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36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发了!”
“现在不是说笑地时候。”我责备他,随后问江近海,“如何,王大人有性命危险么?”
江近海取了一根针,往火上燎燎,权作消毒:“看情况了,若是倒霉呢,一个小割伤也能要人命。若是运气不错。断胳膊缺腿儿不一样活半辈子?”
“呃!”我看着他似乎要往人肉上扎针,急忙逃出屋内,隔着窗纸道,“要是人醒了,记得告诉本县!这事情原委不问他本人,谁也弄不明白!”
江近海的影子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哎。原本以为东家胆儿大呢,战场上面不改色。结果,真是失望呀。”张缇取笑道。
提醒过他一次,我已经没心情再说眼下情势适不适合谈笑的问题,随口答道:“看他死可,看他生也可,就是不能忍受看人受痛,所谓感同身受咦?”东宫和阿青呢,怎么没在院里?
四下张望,发觉原本是王郊居住的屋内还亮着灯火,进去一看,阿青和东宫正头对头地盯着席面看。
“不早了,你们在做什么?”
东宫转过头来,颇有些忿忿地说:“秦晏你来看,这不是绳印是什么?”
阿青摇头:“是蛇游过的痕迹,我在昙县赶过爬进民宅的蛇虫,比你清楚。”他的言语只换得东宫一哼。
蛇?
我一听到这个字眼,毫毛立刻倒竖起来。走近了查看,原来是发给大家食用的糙米细粉散落在草席上,粉末中印出什么东西地形状,粗看像绳子拖曳过席面一般,细看……我联想到某人的某样宠物,背后一阵恶寒。
“好了,再过两三个时辰天也要大亮了,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拉起争执不下地两人,“这间屋子先锁起来,不要再让人进出。”
锁上房门,我暗忖:莫非孟章又回来了?
好奇怪,夏城封锁也有十来天了,要是他在城内并且想找王郊,那早就该出这事,为何等到今天呢?
越想越觉得心里害怕,等阿青与张缇都回房去,我对东宫亲切微笑:“今夜城里似乎不太安稳,三公子还是别回客栈了。不嫌弃的话,在寒舍将就一宿吧?”
我不要一个人睡!t
第一百九十一节 坏事做不得喔!
一座小城,拖人家半个月,够本了。
会有这种想法,当然不是因为大清早一睁眼发现满屋都是北狄兵。
实际上,我爬到城墙上面的时候,还满失望的。
北狄大军被夏城这枚骨刺一卡,没办法,索性留下少数兵力守着我们这儿,其余人马点起来往南下了。大军拖拉了老长几条队列,绕着路从山脚下走,离咱们城远远地,如同生怕夏城突然张嘴横咬一口。
太以小人之心度与其说对自己有信心。不如说是对斛律小王爷有信心,在他们留下殿后的动作里。含有的信息可不少。
我打了个呵欠,回去补眠。
没睡多久,被惊天动地地马蹄声给震醒了。无错,整个地面都在抖,千军万马奔驰的巨响。
匆忙爬上南面城楼一看。北狄大军出现在远处,以非凡的气势转头杀了回来!
夏县的大道是比较偏向山路一类的,当我们地岗哨眺望到对方的时候,相距已经不到十里。这么短地时间内。只有一半的人取了武器爬上城墙。更别提安排好防备。
眼看着北狄人飞速冲到城下!然后绕过去了。
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洪水般的骑兵蜂拥而过,南城外本就干旱板结的庄稼地被踏得满眼狼藉,道边桃树也震得落了一地树叶!
我目瞪口呆地扒着墙头往下看,南门前一个人也没,官道上倒有盔甲短刀什么地零零散散落着。
转头问东宫:“三公子,我眼花了?”其实刚才根本没有什么人马开过来吧?
东宫也不解地挠挠头。
北狄军队的“幻象”绕过夏城。奔回驻留在平原那边的营地。没动静了。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南边。隆隆声再次响起,这回我一肘撑在墙上,杀气腾腾地盯着官道的那个拐角。
突然,拐角处出现了一骑骏马!
骑马地人是我军将士装扮,背后插着地是祝州军旗!
唰!其后闪出另一匹马,再等我眨眨眼睛,官道上拐出一队排得整整齐齐的骑兵,不疾不徐,朝夏城方向驰来!
