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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上第37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闭上,在遗玉以为他不会回话的时候,却答道:“上本王的私宅。”

    他没有多做解释,遗玉却了然,她只当李泰会在昨日去过的那个小院子里解毒,并没想过他会转到别的地方,她事先没有被知会,显然

    卢智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想通这点,她并没什么不满,因为这样也好,过几日国子监开学她是肯定要去的,到时候还要帮魏王解毒,晚出早归都是在魏王府,难

    免引人注目,上别的地方去也好。

    在认下卢中植之后,卢智曾对她说过,京中许多高官权贵在外都有多处私宅,这种鲜有人知的私宅被称为秘宅,或是为了应付突发情

    况,或是为了藏匿不为人知的事物。上次那些黑衣剑客把她带去的地方,明显不是王府,想必就是李泰的一处秘宅了。

    马车行有两刻钟,停车过于稳当,若不是李泰突然睁开了眼晴,遗互玉会当它还在行驶中。

    跟着李泰下车后,仍旧是一条偏僻的街巷,来往三两行人,遗玉同赶车的阿生一起跟在他身后,走进一户门扉半掩,外观寻常的院落中。

    绕过空荡荡的前院,从花厅穿过,忽见一栋别致精巧的双层小楼立在眼前,院周是比楼还要高多的松柏,完全遮住了院外的视线,这地方

    的确隐秘。

    李泰径自框门走进东边的一间屋中,遗玉正要跟上,却被阿生伸手一引,朝着西边的那间屋子去了。

    阿生带着她看了一遍屋子,进门是客厅,西侧是书房,东侧是宽敞的里卧,卧室一侧堆着四扇围屏,绕进去看了,里面置着一只木质浴

    桶,各种洗漱用具都很齐全。

    房子很干净,不单指卫生情况,也指摆设,墙面上除了两幅字画外就没有旁的东西,桌椅都是檀木,只有脚边雕刻着简单的花纹。

    转完一遍,遗玉又同阿生回到客厅里,阿生对她道:“卢小姐,您就先暂住在这里,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讲了,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人,有两个丫聚可得您使唤,一应三餐都会按时谁备好,您只需专心帮王爷解毒即可。”

    遗玉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点点头,“我知道了,”而后迟疑地道,“我大哥若是上王府寻不到我,怎么办?”

    阿生笑道,“卢小姐放心,我再见卢公子会向他解释,只是这里比较隐秘,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遗玉也知道他们既然这样“输偷摸摸”地转了出来,必不会让旁人知道.也就没多计较。

    “那药材需要几日才能凑齐?”

    阿生想了想,道:“得个三五天吧,您放心,那些东西虽难找,可咱们也是有路子的,哦,还有那图纸,我巳经找人寻木匠做去了,估计后天就能送来。”

    魏王府的办事效率自然不用多说,遗互只是想知道个大概,好提前准备了不见草和寄梦荷出来。

    “我是不是不能随意外出?”

    阿生摇头,“自然不是,您若是想出门,前院有个守门的下人,提前同他说了,我得了信,就会来载你离开,等国子监开学,您不是还要去学里么,介时早晚都是我接送。

    遗玉心中一安,阿生又问过她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被她摇头谢过.才笑着离开。

    他走后,遗玉又在屋子里转了两遍,者着外面天色,就将门虚掩了,把囊袋好生在床里放下,倒在软铺上打了个滚儿,打算眯上一会

    遗玉大概睡了不到两刻钟,就自然醒了,坐在床上等过了迷糊劲儿,才听见厅外轻微的碗碟相碰的声音。

    她整理了下亦鹋,推门走进客厅,见着两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丫鬟正在往餐桌上摆放菜肴,见她出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躬身行礼。

    遗玉走到桌边看了看,四菜一汤,看起来很是可口,刚要坐下,才发现这两个丫鬟还在一旁站着,“起吧。”

    她们这才直起身,相貌都是极普通的,一个到边上铜盆里,绞湿温热的帕子递上让遗玉擦手,一个则立在桌边谁备布菜。

    遗玉拿帕子擦了手,就对她们道:“你们出去吧,把门带上。”

    两人于是一礼,也不言语.低着头弯着腰倒退到门口处.从外面将门掩上,遗玉一手取过银箸,若有所思地看了门口一眼,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让她有些怪怪的。

