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第7部分阅读
斜雨田园箬笠新 作者:肉书屋
,任由严澈怎么哄也不笑一下。
良久。
严佳美又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三儿,你当真是要铁了心回来种地?”严佳美有些妥协。
严澈点点头。
“可是地里活很累的,你看四伯他们在地里刨了一辈子,现在还……”
“姐,我想跟大伯承包山头,就是为了要让嗲过上好日子。”严澈按下严佳美的手,专注地盯着严佳美的眼睛……这时,他才发现,已经那个年轻清秀的佳美姐,如今眼角已经爬上了许多鱼尾纹,眼睛也不再那么清澈明亮,就连白净的脸庞上,也多出一簇簇暗色的斑点。
看着,严澈觉得眼眶发热。
“呵,姐老了,是吧?”严佳美看到严澈的表情,带着自嘲苦笑:“咱家三儿都这么大了,姐还不老就成妖怪啰!”
严澈垂下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下话茬。
“哎,算了算了,你念书多,主意也多,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估计四伯对你的这个做法,肯定是同意的吧?”严佳美伸手掐了掐严澈的脸,一如多年前,她只要一到四伯家,最爱做的动作就是伸手掐这个可爱漂亮的小堂弟,掐了一次不够,就再多掐几次。“不过,我可是听说了,这承包下来,每年交给上面的钱可不少啊!”
严澈微微颔首:“嗯,我知道,这次来,就是为了跟大伯打听这个的。”
严佳美眼一挑:“大伯的话?不能全听。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小心眼
其实吧,不能怪严佳美那么说严国繁,在严国盛一家的心里:除了严国强,其他三个伯伯都不是好相与的。
早些年严兆庭两老还在的时候,没了父母的严国盛被他们接回家后,第一个对严国盛翻白眼的就是严国繁。
那时才五岁大小的严国盛虽然小归小,但是自从他嗲病逝他娘改嫁后,小小的心灵里就比一般孩子敏感,眼力劲儿特别好,一进严兆庭家就显得谨小慎微,害怕不讨喜。
严国盛知道大伯家这四个哥哥,除了少言寡语,却是真心的上前拉着他上桌吃饭的四哥外,另外两个哥哥在他进门时,就直接送他一串串的冷眼刀子,大哥更是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当然,这些都是在趁严兆庭夫妇不注意的时候。
也由此开始,严国盛小心谨慎,多做事少说话……但是,只跟着严国强,做什么都粘着严国强,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只有这个不多话的四哥是真心待他的。
后来严兆庭夫妇死于一场意外的泥石流,双双埋骨在赶集回来的豆枣儿坡下。
严家四兄弟闹分家,严国盛却知道是严国繁背地里出的馊主意——严兆庭夫妇尸骨未寒,老三严国富家里的就吵了起来,不分家就不过日子了。
分家,严国盛这个“外人”自然成了编外,严国强却没说话,拉着严国盛就去了湾后头——那时湾后头就一间茅草房,还是严兆庭家堆柴的柴房。
好吧,这样严兆庭一脉算是“铺开”了,一分为四;而严兆庾一脉就剩年纪还小的严国盛。
这样分家也就罢了,后来严国繁入了党,竞选族长,乃至村长,第一个找的就是严国盛,连哄带骗加威胁,严国盛对严国繁算是彻底的恨上了,也怕上了。
张超英只给严国盛生下一个闺女严佳美,村里闲话的根儿,就从严国繁家里传出来,由严国富家里那口子传开的——说什么“严兆庾家算是绝户了”。
因为这个,还在做月子的张超英差点闹得喝农药,好在严国盛看得紧,拦了下来。
为了这,严国盛在严家湾众人跟前耍了一次狠,抱着满月的严佳美在严家宗祠跟前说了一次指天发誓的狠话:“我严国盛这辈子就只要这么一个闺女了,你们是不是也准备把我逐出严家族谱?”
严国繁走出来,借着风,虚伪地把严家湾众人狠狠地说了个遍,其义正言辞得令严国盛拳头捏得咯咯响。
也是这次风波,严国繁不仅被老辈子们推上了族长的位置,还被指派为严家湾一村之长。
气得严国盛几次想去揍严国繁,却被严国盛拦住了。
到严佳美长成大姑娘了,准备出嫁时,又出了一次风波。
原因是严家湾另外一个女孩也看上了柳建国——那个女孩和严国繁已经出嫁的闺女严金月走得近,算是感情极好的“小闺蜜”。严金月出坏招告诉那女孩,柳建国的家在镇上,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嫁过去就能算半个城里人,“姐妹”俩还离得近。
于是,人为的造就了一段三角恋。
严佳美被那女孩戳鼻梁骂“狐狸精”。
其实,看上严佳美的是柳建国,主动找人上门提亲的也是柳建国家人,哪来什么“第三者插足”之说?!
