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上第36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阳|岤和合谷|岤中,初中毒后只是睡眠不稳一个月,之后便无异状,因人而异,潜伏三至七年毒发。
“殿下,这些手法小女都知道,只是相关药物都不大好找。”
何止是不好找,多是些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尤其是其中两味主药,好在那漆黑扁盒中放有,她自然是不能把这告诉李泰的,只能先把方子大致写出来,让他去寻找,到时自己偷偷将那两味药加进去即可。
“你只需写了方子,本王自会派人去寻。”
遗玉应了一声后,就听他又道:“这梦魇之毒,你会解,可是会制。”
她早料到对方有此一问,沉着答道:“小女不会,姚晃未曾说过。”她说这话出来,并没有抱着让对方相信的想法,只是求一个半信半疑即可。
“嗯,”李泰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若是医好,本王允你一个要求。”
遗玉眉心微跳,感觉到他身上那无形的气势散出,淡淡的压抑之感再次袭来,她却并没有拒绝,而是躬身道:“小女定当尽力所为。”
李泰垂在身侧的手臂轻轻一抬,烛台上的光亮瞬间熄灭,屋里又重新回到了早先那种阴暗的状态,但遗玉仍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明日让卢智把你送到王府来,暂住一阵子。”李泰的要求合情合理,遗玉眼下算是唯一知道如何解得梦魇的人,在府上住下就近照顾也是使得的。
遗玉一愣,犹豫后还是张口说道:“殿下,这解毒至少需得一个月汤药,小女自当亲为,那梳洗和按摩的手法可教给府上的侍人――”
李泰淡淡张开打断她的话,“本王中毒之事,有几个活人知道已经够了。”
遗玉心中一寒,没有再多言语,李泰中毒的事情一直都是在刻意隐瞒着,她不是没想过要保密,却也没将之看的太重,现下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是绝对不想让过多人知道他中毒的事情。
也罢,毕竟到时她还要在药材里面掺杂,就近也算方便。
“你出去吧,将卢智叫进来。”
遗玉躬身一礼之后,一步步退出门去,院外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卢智在一旁轻声问道:
“如何?”
她扭头迎上他略带担忧的眼神,一笑之后,道:“嗯,王爷叫你进去。”
卢智没有多问就进了屋子,阿生在他身后将门重新掩上,没让阳光过多晒入屋中。
院中只剩遗玉和阿生两人,他们只是相互礼貌的笑过,没有交谈,也听不到屋里半点动静,大约过了一刻钟,卢智才从屋里走出来,同阿生道别后,他们在院外被候在那里的管事带出了王府。
龙泉镇租来的马车停靠在王府对面街上,兄妹两人先后乘上马车,车轮滚动之后,遗玉才对卢智道“
“大哥,魏王要我明日上王府暂住。”
卢智大概是因为已经听魏王提过,所以并没有惊讶,而是提了一个问题:“对解毒,你有几分把握?”
遗玉因先前不确定李泰是中了梦魇之毒,也就没有对卢智讲过,这会儿见他问到,没急着回答,而是低声把梦魇详细给他讲了一遍,又将在屋中同李泰的对话,大约叙述了一遍。
卢智在听她解释了梦魇之后,脸上露出了些许地震色,得知李泰已经毒发了一个月后,目光中带出一丝敬佩来。
在已知梦魇之毒的情况下,能够视之无物,我行我素,的确当称是一种气魄,能够忍受这毒症月余,也充分说明了李泰心智的坚韧。
“这般厉害的毒药,姚晃怎么也与你讲了?”卢智的问话并不是对她怀疑,而是有些不解。
遗玉早下定决心,将那扁盒中绢帛刺绣的事情隐瞒下来,毕竟根据上面的药物加上七种药种,她至少可以制作出一半的剧毒出来,那些杀伤性强大又骇人听闻的东西,很容易让人心智失守,虽然她信得过卢智,却也不想冒任何风险。
因此被卢智问到,她就将早先有关姚晃的猜测讲了出来,“大哥,姚不治那晚不愿同魏王的人走,显然是知道谁要抓他的,但他又留下了解毒的方法给我,你说他是否是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不能见魂王,也不能帮他解毒,这才借了我的手?”
