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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第30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宫也笑:“辛苦了,早知道王大人是这么一位明察秋毫的御史之才,说什么我也得把你留在京里重用啊!”

    那个别有用心的“早知道”使王郊大汗,急忙低头:“不敢当!不敢当!”

    不明白了吧?别以为东宫可以随便糊弄,他第一印象竖立起来以后是根深蒂固,要改观实在难于上青天。所以他对王郊的厌恶,绝不可能几句好话就烟消云散。

    王郊略略抬头,小心地问:“不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用原本的称呼。“不知殿下远道而来,是为何事?”

    “游山玩水,不可么?”东宫反问。

    王郊又忙不迭地回答:“殉情山水之乐。陶冶情操,当然是好事!如若提前知会一声,祝州必定准备万全啊!”

    别突然拿出十分抱歉的态度来好不好?

    你又不是祝州地州官县官。我们这边怎么接待东宫是我们的事,要你管!

    我咳了一声,道:“是啊,有失远迎,还让三公受到惊吓,秦晏罪过大了。”

    “哈哈,都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东宫得意地转过头来。悄声问,“那我吓到你没?”

    我瞪他一眼。他立刻知趣地吐吐舌头不说了。

    “张某道是人都去哪里了呢!原来在大牢!”张缇从县牢门口探进脑袋,对我们笑笑,“三公,食宿安排妥当了。您要不要先看看?”

    东宫点头:“也好,秦知县同行吧,我还有话单独问你。”

    “秦晏也一样。”

    我地回答让东宫缩了缩脖。

    王郊尴尬地跟着我们一行人同去客栈。当然,孙二嫂还是先呆在牢里。

    我边与东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回忆刚才问到的线索,孙家店的案,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怎样投毒地呢?询问一半被王郊打断。目前只知道当天在县城里乱逛着收集情报的王郊先进店里。那他有没有看到凶手呢?

    要找到那个被孟章洗脑的凶手,似乎也就只有孙二嫂和王郊这两条路了。

    与王郊不熟。加上貌似有点敌意,我一设想到询问他的情形,就觉得颇有剑拔弩张兴师物的意味。

    即使是私下打听,估计他也会竖毛的吧?

    夏城小,就一家客栈,这下都被山寨人给包场了。

    掌柜小二都躲在柜台后面,大气不敢出,见我来了,一副如获大赦的样,含泪迎上。

    “县老爷啊!您看小店……”掌柜哭诉到。楼上楼下都是提刀拿棍满脸戾气的人,简直就是在他店里开武林大会。

    会长在这儿呢——我瞥一眼东宫,对店家说:“安心吧,没事!这些人都是朝廷大官地食客,对这位公惟命是从!与其找本县,不如跟他打商量。”

    掌柜苦着脸问东宫:“小公,请问你们住几天?”

    “不好说。”东宫反问,“怎么,你想驱客?”

    “岂敢岂敢……”

    东宫袖一甩,拖着我往楼上走,自然有山贼来引路,把我们送进留给东宫的客房。

    门窗关好,东宫回头问:“你到底拿了多少?”

    “什么?”

    “县库账面上地银两啊!”

    我不悦:“连殿下也不信?”

    东宫反倒安抚说:“呵,什么信不信的,这又不是啥大事,拿就拿了,不管那个御史怎么追查,他还能翻天不成?”

    “殿下……”我没奈何地摇头,“前任知县齐云天爱惜县民,州府派下来的税务往往完不成,要用县库的银去抵,一年下来就亏了许多。于是他的师爷知道他做不久,便与县丞合计起来巧立名目刮钱,县库与百姓双方的钱财皆吃,到秦晏接手地时候,县库早就是空空如也了!”

    东宫歪着头看我。

    “即是说,哪怕在下有心捞点油水,这县的状况也没银两能出!”

    东宫纠结起眉毛了,他狐疑到:“可本宫明明听即墨说,夏县是个富庶地方,虽然人少地少,但扼着从铜山关下中原的要道,跑商行路的无不在此贡出巨款啊!于是我俩才给你争取到这个县职做呢!”我俩?这个词真刺耳。

    我喝茶,半是愠怒半是戏谑地说:“原来即墨大人眼里秦晏是雁过拔毛的贪官污吏?”

    “也不是这样讲,总之别亏待自己,天塌下来有本宫给你撑着呢!”东宫认真到。

    “殿下的心意让人受宠若惊,但是……”我摇头,“请勿护短以致助长歪风邪气!”