严佳美虽然还是嫁到了柳建国家,但是公婆待她并不是很热乎。
从严金月撺掇起来的那一闹,柳建国父母一下觉得自己憨呆呆,唯恐娶不到媳妇儿的儿子,居然这么“俏市”,对严佳美有些“不满意”了。
好在柳建国是真的喜欢严佳美,对父母的行为直接用分家来要挟。
柳建国父母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到儿子的决绝,才悻悻地消停下来……直到两老离世,严佳美的婆媳关系都不是那么顺趟。
如今逢年过节的,严佳美即便带着一家四口回娘家,也最多只是好烟好酒的买去看严国强这个四伯,至于其他三个伯伯,别说严佳美了,就是严国盛张超英也鲜少走动。
算来,严国盛一家和其他严家湾严姓人家的关系,也比和严兆庭一脉(除了严国强之外)的关系好。
这会儿严澈说要去找严国繁,严佳美第一反应自然是递上白眼一枚:我不乐意去!
哪怕再怎么不待见严国繁,严佳美可不会为了自己的一些小怨恨耽误了最宝贝的堂弟。虽然严澈的事一定要严国繁经手,但是严佳美却带着严澈去找了另外一个人。
严澈不解。
严佳美告诉严澈:“三儿啊,我跟你说,找这个人,绝对比找那老头实惠。”
“怎么说?”严澈迷惑地看着一脸“听我的没错”的严佳美。
严佳美对严澈这样的眼神有些尴尬,揉搓了一把严澈的脸,严佳美这才“罢手”,正言道:“这人懂的多,而且,感觉背景很不一般。上次你姐夫出了点事,就是这人几下摆平的。”
听严佳美这么一说,严澈更迷惑:“这人?”
点点头,严佳美拽了严澈继续走:“嗯,一会儿告诉你。见了你就知道了,很不错的一个年轻人。听说也是大学生呐!”
兜兜转转到了马路边的一个商店前,严佳美套了一块钱,要打电话。
严澈连忙拦下严佳美,拉着严佳美到了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有些难为情地说:“姐,你要打电话不早说?用这个。”
严佳美不知道严澈为什么拉着她跑,现在一看:“哟,三儿,你这个手机真好看。不便宜吧?”
看着严佳美小心翼翼捧着自己那个手机,翻来覆去地一脸惊喜,严澈的心里,又不好受了:“姐,咱有电话,用这个吧!”
严佳美欢喜地点点头:“嗳,好,好,好。我家三儿也有手机了。”
正准备伸手去按,严佳美却停了下来,把手机递还给严澈,一本正经地说:“三儿,还是别用这个了,这东西贵,咱还是去那边打电话吧!”
严澈无奈,又把手机塞回了严佳美手里:“姐,就用这个。回头等三儿给你买三部手机。一个拿来打,一个拿来看,一个拿来扔着玩……”
话还没完,严佳美笑出了声,伸出两根手指,掐着严澈的脸就是一通笑:“臭小子。”
严佳美虽然当严澈开玩笑,也乐得严澈这么开玩笑。可是严澈却是真的有这个打算,真的想去给严佳美买手机……虽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帮严佳美一家。
想到这里,严澈更是坚定了“留下来,包山种田,创造奇迹”的念头。
严佳美一个电话打完后,严澈就从商店里买了两罐可乐回来。
看到严澈手里的饮料,严佳美眉毛皱成了一条线:“我说三儿啊,姐不管你是不是挣了大钱,但是你也不能乱花钱啊?这个可乐还不如家里的茶水,连你俩外甥外甥女都不喝的。你有钱也要省着花,不然将来娶媳妇儿怎么办?”
严澈笑笑,塞了一罐进严佳美手里,搂过严佳美的肩头,撒娇道:“姐,三儿不娶老婆了,姐都被姐夫娶走了,三儿还上哪去找这么贤惠的女人啊?”
这话听得严佳美嗔怪一声,又狠狠捏了一把严澈的脸,这才放手用吸管小口小口,很是不舍的喝着可乐。
严澈扭过头,眼眶发润。
没过多久,严澈看到一辆熟悉的自行车,依旧那么“叮铃铃”地一路响了过来。
严佳美站直了身,冲自行车招手。
严澈一愣,心道:好嘛,原来佳美姐找到人是他。
来人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看到严澈站在严佳美旁边,愣在原地:“诶?这不是严家湾的那个严澈么?你怎么在这啊?”