骑兵之后,是疾行军的步兵队伍,山谷中传来的巨响就是他们的盔甲拍打声和脚步声。我看≈书 斋密集的行军队伍直冲到城下,并不歇息,径直分作两股,沿着夏城的城墙两边移动,往北绕过去。
州府地大军从出现到全部抵达,整整花了两个时辰。
日头已经落到山腰,而夏城被层层包围。
“开城门吗?”阿青问我。
我摇头。
抛了篮子下去,提上来盖了调度使官印地公文,其内裹着一张兵符的拓印。
我给东宫过目,确认对方呈上地东西不是伪造品,随后盖了夏县的官印,简单写清城内情况,送返城下给对方检查。
半刻钟之后对方阵型变化,往夏城北面的平原移动,在城外安营扎寨。城外的人声一时间吵闹得仿若闹市,这人数看来比城里多得多了。
翌日晨,另一支队伍出现在南面官道上,皇家气派,鸣锣开道,锦旗八面,仪仗四列。不过如果有人以为是皇上又跑来亲征,那就大错特错了。
看到递上来的文书后,我立刻下令开启城门。
东宫盯着缓缓移进城中的銮轿,眉头皱得打了个结:“皇姑母……”
帛阳长公主来了。
我急忙带着全县衙的人在城门外迎候。
夹道欢迎,这是自发的,因为仪仗阵进入城中以后,不是吆喝呼喊让道,而是换出侍卫与宫人打扮的美婢分发铜钱。这下,就算是原本想走的那群乡民,也都笑眯眯地留下来领赏了。
江近海带人出了客栈,与我们一同迎接帛阳落轿。
銮轿外围了四层护卫,层层传过来口信:听闻夏城短水,现帛阳长公主赐银,挑水进城的,每担水换一锭元宝。顿时,民众炸了锅,无论是进城避难的,还是原本就居住在城内的,都带着容器外出寻水去。更有甚者。像金老三这样的商家,立马赶出牛车运水。
我对东宫道:“人家比你能砸钱呢?”
东宫理直气壮地回答:“她花的又不是自家的银两,当然不心疼!”他的意思我明白,女子嘛,要嫁出去地。终究是外人。
说到嫁人……
以衙门煞气重为由,我把帛阳暂时安置在城内装潢最高贵的大富人家宅邸里。提供居处的商贾受宠若惊,立刻听命举家搬去别宅。
帛阳遣人递了书信,表示“不必费心,此处已比静室奢华许多”。
我犹豫再三,瞒着东宫回复信笺。写到:“公主此行,莫非是同意下嫁北狄王族?”
那啥王族啊,就一个部落的头子而已,而且人家去年才娶了老婆。帛阳这一去。不是找罪受么?
帛阳年纪好像是二十五左右,虽然在中原算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皇室地女儿什么时候愁过嫁,只要她本人愿意,那还不得是京城士族公子追求的香饽饽?
眼下北狄正蹿进关内撒野,帛阳心在皇城,我不相信她自愿出使祝州。八成是被逼无奈了。
果然。她很快便又回覆了一条香喷喷地手绢,上面写着“身不由己。监国拒不联姻,皇室无人”。
呃……
我瞥了一眼正与阿青吵嘴的东宫,随手把手绢叠了几叠,摸到伙房去塞进灶火里。
扯到东宫的事情,那就恕我爱莫能助了。毕竟我跟东宫比较熟,与帛阳只有数面之缘,远近轻重还是有区别的。
城外那两拨人很快开始谈判。
说是谈判,其实北狄的实力跟我方差距蛮大地,真要打,他们吃亏很多。可人家的强项是打不死你我烦死你,所以还是要谈判。
人家要每年赏赐多少多少财物,要允许进行什么什么贸易,这些都是可以谈的,提到要被封赏几处土地,朝廷的人立马翻脸,回城来就跟我说准备再打一个月。
于是我黑线着跟张缇商量了一下,建议把关外分区,封给十几个北狄部落。
这个提议要是换我来看,肯定掀桌。
不过人家北狄人领头地并不是王,参与谈判地还有各部族首领,这样一均分,倒是满欢喜的。各人顺便把年赐的财物也分了分,乐呵呵地回营,只气得北狄那国师吹胡子瞪眼。
作为补偿,对方要求公主的嫁妆翻倍,否则不值得拿出够诚意的礼聘来谈。
你们可以慢慢谈没关系,可还有半个夏县在敌人手里呢,先把他们赶到关外去好不好?这样让我怎么完成年中的税务……
我满脑子想着怎么快点结束谈判,把公主给嫁过去,让边疆平平和和过三年。
罔顾女性终身幸福、只顾自家门院的人,是会遭到报应地!