    第一四九章算是稳定

    也许是因为在白天,遗玉并没有换了一个陌生地方而觉得不自在,午饭吃完看一会儿书后,就躺在里卧的床上睡午觉了。

    这屋子虽然打扫的干净,但显然因为不经常住人而倍感冷清,午觉不过半个时辰她就清醒过来,将床铺简单收拾了下,到隔间书房去练字,笔墨都是现成的,纸张很容易就被她在书架上找到。

    将窗子打开后,任西落的阳光洒进屋里,遗玉手上研着磨,眼睛却盯着桌上的光影有些出神,李泰白日见了光,晚上梦魔坑定会发作,他们之间弱不论尊卑的话,也算是“熟人”了,担心难免是有些的。

    手下墨汁的湿滑之感还是让她暂时止住心绪,从笔架上取了只小号的毛笔,蘸匀了墨汁,提笔落字。

    下午的时光就在练字和看书中度过,期间那两名沉默的丫鬟有送来茶点,味道都不错,若是不考虑同院住着李泰,她竟有种在度假的错觉。

    吃了晚饭,事还是来了,阿生在丫鬟们收拾了桌碗后,走进屋来,屏退了她们,对遗玉说:“卢小姐,王爷白日见了光,这会儿有些头疼,您过去给瞧瞧吧。”

    “好。”药材虽还没有齐全,但那按摩的手法却是能够稍微减缓毒发时的痛苦,应下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同他离开,而是让丫鬟倒热水,在铜盆中仔细净手。

    阿生在一旁看着,等她擦干了手,才领着他走至小楼另一头的房间屋外,夜幕降下,他将屋门打开让她进去后,才跟在后边将门掩上。

    屋里的窗子被掩的严实,若不是阿奇手中亮起一直烛台,遗玉连路都看不清楚,他领着她朝里边走,在一处屏风前停下,将手中的烛台递给她。冲她点点头。

    遗玉犹豫了一下,将烛台接去,阿生退出屋去,她独自绕过屏风,见着不远处躺在榻上的人影,轻声唤了句:“殿下。”

    “过来。”

    他声音仍是带着沙哑,遗玉与心跳微浮后,一手捂了烛光走进,见他双眼闭上,才将烛台在塌侧的香桌上放下,站在软榻一侧。

    双手刚刚伸出就停顿住,“殿下,小女逾越了。”

    “嗯”

    遗玉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张俊美的脸上,转移到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上,双手缓缓伸出‘指关节微动,准确的落在他额头偏上两寸处的发顶上。

    指尖透过光滑的发丝,幅度轻微的摸到头皮上,触手有些发烫的感觉,让她不自在地脸上有些升温,将指腹摆放在好位置,她略微使力按下,见他没有因为自己有些冰凉的指尖而生不适的反应,才又加些力气揉按起来。

    从李泰的喉中益处一节细微的哼声,让她手上一顿,低声问道:“殿下?”

    “继续”

    遗玉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按压起来,时而指尖变动方向,昨晚在家中,睡前她拿自己练习了足有半个时辰,指法不说娴熟,却也不生疏。

    香案上的熏香散发的淡淡气味,她已经熟悉,这种味道很好闻,就连向来不喜熏染的她,也无法讨厌这种宁静的味道

    起初的一些紧张之感散去,遗玉胆子大了起来,便有了闲情去大量李泰的面容,毕竟还有想相处月余,现下多看几眼,也好增加点儿免疫力。

    算上昨天,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人,这是第二次,让遗玉有点欣慰的是,自己没有出现愣神的反应,烛光不甚明亮,去也足够将他的五官展示清晰,比卢俊的鼻子更挺一些,比卢俊的眼睛略长一些,比卢俊的眉毛要淡一些,比卢智的下巴要宽一些。

    比来比去,她不得不承认,李泰的却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称得上“俊美”一词的一个,这是比起旁的华丽的辞藻来的更直接的一个赐予,最贴切。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遗玉的腰和手都有些酸麻,心中暗道等明日一定要向李泰说,把这手法教给阿生,让他来替自己

    察觉到李泰呼吸平稳之后,他将手指慢慢移开,正有些犹豫是否就让他这么睡去,突然,眼中平静的睡脸猛的紧绷了起来!

