再也没来过严家湾。

    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领会了这里人的厉害,让他对这里人护短的心理而心有余悸;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真的伤心了。

    看着记录册上的一段段一条条,刘毅记得这个武少康是严澈的老师,而且还是特别亲近的那种老师,听准姐夫李军的话,这个老师估计和严澈亦师亦友更亦父。

    想着来到现场时,看到武少康的惨状,以及一院的血腥,刘毅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侧过脸,目光似乎要绕过美人坡,看向严家湾那边的雾戌山……严澈这会儿该很伤心吧?刘毅想。

    “小刘,发什么呆?赶紧做事!”

    刘毅还在发呆,却被凶巴巴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队长赵祈狠狠拉了一把,撞进了赵祈的怀里。

    恍惚的神思着了火,直烧到了刘毅脸上,烧进刘毅的脑子里。

    恶狠狠地推开了赵祈,刘毅狠狠剜了赵祈一眼,皱着眉头拿着记录册砸到了赵祈身上,再次钻进了青石小屋。

    却没注意,赵祈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坏坏而温柔的笑容:哎哟,脸红了哟,真是纯情小处男哟。

    而后,赵祈环视了四周围得紧密的人群一眼,寻了一个角落,从口袋摸出了香烟,点了一支烟叼在嘴上,仔细地翻阅着刘毅砸在自己身上的记录册。

    看到武少康那一栏的记述,赵祈叼着香烟的嘴角勾出一抹不带任何情绪的弧度:“呵,这……严家湾,还真是有意思……”

    看着刘毅愤愤的背影消失的方向,赵祈诡异的弧度变幻成一丝捕猎猎人的得意,翻手合拢记录册,不紧不慢地也钻进了青石小屋。

    不同于邬子荡的拥挤,严家湾,难得地冷清了。

    湾头的茶棚下也只是寥寥坐了两三个一桌的老人,他们喝着冷了的茶,正在谈论着人的生死,谈论着他们已经埋土到脖子的人的生死观。

    在他们眼里,武少康还年轻,还有着他们渴望羡慕的很长的生命。

    草率地结束了自己和别人的生命,他们开始质疑武少康有没有师品——为人师长的品德。若是一位好师长,怎么可能干起着草菅人命的混账事呢?

    他们也唏嘘在“屠夫”老师刀下活口的蒋奇贤,感叹这孩子也算倒霉,怎么和父亲来一趟邬子荡就差点送了命呢?

    于此,他们也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是人间遗留的世外桃源……还是人间炼狱,人间屠场。

    言罢,无人不摇头,心里都打算着早点回家,免得丢了这条残命。哪怕,这里真的很适合养老,但是他们依旧想要寿终正寝,而不是死于非命。

    严家湾的冷清,更显出了雾戌山的低迷沉闷。

    似乎,明悟主人家的心情低迷,整座雾戌山悄然无声,虫雀噤鸣。连风,也绕开了道,不愿意来扰了这一山低气压的缄默。

    大胆耷拉着脑袋在门口转悠,时刻准备着不速之客来临时,给予其狠命……啊不,至少要痛入骨髓的一啄。

    大胆望了望竹楼的方向,隐约似乎能看见上空笼罩的黯淡之气,大胆的眼睛转了转,脑袋一抬,望向了雾戌山山顶。

    那里,借着亭柱的掩藏,双目无神,呆滞地望着山外那条水泥公路的严澈,正被藤子都搂在怀里,两人无语。

    一个茫然地看风景,一个担忧地看人。

    大胆十分人性化地摇了摇脑袋,抖了抖鸡冠,圆溜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暮色,用它的思维开始思考奇怪的人类……呃,还有那两只奇怪的公云豹……大胆不明白他们放着好好的母……啊不,主人应该是女人类……不选,为毛儿要选个和自己一样的?!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不能下蛋,不能延续后代么?!