卢智思索之后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说魏王毒发是在中秋宴后,咱们之前又见过姚子期,不论从哪方面看,姚不治出现在京城附近都同魏王的毒症有关系。”
卢智和遗玉知道忌讳,所以都没有询问李泰当年是如何中毒,尽管他们心有疑问,但眼下考虑那些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替魏王解毒。
兄妹俩又商量了一会儿,马车就停下,遗玉只当是卢智要带她上酒楼吃饭,却不想下车之后,却是到了一处宅门之前,她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头的匾额,见到上书“程府”两个大字之后,扭头对卢智道:
“怎么上这来了?”
卢智从车上拎下早上卢氏塞给他们的食盒,对她笑道:“我找程大人有事,正好把这点心捎带给小虎他们,咱们在他们家混顿饭吃。”
第一四五章 岁数刚好
程咬金是卢中植的义子,这事情是众所周知的,虽然卢家同卢中植的关系需要隐瞒,但卢智却不避讳同程家的交往。
卢中植在寻得卢家四口后,就将他们的关系同程咬金说了,这点遗玉他们后来都知道了,那程咬金的嘴巴也算是严实,将此事对自己的一子一女都隐瞒了下来。
卢智领着遗玉顺当地进去程府,连递帖都省了下来,门房的见到他人,都笑着唤了声“卢公子”,然后一个引路,两个跑去禀告自家老爷小姐。
比起长孙府上的精修别致和王府的肃穆严整,程府若是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很大。
卢智和遗玉被引着至少走了一刻钟的路,方才进到里院的一处客厅中,下人端茶奉水之后,就规矩地守在了厅外。
遗玉小声道:“小凤姐家好大。”
卢智看着她笑道:“卢俊第一次到他们家来,也是这般说的。”
遗玉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扭头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冲到她跟前一把将她从椅上拉了起来。
“小玉,你来找我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正准备出门,险些错过去!”
被程小凤的抓着手来回摆了摆,遗玉面对她这份热情并不觉得不自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换上了丹红男装的她,笑着道:
“你要出门啊,那我们可来得不是时候。”
程小凤摇头,又把她按在椅子上,“没事没事,本来我就不大想出去。”
卢智在一旁问道:“准备上哪去?”
没待她回答,因比她跑得慢一些,落在后面走进厅中的程小虎接话道:“去明惠乐坊。”
卢智眉头微扬,“尔容诗社?”
程小凤撇撇嘴,“可不是,要不是我娘威胁不让我吃午饭,我才不去呢。”
程小凤也是尔容诗社的成员,尔容诗社每过一阵子就会组织成员一聚,形式和地点各不相同,邀请的成员也不一样,所以上次遗玉第一次参加茶会时候没有遇见程小凤,而这次他们聚会在乐坊,也没有邀请遗玉。
听她这么说,两兄妹都没接话,他们拎来的食盒就放在遗玉边上的檀木高几上,程小凤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揭盒盖,“你们不知道,我都快要饿死了――呀,薯蓣糕。”
程小凤一叫,程小虎也凑了上来,抢在她前面伸手捏过一块塞进嘴里,被程小凤踩了一下脚面,又捏了一块躲在卢智的椅子后面。
程小虎嚼着嘴里的糕点,嘟嚷道:“你不去就好好同娘说,害的我连早饭都没有吃上,小玉,你们这糕点京城都没有卖的,上次从你家回来后,我找了好几日呢。”
程小凤不待见长孙娴,连带着对尔容诗社也没什么热情,说起来她同长孙娴不合就是从尔容诗社的某次聚会开始的,一个嫌弃对方假仙,一个厌恶对方粗鲁,反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因此这聚会也都是能不去就不去,能拖就拖,不过被程夫人抓包了几次之后,都是亲自押解到现场的,今日卢智和遗玉来也算是赶了巧。
程家姐弟两人早起就因程小凤不愿出门,被程夫人禁了早点,这会儿将近当午,早饿的胃里直叫唤,两人在客厅坐下,三两下就着茶水将七八块薯蓣糕吃了个干净。
程夫人进门时候,正听见程小虎打了个饱嗝,她也是追着程小凤过来的,不过听下人们说来客是卢家兄妹,她也就放缓了脚步。
程小凤一口水刚咽下,抬眼见她娘走进来,忙站起来,笑道:“娘,阿智和小玉来找我们,我就不出门了啊,对了,您还没见过小玉吧。”
卢智和遗玉已经起身对程夫人行礼,程小凤上前拉过小玉对她娘又介绍了一遍。
