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第35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玲珑如严澈,怎么会看不出于宗义眼底的那些情绪?于宗义犹豫不决,不如提前开口。
“额……”于宗义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严……澈,是吧?”
严澈颔首。
“你,你母亲……”于宗义又开始犹豫了。
严澈洗杯的动作一顿,愕然抬头,看着犹豫的于宗义:“于叔叔,你……”
“你母亲姓万俟,对,对,对吗?”于宗义的话,有些颤抖。于宗义的眼神,有些激动,又有些畏惧。
畏惧什么呢?
严澈不知道。
不过,严澈还是点了点头,压下了心底那一丝慌乱。
“万俟……万俟……万俟姝瑜?”于宗义在严澈颔首那一瞬,倏地站了起来,手紧紧地抓住了严澈烫洗陶杯的手,似乎……感觉不到那热水的灼烫,眼神带着闪烁地激动,嘴唇……也在颤抖:“是,是不是?”
严澈的愕然转成了惊愕,盯着于宗义,眼神,却在这一瞬间冷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宗义,曾经也是上山下乡的知青一枚。
三十年前,他与同窗兼好友庄暮生下放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山村。
那个村子很穷,环境很恶劣。
与于宗义他们一起下放的同一届知青中,好几位就因为当地恶劣的环境,终生沉湎在了那一片异乡土地之下。
于宗义的父母是军人,家庭条件也不错,因此,他是那一批知青中,最先有了逃跑念头的人。
当然了,对于逃跑的知青的处罚,是极重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想到父亲的皮带,于宗义没有逃,却在到达那个山村的第二个礼拜,因此病倒了,村委不得不把他送到镇上的看病。
庄暮生是送于宗义去镇上看病的人之一。
也是这样,他们认识了到镇上卖草药的万俟姝瑜。
几乎……他们一行六个年轻男知青,在看到万俟姝瑜的第一眼,全都被那惊为天仙一般美貌的万俟姝瑜怔怔地定在了原地。
没错了,他们热血的心,在那一瞬绽放了青春的花朵——在那一刻,六个年轻知青,都觉得自己恋爱了,而对象,就是那个有着朴素美,却艳丽过他们见过的所有的城里姑娘的万俟姝瑜。
于是。
于宗义逃跑的心思没了。
于是。
于宗义开始和另外五个人一样,开始打探人家姑娘的讯息。
知道姑娘复姓万俟,有个美丽的名字,叫万俟姝瑜时,于宗义那颗绽放的初恋之心悸动,彻夜难眠。
然而,当于宗义决定去表白时,却看到万俟姝瑜和庄暮生双双对对坐在山上笑语晏晏。
那一刻,于宗义不可谓不恨,心底更是恨不得撕了庄暮生,饮其血,啖其肉。
但是,那又能怎么呢?
没多久,知青回城的讯息撒开,于宗义黯然回了城,也在家人的介绍下,娶了同样是知青返程的曾燕——他如今的妻子。
不过,没过多久,于宗义再次见到了庄暮生。
庄暮生回城了,身边却没了万俟姝瑜。
于宗义不顾曾燕复杂的眼神,上前就和庄暮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扭打起来。
庄暮生说:万俟……死了。
庄暮生说:万俟,在洪流之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庄暮生说:我的心,好痛,好痛。
看着揪心扯肺的庄暮生,于宗义还能说什么呢?
在曾燕的拉扯下,于宗义回家了。
次年,于宗义的独生女儿降生,他给她取名于小鱼。
第三年。
于小鱼刚满周岁,于宗义枉顾父亲的安排,主动请令,去了游泳队,做了一名名义教练……
同年,于宗义也接到了庄暮生的喜帖。
庄暮生结婚了。
庄暮生的新娘,是万俟姝瑜异父异母的姐姐——顾新荷。
于宗义冷笑一声,当下就撕掉了印着“新郎:庄暮生新娘:顾新荷”的大红喜帖,丢进了游泳馆的垃圾桶里。
也在那一年,于宗义的游泳事业有了起色。
于宗义的一名弟子,在亚运会上拿到了一枚金牌,两枚银牌。
于宗义也从名义教练的位置,登上了游泳队教练的位置,而后……又来到了k省省游泳队。
在那里,他走上了他游泳事业的巅峰,成了举国上下闻名的游泳队总教练……他的弟子,也争气地在国际赛事上,勇夺一次又一次的金牌。
自此,中国游泳健儿享誉世界。
只不过,于宗义他自己心底最明白。
他,为什么会从事游泳事业?