    “本宫没有啊!”

    我补充道:“不止是京外,对你在京中和皇城中地友人,也要像自律一样严格地要求品行!多少大官与皇亲国戚在看着您呢!”

    东宫润润嘴唇,小心地点头。

    其实这席话是用来提醒他小心太党地行事,有东宫这样一个大咧咧的领导,难保不出几名信以为真地小极品。做贪赃枉法的勾当,自己出事是小,连累东宫的声望,那就郁闷了。

    总地来讲,我还是相信即墨会注意到这些人,他不是连我的小动作都憎恶得不行么?

    不管是争宠排异也罢,一心辅佐东宫也罢,京里的事情,我在这偏僻乡野是管不到的,只能寄希望于即墨公了。

    “殿下,要与我相谈的,就是这个么?”你只是来关心我赚到多少钱?我不信。

    “嗯……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东宫犹豫片刻,道,“你是否知道铜山军粮被偷运去帛阳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七节 又歪楼了

    我一怔。

    军粮有被克扣偷运(明明是用商队正大光明地运好吧?),这情况我了解,也打我眼前过去了两趟,如今还有一队给阻在关口不让进县呢!

    可是运去帛阳?

    帛阳是帛阳长公主的汤沐邑,原本只是县级地方,封给公主以后行政区名称上升级成了属州(地位跟县差不多)。貌似地方比夏县大得多,人口在五万上下,不过……老实说我连它在地图的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那里的粮食价格很高么,不然米粮送去帛阳做什么?

    我琢磨了一下,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帛阳是免赋税的吧?”

    “不,以前是,本宫上任以后改成了减免六成。”

    “为什么?”

    东宫理直气壮道:“皇姑母(帛阳长公主)讨人厌!二十好几了还赖着不出嫁也不出家……”

    “她又没碍着殿下什么啊?”

    “才怪,整天在静室里面不知道捣鼓些什么,说不定做巫蛊咒着父皇呢!”

    就算是老百姓家,年长的女儿留在家中不出嫁也会遭人非议,不过帛阳长公主的情况特殊,她要想不被嫁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喂),就得自己努力才行。

    看,立场不同,连我一向觉得可爱兼小白的东宫也会给她找麻烦。

    于是说起来,帛阳在宫中似乎孤立无援啊?没被赶出来,应该是太后还算待见她吧?

    “与其在皇城里静修。不如找机会要求嫁给臣算了……”我悄声嘀咕。

    “嗯?”东宫转过头来,“你唧唧咕咕说什么?”

    “没什么。”

    东宫还在盯着我看,他突然叫到:“等等!你额头上怎么了?”

    额头?

    我抬手摸了摸。没挂着什么奇怪的菜叶树皮之类嘛。

    东宫用指头戳了戳我左眼往上一寸左右的地方:“有道疤,以前可是没地!”

    喔,这是一个月前被人拿石砸的。不是愈合得很好么,我照镜从没看到过疤痕的存在呢!

    “平时看不到,你眼睛往左边看地时候,额头上就出现伤痕了。”东宫比划给我看,“这样长一条,怎么回事?”

    “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我遮住额头。

    东宫认真地拎开我的爪:“啊啊,这怎么能算小事。东宫殿最好看的一张脸呀,这不破相了么?”虽然从琼林宴开始就拒绝了他地邀请。==但他还是把我当作东宫殿的舍人之一,嘿嘿。

    他态度很坚决:“不行,回去以后本宫得让人给你送药来!”

    “那岂不是要让小县官惶恐一下了?”我打趣到,说实话心里满得意的。

    “你这么小心的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被弄伤的?”东宫难得抓到机会责怪我,不过貌似是小题大做了。我现在又不是什么妃嫔贵人。甚至身份就不是女,脸上多点伤疤也没啥大不了嘛。

    我倒是有问必答,一派十分配合乖顺的样,告诉他:“枢密使的人与乡民冲突,我这不过是无辜被波及到而已。这就是请真人来的原因了——”

    东宫严肃道:“枢密使那边有什么人?”

    “吏部主事江源,也就是以前在长州地时候想捉住殿下那位仁兄。”我毫不客气地抖落着。“他手上有内院给的征用文书。要不是秦晏这边死撑着不松口,生祠早就建成了。”

    啪地一声拍上桌。东宫怒道:“此人真是胆大妄为!枢密使只能签用于皇家地征用书,什么时候有权征地给自己做祠了!”