程夫人相貌寻常,但浑身都透着干练之气,衣着虽不甚精贵,但却简洁大方,伸手拉过遗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真是个好模样的,卢俊那小子到是半点没说假话。”
遗玉对卢俊的嘴快程度,已经有些麻木,听了她的话,脸色不变地笑着,程夫人也算是她的舅妈,两人对彼此的关系心知肚明。
倒是程小凤和程小虎看着他们娘亲切的笑脸却有些意外,程夫人又拉着遗玉问了些话,打门外又走进来一道人影。
遗玉侧目一看,顿时有些想笑,比卢智还要高上半头的中年男子,脸阔鼻方,一对浓眉过于直愣,脸上的虬髯让他整个人多了两分匪气出来,但在视线接触到她后,眉毛微微翘成八字形,一对虎目圆瞪,非常像是只人形化了的大老虎似的。
若是换了胆子小的,被他这样盯着,肯定会心虚,但遗玉听卢中植和卢氏讲过,自己的面貌极像当年外婆年轻时候,而程咬金少年时又在卢家待过,定是见过卢老夫人的,这会儿见着她,他有些惊讶也属自然。
“像、真像……”程咬金小声嘀咕了两句,才又摆正脸色,程夫人拉着遗玉给他介绍了,他哈哈一笑,伸手正要在她头上摸摸,但手伸到一半似有想起什么来,脸色一怪,轻咳一声将手又收了回来。
程小凤担心她娘仍要让她去尔容诗社的聚会,见了她爹来,忙凑上前,道:“爹,阿智和小玉来了,我在家里陪他们可好?”
程咬金大手一挥就准了,程小凤有些得意地冲着她娘笑笑,程夫人自然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笑着瞥了她一眼,算是默认了。
程小凤得了特赦心情大好,却不知道若是换了别的客人上门,她娘定是还要赶了她出门去,只因来的是卢家兄妹,她才好运地可以晃过这次。
程咬金正要招过卢智说话,程夫人赶紧插话道:“老爷,这都晌午了,孩子们想必都饿了,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
“好,夫人去吩咐下,做桌好菜,把我那好酒也拿两坛出来。”程咬金摸着胡须瓮声道。
午饭很是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程府的厨子做菜味道很好,尤其是那免肉烤的香嫩,程夫人见遗玉多了夹了几箸,就让下人把整盘都挪到了她踉前,害的程小虎有些怨念地盯了她半顿饭的功夫。
饭后喝了一坛酒略有些脸红的程咬金就带着卢智上书房去了,程夫人提前让下人将花园布置一番后,领着一双儿女和遗玉逛了过去。
遗玉坐在长毛绒毯上,手里捧着花茶,时不时应上坐在对面的程夫人几句问话。
“小玉,你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看书、写字,闲时也会做做女红。”听她这么说,程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今年也有十二了吧。”
“嗯。”
程夫人一笑,瞥了程小虎一眼,“那倒是比我家小虎小上一些,岁数刚好。”
遗玉眼皮微跳,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侧目对上程小虎有些迷茫的表情,心中顿觉好笑,又听她问:
“你家现下是住在龙泉镇?”
“是,三年前迁过去的。”
程小虎尚不知她娘正在打探什么,插话道:“小玉,上次在你家摘的赤爪,回家我让厨娘做成的点心很好吃,你家中可是收过果子了,若是没有就留些给我吧,对了,还有上次卢大哥带去学里那种红色里馅的点心,你下次再做给我吃好不好?”
“好。”大兴干果行这几日就会上门收果,这季收成好,给他摘个十几斤也没什么,菜圃里的草莓也还余些。
程夫人轻瞪他一眼,“瞧你个嘴馋的。”
程小胖子顿时鼓起了笑脸,程小凤难得帮她小弟说句话,“也怪不得小虎嘴馋,小玉家的吃食的确稀罕,就上次我们带回来的那些赤爪,这京城也只一家点心铺子有卖那现成的糕点。”
听了她的话,程夫人一笑之后并没再说程小虎什么,唯一的宝贝儿子是个爱吃嘴的,程夫人疼爱有加,自然是对这京城的零嘴知道的详细,前几日姐弟俩回来带了些红果,知道这就制是那二两银子一小串的冰糖葫芦的果子后,她才对卢家的经济情况有了改观。
在知道两家关系之前,卢俊和卢智也上她家来过几次,那时只当是儿女的普通朋友也就没多打听。
后来她听程咬金讲了同卢家四口的关系后,就刻意留意起这家子的事情,越了解就越是惊讶,她对卢氏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活到现在很是叹服,尤其是一子一女都极争气地靠着自己的本事进了国子学去,这的确让她敬佩。
程小凤也没注意到她娘正望着遗玉出神,她往遗玉身边坐了坐,低声道:“小玉,等下我带你骑马去,好么?”