严佳美疑惑:“小萧啊,你认识我家三儿?”
“啊?柳嫂子,严,严澈就是你说的那个宝贝弟弟严小三儿啊?”来人乍呼呼地指着严澈惊呼出声。
严佳美笑眯眯地拉过严澈:“三儿,这个就是我说的小萧,萧辛偐。小萧啊,这个就是我的宝贝堂弟,严澈。”
“小心眼?”严澈“噗”地笑了出来,而小心眼……不,萧辛偐脸顿时红到了耳根:“萧辛偐,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辛亥革命的辛,人旁偐。”说完,萧辛偐还是一头雾水似的挠着头,看着严佳美说:“柳嫂子啊,你不是姓贾么?怎么姓严了?”
严佳美一怔:“谁告诉你我姓贾的?我姓严啊。”
萧辛偐有些委屈地看着严佳美:“柳曲,柳曲说你叫贾美,所以姓贾。”
闻言,严澈再次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惹得萧辛偐丢了一个眼刀子过来,严澈假意咳嗽了一下,憋得难受。
“呃……我姓严,叫严佳美。”严佳美也有些憋笑,不过女人家心地好,愣是没有笑出来,憋得一脸粉霞,双眸微漾,生生平添了几分成熟女性的柔媚。
萧辛偐也红了一张脸,咧着嘴傻笑:“呃,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呵呵。”
“柳曲那坏小子,回头我收拾他。”严佳美见萧辛偐没有半丝介意,不由责怪起那个小混蛋儿子来。
“别,别。”萧辛偐连忙摆手:“柳曲很乖巧的,这是我自己弄错了,和他没关系。”
“本来就是,自己笨,怎么能怪小孩子。”严澈轻声嘀咕了一句,再次被耳利的萧辛偐听到,那双委屈的眼睛瞄了过来,看的严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柳嫂子,那严江也是你弟弟?”萧辛偐忍不住又问了严佳美一句。
这下严佳美的脸彻底红了,是郁闷的红了:“严江是我大哥。”
严澈闻言,再次丢了萧辛偐一个白眼,心讨:这人怎么这么没心眼儿,哪有人当着女人的面说人老的?再不长眼的人也能看出大哥比佳美姐大吧?!
这下,萧辛偐扶着自行车,当场就傻了。“呃”了半天,也没“呃”出一句话来。
严佳美豁达大度,也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人的莽撞,很快就不计较萧辛偐的语误,招呼着两人往家里走,说是站在马路边说话算什么事,人来人往的,看着多闹心。
严澈倒没说话,搀着严佳美的手臂,就走了前头带路,萧辛偐因为刚才说错话,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地跟在两人后面,脑袋耷拉着,似是在反省(……o(╯□╰)o)。
说萧辛偐这人没记性,也一点不为过。
一进院儿,萧辛偐将自行车往院里一靠,就跟着严佳美和严澈进了大屋。
严佳美问萧辛偐吃饭了没的时候,萧辛偐已经打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正在选频道,头也没抬地跟严佳美说:“柳嫂子,我要吃你做的辣酱面。”
那情形,一点也不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似的,看得严澈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不过,这萧辛偐愣是一点没察觉。
气呼呼的严澈一甩手,跟着严佳美出了大屋,钻进了旁边的灶房。
严佳美见严澈这表情,呵呵一笑,道:“三儿啊,你别介意,小萧这人没坏心,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严澈“哼”了一声,没搭理。
于是,严佳美一边洗锅刷砧板,一边和严澈说起了半年多前的一件事。
半年多前。
柳建国那时还在开那辆旧的三轮摩托,专门拉客做生意。
有一天下雨,柳建国的三轮摩托在载客的途中打滑,碰上了一辆刚好经过的轿车,引起了一起小小的交通事故。
虽然只是在轿车车门上刮花了一块小拇指指头大小的漆斑,可是那车主却不依不饶,硬是要柳建国出一千块钱赔偿。甚至威胁说不赔钱的话,就扣下柳建国的三轮摩托。
柳建国是老实人,虽然知道车主这是在勒索自己,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两方人焦灼在灵渠镇去吉兆县县城的公路人,引得一群人围观。
哪怕围观的人也知道柳建国被勒索,可是他们一看到那辆轿车车牌,就知道车主肯定是市里的人,也都不敢吱声,只是小小声地骂着那车主。