为的,为外乎就是——某一天,他在水里,说不准就找到了万俟姝瑜。
一起忽悠吧
对于先前顾新荷兄妹俩曾找上自己,严澈也隐约知道娘和庄暮生有些感情关联,但是,远远地,也只是听“别人的别人”说起,不难担保里面掺杂了多少“水分”。
如今听到于宗义亲口讲述他对万俟姝瑜的那些事情,甚至还有一些万俟姝瑜当年的小趣事,严澈不可谓不在意,更多的是一种别扭,一种自己母亲被人“亵渎”的委屈。
其实,仔细想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看着沉浸在回忆里的于宗义,想想那个远远看过的庄暮生,再比较一下自家老父亲……严澈暗地里为自家老父亲偷抹了一把汗:多亏了嗲被娘看重了,更多亏了嗲的老实本分,如若不然……怕是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吧?!
同时,想到于宗义居然为了与万俟姝瑜那段没有结果,没有后续的感情的执着而放弃自己原本光明的前途,跑去做了任人出乎意料的游泳队教练……为此,严澈又不由得汗颜了一把,于宗义这变向的痴情,叫他这个为人子的,不免心生了对曾燕的愧疚。
只是,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更何况那是上辈人的纠葛,应该与自己无关吧?
无论是庄暮生,还是于宗义,不管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恐怕都算得上当时那个年代的天之骄子,再看看自家老父亲……严澈望天:这就是缘分么?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么?
有着于宗义的故事讲述作为背景音乐,严澈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神游了。
想着幼时的点滴,想着去世了的娘,想着自己这些年的种种……严澈有种幡然醒悟的错觉,觉得——无疑,嗲是聪明的,用他的憨实换得了一分迟来的爱情;嗲,也是幸福的,平平淡淡,哪怕粗茶淡饭,至少,娘在的那些日子里,一家人真的很快乐。
是啊,平淡的日子,才是幸福。
回过神来,看着跟前带着哀缅的于宗义,严澈知道自己不可能劝慰什么“珍惜眼前人”之类的话,却也真的觉得于宗义可怜可悲又可恨。
因为娘的去世,嗲的伤心黯然,他记忆犹新。
而曾燕,身体健康,性格开朗,且为了支持于宗义那个荒谬的臆想决定,甘于一个人在后方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抚养女儿,为的就是给于宗义放宽了心去做自己的事……于宗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些年因为任性,因为“自以为是”,抛弃了这个家的自己,不知道在伤心的老父亲心口上多添了多少道伤口……自己,何尝不是和于宗义一样自私残忍的人呢?
“我娘,已经去世了。”
打断了于宗义的囔囔回忆,严澈咬咬嘴唇,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于宗义戛然而止,目带茫然地看着自己,严澈心底有一丝扭曲的快慰,然而,愧责也满溢于胸:“但是,娘活着的日子里,她很幸福。”因为有个单纯地只知道宠她疼她爱她的男人陪在身边,还有丈夫前妻的两个儿子孝顺在身边,更有自己这个他们的幸福结晶在身边。
“是……是吗?”于宗义喃喃道,目光涣散。
“嗯。娘……即便不在了,她也是幸福的。”应该是的吧!
“呵呵,那,那,那就好……”
“于叔叔,天晚了,去休息吧!”
“啊……哦……好好,好的。”
看着于宗义离去时有些踉跄的背影,严澈狠狠闭了眼。
他在心中默念无数次:我们一家很好,我们一家很幸福。你……也该有自己的幸福,是的,你也该看到属于自己的,在自己身边的幸福。我嗲……你不能破坏我嗲心中的幸福记忆,绝对……不能!!
哪怕,你心里对娘的感情诚可动天,也绝对不能。
因为她已经是我的娘,已经是我嗲的婆姨……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即便是……她的人,此刻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兴致起,去弄了两个一平米多点的长方形木抽屉,想在阳台弄一块小土地,种菜种葱。
木抽屉准备好了,我下楼准备去刨点土。
结果……
我发现已经找不到泥巴了。
到处是高楼林立,路面上无一不是铺满了水泥地砖。
于是。
我找到了花坛,弯腰提铲……还没开挖,保安来了……
突然发现,城市叫我好委屈。
突然发现,我好想去一个偏僻的农村,弄一块不算肥沃的土地。
辗辗转转,到了如今,小说里的一切,其实,那些都是我的一个梦想,一个渴望闲云野鹤般生活的梦。
好悲哀,好委屈的我辈都市人!