    双眼是紧闭的,眉宇紧蹙,从略微颤抖的两腮可见他牙齿咬的多紧,只是两次呼吸间,烛光下的俊脸就从略带些昏黄的白皙,涨成青色,宽阔的额头上瞬间溢出冷汗,豆大的汗珠以肉眼不见得速度凝结成形,沿着发鬓滚落消失。

    遗玉心中一紧,这是梦魔发作了!明知道过了十三天,一旦入梦就会叫不醒,但她还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来,轻推着他的肩膀,唤道:

    “殿下,殿下,”榻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脸色在青白之间不停变换着,俊美的脸上竟是生出三分狰狞之感。

    “殿下!醒醒!”遗玉一是顾不上那么多,蹲在榻边,靠近他耳旁,提升呼唤道。李泰吼间不断发出低吟声,呼吸也急促起来,遗玉从刺绣绢帛上见过梦魇毒真正见到却是第一次,她原本因为李泰的态度,觉得梦魇并不如想象中可怕,但现下见了这人的反应,心中去却是一片冰寒。

    “卢小姐不用叫了”

    背后突然想起的声音让已于的声音卡在了喉中,扭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阿生,脱口问道:

    “怎么办”

    说来好笑,她一个会解毒的,到了这时候却去问别人如何是好。

    阿生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不大明显,声音却有些沉闷,“叫不醒的,让殿下睡会吧,他一连三日没有休息过,也是该乏了。“

    三日!遗玉心中一突,又听阿生道:“多谢卢小姐,殿下这回谁的算是安稳些,您先回去休息吧。“

    就这样还算是安稳了些?遗玉结果阿生递过来的烛台,控制住脸上的惊讶,扭头去看榻上脸色更加狰狞,汗水已经湿透了发鬓的李泰,脚步四十定住一般,无法挪动半分。

    “…母妃…母…”

    模糊的听见一句呓语,阿生神色一变,道:“卢小姐请回去吧。”

    遗玉紧握手中的烛台,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了这件让她有些窒息的房间。

    将门扉合上后,遗玉转身深呼吸了几次,院里很寂静,月亮被云遮住,她盯着对面屋檐下挂的那盏孤零零的灯笼发了会儿呆,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个丫鬟守在门外,见她过来,一个上前结果仍未熄灭的烛台,一个将门打开让她进屋去,客厅四角各亮着一立高脚纱灯,这柔和的暖光却让她觉得很刺目

    在圆桌边坐下,遗玉伸手去过茶杯斟满,有些微凉的茶水下肚,让她镇静了不少,可是脑中人不停闪过烛光下李泰青白的面孔,湿润的发鬓,还有最后那横模糊的低吟。

    对梦魇,她终于有了直观的认识,刚才李泰那般痛苦的模样,阿生还说是“安稳“了些,那之前他都是怎么熬过去的?究竟是怎样的噩梦,让他宁愿三日不眠,既然噩梦那般可怕,又为何在清醒的时候让人看不出异样,她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走到桌边,早她手旁放下一盏瓷盅,遗玉揉着额头,问道:“什么东西?”

    丫鬟躬身一礼,没有答话,白日遗玉就发现了他们的“沉默”,就没计较那么多,伸手将盖子打开――是燕窝。

    热腾腾的汤水散发着甜气,她却没有半点胃口,将盖子重新扣上,她也没有洗漱,就走到里卧,躺倒在床上。

    她将十指推开在眼前,一根根看过,最后收拢成拳,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她竟然会觉得同情,还有什么,怜惜?看来她的脑袋真的是有些不清楚了,李泰那样的一个人,任何同情和怜悯放在他身上,怕都是一种侮辱吧。

    ……

    遗玉昨晚睡前不得不擦了些炼雪霜在太阳|岤,才能在第二天早起没有懒床,丫鬟们在门外听见她起身的动静,就开始布置早点。

    阿生在她洗漱且吃过早点后,出现在屋外,“卢小姐,王爷请您过去。”

    遗玉还没做好准备怎样面对李泰,要知道昨夜他见了他那副毒发的摸样,心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但人家都上?门喊人了她也不好拒绝,于是磨蹭了一会才跟着他出屋。

    阿生领着她来到东数第二间屋子,门扉打开着,遗玉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持笔写字的魏王,没有忍不住皱起来,被他抬头捕了正着。

    “进来”

    李泰的神色再正常不过了,精神也看不出半点萎靡,遗玉被他的目光在身上淡淡扫过,虽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迈过门槛,见阿生扔停在门口没有挪动东半步,脚下一滞之后才又继续朝前走,停在书桌前三步处,垂头一礼。

    “早饭用过了?”

    “嗯”遗玉心中正在莫名奇妙的气闷,也没察觉到他问话的奇怪之处。

    “把这些文章看看。”李泰伸手一指书桌一侧三份堆在一处的文卷。

    第一五零章 意外来客

    遗玉正在犹豫着是否要劝说他老老实实进小黑屋里呆着,听了他的话后,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三份文卷,疑惑道:

    “殿下,这是?”