遗玉小嘴微张,摇头道:“我不去。”
“怕什么,有我在,保证你不会从马上跌下来,我家中的马儿很是温和,帮你挑只好脾气的。”
遗玉还是摇头,“小凤姐,我娘和大哥都说了,不让我骑马。”
第一四六章 东郊偶遇
程夫人听到遗玉的话,疑惑地出声问:为何他们不让你骑马?“
当日遗玉在园子监御马场惊马之后,程小凤存了教训那几个害的遗玉所骑马匹受惊的太学院学生的打算,回家就没对她娘提这回事儿,因此这会儿程夫人听见遗玉的话就有些奇怪,要知道国子监的学生,六艺是毕业考时要算学评的。
程小虎忘了当日程小凤的叮嘱,张嘴就道:“小玉初次骑马,就被人使坏从马背上跌了下来,修养了好一阵呢。”
程夫人眉头一皱,“被人使坏什么人,院里的学生吗?”
程小虎没见着他大小姐对他使眼色,点头应道:“嗯,是我们太学院的,不过大小姐早就教训过他们了,”
别看程家姐弟都是喜欢找事和凑热闹的猪,程夫人对他们的家教却极严,每日清晨两人上学前,最常叮嘱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在学里惹事,以往两兄妹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在学里“欺负”同窗的事情传到程夫人的耳里,那惩罚可是极严的。
程小凤听了她小弟的话,心头就暗道一声不妙,小心翼翼去看他娘脸色,正瞧见眉头紧皱的程夫人,忙道:“娘您别生气,是那些人忒可恶了,那马受惊之后,若不是小弟追了过去,还不知小玉会摔成什么样子呢,所以我才去教训那群坏小子的。”说着还伸手在案下扯了扯遗玉的袖子,遗玉虽不清楚她在紧张什么,但还是顺势接话道:“伯母,那次还要多亏小虎就我,小风姐也是因为帮我出气。”
“对、对。”程小凤在一旁使劲的点头,程夫人见她那紧张的摸样,自然知道她是在怕个什么,顿时松了眉头,对遗玉关怀道:
“那你可有伤着?”
“原来有些擦伤,现下已经好了。”
又问了几句,程夫人才瞥了一眼程小虎,“你这孩子,平日有些呆,关键时候总算是没有给娘丢人,”又看着遗玉,“我这傻儿子,也就是嘴馋些,其实很是靠的住。”
遗玉干笑两声,程小凤见他娘只字不提她教训人的事情,生怕待会儿她想起来又没完,于是就打岔道:“小玉,你这样是不行的,御马早晚都要学,这会儿天气正好,咱们到马厩挑两匹好马,上东郊马场去。”
遗玉待要再次拒绝,程夫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也帮着程小凤劝她道:“去吧,去玩玩也好,那东郊马场前个月才整修罢,到了地方你若是真不想骑马看看风景也不错,若是想学了,就让小虎教教你,我这儿子御术在京城这些少年郎里也是排上号的,不会让你摔着的,阿智那里你不用担心,伯母帮你说。”
她都这么说了,遗玉尽管心里的确不想骑马,但也没有再推辞,冲他们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程小凤笑着拍了拍巴掌,立马从毯子上站起,一手把遗玉拉起来,在边上套着鞋子,对程夫人说:“娘您真好,那我们就出去玩了啊,小虎,你回去换骑装,赶紧的啊。”
遗玉站在厅里环顾了一下她的房间,女儿家的闺房她也没见过几处,程小凤的屋子显然别具一格,绣品挂件或是字画都不大见,墙上挂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还有一张同她都差不多高的巨弓,还有几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从摆设上就能看出屋子爽朗好动的性格。
“小玉,快进来。”
听见她的叫声,遗玉朝里面走进卧房,就见一张雕花架子床上,摆了四五件颜色各异的束身骑装。
程小凤手里拿着一件外裳朝她身上比,臀弯中还挂着一条长裤,“这都是我前些年穿的,跟你身材也差不多,你试试。”
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人,穿了对方的旧衣,对两人都是一种不尊重,程小凤大大咧咧地自然没有想那么多,遗玉心里明白,却也没有说明,只是接过了她递来的衣裳,在身上比来比之后,从床上挑了一件月白色的利索地换上。
骑装其实同一般男装差不多,只是上衣束身些,下摆宽松又稍短,只及膝盖下面的一点位置,程小凤个子高挑,就算是前些年也比她稍高了一些,好在遗玉虽个头不足,但胜在腿长,那裤子穿上正好,上衣宽了一些,拿革带扎起来便看不出来说明不妥。
程小凤看着她皱眉道:“就是上衣差点,”而后一握拳,挥手招来守在门外的等着遗玉换衣服…………遗玉将头上的女子发髻散了,扎成束发,又取了只玉和箍在她发顶。
遗玉起身后,程小凤瞪着一双凤眼,上下将她打量一遍,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这是谁家的 小公子,真是俊俏!”