城里人乡下人
那晚和于宗义的交谈,除了严澈和于宗义本人,屋里几位基本没有一个人知晓内情。
虽然于宗义次日明显情绪有些低落,人也显得也别憔悴,但是严澈……也当做没有看到,其他人就只以为是于宗义是因为旅途劳顿而疲惫,还有就是初次来到严家湾,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只不过,严澈也明显的发现,在大家热热闹闹早餐的时候,于宗义看严国强的眼神是复杂的。有许多不甘,有许多不屑,有许多黯然,更有许多的……时过境迁,天意弄人的无奈与无助。
内里原由严澈知道,却不愿意提及,只能静静地看着于宗义——他不希望于宗义来破坏严国强与万俟姝瑜的感情,一点也不希望。
迷迷瞪瞪的上午过得快,刚过晌午饭,曾燕就在饭后严澈家人惯例歇息的葡萄架下,开口道出了一个大决定,一个她和于宗义商量了一上午的决定。
“什么?你们要在这里定居?”严国盛手里还夹着于宗义递上去来的香烟,嘴大大张开,露出了一口白牙:“你们不回城里了?要在我们乡下住下来了?”
张超英暗不迭狠狠掐了严国盛腰间肉一把,恶狠狠地剜了严国盛一眼,转过脸看着曾燕时已是一脸笑意——变脸速度惊人:“妹子,真决定在咱乡下住下了?”
曾燕笑笑,拉过张超英的手,眉眼间早已洋溢着不可遏止的笑意:“姐姐啊,难道你怕我住下来吃你住你的啊?”
“呿。”张超英狠狠地啐了一口,娇嗔地剐了曾燕一眼:“你说的什么话啊?咱乡下不比你们城里,做啥都自给自足,你要来住啊没问题,咱姐俩儿一起下地种呗!你两口子能吃我多少粮食?”
“哈哈,那是那是。”曾燕被张超英“可爱”的笑颜逗乐了,两位老人手牵手地进屋继续嘀咕去了,葡萄架下留下了几个老老少少的老爷们儿。
“那啥……你们在湾里住?”严国强有些惊讶,不过,却更多的是笑意,看着于宗义,眼角弯出了褶子:“嗯,湾里也不错,回头我跟五爷爷问问,咱湾里那些出去做活儿,哪家有空房子……嗯,不对,要是你们不嫌弃啊,可以住我们这里……啊,要是介意,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住我们家在湾里的老房子,虽然……”里面还有给我婆姨空着的房子,唉,你们是客,我给匀匀也成。
于宗义看着严国强,也将他眼底的犹豫,话后没说完的半截看在眼里,嘴角有些抽搐:实在不明白,小瑜到底看上这个人哪里……无论怎么看,这人都配不上小瑜。
转眼又看到严澈盯着他的眼神儿,于宗义心底暗叹一声:唉,还好严澈几乎完全继承了小瑜的容貌和聪明,真是……越看越可爱啊!
当然,众人都不明白于宗义心里所想,只是觉得在发呆神游的于宗义或许在思考,也不催促,只是等着他的决定。
倒是藤子都,他被于宗义看严澈的眼神刺激到了。
暗咬白牙,藤子都恶狠狠地心道:靠,这老家伙不会是个老兔子,看上我家严澈了吧?!靠,靠靠,你拿什么眼神儿?看毛看?你那么老了,还有胆子肖想我家严澈?靠,看老子回头揍不扁你,哪怕你是老人家,谁叫你老归老,却倚老卖老是个老不休,老色鬼,老龌龊,老兔子,老变态呢?靠靠靠……
说来道去,藤大少口里左一个“老兔子”,右一个“老兔子”的咒骂,完全忘记他自己也成了“兔子”。
这家伙,总是学不乖!
严澈可没注意到藤子都那已经愈发扭曲的表情,反而斜了一眼又开始在逃亡的翟让,还有其身后似是笑弯了眉眼,亦步亦趋的小金,脸不自觉地暗抽了一下:这家伙,没救了!