我很快就知道厉害了。
那是公主落脚在小城地第三个夜晚,我热得不行,刚偷偷冲了个凉(有水真好),乱没形象地瘫在席子上扇扇子。听见大堂方向有人喧哗,我迟疑数秒,起身开门张望。
门洞外火光映得墙壁也红彤彤一片,出现在墙上的黑影,约摸有数十人地规模,越来越近。
就算临时有急事,为什么不留在堂外等通传呢?
我不满地想着,正要去院内敲梆让衙役出面接待,忽然发觉冲在第一的那道人影,头饰的形状不像是男子!
“咦?”
让人无法置信的画面出现了,帛阳公主!帛阳公主拎着裙角,气势汹汹地闯入西院,在院中央环视一圈,视线锁定到我身上!
我条件反射想关门!
哪里来得及!帛阳长公主提起裙子就朝我这边冲来,一手拍在门扉上,顿时把我掩到一半的房门推得大开!
“啊?”
我在整个过程中只发出一个单音,就被她拦腰卷进屋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节 四个月了,相公~
这不是我第一回跟公主亲密接触!却是初次(被)软玉温香抱满怀!
然后软玉温香把我掼席子上,转身啪地合紧门,落闩,窗户也全放下来,插上销栓。我_看书斋
屋外传来男女呼声:“公主殿下!请随在下回去,堂堂千金之躯怎可……”
“闭嘴!”帛阳高声道,“一个二个瞎了眼的!谁要跟蛮子订亲?你们不如把自个儿送去得了!”
追着她进来的人开始拍房门,要求她开门,帛阳往室内张望了一下,把我的案桌抱过去堵在门后,又进里屋,再抱出一张矮桌,叠在上面。
我被她的举动吓到了,呆呆地看着她走过来,吹熄灯火。顿时房间陷入漆黑之中。
“殿下?”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深夜莅临寒舍是……”
“来找你的啊!”帛阳回答。
“哎?”
“怎么,我将要嫁去外族,你却无动于衷?”
她嫁她的,我要动什么衷?
“长公主,你这究竟是在说唔?”话说到一半,我的嘴被捂住了。我越来越莫名,双手齐上想要掰开她的手,不料对方的力道竟比我大得多,一番努力,纹丝不动。
黑暗中听见帛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提高声调,以屋外绝对不会听错的高音尖叫:
“你个杀千刀的!本公主腹中有你的亲骨肉,你居然不认!”
她说了啥?
此言一出,门外死寂。我看 书_斋
屋内也是死寂。
我石化了。
门外传来哨棍、刀兵落地的声音,我也忘记保持挣扎,被帛阳的手直接摁倒在地。
她刚才说的究竟是不是我听到的那句话啊……
是我理解错了吧……
帛阳似乎还嫌爆炸性不够,清清嗓子,再来一句:“讨厌!已经四个多月了嘛,还装傻!”
拜托别演了。我压根没跟你拉过手!
呃不,关键是,哪怕我俩盖一床棉被,那也是造不出宝宝来的!不要毁人家清白呀!
正当我头脑混乱地时候,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房门后面堵的桌子发出被撞得移动的噪音,然而整个门扇还是紧紧地闩着。没有被外力撞开。
“开门!”
又是一撞。
这下我听出来了,在外面发怒的是东宫!我死力拉着帛阳的手,可就是没法让嘴得到自由。
帛阳冲屋外喝道:“大胆!都给本公主出去!把撞门地拖下去,明儿问斩!”
啥?
我一听更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呀!让我说话让我说话。强烈抗议帛阳把我闷这儿的不人道作法!院子里静了静,又有人上前来叩门,说:“唉,尊贵之躯哪能被衙门地煞气污秽。即使有万般要事。还是请公主先回转别居吧?”是张缇的声音。
遇到貌似讲理的人,帛阳沉默片刻,问:“门外何人?”