这时,正好送信的萧辛偐路过,上前帮柳建国说话。
那车主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见萧辛偐的装扮只是个邮递员,嗓门更大,吆喝着报警。
本来那车主以报警为由,只是为了吓唬老实人柳建国,哪曾想萧辛偐却真的掏出手机,作势要真报警。
车主一愣,问萧辛偐什么意思。
萧辛偐问柳建国口袋拿了五十块钱,就对那车主说:“我看你车也不是什么好车,出口就要一千,你还真能开口。这里五十块,要么私了你就拿走,要么咱们上警局说去。好像……你这车的车牌……”
车主听到萧辛偐的话,顿时脸色一白,看萧辛偐的眼神带着怯意,一把夺过萧辛偐手里的五十块钱,恶狠狠地瞪了柳建国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就上了车。
为了这事,柳建国不知道怎么感谢萧辛偐,直接把萧辛偐带回了家,让严佳美做了一顿好吃的,算是答谢萧辛偐。
严佳美虽是妇道人家,可是做人处事比柳建国圆滑不少,几句话下来,萧辛偐直接改口叫柳建国“建国哥”,喊严佳美“柳嫂子”。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萧辛偐每到月底,一拿了工资,就好酒好菜的买来柳建国家,让严佳美做一顿好吃的。
听严佳美把这事一讲完,严澈轻轻的瞟了一眼大屋的方向,脸色缓和不少。
严佳美见了,乐得一笑:“三儿啊,这小萧性子直,性情仗义,这不,拿着大学文凭,在邮局做了快三年,还是邮递员。”
严澈闻言也乐了,道:“这种人不懂得讨好上面人,能升职才怪呢!”
严佳美也不枉论严澈说的话,只是笑着说:“不管升职不升职,这小萧却是是好人。”
没有反驳严佳美的话,也没有应声,但是严澈却在心底点了头。
算是默认了。
严佳美用中午吃剩下的一点五花肉,剁成了肉沫,过油,合着自家做的辣椒酱翻炒一下,就铲出锅来,盖到了煮好的挂面上。
再把一截洗好的大葱,斜着切成丝,放到了碗上面,抽了一双筷子,端到了大屋。
严澈也仔细熄了火,跟着严佳美出了灶房。
萧辛偐是真的喜欢吃严佳美做的这个辣酱面,一接过严佳美手里的碗,就不管不顾地趴在沙发前的木茶几上,稀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严佳美倒了一杯热茶放到萧辛偐旁边,笑着说:“哎哟,慢点吃,不够嫂子再给你煮。”
一边满嘴面,一边辣的嘶嘶叫的萧辛偐抓起水就咕嘟咕嘟喝掉一半,再埋头继续“苦战”,之余还口齿不清地说:“够了,够了,嫂子,你做的辣酱面总是这么好吃,怎么吃都吃不厌。一个礼拜不吃一回,我都觉得嘴里淡出鸟味了。”
看着吃得满脸辣酱的萧辛偐,严澈白眼翻得几乎全是眼白:这人,怎么这个邋遢,这么讨厌啊?!佳美姐做了面,连声“多谢”也不会说。莽汉,莽汉!
不到五分钟,萧辛偐愣是将一大海碗的辣酱面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多余的辣酱汁也没剩下。
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萧辛偐这才端着严佳美第四次给他倒的热茶,靠着沙发,抹着满是红油的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嫂子,建国哥太有福气了。”
严佳美倒仿佛习惯了萧辛偐这个样子,笑骂了一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萧辛偐吃饱了没。
萧辛偐忙不迭点头:“饱了饱了,有这一顿,我晚饭都不要吃了,真香!”说话间,还煞有其事的咂吧着嘴。
看得严澈忍不住又是一连串的白眼猛翻,心底大骂:猪!小心眼的猪,不对,没心没肺的猪!
赵翠花来了
看着一副餮足模样的萧辛偐,严澈心里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他真的很不待见这个没点眼力劲儿的“莽汉”。
不过,既然严佳美不介意,他能说什么呢?所以,严澈也只能安静的坐在沙发旁边的板凳上。
倒是严佳美东敲西碰的,也没主动跟萧辛偐提及了承包荒山的事,炉火纯青的说话技术,绝对属于天生与来,无师自通。
说实在的,严澈听着严佳美和萧辛偐的谈话,对这个姐姐越来越佩服了,心想:要是给佳美姐多念点书,到大城市里的正统公司上班,指不准还是一个业务能力极强的公关骨干呢!