遗玉心中好笑,秀眉一扬,向后靠在妆台上。下巴微微抬起,双目微眯,道:“这是哪家的小姐,盯着本公子直瞧,难道是相中了我不成?”
她本就生的白嫩,因未及四十,做女装时要覆额发,眉眼间的娇俏被遮去大半,这会儿束发之后,光洁的额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加上比以往少了三分拘谨,多了三分散漫的神态,生生将程小凤同刚走到屋门口的程小虎给看愣了去。
遗玉发现两人神色不对,轻咳一声,方让姐弟俩面色有些微红地回过神来,程小凤摇着头,看着她,嘴里叹道:“可惜,可惜,你们兄妹,卢俊相貌是够俊了,可少了三分气势,阿智气度是足的,偏就长相过于清秀,独你一个有气势脸盘也俊俏的,偏生就是个姑娘家的,唉!”
遗玉眨眨眼,没打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被她挽过手臂,“走,上马厩挑了马,咱们到东郊去。”
……
马车缓缓停下了来,遗玉掀起帘子下了车,抬头就见两匹骏马之上的程家姐弟,因她不能骑马,于是就只能坐了马车,姐弟俩骑马速度快些,但都陪同在马车边上,一齐到了东郊。
东郊马场景色的确很美,既有这两边载着高大柏树的平坦径道,也有远处宽敞的精修马道,路边流淌着浅溪小河,正是候鸟南飞的季节,抬头望天,可见朵朵云纱漂浮在仿若蔚蓝色丝绸的天空上,不时一行大雁翔过,留声云间。
秋高气爽,办下午的天气很暖和,拒绝了程小凤骑马的邀请,她立在马道外面的栅栏边上,望着两人时近时远纵马的身影,有些羡慕,却没有一试的冲动,见他们身影再次跑远,双手撑在木栏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大雁。
“恪哥哥,你快点啊!呵呵,来追我啊!”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遗玉侧目去看,就见从东边马道上,一前以后奔入马场中两匹骏马,速度都称不上快,定眼看去,跑在前面的那匹马上似乘着一名橘衣少女,后面那匹马上则明显是个青年,两匹马保持着若有如无的距离,后面那匹在将要追上前面的人时,总会刻意放慢速度。
几次眨眼的功夫,两匹马已经向这个方向跑进,马匹轻嘶,稳稳停在她面前,隔着一排木栏,那骑在马背上的橘以少女,冲她笑道:“你也是来玩儿的吗,怎么不骑马啊?”
少女看着同遗玉一般年岁,五官精致到了极点,笑时两腮带着浅浅的梨涡,一对晶亮的眼睛似能照进人心里去,这派让遗玉都微微有些失神的景象,狠容易想得再过几年她稚气褪去,是怎样一副倾城姿态。
没等遗玉应话,另一匹马便在少女身边停下,马上的青年十八上下,仪容不俗,气质疏雅,他发顶的缕花金丝冠表明了其高贵的身份,金饰虽人人可戴,但制成男子发冠之时,却只有皇子可以使用。
遗玉在猜测这两人身份时,少女扯了扯手中缰绳,皱了皱小鼻子,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骑马?”