“长州举人张缇。”
帛阳不疾不徐回道:“本公主乃天麟承惠御沐帛阳长公主,退下吧!”
“呃……是。”帛阳搬名号地位出来,张缇被她给噎住,没啥好说的,不吭声了。
“外面的人听着。”帛阳优雅地降了个声调。下令道,“时候不早。各位回别居歇息,若有忧心者,准憩于夏县衙门外堂。汝等知晓自个儿身份,休得造次!散了吧!”
门外众人迟疑片刻,纷纷称退。
眼见得外面地火烛光线越来越暗,我戳戳帛阳的手背:让我也告辞吧……
帛阳俯低身子,吐气如兰。“探花使,你若是答应了不喊不逃,这儿就放开你。否则,失了颜面事小,再无后事才是大啊!”
听明白她的威胁,我点头。
对方顿了顿,果然缓缓地放开我。
我急忙后退,直到后背不小心撞上墙壁:“长公主……你、你这是何必……”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为啥要扯上我做垫背地啊?还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前,那不正好是过年么,她还真是关注我地行踪,算准在京的最后几天来报日子!
可是见鬼了谁有那么大能耐让她怀上啊?
我小心谨慎地发问:“那个……长公主啊,您真的有了……”
“不是你的。”帛阳轻快地给出回覆。
我知道不是我的!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嘛!
帛阳在屋内摸黑转了转,踩到我的衣角,顺势跪下来压在袖子上,伸手探到我地脸,拍了拍:“安心吧,也不是别人地!”
“嘎?”
敢情您能无性繁殖?
“哈哈,小探花的反应真有趣!”帛阳歪过头来,在我脸颊上留了个香吻,“人家黄花大闺女,还没跟人同房过呢,从哪里来孩儿他爹?”
我想了想,顿时明白一切都是她地谎言,只不过,这名节的代价也付得太大了吧?“公主,您为何这样糟践自己呢?嫁到外族,远离中原是非,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啊!”
“中原,或者关外,你不是我,哪里知道我的如意郎君是在何处呢?”帛阳回道,“一意孤行,不顾女子意愿,这样的联姻,又怎会有好结果?”
不管你有没有好结果,干吗挑中我来背黑锅呀?
“可是,事到如今,双方成为姻亲已是事在必行,只怕长公主也无法力挽……”
没等说完,帛阳打断了我的话,平静地表态:“因此,你得娶我。”
我没明白她这个逻辑从什么地方孵出来的,但是,再笨也知道,她是被逼急了,想随便找个人嫁掉!可选谁不好,挑中一个女的!
“如、如果长公主是缺乏适当的人选,在下倒有一人,可作乘龙快婿!”我没良心地提出改进建议,“江近海、江源大人!相信长公主对他的为人作派十分了解,他如今也在夏城,长公主何不找他商议?”
第一百九十三节 如今当新娘也不容易
第一百九十四节 反对暴力,破除迷信!
第一百九十五节 悔之晚矣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把我惊醒。我捂住眼睛,不想数这是今晚的第几次。
帛阳就跟长这儿了似的,三天两头跑来衙门过夜。
不管她是打算加强别人的印象,还是想坏我的名声,我觉得她都达到了目的。
对此东宫很火大,持续爆发着。要不是即墨君现在不能赶那么长的路,东宫肯定就带着一大堆人回京去了。
其实我比他更有资格生气,这么热天,还不让人在屋里放松放松,一天到晚当胸裹那么厚的布带,我容易么我!都快起痱子了!
“唉,好痛喔!”帛阳在外屋叫唤。
没办法,我爬起来,把衣服穿好,头发也束起,拖着脚走出去:“怎么了,长公主?”
“刺到指头了,你看!”
早就叫她不要玩那些针啊线啊的,有什么想做的直接交给后街大婶,人家还可以赚几个糊口钱的说!
我悻悻地定睛一看,那啥?
“你手上的不是……那谁、三公子的斗笠?”东宫被即墨君识破了以后就没用它了,直接丢我房里了事,现在帛阳翻出来,在上面缝些乱七八糟的,是要做什么?