    “叽叽……吱吱……”

    大胆正在迷惑,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嘿嘿,那个雪球儿回来了。

    于宗义两口子是第一拨来雾戌山的客人,伙同他们一道来的还有一个乖乖巧巧的严家陵。

    严国强和严国盛两口子本来正因为武少康的事,看着严澈黯然心伤而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得由其三个小孩儿让翟让带出去玩,自己三个老家伙窝在屋里讨论该怎么办。

    这会儿见于宗义两口子来了,而且还提溜着严家陵,严国强眉头一跳,迎进于宗义两口子后,就开口:“老于,这小子怎么跟你们一起来了?”

    于宗义笑了笑,慈祥地揉了揉严家陵黑啦溜丢的脑瓜蛋儿,还没来得及说话,曾燕噼里啪啦的鞭炮就放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当家长的啊?不知道这小子居然一个人跑到挽头溪去游水?啊,是挽头溪不大不深水流不急,你们土生土长的人不知道挽头溪有很多暗泽么?要是孩子一失足踏进去了怎么办?啊?你们就不着急啊?……”

    等曾燕一说完,原本屋子里的三个老人脸色刷地白到了地,不由地同时起身,站到了严家陵身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严国强更是脸色苍白如死灰,检查严家陵没事后,脸色愈发阴沉,抬手就罩着严家陵的屁股蛋儿狠狠一巴掌:“混犊子,谁教你去游水的?啊?你要是出个好歹怎么办?你嗲怎么办?你娘怎么办?你要叫你阿爷死你跟前儿你才学得乖?”说着说着,严国强居然红了眼眶。

    这下子,几个老人也慌了,严国盛和于宗义连忙拦下严国强,扶着他做到了屋里的竹椅上,递上一杯凉茶给他顺顺气儿,张超英和曾燕却护着严家陵跟小鸡崽儿似的,还不忘指责这是大人的错,怎么能打孩子。

    不同于老人们的激动,严家陵这个混世魔王这会儿居然眉头没动一下,嘴角没撇一下,就算严国强的手重重落在他的屁股上,他也十分安静。

    农村的孩子都早熟。

    严家陵虽然家里因为严江勤劳,赵翠华会持家而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心性却随着早慧异常地早熟。

    因此,严家陵不喊不叫,不哭不闹都是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错了。想着方才在河里滑了一跤踩不到底的那一瞬间,他信了曾奶奶的话……河里有暗泽。

    特别是又看到阿爷眼底的惊慌与后怕时,感觉到阿爷那颤抖的手……严家陵彻底知错了,也明白了看似无害的环境,原来有那么多危险存在,好在支开了沈春沈秋,不然的话……所以阿爷打他,他不躲不闪,乖乖地给阿爷打,他,接受错误后受到的惩罚。

    见严国强的激动情绪平息下来,于宗义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到了严国强身边的竹椅上,给曾燕递了一个眼色,曾燕撇撇嘴,拉着老姐妹出屋去了灶房,顺带的,还捎上了大有任打任挨以示醒悟的严家陵。

    看严家陵不舍不得的离开,于宗义顾自翻开三个茶杯,拧起茶壶,倒了三杯冷茶,递给严国强一杯,严国盛一杯,自己跟前儿也放了一杯。

    抿了一口冷茶,于宗义眼睛一亮,心讨:嘿,这家人家的东西还真是神奇,原本以为该涩之无味的冷茶,居然能喝出清冽的甘甜来,果真是天然野生的东西珍贵。

    慌神片刻,于宗义想起了来此一趟的两个目的,也就不想在耿直憨厚的严国强两兄弟跟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出了想法:“老哥,你别气孩子,那孩子可是好苗子。”

    严国强恹恹地抿着冷茶,在于宗义话一出口,茫然地抬起头,迷惑的眼神中还有残留的惊惧。

    看着严国强这个样子,于宗义也知道他的心情,不急不慢地继续道:“老哥,还记得我以前是干啥干了大半辈子的么?”哼,虽然不甘愿,但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是因为你家婆姨。

    想了想,严国强看了严国盛一眼,严国盛道:“于哥以前是教人袅水的,没错吧?”

    于宗义点点头,嘴角也挂上了自豪的笑意:“是啊,带了一辈子孩子游泳。”

    “那……”严国强张了张嘴,这才发现穷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儿。

    于宗义了然地看了严国强一眼,道:“你的那个孙子,就是家陵,给我吧!”