目光转回于宗义身上,严澈道:“竹楼房间挺多,要不就住这里吧!”他可不想像他老父亲那样把老院子借给于宗义老两口暂住,那里还留着万俟姝瑜生前用过的东西,每天不是他,就是严国强都会过去清扫一遍……他不想便宜了于宗义,更不想因为住进那里,招来曾燕的醋意,一怒之下毁了属于万俟姝瑜的遗物。
“那倒不用。”于宗义回神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我跟老伴儿上午的时候打听了,像我这种念头的人还不少,在你们前面那个……那个……”
“柳家潭?”严国强接茬。
“嗯,对,就是柳家潭。”于宗义又复杂地看了严国强一眼,目光凝注严澈,继续道:“在柳家潭就有房子专门出租给我们,我也去看了,小院子简单又干净,还不错。”
“小院子?”严澈愕然地看向老父亲:什么时候柳家潭出了这么多小院子了?
回答严澈的不是严国强,也不是严国盛,而是藤子都。
藤子都猴急地跳出来,带着已经成为习惯的谄笑,道:“啊,我知道。”
看到严澈的目光投注过来,藤子都飘了:“我知道,那个……嗯……”藤子都觉得脸有些发热。
严澈眉头微微一拧,藤子都顿时犹如被泼了冷水,嘴角都被泼掉了下来,语调由高亢转成了委屈的低喃:“那啥,邬子荡搞了农家乐,柳家潭也借风弄了起来,还开起了不少间乡间旅馆。呃,旅馆方便逗留的游客居住……后来,不知道谁脑子活络,干脆把那些一家人都出门打工的人动员起来,小院子做了简单的打理后,变成了出租屋,出租给想要到乡下居住的游客。”
听完藤子都嘀嘀咕咕一阵“嘟囔”,严澈这才恍然大悟。
“就这么短时间内?”有些不置信地严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严国强。
严国强点点头,严国盛开了口:“可不是嘛,三儿啊,你都好几天没去送过春儿兄妹上学了吧?回头出去走走看看,别老窝在屋里。”
藤子都忙不迭点头称是:就是就是,老憋在屋里会发霉的……最好最好……严澈,我陪你出去散心吧!
没理会藤子都这会儿诡异的表情(你一大老爷们儿装什么可爱啊?),严澈心惊乡亲们脑子的活套外,更诧异乡亲们熟谙生财之道:谁说农民死板不思变通,活该穷一辈子?那是因为没有机会、没有条件让他们改变环境。这不,现在条件机会都来了,谁能说农村人不如城里人了?
在严澈心下得意,藤子都被无视得委屈下,于宗义也把自己在柳家潭租房的位置告诉了大家,严国盛愣了愣——原来那地方是女婿柳建国家的老宅子。
“他叔,那不是佳美家的老宅子么?”严国强口直心快,直接问了出来。
严国强一开口,几人都愣了。
严澈是不知道柳建国在柳家潭还有院子,想想也是,不管柳建国一家多早搬到了镇上,原先在柳家潭的房子也不可能跟着搬吧?更何况他这个好多年都没回家的人,不知道是正常。
藤子都一头雾水,看着一头迷惑的于宗义,又看看严澈,最后落在严国盛身上:“叔,那是佳美姐家的老宅子?”
严国盛点点头,道:“嗯,是她公婆父母原先的房子,只不过和建华父母分家后没多久,就搬去镇上了,那房子基本没住过就是。”
严国盛说到这里,才想起那破房子要是说“新”就有点太坑人了,连忙改了口,继续道:“呵呵,虽然有些年月了,但是真没住过人。”话,自然是向着于宗义说的。
于宗义颔首,略带沉思地道:“确实,上午过去看了看,那边还是比较‘干净’的,不然她也不会看中那个院子。”说话间,于宗义瞄了一眼竹楼的方向,曾燕正和张超英手牵手坐在堂屋里闲话家常,别提多亲热了。
扯了几句柳家潭房子的事后,很快房子的话题就被几个大老爷们儿岔开来。
从房子,他们闲话到了“城里人为什么现在总往乡下跑”。
“你说啊,你们城里多好啊,弄不懂怎么那么多人说咱农村过着舒坦。”严国盛噙了一口茶,因为女儿女婿多了一笔收入,笑眯眯地玩笑道:“当初咱农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城,想弄个居民户口,那可是闹出不少血案啊!”