遗玉摇头道:“我不会。”
少女粉醇微微张开,精巧的眉头微微瞥起,一副有些困扰地样子,让人途生怜惜之感,只恨不得什么要求都答应了她去,只为博她一笑。
那青年御马往少女边上移了移,伸手在她秀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而后对遗玉道:“这马场有御马师傅,你可以去唤个来教习。”
他们并没有怀疑遗玉的身份,东郊马场只向官员贵族开放,入口处有守卫把持,需得出示牌子才能入内。
虽然知道这青年是诸位皇子中的一位,但他们既然没有表示身份,遗玉也懒得自找麻烦,对他摇头道:“不用了。”
青年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就准备带着少女离开,但少女却轻巧地翻身下马,两步走到木栏边上,站在遗玉对面,问道:“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四七章 流言与绯闻
少女的问话虽不礼貌,遗玉却没有生出不快之感,但她也不想在姓名上面多讲,毕竟边上站着一名皇子,要是相互介绍下去,难免要行礼拜见,因此只回答了她一半,“我这是第一次来玩儿,所以你没见过我。”
对方顿时收了疑惑之色,并没有听出遗玉不打算多谈的意思,而是甜甜笑道:“那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了,我是长孙夕,你呢?”
长孙?遗玉听到这姓氏,就隐约猜出少女的身份,余光扫到边上已经隐约有些不耐的皇子,便将自己的姓名报上,只想着赶紧应付了她,好让他们离开。
但事与愿违,长孙夕伸手一指马上的青年,对她说:这是恪哥哥。“
李恪!遗玉心中惊讶,脸上却是一副不知的表情,对着青年行了个点头礼。
长孙夕还要再说什么,李恪在她开口前,先道:“夕儿,你不是还要到河边去玩么,晚了可就看不到那五彩的小鱼了”
听他这么一说,长孙夕脸上一阵犹豫之后,还是对遗玉告了别,“那咱们下次再见啊。”
遗玉看着她踩蹬上马,在李恪的陪同下御马跑远,微微摇头,嘀咕道:“希望没有下床。”
长孙家的公子小姐们,她见过三人个个印象都不怎么好,这长孙夕看起来是个单纯可爱的,但大概以为入主为先的思想,她对姓长孙的,都不感冒
没过多大会儿,程小虎就一个骑着马跑了回来,胖嘟嘟的小脸因运动有些发工,见她靠在木栏边上,有些不好意思道:
“大姐遇见了熟人,跟人赛马去了,小玉你是不是很无聊啊?要不、要不我带你去河边,看五彩小鱼吧。”
又是五彩小鱼,刚才从李恪嘴里她就听见了这个词,“不无聊啊,五彩小鱼是什么鱼?”
程小虎从马上跃下,走到她身边,两人隔着一道木栏,错身站着,小胖子的脸上带着笑,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着:“就是这么点一条,每天下午时候,在马道边上的小河里游来游去的,阳光一照,好几种颜色,等过了时间就游走了,因数太小根本抓不住,总之很好看。”
遗玉被他说的生了好奇心,但想到刚才那两人也去看鱼去了,就歇了心思,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下次咱们再去看。”
“哦,”程小胖子有些沮丧地应了一声,靠着木栏坐在了草地上,“小玉,其实骑马还是很安全的,只要你学好了,一般都不会摔着,等你哪天想学,我就教你,保证你骑得稳稳当当的。”
遗玉听出他话里安慰,心中一暖,笑着应道:“好。”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隔着一道木栏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待到天边夕阳西下,一身丹衣如火的程小凤才御马奔来,得意地朝遗玉炫耀了她刚才同人赛马赢得的一把扇子,上面有欧阳询的亲笔题字。
三人在夜幕降落前回到程府,卢智知道遗玉并没骑马后,并没多说她什么,反倒是程夫人脸上有那么点失望的表情,程咬金在三人回来前就被人拉走喝酒去了,用罢晚饭,卢智就带着遗玉告辞,被程夫人三人送到门口,临上车前,塞在遗玉手里一只荷囊,没等她退还,就拉着程小凤和程小虎回府了。
……
遗玉靠着车壁,借着车角吊灯把玩着手里一对拇指肚大小的水滴型翡翠耳坠,卢智要过去一只看了,有些玩味地对她说:“这翡翠看着是老物件的,没准就是程夫人的嫁妆。”
遗玉一听就将手里那只耳坠塞进荷囊里,拉过卢智的大手往上一放,“我不要,你改明儿帮我退回去。”
卢智把两只耳环都装好,朝袖袋里一塞,没再拿这说事儿,“等下回家,我同娘说咱们要提前到学里去,你简单收拾些东西,我把你送到王府去,我在京城也有事要办。”
“嗯。”
“对了,那汤药你亲熬就是,梳洗按摩什么的,到了地方就教给侍人们。”梳洗按摩必当有肢体接触,尤其是梳洗之时,魏王总不可能规矩地穿着上衣,让人给他洗的浑身湿答答的,遗玉虽未及笄,却也不好事事亲为。
听他这么说,遗玉苦笑一声,“大哥,魏王说他中毒之事,不想让过多人知道。”真要有人侍奉了,等李泰毒揭之日,就是那些人的死期。
卢智眼睛一眯,“这你不用操心,只管教了人就走,我问魏王说去,你一个女子,怎么好……”
遗玉早在魏王府那小院里等卢智时,就想出了主意,“大哥别担心,明日我将方子给他们,药材要几日才能找齐。我先画个图样让魏王找人做了,梳洗之时也不会逾越……”
她的是非题奶简单,就是找人做个躺椅样式的物件,梳洗时就算合衣也不怕沾水,把这东西的大概样子同卢智讲了,他才松了口。
其实当下风气开放,男女之间大妨并不严重,像有些医馆还有女医,帮病人看病时候,望闻问切,都少不了接触,只是每个人心中的重视程度不相同罢了。
“我今天在东郊马场见到三皇子,还有个叫长孙夕的小姑娘,是长孙家的小姐吗?”