    “啊?”严国强兄弟二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带着敌意的目光灼烧着于宗义:好哇,居然是来抢孩子的!

    心知两人是误会了,于宗义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诶诶,不是要抢,而是,我看着家陵这孩子天赋好,想带着他去进行专门的游泳训练。”

    “游泳训练?”严国强率先冷静下来,也拉了拉站着的严国盛,兄弟二人继而坐回原位:“就是,就是那个参加比赛的那个?”

    于宗义点点头,笑而不语,他明白,严国强看似愚钝的脑子,已经灵活地悟了。

    “呃……”严国强有些犹豫:“家陵……能代表国家出去比赛?”

    于宗义放下茶杯,正色道:“我不能担保他有没有资格去代替国家参加比赛,这孩子天赋是真的好,水感极佳,但是,如果经过专门的训练,经过他的努力,是一定能出去比赛的。”

    顿时间,屋里静默下来。

    许久,严国强拧着眉头看了一眼于宗义,道:“这事儿,不能我一个人做主,还得问问他嗲和娘才算事儿。”

    下面严国强兄弟俩正和于宗义商量着筹划着严家陵的将来,上面严澈已经从呆滞中恢复,只不过,眼泪却跟娘儿们似的落个不停,搞得藤子都手忙脚乱心浮气躁不说,心里那股酸酸涩涩的心疼却清清晰晰地让他再次明白——在严澈这里,他藤子都,是彻底的栽了,心甘情愿地栽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也不愿爬出来了。

    不多会儿,严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从藤子都怀里挣扎出来,也顾不得藤子都脸上明显的失落感,凄凄艾艾地道出了一些秘密,其中,藤子都知道,有百分之四十是自己曾经干过的混账事儿。

    “蒋未敞,就是蒋奇贤的父亲,他,是武老师的恋人。”严澈如是说。

    “蒋奇贤因为这事儿,曾经……呵呵,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让武老师知道了,记得上次武老师生病吧?就是因为回了一趟家,知晓了曾经我在蒋奇贤那里吃了亏,才……气成那样儿的。”

    “武老师为了蒋未敞的一句空头诺言,在这个穷地方一呆就是几十年,痴痴傻傻地等着蒋未敞回来……可是蒋未敞却借着回城的机会和蒋奇贤的母亲结了婚,还有了一份美好的前程。”

    “武老师为了蒋未敞,几十年没回过家,就是因为武老师的父亲一直反对……就算武老师的弟弟殉职,武老师只能悄悄在这里望着家的方向流眼泪,也不敢回去。”

    “你也觉得武老师傻吧?觉得他被人蒙在鼓里不自知吧?其实,武老师心里一直有数,他呀,只是在赌,赌蒋未敞心里,还是有着他的一席之地。只是……”

    “呵呵,你觉得我绝情是么?其实,武老师这样做,算是他最好的一个结局……可是,恐怕武老师要失望了……负心人死了,他却没死成,将来……还有漫长的牢狱之灾在等着他。”

    “不值得?呵呵,我也这么觉得,真的,太不值得了,而且,还是为了那样一个值得的人。”

    ……

    藤子都静静地听着,没有接一句嘴。

    听着严澈似是自言自语的絮叨,其实,藤子都觉得心,就成了一股绳儿,拧巴拧巴,拧得他疼入骨髓,却抓不着挠不着,太难受了。

    不由得,藤子都揽过严澈的肩膀,将自己的胸口贡献出来,让严澈的脑袋贴在那里,伴随着他的心跳节奏,似乎……想让严澈知道他的心,他忏悔的心,他……不知何去何从,如何对待迟来领悟的爱情。

    他,藤子都藤大少,如今也为情所困,对待爱情束手无策,这是报应么?