    李泰没有多说,重新批起公务来,遗玉只能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份文卷,拆开绑在上面的丝绳,将其展开。

    长长的一页纸上写满了字,字体中规中矩,她先是大致扫了一遍,内容议论的眼下礼仪制度上的事情,落款是个叫做陈升的人,而后又仔细看了一遍,越看眉头却是皱起。

    这上面的东西在别人看来或许还说的过去,但落在她的眼中却有些狗屁不通了,这文章一方面要求提高对寒门学子的礼遇,另一方面又大加指责了关外之地平民百姓的不教化之处,字里行间透露出一骨子穷酸之气,整篇文章没个重点,倒是尽在显摆自己的学识。

    把这份文卷放在一旁,她又拆开另一份,一看之下差点被气乐了,这文章写的倒是有个重点,却是在指责国子监和州县学院收女子入学的事,认为女子受教无用,懂得过多反而不利家和。

    感到门外渐渐射入的阳光,第三份文卷她没再拆开看,而是将前两份都重新系上,归置好,低声对着李泰道:“殿下,您还是将门窗关上,闭眼养神为好。”

    李泰停下笔,抬头看着她,问道:“看完了?”

    遗玉摇头,“只看了两份。”

    “如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无趣。”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没有一进屋时的不自在,反而放松了不少,言语不同往日那般拘谨。

    李秦放在桌上的那只手,食指轻轻扣了两下,抬起指着对面书架上,“第二排,左数第六本。”

    遗玉见他毫不理会自己刚才的劝说,嘴巴轻轻一撇,朝书架走去,按他说的取了那本书出来,余光扫到上面《山精怪志》几个字时,忍住翻阅的冲动,又走回书桌边,把这本书递过去。

    李泰握笔的手在纸上游走,头也没抬地伸出左手一比对面窗下的红木软榻,“坐那儿看吧。”

    遗玉看看手里的书,又看看那张软榻,心中不解,小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阳光已经从窗中和门口溜进来,她暗叹一口气,再次劝道:“殿下,您最好不要见阳光,晚上会睡不好的。”

    李泰握笔的手很稳,“无妨,本王昨夜休息够了。”

    遗玉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昨晚休息够了,那就是说,今天晚上他不打算休息――也是,白天见了光,晚上又怎么能休息好,那般折磨人的睡眠,不要也罢,可是他今天不休息,明天呢,后天呢,总是有抗不住的时候吧。

    药材没有打齐前,她就算每天帮他做头部按压,也就顶多和昨晚一样,阿生怎么说来着,算是睡得安稳了一些,就那样了,也算是安稳!

    心中不快,但她终究没有表现出来,捏了捏手里的书,她转身走到榻边坐下,人家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她又紧张个什么劲儿。

    书里的内容很有趣,遗玉不大会儿就把心中的不快丢到了一边,专心致志地翻起书来,阳光从窗口斜照在她身上,把她一张白皙的小脸映的有些透明。

    李泰缓缓侧头看着捧着书看得入迷的遗玉,青碧的眼眸中流出些许不知名的光彩,阿生守在门外,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过一遍,脸上露出忧色。

    ……

    并不算厚的一本书,遗玉足足看了一上午才翻去半本,抬头见着仍在处理公务的李泰,将书本阖上,走了过去,打算劝他休息下,中了毒就算不修养,也没得这般劳神。

    没等她开口,就听李泰道:“你回去用饭,午休后再过来。”

    “殿下,您也休息一下吧。”都坐了一个上午了,她这个看书的都觉得眼睛疼,他这个做事的难道就不觉得乏味枯燥吗。

    显然李泰并不这么觉得,被她劝说也不答话,就这么把她凉在一边,她暗自摇头后,就自行离开了,话说到就行,人家听不听那是人家的事。

    午饭有道菜很合她胃口,多吃了一些,漱口净手后,她就在院中散步,没越过东边去,就在自己屋门口正对的那一小块地方。

    阿生从花厅走出来,见着她正仰头盯着西侧侧围墙下的一棵大树,好奇地走过去问道:“卢小姐,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遗玉伸手一指,“那上面有只纸鸢。”

    阿生抬头一看,果然从树缝间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纸鸢,眉头一拧,就提起纵身跃上。

    遗玉微微张着嘴巴,瞪着大眼,看他一蹦点在丈高的墙上,又一借力,跃到了树枝上,那细细的树枝在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的重量下竟然没有断掉!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不然人能蹦那么高么,那是跳蚤吧!遗玉眼睛眨眨地,看着阿生扯了纸鸢后从三丈高的树上一跃落在她身边,忍不住出声问道:

    “阿生哥,你会轻功啊?”