“嗯,长孙夕是长孙大人家的三女,与长孙娴一样,同是嫡出,不过比起长孙娴来,这三小姐却是名声不显,许是年纪小吧,你说她与吴王在一起?怪了。”
看着卢智脸上的疑惑,遗玉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卢智略一犹豫后,轻声道:“这事与你说说也无妨,许是流言的可能性大些,你听过就算――前月皇上在家宴上,曾指了小姐给魏王做侧妃,被他当场拒绝,事后第二日陛下就特召他入宫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就没再提那指婚的事情,后来就有些流言说,魏王是心有所属,而他属意的那位姑娘又未到及笄,才不想在王妃入门前娶侧室。”
遗玉脸色古怪,卢智的话前半截她还信些,后半截说李泰相中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女孩,她却是怎么也不敢想象的,也许这情况在世人眼中是寻常,但在她看来,那样的一个人,会喜欢未成年少女?呃,这要是真的,那也就有些。。。太诡异了吧。
卢智看了看她的脸色,眼神微闪,继续道:“后来就有好事的人猜测,这京中哪家小姐能对得上号,最后就属那长孙府上的三小姐――长孙夕最为应对,我听说她模样是极其标志的,比长孙娴更要胜上三分,你今日见过她,觉得如何?”
遗玉还因想象到李泰会喜欢一个未成年少女而闷笑,忽听卢智问她,便点头笑道:“我见了都愣神呢,虽岁数不大,长得的确好看的紧,沉鱼落雁姿,闭月羞花貌,呵呵,大哥,就因为这个,你才奇怪吴王同那长孙夕走的近啊。”
魏王的绯闻心上人,同吴王一起郊游骑马,两个继位的热门人选争夺一个未成年少女,这事怎么听着就八卦啊,这么一联想,遗玉眼神顿时变得闪闪的。
卢智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一扫,刚要暗自松气,又听她道:“不过,大哥,我觉得吧,魏王殿下那样,嗯,那样深沉的一个人,属意长孙夕那样的小姑娘,咳咳,有些奇怪。”
卢智皮笑肉不笑地道:“嗯,是有些奇怪,不过这也是传闻,许是魏王有什么原因,不想娶那两位小姐做侧妃,这才拉了人做挡箭牌。
他将“挡箭牌”三字咬的极重,遗玉点点头,“还是这么说合理一些。”尽管两王争女的八卦很诱人,但秉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她还是更倾向于可能性大的说法。卢智又瞥了她一下,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两人回到家中时,已经入夜,卢氏坐在客厅里等他们,兄妹俩将在车上想好的借口同卢氏一讲,她便应了,催着两人去洗簌后,自己则去给他们收拾东西。
半夜,遗玉确定屋门从里面关好之后,就将漆黑扁盒从镜子后面摸索出来,踮着脚回到床上,将床边的烛台点燃,从枕头下面摸出几只瓷瓶来,将扁盒中的药种其中两样,各取了四颗分别放进瓷瓶里。
又从床下的藤箱翻出一只原先用来装首饰的不怎么起眼的盒子,将两只装药的瓶子,一只装进了稀释血液的瓶子,还有一只放了消毒过的银针的瓶子,整齐地摆放进去,最后收在床尾?行囊中用两身衣裳仔细压盖好,将扁盒重新放在铜镜后面。
制作梦魇的解毒药,有两位药材最为关键,一名不见草,生在群山之中,最是阴暗潮湿的山窟洞|岤之内,一名寄梦荷,生长在泥泞之中,是荷花的一类变种,体型娇小,万难得一。不见草是梳洗按摩头部时候所用药汁的主药,寄梦荷是内服汤药的主药,这两种药草再彩绣绢帛上都有详细的用法记录,李泰的病情只需各两株即可,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就多带了些。
第一四八章 秘宅
昨夜遗玉睡的有些晚,早起同卢氏道别后,坐上马车就开始犯困,一路昏昏沉沉地到了魏王府后门,下车被秋风一吹,才算精神些。
早有管事的在后门等候,见他们过来,递了封信笺模样的东西给卢智,就将遗玉一个人带进去,跟着这管事的穿过几条小径并一处花园,她被安置在一间客厅里等候。
没多久,阿生就寻了过来,遗玉将昨晚写好的解毒药方给他,又将那画着躺椅式梳洗的工具图纸给他讲了讲,他虽对上面的东西表示出惊讶,却也没有多问,在遗玉讲解请楚后.他就离开了。