于宗义似乎也少了对严国强的某些不明因素,渐渐地放开了心胸,谈笑风生很是一番大度模样:“那可不一定,你要知道农村的好,只有我们这些在城里方块房子住久了的人才知道。”
“啊,高楼大厦多好啊。”因为严澈的回来,更因为严家湾的改变,老实寡言的严国强也比以前有了多话,偶尔还能和来严家湾的旅客侃侃一段。此刻,见到大家都谈得开心,也拉开了话匣子:“咱见过最高的楼,恐怕……恐怕……”
“哎呀,四个,不就是县城那个百货大楼嘛,还要想半天。”严国盛笑嘻嘻地接着话,难得地打趣了一次严国强:“咱镇上没高楼,最高的就是几年前新修的邮政局那栋六层高的房子,早两年我和四哥去了一趟县城,啧啧……人家说住云里,恐怕住那楼里的人就差不多了。”一边得意地说着,严国盛眼底满是憧憬。
于宗义嗅了嗅严澈泡的另一种没拿出来过的茶,对于一个懂茶的人,于宗义自然分得出这茶不是一般土茶,但是到底是什么名贵茶叶……于宗义还真的觉得不像。但这茶叶却真真是好东西,闻着清新的竹香扑鼻,醒神醒脑不说,那股子新鲜味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表达出来的。
嗯,这碧油油的茶水,比之极品龙井的色泽也不逊色。最主要的是,这一股子似茶非茶的香气,简直……简直就跟闻着后面那一大丛翠生生的活珠子经历了雨水冲刷,在放晴后萦萦绕绕全是一片清香的气味差不多,让人心神俱醉,不由陶醉熏染,却又异常地清醒,清醒地在脑中分辨着这股难得的好味道。
“兹”地抿了一口,于宗义微眯着眼,严澈发现老父亲的表情“咻”地一下变了。
好嘛,于宗义这品茶的模样,简直和二伯一般无二,这下老父亲差不多快要炸毛了吧?!
严国强没炸毛。
于宗义一声“好茶”后,严国强就偃旗息鼓,顺带上了一丝得意:“呵呵,这是我家三儿捯饬出来的,野茶野茶,呵呵。”
于宗义摇摇头,面上还带着几缕兴致到了极致的红晕:“这就是乡下与城里的一个区别。”
几人愕然。
“这茶……”于宗义指着陶杯,又指了指身后的竹丛对严澈问道:“是竹芯茶对吧?”
严澈微微一笑,颔首:“不是您指的那丛竹子,是那丛。”说话间,严澈指着水沟边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矮竹:“那就是三叶竹。”
于宗义一愣,晒然:“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几人还是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们可是经常喝严澈不知道捯饬什么捯出来的茶已经许久,只知道这些茶让他们这几个不爱喝茶的人都喝得爽口,并没去仔细问过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三叶竹啊,是好东西。”于宗义看着那一片矮竹,一脸羡慕地对几个迷惑地人道:“看吧,这真的是城里与乡下比不起的地方。”
“比如这三叶竹吧,在乡下或许是寻常见的东西,但是这东西啊,说它贱也不为过。”于宗义继续解释:“这东西在乡下属于自生自灭,搁哪都能一长一窝子,但是呢,它却对环境要求特别严格。要是把这东西挪到城里,没过几天,它就得叶黄根烂,金贵得比那些花儿还娇气。”
“这矮竹有这么娇贵?”严国强不信,严国盛不信,就连藤子都也真没注意过,自然也不信。
“真的。这三叶竹,哦,就是矮竹,别看它不起眼儿,要是伤个风感个冒什么的,它可比医院药店的药还要管用,而且啊,这东西熬汁儿还清热解毒,我以前下乡那会儿,有个知青食物中毒了,催吐之后,就喝了一大碗这矮竹熬的汤,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地开始下地了……如今啊,人家做官都做去上面了,还不忘经常喝上这么一大碗呢。”
于宗义一说完,几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矮竹……真有这么好,这么神奇?
摇摇头,于宗义还真不介意来“扫盲”:“你们别不信,这附近田里地里,随便逮一棵野草来,放城里一比,那也是充满了生命的灵气。土药材嘛,哪里能比这‘野生’的更好?”