    我摸摸茶壶,壶身还是热的,于是倒茶:“……说是征地,其实仍是靠买的……而且价格不错。”只是陈述事实,江近海开出的价码蛮令人心动的说。

    “你是想卖地补贴荷包?”东宫不赞同地质问。

    怎么还把我往贪官污吏上想呢,我瞥他,说:“是补贴县库!”

    “哼哼,别以为本宫不懂,说县库紧张,只是故意叫穷而已吧?”

    其它县可能是,但夏县绝对是真的穷得叮当响啊!

    我抱怨到:“我刚到夏县地时候,这里是怎样一个凄惨的光景,殿下根本想不出吧?现在勉强好一些,完全是靠乡绅捐献撑起来的。算一算,年中完成既定赋税以后,库里又不会剩几个钱了,接下来还有夏秋的河工(水利)要补,殿下,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说起来还是东宫的错,要不是他擅自跟即墨合计着把我派到这里来,我能想方设法捞钱糊口么?

    跟别人不同的是,其他县地县官可能是捞钱糊全家上下地口,我却得负担全衙门的薪俸——谁让各职地月钱是律法上明确列出的,而夏县的收入却死活补不上这笔钱呢?

    我已经尽量精兵简政了,可到现在为止,衙门的账面还是在吃人家的捐款(其实是敲诈来的……)。

    “靠税银不行么?”东宫问。

    一般的衙门完成赋税以后还能剩下不少填小金库来着,可惜……

    “夏县的税额不是给齐知县调低过么……”我无奈扶额,“降低容易、提高难啊!秦晏不愿意背那骂名,只好先硬撑着了。”前任造孽,拍拍屁股闪人,却留堆烂摊给后人收拾。

    关于财政的难题,东宫自然也一窍不通,他转移话题:不打岔了,刚才说到哪里?”

    “运往帛阳的军粮。”我立刻提醒,我俩聊天跑题跑得也真远。

    目前我火烧眉毛的是孙家店的人命案,而东宫此行关心的则是粮饷转运的真相。两件事八竿打不着一处,显然只能由我配合他了。

    东宫点头到:“嗯对,本宫在京里接到消息,便跟着真人微服前来,打算探看一番。”

    “亲力亲为,不是王者作风呢!”我小声说。

    “……难得有机会出京透透气嘛,何况是秦晏你自己写的救助信,不重视的话,本宫会被记恨的!”东宫从怀里取出我写的那份密函,得意地晃了晃。

    我嘟嘴:“在下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哪。”

    “才怪,一点小错都能翻来覆去念叨半天,而且过了一两年也会突然提起,这样谁还敢说秦晏行事潇洒?”东宫嬉皮笑脸,“本宫被你记上的,可不是一笔两笔呢!”

    他还真有心了,我悻悻地想。

    第一百五十八节 总是忙得团团转

    拉拉杂杂地神侃一通,不经意便见门外的人影晃来晃去,几度到门前,抬手欲敲门,又硬生生地放弃。

    我指指门窗,对东宫道:“有人久候了,让他进来么?”

    “哎?可是没听见传报啊?”

    你以为是皇城里么,哪有那么周到的礼数?我答道:“应该是山寨的人吧。”

    东宫喔了一声。

    我见他不反对,便起身去开门,站得离房间老远以示恭敬的是齐云天齐师爷。他远远地行礼,我点头,招呼他进屋。

    “齐师爷,你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东宫诧异地看着他。

    啊,我只注意到他是齐云天,都没留神他的衣着是多么诡异。(你的认人方式才真是诡异!)

    他一改山寨里的斯文装扮,穿了青衣,不戴冠只束,还在领口套了一圈奇怪的围脖头巾。要说是冰天雪地出门,还能讲得通,如今的天气不该出现这种怪异配搭了啊。

    齐师爷十分紧张地说:“刚看见几个老乡亲,怕被认出来,赶快换了套容易遮住脸的行头。喏!”他扯起头巾来,把脑袋包得只剩双眼。

    东宫哈哈大笑。

    诈死的齐云天这趟重回夏县,可不要吓出人命才好。

    “有什么事吗?”我问齐师爷。“是有事报告大当家的,”齐云天对东宫道,“城里就一间客栈。下面来了十几个面生的人要投宿,兄弟们不让进客,正僵持着。”

    “咱们包下来了。还有什么好商量地?”东宫不在意地挥挥手。

    “可据说是大官啊!”齐师爷拉下头巾,说,“好像是京城里面进了六部的官呢!来夏县买地的!”