    不对,如果这是报应的话,他也甘之若饴。

    真的,只要严澈知道他一直在身边,一直在身边留一个给他猫着的位置,那么他会一直一直,一直地这样下去。

    默默守候,他也甘之若饴,毫无怨尤,不是赎罪,而是……真的认真了。

    天空愈发昏暗,犹如无形中压下来一张浓厚的黑网,让人透不过气儿。

    逼仄,沉闷。

    没有风的夏夜是熬人的。

    然而,草亭里的两人惘然不知。

    这样的安谧是平静和谐的,是他们此刻需要的。

    然而,总会出现事与愿违的事情。

    山下一片嘘吼声,从严家湾向着雾戌山靠近。

    严澈一怔,回头望向山下竹楼,模模糊糊地看到似乎有人从严家湾跑了过来,进了大院门。

    “出什么事了?”严澈犹如惊弓之鸟,不安扩大。

    看出严澈的不安,藤子都轻轻地拍了拍严澈的肩膀,别急,我们下去看看。

    山下。

    柳启文,柳建国的侄儿正奔跑着进了雾戌山下的大门。

    没理会那看门的超大公鸡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意外擅闯民居者,也顾不得那大公鸡会啄人,柳启文来开嗓门,冲着院内竹楼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四爷爷,四爷爷,爷爷,爷爷,你们家的客人出事了,你们家那个城里来的俊客人出事了。”

    山路上听到柳启文的喊话后,严澈猛地顿住脚步,整个人若不是藤子都手快拉住了,恐怕要跟球儿一样滚下山了。

    “藤子都,喊什么?”严澈揪着藤子都的衣襟,慌张地眼神开始涣散。

    “别急,没事的,没事的。”严澈这个样子有些吓着藤子都了,脑子有些开始拗不过来,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两句相同的宽心话。

    “不对,说我家的客人?我家还有谁?翟让?翟让出事了?”严澈连续问出几个问题,夜色下,莹白的脸色居然萦绕着黑气。

    “啊——”

    藤子都没有回答严澈的话,双手一使力紧紧抱住严澈,而惊骇地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前方。

    他目光锁住之处,红眼滚滚,一股要划破夜空的火焰犹如饕餮的长舌,直舔夜穹,伸得好长好长,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

    “着,着,着火了。”藤子都喃喃道。

    火很大,很不平常的一场大火。

    邬寡妇的一把火

    邬子荡火光冲天,惊扰了邬子荡,惊扰了严家湾,稍微远一点,连相邻的柳家潭和林家沟即便隔着高耸的大山也能窥见冲天红光一二。

    一片犬吠完全将这种恐惧无限扩大,直至更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到一种危险的降临。

    “严澈,你怎么了?”藤子都站在严澈跟前,清清楚楚地发现严澈整个人开始犹如飓风中单薄的纸鸢,摇摇晃晃站不定,仿若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藤子都被这样的严澈惊着了,语调也有些不确定的颤抖,伸手一把搀住严澈,紧张地询问:“你,别吓我。”

    然而,严澈的双眼,魇住一般,直不愣愣地盯着那片欲要噬天的刺目火苗,颤巍巍的抓住藤子都扶上来的手,借着藤子都的力缓缓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交给滕子都:“藤,藤子都,那……那个方向,是,是武老师家的方向,对,对吧?”

    迟缓地回过头,严澈紧紧抓住藤子都搀扶自己的手,全身开始无法控制地犹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是吧?那,那是吴老师的家吧?!”

    对上严澈茫然、慌乱、无助的眼神,藤子都躲开了,看了一眼火蛇的方向,确实是武少康居住的青石小院:“严澈,你别急,别急。”

    “不,我不急。”严澈抓着藤子都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那个骇人的力道让藤子都也吃不消,觉得手骨几欲被严澈捏碎:“你说,武老师不是被抓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武老师的家出现这个情况?是不是,是不是武老师……武老师……”

    “你乱想什么东西啊?”这样的严澈让藤子都急火焚心。

    藤子都见过许许多多个严澈的表情……见过严澈的骄傲,见过严澈的淡漠,见过严澈的狰狞,见过严澈的倔强,见过严澈……很多种神态情绪,唯独没见过今天这种茫然无措,怜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的神情。此刻,藤子都,他的心,比严澈还惶恐惊怕。

    不得不,不得不用怒吼压下心中的恐惧。

    藤子都在心底闪过一句不断地重复着的话:不能慌,不能慌,一定不要慌,严澈都这样了,你再慌张,就真出事儿了。

    藤子都这一嗓子吼得两人皆是怔愣。

    严澈眸光闪烁,灰蒙的双眸也终于恢复了清明,整个身子一软,直接从藤子都身上滑下,重重地坐在了雾戌山半山腰的石阶上,垂下了头:“是,呵呵,我,我又失去冷静了。”

    看着地上坐着的严澈,望了望空了的怀抱,藤子都觉得疲惫无力,嗤笑一声,抬手狠狠拍了额头一击,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卡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吐不出来。

    说什么?