严澈抿唇不语,看着于宗义侃侃而谈,而自己的父亲长辈们听得津津有味,他并不打算“打扰”,而是悄悄准备起身,我续一壶新水,准备烧开了继续泡茶。
但严澈刚起离座位,于宗义的话题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这竹芯茶就是这孩子焙制的吧?”目光看向的是严澈,于宗义却问着严国强。
这会儿,严国强面带得色,微微笑着点头:“是啊,三儿焙茶的功夫一点儿也不比他娘差啊。”说完又是一阵唏嘘,众人都看向严澈,自然落下了于宗义瞬间转换的面色。
于宗义自然是知道万俟姝瑜的烤茶技术,想当年他迷上着琐碎的茶,不是家里人耳提面命的教诲,反而是为了讨万俟姝瑜的欢心。只不过,庄暮生更胜一筹,他惨败而已。
“嗯,是很不错。”于宗义承认得有些心不在焉,严澈也没在意,只是回以大家一个似是羞赫的笑容,便起身进了灶房。
这样一来,严澈不认为于宗义会做些什么不利于他家庭和睦的举动,反而为于宗义留下居住多了一层深思:这算什么?打算要在娘生活过的地方体验一番?
严澈有些不屑,也有些无奈。
所谓执着之人有时候是很让人头疼的,于宗义正是这类人。
你不能说于宗义是个自私残忍,没有责任感的男人,试问,哪个人心中没一个执念呢?
而于宗义,只是恰好属于众多执念中最难缠的那一类——将执念铭刻于心而已。
心病还须心药医。
严澈相信,要是于宗义真的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不管是不是能消除他对万俟姝瑜的执念,至少,于宗义一定能在其中体会到何谓“老伴”。
想着想着,严澈笑了,手下的动作也利索起来:这样的人,换个角度而言他的过去种种,于宗义确实也是属于一位可爱的长辈啊!而且,还是曾经很接近娘过去生活的故人呢!
等严澈拧着一壶新烧开的山泉水走出灶房时,发现只是这么一小会儿,自家院子里,似乎,变得有些太过热闹了一点。
严澈拧着水壶,一边走向葡萄架下,着手新沏了一壶茶,一边看着院子中多出来的人,带着疑惑轻声在藤子都耳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一会就来了这么多人?”
严澈的靠近,藤子都心都揪了起来,噗通噗通跳得异常热烈,一息之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堪堪平复那份悸动难耐,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用着有一丝暗哑,可以压低的低沉声音道:“嗯……昨天目睹小金小银的游客,都要求过来看看它们。”
藤子都异常的声音让严澈的身体几不可查地轻微一颤,快速地闪开,保持了与藤子都一人距离:“看小金小银?”明明都围着那只古怪的雪狐猴,张张脸都带着激动兴奋啊。
“咳嗯,小金小银太诡,只逮到了这小家伙。”严澈的躲闪,藤子都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心情极好,带着不可查地贪婪扫视了一遍严澈的脸,气定神闲地解释起来。
看着被人围在中间“叽叽吱吱”叫的小家伙,严澈有些心疼,却又觉得这家伙真不是一般可爱,特别是招惹大胆,被大胆追得满山跑的时候……咳嗯,这不,小家伙被围观,大胆得意在旁边看戏的样子……真的太过人性化了。
“嗯,严澈。”藤子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自是已经恢复了正常。
严澈回头,看着藤子都,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说”。
“那啥,小银是公的吧?”藤子都小心组织了一些语句,谨慎地问了出来。
听到藤子都这么一问,严澈侥幸的心态被曝光,人也带上一丝颓然,怏怏颔首:“那还用说?”
“可是……”可是他怎么大肚子了?那可不是生病啊,人家曾教授都“磨”过了的。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严澈咬唇,真有些苦恼:小银的情况就跟男人生孩子一般稀奇,若是被人发现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严澈纠作一团的眉头,让藤子都看得有些不忍,抬手想安慰似的搂严澈入怀,却被一道严厉的目光抑制——目光的主人正是于宗义。
悻悻地收回手,虽然有些不甘,有些抱怨于宗义“算哪门子的狗拿耗子”,想到严澈的“手段”,藤子都还是乖乖地把手放回了原处,道:“那就把小银‘藏’起来吧。”
“藏?”严澈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在一个暗黑的小空间拘押小银,这么一想,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藤子都的“馊主意”,顺便还送了一个大白眼。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到那样,我是指小银尽量不要出现在人前。”藤子都觉得冷汗直冒,赶紧解释:“你看啊,除了曾教授和你我,都没人知道吧?”
见严澈平静下来了,也点了头,藤子都继续道:“我也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看啊,后山就蛮不错的,那口泉旁边不是有处凹岩么?你要不让小金小银先到那边住下?”