帛阳把斗笠竖起来,边上已经扭七扭八地缝好了半圈薄纱:“我想做顶轻纱斗笠,如此就能与你一同出门了。”跟我一起出门干嘛,你那么高我会自卑的!
想我也不算娇小类的个头了,好歹也有个160吧,帛阳却至少高我十公分去,真是,让我这个挂名性别为男的情何以堪啊!
帛阳嘟着嘴:“你看。血抹到斗笠上了。“
我看那血迹,浸入草梗之间的缝隙,又吃进草梗枝条里面,想弄干净是没那么容易了。“再弄一顶吧。“
“人家缝好大半了!”帛阳舍不得。
我赞叹地端详着……那长短错落的针脚,不由感概:搞不好我都缝得比她美观,不带她上街地理由又多了一项。不知为何突然想对她说:做我家媳妇一定要女红出色,不然不准上桌吃饭……下场肯定是我被丢出去吧?
“哦,那公主稍等。”我到旁边院子取了笔墨,拎着半竹筒水回屋。
见我慢吞吞研墨,帛阳夺过墨锭。毛手毛脚往砚台上杵。
“轻一点,否则会有墨渣。”别用舂的啊!那是砚台又不是米臼!我不能冒昧地抢走她手里的墨锭,只好坐远点,以免被溅到。
帛阳在桌边敲打(……)半晌,长长地出了口气:“民间的墨锭真难磨。宫里的早调好了!”
“辛苦公主了。”
我捻起笔尖,往墨池里面拨了拨,赫。那一块块的是啥!
犹豫片刻,我冒出一句夸奖:“……看得出长公主在静室的时候,是凡事都一力完成,不假他人之手。”
“那当然!住在静室,衣食俭朴,也无人可差遣,十几年如一日。才磨出了本公主这堪比民间闺秀的贤淑性子,夫君满意否?”帛阳笑眯眯。
“嗯,满意满意,出人意料啊!”
睁眼说瞎话外加顺竿子爬三丈。这德行跟丁一倒是满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至理名言。
敷衍着她,我偷偷再研一通墨,笔尖挑着捡着裹了个半饱。瞄向斗笠,就着红痕的位置,添加几笔。描出梅花的枝干来。细细地画了寒梅图。我把斗笠转了个圈,在另一边小小地落款。
“怎么样?”得意洋洋地拿给帛阳看。
她抱着手臂。歪过来歪过去地打量半晌,拍拍我地背:“没关系,夫君亲手画的,本公主一定会好好保藏。”
……前面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纠结着她的意思,此时又听见脚步声从前面闯入西院,直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考虑到一会要收拾笔墨工具,我刚才没闩门,于是那人抬手叩门,一下子就把门扉给扣开了。
来的人是张缇,他意外地望望洞开的门扇,再看向和乐融融地我和帛阳公主,啊了一声,立刻将门合拢去,重新敲响。“秦大人,”他喊道,“秦大人起了吗?”
半夜当然该在睡觉!
既然你都看见我俩了,硬装作啥也没注意到未免太假了吧?
“什么事?”我起身隔着门扇问。
“别馆的大婶来通报,说王御史醒了!有话想对秦大人说!”
王郊找我?
“嗯,我这就过去!”我答应着,立刻回头对帛阳公主说,“那,公主,下官失陪片刻?”
帛阳点头:“早去早回!”
换衣服,梳头,戴帽,捂住脸颊上的淤青处,出发。张缇提了个灯笼在外面等。
“为什么他会突然要叫我去说话?”我纳闷地问张缇。
“这个张某也不知道。”
王郊跟我关系又不好,总不会他一清醒就想催着离开吧?好歹那也是肚子上偌大一个洞啊,至少也得再躺两三个月。
到了药铺旁边地别馆,我们径直进王郊休养的地方。
大婶迎上来说昨天能灌进去米糊,今天一天都灌不下吃的,原本以为要遭,到半夜王郊居然醒了。她高兴,想让他吃点东西,他却不吃,只说要见知县。
“知道了,有劳大婶了。”我递给她几文钱一进王郊的房间,就闻到浓重的药味,以及食物发酵的酸味。
张缇连忙缩回脚,退到门外去,顺手关上门。
我把案桌上的灯火移到屋中央地席子上,王郊明显消瘦地脸在火光下显得茸茸地。我轻声询问:“王大人?”他睡着了么?