    阿生将手里的纸鸢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暗自抠去了背面骨架上的一块东西,笑着把它递还给遗玉,“嗯。”

    “你真厉害。”

    虽然遗玉看不出人的武功高低,仅是知道阿生有武功在身,但能蹦那么高,又是李泰近身侍候的人,武功是不会低的,不知道同卢老爷子比起来怎么样,卢俊已经去学功夫了,若是过个一年半载的,不说能蹦两丈高,就算是一丈,那也好啊!

    被遗玉夸赞,阿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卢小姐过奖了。”

    遗玉也是一笑,随后有些迟疑道:“阿生哥,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请讲。”

    遗玉便把早上没能说出口的话,顺势讲了出来,“我把抑制梦魇的按压手法教给你,以后由你来帮王爷按摩如何?”

    李泰说过不想让过多活人知道他中毒的话后,遗玉原本歇了找他人代手的心思,可阿生显然是知道李泰中毒的事情,眼下侍候在他身边,帮她代劳了,总比她一个姑娘家的去“哄”个大男人睡觉好吧,何况她真的有些怕再见到李泰那副毒发的样子,因为心里会不舒服。

    阿生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摇摇头,“卢小姐,对不住,这件事情还只能你亲自来做。”见着遗玉脸上的不解,脸上一阵为难后,还是解释道:“这宅子毕竟是在外面,不甚安全,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做,而且、而且您当谁都能在王爷头上……咳咳,那个么。”

    遗玉脸色一僵,有些沮丧地道:“哦,我知道了。”说完就拎着手上黑白又色的纸鸢回到了屋里。

    午觉本来是要睡的,只是想着下千还要同李泰共处一室,她就有些郁闷,趴在被褥上翻来覆去找不到半点睡意。

    就在遗玉盯着房梁发呆的时候,紧闭的屋门响起了“碰碰”的声音,她套上鞋子,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走过去开门。

    门栓刚被抬起,一扇门就被从外面推开,遗玉朝后退了两步,等看清楚蹦进来的身影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哟!”

    白色大鸟两步一晃朝她走近,她反射性地后退一步。

    “哟!”

    大鸟昂头短叫了一声,赤红的眼珠中似是流露出了淡淡的不满情绪。

    考虑到这只鸟毕竟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长相可怕,但从没伤害过她,遗玉也没再后退,犹豫着伸出手,低头冲着高度能到自己胸口的大鸟,有些傻地唤道:“啊,银霄。”

    “哟!”

    银霄金色的利喙一张,回了遗玉一声,左边的翅膀展开成一个有些惊人的长度,在遗玉身侧轻轻一拍,像是打招呼一般,可她却觉得腰上一股大力传来,下一刻就有些踉跄地侧身跌倒在地上。

    “哟!”

    银霄长啸一声,血瞳色彩微变,灵活地颈部左右一摆,侧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遗玉,刚才那只把她拍倒的翅膀又朝她伸了伸,将要碰到她时却又犹豫地收了回来。

    遗玉看着它有些“畏道畏尾”的行为,心里知道它并没有恶意,揉着有些闪着的腰部,苦笑地抬头对上银霄垂下的大脑袋,“银霄,你下次可以不要对我这么热情吗?”

    银霄颈部轻轻转动几下,发出“咕哝”的声响,有些像鸽子,却要沉闷一些,让遗玉惊讶的是,她竟然能从这奇怪的叫声里听出一丝歉意来,真是见鬼了。

    “卢小姐,银霄是不是跑你屋里去了?”屋外传来阿生的声音,遗玉撑着地站了起来,检查了手上并没有擦伤后,才松了口气,应道:

    “嗯,它在这儿,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阿生就大步走到了里卧门口,看了下安然无恙的遗玉,才对背对着他的银霄叫道:

    “银霄,跟我走。”

    听见阿生叫它,银霄巨大的脚爪在地上一移,身体一扭,脖颈一歪,仰头看了一眼他,又歪头看了一眼遗玉。

    “哟!”