当然,这个只是在严澈心底悄悄的想着,这话说出来还不得让严佳美一通“好捏”啊?
总算等到萧辛偐想起严佳美打电话找自己,一定是有事时,严澈已经濒临爆发。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萧辛偐放下茶杯问道:“柳嫂子,你找我来是有事吧?”
严佳美一拍大腿,道:“啊,瞧我这记性,小萧你不提,我都给忘记了。”
严佳美这动作,严澈是看得清楚,虽然嘴上是说着“忘了”,可是那表情可以点也不像不记得正事的看家婆姨。
“小萧啊,是这样的,你上次不是在跟你建国哥说起包山的事么?”严佳美又给萧辛偐续添了热水后,坐到严澈身边,看着萧辛偐,有条不紊,娓娓道来。
“啊?……嗯,是啊。”萧辛偐喝着热茶,点点头,迷惑的双眼盯着严佳美:“柳嫂子想包山?”
“哈哈,哪啊!”严佳美连忙摆手摇头,打着哈哈:“你看我这个全职家庭主妇,像是那要做大事的人么?”
严佳美的话一出口,萧辛偐立马反驳:“柳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细心有耐性,要做事的话,一定成。”
听着萧辛偐的恭维话,严佳美也很是受用,眉眼弯弯:“好啦好啦,就你这嘴会说话。小萧啊,你知道那包山有什么条件么?”
想了想,萧辛偐嘴角一斜:“还能有什么条件?承包承包,要的不就是交钱拍板么。”
“呃……”严佳美被萧辛偐这话一梗,有点愕然,却也很快恢复过来:“那总得有个细节吧?”
点点头,萧辛偐道:“这次好像给承包的山就在严家湾,是严家湾的村长提出来的……啊,柳嫂子,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严佳美看了严澈一眼,严澈不愠不闹,坐在一旁掰手指玩,可是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见状,严佳美也不说什么,继续问萧辛偐:“呃,虽然那是我娘家没错,可是……你看,我不是要在镇上照顾你建国哥和两个孩子么?一家大小都等着我做饭伺候呢,哪有时间回去看啊?更别说湾里有个什么事,哪有门道让我知道啊。”
看着严佳美说得认真,萧辛偐也觉得是这样,晒然:“柳嫂子,你不包山,打听这些做什么啊?”
严佳美瞥了严澈一眼,严澈这时却抬起了头,带着客套的微笑:“只是想打听一下而已,呵呵。”
严澈的话一毕,萧辛偐双眼睁得溜圆:“啊?”似乎严澈和他说话是幻觉一般。
严澈微微一笑道:“嗯,我来镇上,就是为了打听承包的详细情况。”
萧辛偐不解,双眼的迷惑更浓:“啊?你要承包那些荒山?拿来干嘛?”
严澈笑而不答,只是弯着嘴角看萧辛偐,半晌再次重复道:“只是打听一下而已。”
“哦”了一声的萧辛偐,似乎被严澈这样的注视弄得有些别扭,挪开眼神,移了移屁股,躲开严澈的注视:“呃,我倒是听说一些,不过不多。”
听到萧辛偐这么一说,严佳美忙不迭出声道:“啊,那敢情好。小萧啊,三儿不知道那承包的价钱,你给说说看。”
“呃……嗯,听说今年计划要承包出去四座山,就你们严家湾旁边,划属严家湾的齐王山,雾戌山,闸坡山和帽儿山。……这个价钱嘛,应该是按亩算价,具体每亩多少钱,这个细致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萧辛偐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其间借空偷瞄了严澈一眼,发现严澈又再低头掰手指玩(_|||),这才继续道:“不过我听说最小的雾戌山两年承包费一万五。最低两年,不过要一次付清。”
严佳美“哦”了一声,神色有些僵,侧头看了一眼严澈,发现严澈已经陷入沉思。
静默了许久。
严澈抬头,看着萧辛偐,问道:“你知道有年份封顶吗?”
“啊?”严澈突然插话,萧辛偐愣了愣,有些不解:“什么年份封顶?”