严澈拧眉思索,不予回应。
“咳,你看啊,这严家湾来的游客越来越多,来雾戌山的人也不会少,虽然这边说了是自家住地,可是也不可能没人路过啊?!要是被人发现了小银的状况……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藤子都谆谆善诱,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几百倍耐心,充当着新一代的幼儿男教师角色,诱导劝慰着严澈小朋友……baba……
直到雪狐猴这小家伙终于挣脱了众人的包围,惊慌失措地逃到了严澈身边,那群人的相机不由地从小家伙的身上开始往严澈身上咔嚓时,藤子都一个横身拦在了严澈身前,严澈也回神,做了决定。
张超英和曾燕也被人的喧哗声闹出了竹楼,见人往严澈身上猛拍照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护崽儿的天性使她们彪悍地将众人“送”出了雾戌山庄。
而后回过神的严国强严国盛也加入了队伍。
藤子都一直护着严澈,严澈身后衣角上紧紧吊着一直浑身雪白似狐似猴,睁着一双蔚蓝蔚蓝眼珠子的小家伙……于宗义却眼神复杂地在藤子都和严澈身上流转着,思索着。
雾戌山上,隐约传来雾戌山庄内人依然习惯(?)的翟让的歇斯底里到扭曲的呼救声,其间还伴随着小金得意的各种家畜家禽叫声……似乎,他(它)们玩(逃)得很开心。
严澈屋内竹地板上趴着休息的小银耳朵微微动了一下,闭着的眼却没睁开,只是……这个时候,小银圆鼓鼓的肚子,似乎,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额,其实,前一章没写完,结果就给发出去了_|||
最近事儿比较多,闹得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比较烦躁,压根儿静不下心来码字更新……所以,更新就那么耽搁下来了。
不过茶尽量调整一下,希望尽快恢复状态。
啊……好像今年以来,似乎都不怎么顺趟呢……(望天)
谁是该死的人
严家湾的变化,周边众人有目共睹。
且不论是不是因为严家湾那个状元郎在其中添了多少块砖,加了多少片瓦,单单是看临近严家湾的邬子荡与柳家潭的变化,也不得不使人眼热。
眼热的,当然并非只有居住在富源乡与灵渠镇的乡民,还有某些高高在上,权势在握,企图要以此来增加政绩,达到进而继续高升的不劳而获的政客们,他们也开始蠢蠢欲动。
事到如今,他们依旧没有人承认当初怎么没有发现这块璞玉的失误,反而喜沾沾严家湾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也将严家湾这个原本贫瘠的土坷垃,当成了一枚闪亮亮的钻石财宝。
他们没有反省为什么严家湾如今才“一飞冲天”,也没反省为什么严家湾会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只知道:如今的严家湾,到处都是珍是宝,是块肥得流油的上好猪肉……这个宝贝,这块肥肉,他们势在必得。
于是。
严家湾热闹的地下,潜藏着的凶机也随着世人对严家湾的关注度,正隐隐地散发出深层的危险气息,夹杂在这一片安详清和的人间圣地。
于此。
严家湾的天空晴朗蔚蓝中,不经意间飘过几片浓厚的乌云。
临至夏末,郁色更浓,金色渐近,一个丰收的季节即将来临。
严家湾的客流量没有暴增,却也没有出现一般旅游景点的淡季现象,反而,这些来观光的人,大多抱着于宗义的想法,上了年纪的游客多半会选择定居在严家湾附近。
碍于严家湾是一个宗族大村,村里没有一个外姓人家,因此,柳家潭与邬子荡成了他们最好的居住选择地。
因为这些人的到来,也顺势带动了富源乡与灵渠镇的经济,连吉兆县也沾了不少的光……大大小小以田园风光为主的山庄饭庄犹如雨后春笋般,一一冒头,不似邬子荡柳家潭的农家乐,它们的规模更大,装潢细节更精致,吸引到来的客人自然也更上一个层次。
而且,因为严家湾的“自然开发”,交通上也增加了不少变动,经常能看到省城直达灵渠镇的豪华大巴两小时一班,不歇地稳定往来,载来一批批新客人,送走一串串老客人。
为什么豪华大巴不直达严家湾,或是柳家潭呢?
说起来,这还是黄生群这个新任乡长暗地里和张其田商量之后,所拟草的《富源发展策略》之一:原生态才是财富,游客们来观赏的,不正是原滋原味的本色山水么?若是在山水之间增添了现代化方便措施,那么……游客们,还会来这里欣赏原始的田园风光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若变成了那样的严家湾,游客们与其爬山涉水来这里看风景,不如就近在某个公园转一圈,那样省时省事还省钱不是?