    一声短叫后,它并没有跟着阿生离开,反而扭着身子又往遗玉身边挪了挪。

    第一五一章 银宵的反应

    “银霄,过来。”

    阿生又唤了几次,银霄仍然不为所动地贴着遗玉立着,看到它的反应,他不得不对遗玉苦笑着道:

    “卢小姐,我接银霄来就是为了给王爷解个闷,这会儿它不愿同我走,我也没办法,不如就让它先在你这里待会儿如何,银霄虽然个头大些,但对你颇为亲近,是不会伤着你的,你也不用管它,过会儿它烦了,自己就会走的。”

    遗玉低头看着仰头盯着自己的银霄,迟疑了片刻,才点头对他道:“好吧。”

    “哟!”银霄叫了一声,脑袋在遗玉垂在身侧的手臂上磨蹭了一下,就像是听懂了他们的谈话一般,显然它很满意这个结果。

    阿生谢过之后就离开了,留下遗玉和银霄两个眼对眼地干瞪起来,过了半天――

    “银霄,你渴么,我给你倒水喝。”

    “哟!”

    。。。

    阿生离开遗玉的屋子后,就去到东边那间独立的书房,站在半掩的门外报了一声,得到李泰的允许后,才走进去。

    “主子,银霄接来了,在卢小姐屋里。”

    李泰将笔在公文上批下最后一笔,起身几步走到上午遗玉坐着看书的那张软榻上面,闭上眼睛向后躺下,问道:

    “府里有什么动静

    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冒头了

    长安城各派势力的拉锯并不如表面那样平和,几方势力都没有公开闹翻过,但也不会放过任何见缝插针和落井下石的机会

    上次中秋夜宴,魏王府一些深藏多年的暗桩开始浮上水面,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第一时间把这些人揪出来,谁知李泰突然毒发,得了姚不治在关内的消息后,三番两次秘密抓捕又被他逃脱,两件事情一时赶在了一起

    多少双眼睛正盯着盼着向来缜密的魏王府出乱子,本着做好万全之策再一网打尽的想法,李泰毒发一个月后才故意露出蛛丝马迹出来,又放出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只等着一些人上钩,若不是歪打正着遇上了遗玉这个会解毒的,他怕是会继续忍受那梦魇下去,两三才睡一次觉。

    因出现遗玉这么个变数,李泰自然不会再平白受罪,就将计划微变,府里丢着个替身,任何亲信都没有告知,带着遗玉住进秘宅。

    毕竟是梦魇毒发,一旦入梦,就算是雷打到耳边,那也只等着自然醒,危险性是极大的,秘宅有秘宅的好处,也有它的不妥之处,那就是护卫力量不足,魏王府死士有很多,李泰这次却没带几个人在身边。

    想想高阳生辰宴上的刺客事件就知道,明枪不显,暗箭却四埋,几方争势之下什么事做不出,刺杀是最下乘的,却也是最简单有效的,人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银霄今日被从别院偷偷接来,显然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作为一种特殊的凶禽,它的本领自然不用多说,又不像人一样心思多变,就连阿生也不得不承认,若说对李泰的死忠,就连他也要排在它的后面。

    但这种种原因,阿生是不会解释给遗玉听的,便只是说带来给李泰解闷,也半字不提眼下这秘宅中暗藏的危机。

    听李泰低“嗯”一声,阿生又道:“卢公子上午到王府寻人,我把王爷的信交给他,他看过之后托我将这回信捎来。”

    说完上前几步递上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叠起来的白纸,李泰睁开眼睛接过去,抖开看去,上面只有四个字:“言而有信。”

    轻哼一声,五指慢慢将纸张揉做一团,并没针对这四个字多说什么,而是吩咐阿生,“把桌上的东西都送回府去。”

    阿生将桌案上的公文卷册都整理好才将门关上离开,李泰垂在榻侧刚才握着那团信纸的五指渐渐松开,一捧白色的灰尘随之苏洒落在地。

    因为银霄的到来,遗玉的午休时间被占用,算来这是一人一鸟一次在正常的情况下相处,阿生走后,银霄就跟在遗玉屁股后面晃荡出了里卧。

    虽没了前几次对银霄的惧意,但遗玉也不知道如何同银霄相处,便想着应付过去午休,下午去找李泰时候再把这麻烦送回去。

    客厅里,遗玉倒了一杯清水准备喂它喝,看见那闪闪发亮漂亮又锋利无比的黄金眢喙还是作罢。就将杯子置于它跟前的地上。

    “喝水,银霄”