“我是指,你说最少得承包两年,那最多能承包多少年?”严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还加以解释。
耸耸肩,萧辛偐摊手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最好你们去问问乡政府的人。哦,这事好像镇政府管不着,只能找你们富源乡乡政府。不过……好像没听说这个。”
随后,萧辛偐细细给严佳美严澈讲了一番承包程序,细致得严澈眯着眼打量了萧辛偐好几次。
其实也不怪严澈,只是严澈觉得,萧辛偐他一个邮递员,怎么对这些东西这么熟悉?连手续程序也清楚地手到擒来,不打半丝犹豫……这明明是那个大大咧咧,唠里唠叨的萧辛偐,讲起流程一套一套的,让严澈觉得难懂、看不透。
萧辛偐对严澈的打量眼神,似乎丝毫不知,还是那么心无旁骛的细细地给两人“普及”承包手续与流程,态度极其端正认真。
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断了三人。
萧辛偐出屋,在院子里接了一个电话后,回来时就跟严佳美告辞,说是邮局有事,不去的话要算旷工。
严佳美想起这个时候的萧辛偐应该在上班,结果被自己一个电话拉了出来……也就不再加以挽留,只是热络地告诉萧辛偐,让他有空就过来坐坐,陪柳建国喝喝小酒,吃顿便饭。
萧辛偐也不客气,咂吧着嘴告诉严佳美自己想吃什么菜。
严佳美也乐呵呵地一挥手,道:“来呗,只要嫂子能做的菜,一定做给你吃。”
临出门前,萧辛偐也跟严澈打招呼,说是有事找他。
严澈客套地笑笑,答应着好,心底却忍不住腹诽:我要真有事了,找你有用么?
但是,严澈看不懂萧辛偐出门时,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就是那一眼的眼神,让严澈莫名地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而后,那串悦耳得有些刺耳的“叮铃铃”声,渐行渐远。
严澈在严佳美回来后,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候,说:“姐,天不早了,我早些时候回去吧!”
严佳美一愣:“今晚不留这里了?”
严澈微微叹息,摇摇头:“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我得回去和嗲商量一下。”
想了一下,严佳美也觉得是这么个事,点头道:“那成,我跟你一去去镇上,让你姐夫送你回去。”
严澈本意想拒绝,可是严佳美不由分说,柳眉一横:“站这儿乖乖给我等着。”
在镇上的停车坪找到柳建国的严佳美,把要送严澈回严家湾的事一说,柳建国没多话,把招揽客人的“空车”牌一扣,答应了。
严佳美叮咛了严澈几句,见严澈回答得敷衍,直接把严澈拉到了没人的角落。
默了默,严佳美拉住严澈的手:“三儿,姐这些年存了点钱,虽然不多,回头我让你姐夫给你送去。”
严澈笑着拍了拍严佳美的手背:“姐,没事儿,不用担心。”
说着就往柳建国的三轮车方向走去,没走两步,严澈又被严佳美拉了回来:“你要是真的打算回来了,真的要包山的话,姐这里真还有点钱,虽然不多……”
严澈回头看着严佳美,伸手给严佳美被风吹散的发丝,捋到了耳背后:“姐,真的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严佳美叹息一声,拍了拍严澈的背,道:“那就去吧,回头让你姐夫早点回来。”
严澈点点头,几步走到柳建国的三轮车旁,爬了上去:“姐,你回去吧,姐夫送我到湾口我就让他回来。”
严佳美点点头,目送载着两个人的三轮车开出停车坪,直到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家走。
回到严家湾,时候还早。
严澈一进院就发现严国强不在家。
本来以为严国强一准儿是下地,却发现严国强的锄头靠在墙角,严澈不由纳闷:嗲上哪去了?
傍晚时分。
严国强回来了,怀里揣回了一个纸包。
听到严国强回来的声响,严澈正好端着炒好的一盘青椒炒蛋走出灶房。
等把饭和剩下的一个酸豆角炒腊肉一块儿端上大木桌时,严澈发现严国强还是跟先前自己看到的样子一样,仿佛没有动弹过。
把饭碗和筷子递给严国强时,严国强看了严澈一眼,遂放下筷子……严澈才发现,桌边摆着一个纸包——包着废报纸的方形东西。
“嗲,这是……”拿着筷子,还没落座的严澈疑惑的看着那个纸包,问严国强。
绵长一声叹息,严国强微微侧过身,拿过那个纸包,把跟前的饭碗和筷子稍微挪开,留出一个位置,一点一点把外面的报纸揭开。
“……钱……嗲,你这是……”哪来的?
“这个,不晓得够不够你包山的承包费。”严国强连着包裹的废报纸,全部推到了严澈跟前:“家里虽然穷,好在还有地,基本还不至于饿着……这几年你们汇回来的钱都在这里,你点算一下,看够不够承包费。”
严澈僵站在原地,看着桌上废报纸里的三沓粉红钞票,眉头纠得老高。
“点点看,不够我明天再去想办法。”严国强端起一旁的碗,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扒饭:“呜,我明天去枝城找找老二。”
从严国强把报纸摊开,到囫囵扒下一碗饭,严澈就僵在那,心思百转,有些酸,有些涩,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滋滋味味,搅得他脑子一片浆糊。
看着严国强缓缓放下碗,眼底带着一丝躲闪,严澈自嘲地轻笑:“嗲,您觉得三儿就这么不济?在外这么多年,还要回来您养着?”