唤了三四声,王郊慢慢睁开眼,没有动脖子,只是转了转眼珠,斜斜地看着我。
我问:“王大人,现在感觉如何?你昏睡好几天了。”
“捉……到了吗?”王郊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说那个伤你的人?还没有!”
听了我地话,王郊闭上眼睛,缓了缓气,道:“一定要、抓住他,那人留着、是个、祸害。”
“王大人认识那个人?”
“认识……”王郊咬牙。不知是因为伤口在作痛,还是对谈论的对象十分憎恶,“那个人、是我在州府时候、偶然结识的……”他突然吃力地转过头,对我说:“我也知道你……曹寰的闭门弟子……”
王郊说,他请调到州府来。依然带着不好的名声,受人耻笑。
后来差不多是十月的时候,京里有人送了一封信到他手上。信中说。监国太子原本不识王郊,之所以故意针对于他,完全是因为受了一个人的挑唆,这j邪之徒,恰恰正是曹寰地高徒……
王郊得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下,托京城地学子打听。
于是他终于知道了还活跃在太学的我。明白自己被攻击排挤地真相!
受他委托去打听消息的人,是派来一名家丁给王郊传信儿地,这位家丁长得斯文,人也懂理。听说王郊的冤屈之后,表示他自己也是曾经在长州会所帮佣过的,会所地主人就是秦探花,他没少吃秦探花的亏。这个人姓孟,名立早。
两人谈了一宿,王郊才大致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当然,孟章所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他应该没有告诉王郊我是女的,因为那样“就没有趣味了”。
到腊月。京城那神秘的信件又来了,这回告诉王郊,如果他能确定弄垮辖区里的知县,那秦探花就会落到他手上。
王郊考虑许久,回覆说他不能平白污蔑别人,哪怕对方与自己有深仇大恨。
在他以为没希望了地时候,突然得知,赋闲多日的秦探花被派遣来夏县补缺!
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上任有半个多月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州府走动,给各位上司好处。
王郊得知是夏县,心里顿时有了底,夏县是个说穷也敲碗,说富也流油的地方,里面地历年账簿水深着呢!摩拳擦掌之际,孟章从旁提醒,秦探花擅长粉饰太平,很有可能展现在王郊面前,就是一副善人清官的模样,而且怎么查也查不出纰漏。
“我怎么就听他的了呢……”王郊轻声道,“我明明没有想过……”
孟章提出先由他来夏县探探实情,让王郊在外巡检其它县地。而他传回的消息,果然是夏县内民怨滔天,官商狼狈为j,甚至私下还出现了官匪一家的恶状!
收到孟章的控诉,王郊立刻表示这就前去夏县除j!
但是孟章又立刻拦住了他,两人约在邻县相见,孟章细细地讲述了在夏县的所见所闻,并指出夏县衙门正在飞快地销毁证据,重造账簿、哪怕户籍造册也是虚构数字为多,王郊这么去,一定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难道就这么让秦探花逍遥法外?
王郊愤怒了,拍案而起!
他骨子里地正气不允许,他地责任感也不答应,他心底的私怨更是百倍扩大,说不清是愤恨还是嫉恨!
孟章也义愤不已,道:“若是国家律令不能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那就不要怪人用更极端地办法!王御史,小的有一计,不知您愿不愿意冒险一试?”
“壮士请讲!”
我几乎能想象孟章转过头时的j笑了,他把一个特别让人弄不清动机的无差别杀人计划告诉王郊,把这个御史听得瞠目结舌。
第一百九十六节 直播:一名反派的心路历程
后面的就不必多说了,差不多把我手上的线索加起来即是真相,也只是真相而已。
谁也不是福尔摩斯他哥,所谓推理,都是在自己的见识之内进行的合理推断。于是我不理解孟章的举动很正常,不理解王郊的动机,则就显得自己考虑不周了。
前面我提过,真要想一个人死,在刑侦技术没那么高超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买凶办事。实际上,哪怕是换做现代,买凶杀人都还是个好办法,不会影响自己的社会生活,被逮到的几率还异常地小(比起亲自动手来说)。
比起杀死一个人来说,弄垮这个人难度则更大。
王郊是读书人,读书人的想法里面,报复一个人,让他死在荒郊野外无人知晓,那根本没有快感嘛。真正的痛快是怎样呢,遗臭万年。当然能顺便替自己捞个好名声,就更一举两得。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惯性黑线一下:跟我一个小女孩闹这么大,犯得着么?