    看着它乖乖地弯身去喝水,遗玉送了一口气,暗道这只鸟果然是痛些人性的,说实话,若是忽略它的体积和浑身的凶气,它是长得极漂亮的,羽毛雪白又棱羽分明,体型流畅又有力――

    正在她欣赏着银霄外形时候,它却突然“咕哝”了一声直起了身子,飞快地左右转起脖子来,大概摇了二十几下后才停下来,扭身往她边上凑了凑,仰起脑袋,好让她看清楚它喙上看着的那只水杯,红眼睛里似有水纹转动。

    遗玉哭笑不得地伸手想帮它取下来,但那杯子却像是粘在它喙上一样,任她一手握着杯子拽动却没有反应,后来她干脆两只手都用上,银霄也配合着它往后使劲,一人一鸟折腾半天,那杯子愣是卡在上面不下来了。

    “咕!”

    银霄一怒之下,轻轻挣开遗玉的双手,弯腰用喙部使劲朝着地上一磕,“啪嗒”一声,杯子碎成了片。

    遗玉摇头一笑,正准备叫丫鬟们进来打扫,就听终于解脱的银霄使劲叫了一声,一只爪子撑地,另一只爪子快速在地上刨了几下,等她低头再看时,那几块碎瓷片已经被它弹地不见了踪影。

    看着仰着脑袋似在等待她表扬的银霄,遗玉简直不知是该夸它还是该训它,犹豫地伸手在它头上一摸,得来它舒服的几声“咕哝”。

    这个样子的银霄让她一时觉出几分可爱来,但她摸了几下就把手收了回来,朝着书房走去,打算练字打发时间。

    银霄跟在她身后晃到了书桌边上,它个头极高,身子挺直,下颔正好搭在书桌边上,一对红眼睛盯着她研磨的手,显出几分乖巧的样子。

    “银霄,我练会字,等下就带你去找你主人。”遗玉将墨研好,提笔之前对银霄说道,虽知道它不大可能听懂,她还是觉得应该交待下比较好。

    “哟。”银霄轻叫一声,下颔靠在桌边,两只翅膀紧紧贴在身侧,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两刻钟过去了,它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遗玉停笔的时候,余光瞄到它这样子,微愣之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之感。

    这只大鸟从第一次见到她后,对她就很特别,举动间都透出亲切之感,就像他们之前认识一样,让她不禁回忆起了小时候同卢俊一起救过的一只小鹰――晴空。

    但两者外形相差极大,当年巴掌大点的小鸟能长成现在半个成年男子的高度,听起来就有些匪夷所思,而且银霄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鹰或者雕。

    遗玉将笔放下,伸手在银霄的脑袋上轻轻摸着,自言自语道:“银霄,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能长这么大,你要是再小一些,我就当你是晴空了。”

    “哟!”

    从遗玉嘴里听到“晴空”二字,刚才还一副老实相的银霄猛然激动起来,张嘴短叫一声,两边翅膀突然开始扑腾起来。

    遗玉将手收了回来,看着它有些“抓狂”的举动,疑惑之后,有些试探道:“晴空?”

    “哟!”

    又听她喊了一遍,银霄干脆身子一倾,拿脑袋在她身上拱了起来,这种反应当下就让遗玉疑心大起,忍不住双手按在它身上,使劲把它推开,有些确定地喊道:

    “晴空。”

    “哟!”

    遗玉眼睛一亮,伸手抵住它想要探过来的大脑袋,想了想,又叫道:“大白!”

    银霄脖子一歪,没有应声。

    “小白。”

    “小雪。”

    “晴天。”

    “天空。”

    “阿生。”

    ……

    一连喊了十几个名字出来,银霄都没有刚才那种反应,遗玉心跳便快了一些,有些激动地又喊道:“晴空。”

    “哟!”拱脑袋,扇翅膀,短叫,很明显的反应,就像是欢快地撒娇,像是小孩子撒泼,没有任何的恶意存在。

    如果对方是个人,听见她喊“晴空”二字有剧烈反应,她会认为他认识一个叫晴空的人,可银霄是只鸟,听见她喊到“晴空”的名字这种反应,不是它曾经听过这个名字,那就是它曾经叫过这个名字!

    如果银霄是曾经听过晴空的名字才有反应,那她在叫出阿生的名字时,它也该多少有些反应才对,但它没有,就好像是知道她在辨认一般,只对“晴空”二字反应,那就是说,银霄很可能就是晴空!