    “江源!”“江近海!”

    东宫和我脱口而出。

    虽然对我说出地那个名字疑惑。东宫的反应还是快一些,立刻叫起来:“赶出去,别让他们踏进来一步!”他还记着江近海满大街逮他的事情呢!

    “是!”

    “且慢,本县同去。”我起身叫住齐师爷,转向东宫告辞。

    东宫不情不愿,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不过我这边也很急,就不费时间猜他又想聊啥了。告辞告辞。

    卫刚颇意外地看着我与齐云天一同下楼,他想了想。惊喜到:“娘、呃不,秦大人已回城了?莫非真人也在?”

    “答应你家庄主地事情,怎敢不办到呢?人确实在夏城了。”我回答。一个月的期限,真人是恰好赶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另选福祉卖给江近海了。

    闻言,卫刚松了口气:“如此大好。静待好消息了!”

    “别急着静待,本县有话问你们庄主,他人呢?”

    卫刚转头:“在外面马车上。==”

    准确说是在马车外面了,江近海一派闲散地身着常服坐在横板上,见我出现,他神色不变。淡然道:“怎么好似上哪里都能遇见你?”

    “夏县本就是我的地方。不奇怪吧。”

    江近海冷冷地瞥我,道:“既然人回城了。何时让真人选址?”

    “教老人家休息两日再谈如何?”

    “哼,随你安排。”

    他的神情疏离得不像话,让我深刻地感觉这不过是在斗气而已。料不到杀人不眨眼的江近海也会有孩气的时候,我想笑场了。

    不过因为我毕竟还不是那么冷眼的人,终究没笑。

    “既是有贵客入住,那在下和兄弟们就去镇上借住了,告辞。”江近海不悦地扭头。

    我伸手按住缰绳,道:“等等,有话问你!”

    江近海傲然回眸:“鄙人不一定答!”

    “……前些日,偶然撞见你带人围追孟章。”我说,“捉到了么?”

    冷哼一声,江近海道:“他比泥鳅还滑,全境通缉也拿他没办法,怎么可能轻易就抓到?”

    话语甫出,马车地车身突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收手,看着横木,似乎又归于平静纹丝不动了——莫非是我错觉?

    回神,我问:“海哥儿,你是为何要逮他呢?”

    “与你无关。”江近海寒着脸,“此外,秦知县,请注意不要再你啊我的,立场已经改变,别再棍亲近。”

    我笑笑:“喔,好吧,江大人。”

    望着他们一行离去,我心里还是觉得奇怪,江近海捉孟章做什么?

    如果是以前,让我自恋地以为是替我铲除一个心患也没问题,但在今天——醉香苑地案结案足有半年多的今日,他才开始追捕孟章,未免太说不过去。

    如果原因不是我,又是什么呢?

    而且没记错的话,他是想活捉孟章,这是为什么?

    先前写过数次,夏城是个小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底。我站在街上呆、不、是思考的时候,阿青从衙门里出来,左右张望,径直往这边走,一言不拖了我就回衙门去。

    “又有案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阿青头也不回:“张师爷给你煲了药汤,趁热回去喝!”

    “我还有事进客栈……”

    “不行!”阿青怒瞪我,“你还想抱着肚痛得跟死人一样?”

    什么叫做痛得跟死人一样,死人哪里还会觉得疼痛……何况我这只是生理痛又不会真出人命……

    腹诽归腹诽,面对再次被刺激到的阿青,我还是免争执比较好。反正瞒他的事情多,也不差这件,就当作生理痛真地是顽疾吧!

    刚踏进县衙,我就有冲动扭头逃。

    因为前站着几人,都是披麻戴孝,一副悲戚模样。张缇正忙着接待呢。

    反正我也没穿官服,便悄悄地沿着墙往里溜,路过刑棍架后面,听见戴孝的人哭着对张缇说什么还我家老爷公道云云。

    哦哦,人命!立刻冲回院换官服,准备敲梆办公。

    “先喝了姜片汤吧!”张缇跟着进来,叫住我,先拐去炊房端了姜汤,“外面的人不急。”

    “怎会不急,不是来告状的么?”