值不值得都是看各人心思的,对于王郊来说,也许他认为曹寰确实很该死,必须把他从教导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而我就更加可恶了,背地里阴他一道,残害忠良,再见面的时候还恬着脸装好人。这种明知道对方该死,气得牙痒痒,可就是奈何不得的感觉,真会让憋不住气的同志爆掉。
“秦大人……你知道吗,原本在州府,我只是、只是一个候补巡检……”王郊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这回巡视到夏县、一条线。是豁出家产跟州判讨的……”
那张马脸?
我护住一直闪个不停的灯火,说:“王大人,你刚醒,还是不要讲太多话吧?我明白你的心情,姓孟地要犯。一定会落入法网!”
虽然不明白孟章为什么要突然捅王郊一刀,但是他俩的决裂,正恰好应了那句话,坏事做不得。
王郊喘了口气,坚决道:“吧、吧,让我说吧……伤得很重,我知道……不说清楚,或许没下回了……”
我望了望他的眼睛,点头。
以前说过。王郊的官位是曹寰举荐的。他认识曹寰也不是靠什么机缘,家人在京城里求人帮忙,花了许多银子,才得到引荐给曹寰地机会。曹寰喜欢他的文章,一起品过几次茶,就顺手跟皇帝推荐了他。
王郊得到七品给事中的官职以后,并没有对曹寰感恩戴德,相反,他深感官场腐坏,学子出人头地只能靠关系走门路。既然得到进言的权力。他希望能做点实事,配得起平民对自己的刮目相看。
就如同许多新晋的言官一样,他眯起眼睛,巴不得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j臣,好让他痛痛快快参上一笔。
他的热情是如此高涨,连曹寰派人来请他参加文会,也置之不理了。
后来有人找到他和几位同僚。谈是不是能约起来一同扳倒定国公。定国公是怎样的权势熏天啊?听到这个提议,在场的人全都激动起来,用个现代地词来形容,就是“期待又怕受伤害”。
“是谁提议各位针对定国公?”我问。
王郊回答:“自称也是给事中。在工科供职……大家都是新晋数年,对京里庞大的机构并不熟悉。后来我们才知道,工科没有这个人……”
我点头。
当时王郊想起了曹寰,他并不知道几年前曹寰还在香词社的时候,便已经归附于定国公一脉了。
他找到曹寰,热切地邀请一同起事,希望由曹寰号召掀起朝廷内外一股对j贼的口诛笔伐。理所当然地。他被婉拒了。他不死心。好几次试图说服曹寰,都被避开话题。不欢而散。
“啊,是觉……得秦大人长相熟悉,应该是那几日聚会的时候……打花园里路过?”
我当时担心被人以为偷听,都是目不斜视,径直回小院去的:“哦?这样啊。”
“咳咳、是啊,友人似乎还说过,秦大人貌美如花,呵……被曹先生教训了……”
我干笑两声。
被曹寰多排了几次软钉子,王郊越想越不对劲,怀疑曹寰号称一代名儒,其实是定国公的喉舌。当然,他只敢这样猜想,拿不出证据,也没人能给他证据。
于是他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逼曹寰表态。
他匿名上了一本奏折,就是东宫拿给我看的那本,首先弹劾定国公。单靠一人之力是不够的,他发动陈和等人,继续上书,不信事情闹开了之后,曹寰还能稳如泰山。
只要曹寰表个态,要么是维护定国公,要么是附和言官地意见,王郊就心安了。
不过曹寰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像他跟定国公根本就不认识一般。
王郊怒了,上书指责曹寰,顺便搭上了以前听见别人嚼的舌根:也就是曹寰年轻时候收人贿赂、陷害忠臣的传闻。
当时皇帝不在京中,负责处理奏折的是监国太子,后者把折子按下不理。
王郊感到这一连几次的施力,都跟打到棉花里一样,他不甘心就这么被挫败,于是与众同谋商议,把上书的内容以“听说……”“好像……”的方式传了出去。立刻,朝堂内轰动了。
那个工科给事中带来诸位大臣力保曹寰的消息,诸位年轻人冷哼“果然蛇鼠一窝”,再接再厉。
双方就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除了监国手里地折子,各人都还挑选自己觉得最满意的部分,抄写一份贴到茶楼的柱子上。
令人意外地是。面对指着自己鼻子大骂地帖子,以及费尽心力讨好表忠的帖子,曹寰一视同仁地当作不存在。
王郊很不解,却又感到自己被鄙视了,自己的攻击连人家的一根头发都伤不到!