这么浅显的结果,黄生群怎么可能看不到?
于是,在有人要求把进严家湾的路拓宽整修时,黄生群没有半丝犹豫地否决了。
如此一来,游客们来到灵渠镇,要过来严家湾时,就必须乘坐人力三轮车,而且……经过时间的历练,三轮车司机们已经完全可以拿导游证上线上岗了。
这么一系列的流水作业下来,没有弊病,更多的便是被“导游”们勾起对严家湾一带的无限性质,加之导游言谈风趣,一路下来田园风光也洗刷掉了在城市中沾染的戾气与烦躁……这,就是一个美好快乐行的最佳开端。
随着客人的增多,严家湾周围的村镇明显热闹起来。
相对的,神奇不次于齐王山的雾戌山,却再次恢复了静谧安宁,满山已经挂果的果树更是为其平添多出一种属于收获的温馨。
售出了第一波矮桃之后,满山的果香已经是到了严家湾游客们口腹之欲寄托处——作为严家湾的老“顾客”们,他们依稀还能回味起那桃子带来的口齿生津的美好感觉,不由地再次咽了一口唾液,开始掰着手指算着下一波果子什么时候成熟:下次,一定要多买一些回家……上次的桃子家人吃了赞不绝口,就连带去给同事吃也得到满堂赞誉,领导也询问是从哪里买来的……嗯,下次多买点,疏通疏通和领导的关系。
至于外面的游客怎么的打算,雾戌山里的人们并不屑知晓,他们只是更加勤劳地奔走田间地头,更勤劳地给山上的果树最体贴的照料。
自打卖了桃子,而且还以二十元/斤的价格全数卖光后,严国强就不淡定了,每天山上跑三趟,简直就把这一山果树当成了摇钱树。
要知道,他一辈子扒拉土地也没扒拉出儿子一次卖果子那么多的钱啊!
坐在山顶的草亭里,严国强看着山下又有客人从垭口出现,徒步走入严家湾时,严国强嘴角弯弯,早已不似六旬老人,看上去正值壮年的他,也不由因为情绪激动而红了脸。
山下池塘里隐隐传来欢笑声,正是已经放假的三个孙子——严家陵、沈春、沈秋,三个孩子正嚷着叫翟让用严国盛粗制的鱼竿在池塘边钓鱼,貌似,正在比赛,输的人今天要帮着严澈做一天的家务。
翟让来了雾戌山已经有些日子,与开始的自在相比,小金小银回来后,还带上了雪球儿,他的日子可谓的水深火热,不过,即便如此,也没见他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像一个农人,更适应严家湾的生活。
这不,战战兢兢地躲着小金,绕着雪球儿,被三个小孩子连拖带拽往池塘拉不说,还得叮嘱几个孩子注意安全。
严国强笑了,嘴角隐忍着的笑意扩展到了脸上,到了眉梢,到了眼底……他看见严澈,他最得意的小三儿,正笑眯眯地笑望着拿一大三小,端着果盘和茶水一步一步走向池塘的草亭中。
“四哥。”
笑意还没随着美好的展望无限延续,严国强就听到了严国盛的声音。
回头,正好看见也学着严澈端着果盘茶具,拧着小茶壶步步靠近山顶的严国盛。
“这么热的天儿,你咋不多睡一会儿?”严国强结果严国盛手里的东西,因为日子一天一天舒坦,他们这些老骨头也学会了享受,这不,自打于宗义来了之后,他们又学会了城里人的午睡。
“还能睡得着?”严国盛撇撇嘴,把水壶放到草亭中的石桌上,开始找着草亭下埋着的插座。
他们已经习惯从前从来没奢望过的大老爷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拜三儿所赐。而且,严国盛和张超英在于宗义两口子在柳家潭定居下来,并经常往返严家湾和柳家潭之后,也抵不过劝说引诱,老两口搬来了雾戌山下居住,和严国强父子吃住在一起,两家人也成了一家人。
“四哥,你说,咱桃子卖那么多钱,马上其他果子也要成熟了,嘿嘿。”烧上了水,严国盛拈了一片张超英和曾燕一起制作的薄荷片儿糖放在嘴里,望着四周的眼底充满了期待,属于农人对劳作一年,等待丰收的期待。
严国强拈起一粒蜜枣儿,顺着严国盛的目光扫视一周,眼底的笑意更浓:“三儿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