    张缇乐了:“真是告状的话,那就告到东家你头上了!”

    啊?关我什么事?

    “人家是来催你快判案的啦!他们是李县丞地家属!”

    “诶?”为照顾到孙二嫂,我一直拖一直拖,却完全忘记李家还有苦主等着听判!可是现在才刚排除一人地嫌疑,又捉不到孟章,从哪里给他们找凶手出来呢?

    比起这样完全开放式的凶案现场,还是密室要好破解得多啊!

    第一百五十九节 继续查案

    应付过死者家属,我累得不行,回西院倒在屋里。果然哭哭啼啼的妇女小孩比什么都难缠。

    啊,不行,我要振作!

    振作精神就可以了,于是继续倒在屋中间,脑袋里思考着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县衙的日常、县务的日常,有张缇安排,众人处理,我是可以很清闲。但是李县丞的案子不能再拖了,必须全力调查解决,不然孤儿寡母的压力,还有王御史那边的压力,实在都难以招架。

    我毕竟不是那么厚颜的人,可以面对人家义正辞严的指责而面不改色。

    好吧,就算面不改色,那内心也是血崩的。

    调查孙二嫂娘家人的结论,除了最近一次是齐云天冒充她家人送货进城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她称作二子的那个,正是在孙家小店帮佣的孟章没错。其它被查的人氏,也与李县丞、我没有什么大仇。

    从齐云天身上得到的消息,则是孟章在案发前一天便离开夏城。

    也就是说,如果这案子确实又是孟章教唆、设计的,至少那个凶手必须在孟章离开之前与他接触过,还应该是接触不止一次。否则他怎会知道凶手与李县丞和我有过节,把脑筋动到人家头上去?

    那么会不会是本城的商贾请人做的啊?我好像就得罪过这些笑面虎了。

    即是说,李县丞是被我连累?

    苦得不像话的佐料谁能吃得下去呢,不知孟章是怎样想。

    但是谁知道恰好那个时候王郊问李县丞话,于是出于礼貌,李县丞还是咽下了这致命的一勺……

    好险我已经及时吐掉了。

    更好险的是到李县丞腹部抽痛时为止,王郊都没有碰有毒的佐料。他可是苦味盲,完全尝不出异常来的。

    莫非孟章地目标其实是王郊?

    他们无冤无仇,而且应该是互不相识吧?他只为了给我添麻烦,看我焦头烂额么?

    不不,王郊到达夏县的时候很落魄,孟章有什么可能知道是御史大人来了呢?直到孟章和齐云天离开夏城,王郊都还在衙门后院里静养,就连孙二嫂,我也没透露她王郊的身份呀!

    奇怪了,孟章害他的动机呢?

    我想起在镇上遇见孟章的时候。他是在兑银子,拿的官票。这意味着什么?

    他又是为何被江近海追拿呢?

    孟章身上还有许多疑点,让人猜不透前因后果。

    而询问孙二嫂本人的结果。线索暂停在王郊身上,明天还是要硬着头皮去问问王御史,看他是否知道得比孙二嫂多。

    “秦大人,何时结案?”果然,一见到我,他打头就催促,“本官留在夏县也有些时日了,接下来还要去墨河王的封地呢!”

    你去别的州转一圈回来。我搞不好就结案了。

    “此案人命关天,还是要慎重。”我敷衍道。

    “人证物证俱在,再拖延,真要叫人怀疑秦大人的用心了!”

    “唉,本县哪有什么用心,就算有,也是用在县民身上地怜悯之心。”我请他坐下。“想问王大人一事,希望配合,认真考虑再答。”

    王郊不满地睨我,倒是没耐心地点头了。

    “请问,命案当天,王大人为何会出现在孙家店内呢?”

    他不耐烦地敲敲桌面:“说过多次。是巡访城内,走累了在那处歇脚!”

    “好的,”我提笔记下,“那么,进店以后见到什么人呢?”

    “谁还记得那么清楚?”说归这样说,王郊还是皱眉回忆了一下。道。“因为见着人少才进去的,仿佛就那么一两个人。”

    “一两个?”

    “也许就一人吧!”御史大人说。“女店家在忙上忙下,招呼了一声。”

    “她当时在做什么呢?”

    “不记得了。”

    “……”他记性真好,按孙二嫂地供词,当时应该是正在准备下午食客用的佐料,也包括有毒的三碟,“喔,那么大人还记得佐料碟子放置在何处吗?”