在他气愤不已。早就忘记原本针对地敌手是定国公而不是曹寰的时候,射礼会的日子到了,从不出席地监国太子驾临,狠狠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懵头懵脑地回到家宅,发觉原本约好聚会地友人都不见了。
王郊的友人是谁呢,也就是陈和等与他职务相近、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地同僚。他们接了我抛过去的橄榄枝,与王郊决裂,当时怕是正写书信跟曹寰解释呢!
花了好几天功夫,他终于认识到自己被孤立。他站在所有人的敌对面。
现在他可以深这非人间地黑暗了,当然,所谓黑暗,就是再怎么伸手也没一丝光明的,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在头顶上破个洞。此时就算他投降,跟曹寰认错,其它人也不会放过他,只会更加恶劣地对待他。
我用他绝不会愿意承认的话来形容,就是棒打落水狗。
当然他落水是我给推下去的,所以当他知道了真相以后。对我的愤恨,那是瞬间井喷。
不过他今天对我提这一段,目的并不是谴责我的背后阴人,他想说的是,让我跟曹寰捎一句道歉。
王郊难过地叹气道:“静下心来想……学生对不住曹先生……”
他还是挺明白的一个人,可就是憋不住心里的火气,年轻人地通病。知道我在夏县的恶行之后,他从已经不富裕的老家要来了银两。送给州判,请求让自己出这次巡,表示一定查出惊人业绩来。
孟章说夏县衙门查不出罪证来,王郊听了也是慌的。此行对于他来说是孤注一掷的翻身仗,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已经没有取消的可能。
除了答应孟章,制造事件来暴露夏县知事的本质,此外别无他法。
孟章所说的要点是孙娘子。
这女人勾结劫匪,背后又有几条村子地民众撑腰。如果嫁祸孙娘子。无论夏县知事怎么判,局势都将立刻变得严峻。
孙娘子并不知道她新招不久的伙计是只白眼狼。
她拒绝了下毒弄死李县丞的建议。没想到厄运依然会降临自己身上。
孟章留在夏城许久,等待王郊到来。王郊路上遇到山贼,耽误了行程,之后又直接被我给捡进衙门治伤,孟章久候不来,八成以为又是遇见一个敢想不敢做的,气愤地与齐云天一同离开了夏城。
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孙娘子跟他提过地,在衙门疗养的乞丐,就是御史王郊。
生活充满了阴差阳错,正是孟章的没耐心,救了我的命。
因为根据张缇在药铺查到的账簿,王郊确实购买了寒石粉,而孟章,买的则是砒霜!
他原本为王郊准备的毒药正是砒霜,那要是我一个不小心吃到了,恐怕没机会再灌中和剂抢救回来。
官方专用地银票,正是王郊给孟章跑路用地,原本的计划里,购入毒药与使用毒药地,应该是两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人,而孟章会在王郊下毒之前几日离开。
王郊可以走动的时候,他与孟章约定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很沮丧,决定自己行事,他并不认为是谁买的毒物这线索很重要,因为他想到了代替毒药的办法,买寒石粉。卤水是豆制品小店的常见物,孙娘子一定常常购入,所以追查起来,不是比砒霜更加不容易泄密么?
他自作聪明地换了毒物,为了保证毒到人,还取了一点点尝尝味道,什么味儿也没有,很好,神不知鬼不觉那药粉其实是苦的,偏巧他是缺少常识的读书人,更巧的是,他是罕见的苦味盲。
第一百九十七节 您的遗言真长
王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