严国强一听,扒饭的动作滞了滞,看着严澈眼底的躲闪更强烈,后来直接微侧过身,口齿不清地说:“吃饭吧,吃了早点休息。”
缓缓坐到严国强对面的位置,严澈放下手里的筷子,手轻轻拂过桌上那三沓粉红的钞票。
第一次,严澈觉得这个颜色很刺眼,刺得双眼发酸,刺得泪腺失控。
手,也不觉的颤抖起来。
“嗲……”
话才刚到嘴边,外面就传来一阵混乱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隐约的,还有女人孩子的声音。
严澈嘴还没来得及合拢,看到严国强猛地站了起来,碗筷往桌上一丢,双手一揽,把桌上连报纸带钱抱进怀里,利索转身,进了右屋。
严国强这一系列动作的速度之快,严澈根本没反应过来,跟前的严国强就没影儿了,紧接着,右屋一阵呯咣的混乱声响起。
混乱声没维持多久,严国强沾了一身蜘蛛网,出现在门口……
见严澈看着自己,严国强觉得老脸有些发烫,低头假装没看到地伸手揭蜘蛛网。
掸干净身上的蜘蛛网后,严国强扯了扯衣角,整平衣服上的褶皱,“咳嗯”一声清咳,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木桌旁。
坐下。
端起碗,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老大家的那个来了。”
伸筷子夹菜时,严国强压着嗓子对严澈说。
果然……
“严旭家的,出来出来,你看你家的篱笆……”
“阿爷,我回来了。”与赵翠花找周金兰茬儿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从院门口传来的稚嫩的孩童声音。
一眨眼儿,严澈就看到一个八九岁大小,虎头虎脑的男娃儿拧着一网兜水果出现在院门口,横冲直闯地往堂屋里跑来:“阿爷,阿爷,我给你带苹果来了。”
“阿爷,我……”男孩儿刚迈进门槛一步,就看到桌旁的严澈,顿时愣在门槛上。
开始兴冲冲的笑,也卡在脸上,小脸蛋染上一层暗红,偷瞄了严澈一眼,挪着小身子靠近严国强,把网兜往严国强手里一递,躲到了严国强身后,先前洪亮的声音不复,变成了嘤嘤嘤像小蚊子似的语调:“阿爷,家陵……回来看你了。”
拍板交钱(上)
严家陵猫在严国强身后,扯着严国强的衣角偷偷瞄严澈时,那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儿,也被严澈看进了眼底,不由出声问道:“嗲,这是……”
“来,吃饭了没?”严国强虽然不是很喜欢赵翠花的泼辣劲儿,但是对严家陵这个孙子倒还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得紧。
所谓“隔辈亲”,这便是原由。而且,严家陵不像别的孩子,虽然从小不在身边长大,却对自己这个“阿爷”孝顺得很。
这会儿严国强把严家陵拉到跟前,让严家陵坐到自己腿上:“你大哥的儿子,严家陵。”说完,笑眯眯地看了看严澈,又看了看严家陵,心情清爽起来,端起碗,就夹菜喂严家陵。
严家陵今天一放学回家,就听见嗲和他娘又在吵架,不过吵什么……他不知道,他一进屋,他娘就不在咋呼了。
晚饭后,听说他娘要回严家湾,严家陵就死皮赖脸也要跟着赵翠花回严家湾,说是为了保护他娘……其实他是因为听说阿爷和嗲一直念叨叨的“传说中的三叔”回来了,他好奇地跟回来一探究竟。
这会儿看到“传说中的三叔”了,严家陵却惊奇的发现学校里那几个神马张怡筠,神马杜悠悠,神马邓艳玲,神马王琦瑶之类的“四大美女”,都是浮云啊浮云。
比起自己眼前这个“传说中的三叔”,严家陵小脸又红了,暗道:果然是级别的问题,顶级和次级品的区别就像神器和一般武器。
这会儿,哪怕在回严家湾之前,已经被赵翠花死命逼迫吃了两碗饭,撑得已经塞到嗓子眼儿了……严家陵还是一边看着自己的“传说中的小叔”悄悄脸红,一边毫无知觉的乖乖张嘴,让自己阿爷喂自己饭。
也不知为什么,严家陵觉得这顿饭特别的香,哪怕肚子已经饱得不能再饱了,可是以看到“传说中的三叔”盯着自己,严家陵就觉得特别有胃口(囧……),对阿爷送到嘴边的每一口饭菜都张大了嘴,大口地吃,大口地咽。(……囧,难道这就是‘秀色可餐’?)