遗玉一人坐在客厅里喝着茶水,心里有些纳闷,她人都来了,按说就算不给她安排个院子,那也该找间厢房让她歇下吧,怎么就把她往这一丢,就没人管了。
大概又等候半个时辰,她打了不下十几个给欠,精神又蔫了下去,到了最后,她就一手紧紧搂着怀里的小包,一手撑在扶手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李泰走进来,看见的正是这副景象,眼光微闪之后并没叫醒她,而是静静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目轻阖。
两人在客厅里待了至少一刻钟,遗玉才揉着眼晴直起腰来,一个哈欠打到一半,看见对面的人时,忍不住“啊”地轻叫了一声,脱口而出:
“你怎么大白天的就跑出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她就连忙捂住了嘴巴,一对勾玉眼对上那双青碧眼眸,一边懊恼自己口不择言,一边因为李泰这晴天白日地就敢睁着眼晴乱跑而乱感气闷,这人是真不要命了还是怎么,见他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她都要怀疑梦魇是否真的如同绢帛上描述的那般可怕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起身向他行过礼,李泰显然没有在意她刚才的话,示意她坐下后,就问道:“那梳洗的工具,是你想出来的。”
光是闭上眼,一层薄薄的眼皮并不能阻挡什么.梦魇仍旧会起作用,而且见光时间越长,晚上噩梦也就越久越请晰,遗玉不信李泰对此没有发觉,但他仍然这样我行我素的,她便暗自诽腑他在这个把月里,大概巳经被折磨地麻木了。
事实当然是否定的,李泰并没什么自虐倾向,只是今早魏王府登门了两个客人,他需得一见,这才会在白日出来。
“不必。”李泰双眼仍然睁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起身道,“走吧。”
“啊?”遗玉有些发楞地跟在李泰身后走出客厅,纳闷这王府的下人不够用还是怎么,需要主子亲自给客人带路去找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长长的花廊上,相隔足有一丈远,阳光透过缠绕在廊柱的花藤,映在他们身上,照出金亮的斑点,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闪耀和跳跃着。
遗玉有些担心的望着前面的人影,走到花廊口时,见他轻轻一个转身,阳光迎面洒在他的脸土,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者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映在她眼中的半边俊美的侧脸铺满暖光,仿若镀上一层金粉.他的表情,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没有忍耐。
这一刻,遗玉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荒唐的念头来:这样的一个人.有真正害怕的事情吗?
李泰也仅是在廊口停顿了片刻,就迈腿继续朝前走,遗玉收回神来跟了上去,甩掉刚才有些可笑的念头,谁又会真正地无惧
最终两人停在了一处只比成年男子略高一些的小门前,阿生已经在那里等候,见他们来,就将门打开,遗玉不明所以地跟上,出了门,眼前竟然是一条偏僻的街道!
除了他们,街上没有半道人影,门外停靠了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李泰登上之后,遗玉犹豫了一下.也进入车内。
车厢不大,但座上铺着软软的白毛绒毯,角落燃着香炉,气味很淡,四角挂着绣灯,中间还搁了一张半人高的紫檀茶案,案上放有茶盘,两只杯子,一只茶壶的气孔中冒着白烟。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比遗玉之前乘坐过的任何一辆都要行的平稳都要舒服,但她这会儿却没心思享受这难得的待遇。
“殿下,这是去哪?”
李泰听了她的问话,将眼晴闭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