    “严澈,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或者。

    “严澈,你别着急,肯定不会是武老师”?

    还有。

    “严澈,你这会儿慌也没用,你该知道,武老师下午就被警察带走了,不可能是他”?

    还是。

    “靠,这什么日子?td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件大过一件,这还叫不叫人活了?你t现在就失去了理智,做出这个样子……那你当初回来做毛,还不如好好待在城里受人管受人约束,拿着那点钱混吃等死”?

    不能,这些都是不能说的。

    此刻的严澈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激励,他需要安静,安安静静地冷静下来,细细思考。

    此刻的严澈,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他,只能是他自己一件一件解决,一件一件理好。

    望着垂头的严澈的头顶,藤子都抿了抿唇,蹲到了严澈跟前,揽过蜷成一团的严澈进怀……情绪平复了,方才的暴躁不见了,心,也柔和了下来,虽然中间还流淌着心疼不舍。

    让严澈的头靠在胸口,藤子都的下巴抵着严澈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顶的同时,手也有节奏地轻拍着严澈有些僵硬的身体:“别急,别慌,冷静一下,没有事情解决不了的。更何况,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这么慌乱之下行事,反而会出大错。”

    胸口处的脑袋轻轻蠕动,藤子都知道,严澈冷静下来了。

    就这样,藤子都抱着严澈,静静地看着那片火光……两人就此停驻在雾戌山半山腰的石阶上,凝住。

    纵火的,并非严澈想象中的越狱的武少康,而是正坐在滔天火焰前的一块青石上,看着越燃越旺的火焰失心疯一般,面无表情地“哼哼”笑着的邬寡妇,钟无艳。

    严澈被藤子都背着过来时,钟无艳是知道的,所以,她看着藤子都把严澈小心翼翼放下地,再谨慎地伸手搀扶时,钟无艳嘴角挂起一抹温柔地浅浅笑意,冲严澈招了招手:“严家小三儿,来,来艳娘姐姐这里。”

    早早就赶过来,却被钟无艳疯疯癫癫的行为吓住的人们看到她此刻正常的行为,再看看严澈此刻弱不禁风的样子,料想前头武少康的行径怕是伤着这孩子了,如今……众人心里开始担忧:这邬寡妇早些时候闹那事儿,看样子是对武老师有意思,这下子武老师出了这样的事,别不是……疯了吧?要是那样,严家小三儿可不能过去啊!

    有了思想,自然紧跟而来的就是行动。

    因此,在钟无艳冲着严澈招手后,旁人下意识地悄悄向严澈靠近,将严澈拦在外面,不让他接近钟无艳。

    钟无艳看到众人的样子,“嗤嗤”笑了起来,但是,眼底却越来越多的悲哀涌出:“你们这样是做什么?怕我伤着他不成?”

    众人虽然不说话,可是行动代替他们回答了。

    钟无艳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人墙背后的严澈,道:“你,过来吗?”

    遥遥望着钟无艳,严澈没理会藤子都紧了又紧的手,牵强一笑,点点头。

    “不要去。”藤子都压低嗓子,带着威胁,带着恳求在严澈身边轻语。

    严澈侧身抬手轻轻拍了拍藤子都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淡笑道:“没事儿,她还不至于这样就疯了,放心。”

    虽然这是严澈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但是藤子都依旧未见松开严澈半丝半毫:“不行。”

    严澈微微蹙眉:“放开。”

    藤子都愣了愣,心,凉了下来,手也松开了。

    看着严澈走了过来,钟无艳眼底的温柔漾开,拍了拍身下那块偌大的青石,示意严澈坐自己身边,一起……看那熊熊大火。

    严澈没有一丝介意与犹豫,微微颔首,坐到了钟无艳身边,一起……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