终于。
小容量的肚皮老爷对于严家陵小朋友这次暴饮暴食的举动,发飙了。
“哎哟——阿爷,肚子疼。”
严澈还在含笑看着自己这个初次谋面的小侄儿乖巧吃饭,想着一会儿怎么和这个小侄儿交流时,只见小侄儿脸色一白,五官全部挤作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严澈比严国强反应还快,奔到严家陵身边,一把抱住严家陵,一边上下检查:“告诉三叔,哪儿疼?”从小大哥二哥都对自己好,要是大哥的儿子一来就出什么事的话,严澈觉得他是真没脸见大哥了。(没话说,没话说……╮(╯▽╰)╭)
严国强也着急了,毕竟刚才孙子还在好好吃自己喂的饭,怎么一下就肚子疼了呢?
看着严澈七手八脚地给严家陵检查,严国强端着碗,拿着筷子,愣呆呆地坐在原位,动也不敢动,一脸不知所措:乖乖,这可是怎么回事儿?
“噗——”
这时,严澈发现怀里的严家陵小脸儿更红,亮晶晶地,几乎能滴出血来。
也在这个时候,严澈和严国强的鼻子里,同时闻到一股……臭不可闻的……呃,臭味。
这下子,严国强算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狠狠戳了严家陵脑袋一下,严国强咧开嘴“嚯嚯”地笑了起来。
听到严国强的笑,小家伙的脑袋几乎弯得可以够到胸口了。
看严澈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看老的,又看看小的,严国强不忍心,这才“咳嗯”一声清了清嗓子,抓出严澈怀里的严家陵,使劲扑棱了几下垂得看不见脸的小脑袋,佯装生气道:“你这个贪吃的小东西,遭罪了吧?!瞧你把你三叔吓得。”
听严国强说完,再看看严家陵的样子,想想方才的情形,严澈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看着低着脑袋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的严家陵,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边三辈人上演着一副和谐的画面,赵翠花哼哼唧唧已经走进了院。
周金兰这回可学乖了,一听是赵翠花的声音,干脆拉登关门,不予直接交锋,装了一次怂——反正每次都被赵翠花指着鼻子欺负,哪怕明知是赵翠花故意找茬儿,却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击……怂也不是怂一次了,多次少次有啥区别?出去和赵翠花吵,只会再次气得自己几天吃不下饭而已。
没有周金兰的“造势”,赵翠花不满地唧唧歪歪罢了嘴,很是不甘。
这一进院,就看见自家公公笑眯眯地抱着自家儿子,旁边站在自家小叔……赵翠花心里又不平衡了。
“哼”了一声,连人也不招呼,赵翠花就大喇喇地走进了堂屋,坐到了木桌旁的板凳上。
见赵翠花进来了,严国强笑脸一收,抱着严家陵,侧过身不想看到赵翠花。
严国强是长辈,摆下谱无可厚非。
这下可苦了严澈,抽了抽嘴角,站在那不得不招呼赵翠花:“嫂子,吃饭了没?”
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看到桌上两盘可口的菜,悄悄咽了咽口水,赵翠花有些后悔干嘛要吃了晚饭来?
一扭头,就看到严国强脚边的那一网兜苹果,牙齿咬得“咯咯”响:哼,就说嘛,这小子怎么这么积极,原来是把家里今天中午才买回来的苹果,又一个不落地全部给他阿爷送来了!
这下,看的赵翠花眼冒金星:兔崽子,兔崽子,跟你嗲一样,养不家的白眼狼!!
看到赵翠花扭曲的脸,再看到赵翠花盯着的那一网兜苹果,严澈有所了然,心底油生几分得意:果然是我们严家的孩子。
虽然得意,可不能忘形啊!不然这个不省油的嫂子闹起来,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严澈起身,道:“嫂子,我去添副碗筷,一起吃晚饭吧!”
作势要出堂屋时,严家陵冒出半边脑袋:“三叔,我娘和我吃了饭才来的。”
一听到严家陵的话,严澈站在原地,嘴角又抽了抽,心道:小子,你娘这下要发飙了。
果不其然,赵翠花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