    想通这点,遗玉再难忍住心中兴奋和惊讶,八年了,当年她放归山林的那只小鹰,眼下变成这个样子,来到她的身边。

    遗玉快速整理了一下刚才被银霄拱的有些凌乱的衣裙,准备去找李泰确认清楚。

    第一五二章 银霄的身份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遗玉在待了一上午的书房里找到了李泰,门扉半掩,从一臂宽的门缝中看见躺在软塌上的李泰,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睡觉,但她还是有些迟疑是否要打扰他休息。

    “进来。”

    午后的阳光从空子斜洒进来,只有一半映在他修长的腿上,加上半边阴影中棱角分明的侧脸,让人有种种违和的温暖之感。

    听见他的声音,遗玉半垂着头,推门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银霄也抬爪跨过门槛,见到躺在软榻上的自家主人,咕哝了一声,跃过停在书桌边的她,晃荡到了榻侧。

    李泰微微偏转过头,睁开眼睛看着她,“上午的书看到哪儿了。”

    见惯了他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算前日和昨晚,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遗玉第一次见到他这种带些散漫的模样,不得不说,仍旧很迷人。

    微微清了清喉咙,遗玉把视线称到银霄身上,后者正立在李泰身边拿黄金喙轻啄榻边处木料的,发出些许“嚓嚓”的声响,像极了一个无聊的孩子。

    “看到邙山鼠精那篇,”遗玉答了话后,又接道:“殿下,小女有事想问。”

    “嗯?”李泰漫不经心地应了她一声,朝银霄的脑袋伸出一?手,指尖微微曲起,一个闹崩儿弹在它的头顶。

    “哟!”

    银霄吃痛的朝后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凑上去折磨软榻上的木头,遗玉侧眼看见这幕,一时愣在那里,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

    直到被那双青碧眸子盯着,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呃,是这样的,小女家原先在蜀中居住的时候,曾经从山林里得了只受伤的小鹰,养了一阵子就给放回山了。。。。。。”

    她把晴空的事大致讲了一遍,略过了当时那小鹰差点死掉的事情,又说了几次见到银霄时候它的反应,和刚才在她房里的试验。

    “。。。可是它们模样差的太多,那只小鹰的喙是黑色的,眼睛是琥珀色的,若不是银霄对那个名字反应那么大,小女真不认为它们是同一个呃,同一只鸟,所以想请问殿下,银霄一直就是金喙红眼的吗?”

    李泰听完了她的话,看了一眼又准备凑上来磨木头的银霄,道:“问之这后呢,若是银霄就是你说的那只小鹰,又如何?”

    遗玉有些恍惚,对啊,就算银霄就是睛空,那又怎么样,当时她就是想着让睛空重归自然才将它放走,不管中间那只小鹰经历了什么,它是否变成了现在的银霄,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看见她眼中的迷茫,李泰双眼微眯,对着银宵道:“晴空?”

    “呦!”

    银霄欢快地应了一声,脖颈一转,看向遗玉的方向,双翅蠢蠢欲动,见了它这反应,李泰眼中闪过思索,遗玉则是从迷茫中回神,忍不住露出笑容。

    “殿下,”遗玉对着李泰一礼,“小女问这些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心中不解,相想求个印证罢了,殿下若是不便,可以不用回答。”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他们的感情太过丰富,晴空只是当年遗玉偶尔救获的一只小鹰,她当年可以放走,本就没有什么执念,现在不过是因为时隔八年再见,因为这各种稀奇生了好奇心,想要弄个清楚罢了。

    就算银霄真的晴空,哪怕它对她在亲近,那也是李泰的爱鸟,她可不会犯傻地去要求李泰把银霄还给她,或是让他放归山林之类的,只是想求个解答,这么简单而已。

    尽管早有猜测,但听他这么说,遗玉还是忍不住掩住了嘴巴,一对勾玉大眼园瞪起来,有些巴结道:“那、那它可能就是……”

    这世界上巧合有很多,但多种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而是真相。

    “嗯。”

    遗玉把目光转向银霄,盯着它看了好半天,方才露出了笑容,对李泰一礼,恭声道:“多谢殿下。”

    当年小小的一只晴空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摸样的,除了羽毛的颜色之外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鸟,为何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认得她――遗玉不好奇吗,她当然是好奇!但是她知道适可而止,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答案的,李泰?能回答她那个有些唐突的问题,已经是难得了。

    遗玉这时突然想到了当时初与银霄相见是在高阳的生辰夜宴上,当时若是它没有认出她来,还不能她的手是否能完好至今,当年她同卢俊救了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