    王郊突然把脸转向一边,道:“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会知道那小小的碟子会弄出命案。自然没注意了!”

    那他进店里都注意了些什么啊?

    女主人在忙着配佐料,碟子就放在进门右手边的橱柜上,王郊坐得又靠外,当真是完全不在意,即使看到也没留意?

    我暗地里摇摇头,继续问:“那王大人还记得陆续进来的人客么?”

    “不就是两个农人,把菜放置在店门外面,之后便来了李县丞与另外一位什么爷……”

    “金爷?”

    他点头:“对,这两人跟店主人起了口角,眼看要闹大,被秦大人调停了,于是顺便邀请在孙家店用餐。然后进来的就是秦大人你,以及几名衙役,还有那位张师爷。”

    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没有叫停,让孙二嫂一锭金子给金老三砸回去,搞不好人命案子就不会发生了。焉知非福,焉知非福啊!

    诶?

    等等,这么说来,是临时起意的谋杀?

    真地与孟章有关系么?

    如果完全是两桩无关的事件,却被我考虑复杂化了……

    只要剔除总想着完美犯罪的孟章,这件案子就算是孙二嫂一时冲动杀人,也没什么问题。而看见她急于替凶手顶罪,我带着对孟章的主观臆测,便深信不疑是孟章搞的鬼,这样也太轻率了。

    “秦大人?“王郊唤我回神。

    “啊!”我急忙点头,“请继续回忆。”

    “继续么?那就是秦大人把店包下,没再进来别人,原本食饭的农人也出去了。”王郊清晰地陈述着,“女主人进去杀鸡熬煮,先是上了数道菜,再来便是豆花。只有三碗,本官先取一碗,再是秦大人你,随后李县丞与金爷互相谦让,由李县丞取走了最后一份。”

    “王大人好记性。”

    与刚才的注意力和再现力相比,根本是天壤之别嘛。

    王郊颇有得意之色,道:“哈,小意思。还记得秦大人你小尝一勺,掩袖吐出,李县丞则是全数咽下,于是他很快便毒发倒地。于黄昏时分不治身亡。”

    我简直要为王郊地叙述细节鼓掌!他的观察力真是惊人,连我没吃下毒物都留意到

    实在……

    太异常了。

    第一百六十节 馊主意

    我一大早便冲进客栈,问赖在席褥上的东宫:“去年射礼会上的时候,三公有没有透露秦晏的名字给王御史知道?”

    东宫还没睡醒,揉揉眼睛,嘟哝道:“没有啊……好像没有……”

    “三公,你想清楚!我设计整垮王郊,你还有没有告诉过别人?”见他头一仰,眼闭上,我不懈地摇晃着他,“别睡啦,日头高悬了!快想想啊!”

    “大胆……大胆……太放肆,来人、拖出去……呜、让本宫再困一炷香时候嘛……”

    东宫像没骨头一样又软倒了。

    很想在他耳边吼一声曹少师来了,不过还是作罢,我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等他睡醒。

    你且好睡,醒来就面对在下的兴师物吧!

    “没有!”东宫清醒以后十分肯定地回答,“除了很亲近的人以外,本宫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什么叫做除了很亲近的人以外?

    我冒着青筋问:“亲近的人,包括谁呢?”

    “这个嘛……”东宫认真回忆了,看样一时半会还数不过来。

    我直接点名:“有即墨大人么?”

    他点头。

    “……有嫡妃娘娘不?”

    点头。

    你不如直接说东宫的人谁不知道就行了!

    东宫见我怒气濒临爆的样,小心地试探到:“怎么……王郊知道了?”

    “我不清楚他知道不知道,但是……”我忍不住抱怨他,“权贵至极如圣上,也知道维护冒险告密的人,让殿下百般纠缠也问不出人名,可殿下却——你这样不能令人安心,他人如何全心全力为你效力?”

    其实射礼会是我怂恿东宫行事,得到好处的是我的恩师曹寰。==并不能算是我替东宫策划了什么。

    人一旦忿忿起来了,谁还管那么多呢,能混淆视听就放手去搅和才是王道。

    在我心目中,东宫应该无条件替我保密,这才是令人最气愤的地方。

    因为我与他立场相同,都是维护曹少师——当然,他绝不会承认。

    东宫并不知道我在怀疑王郊什么,他伸手过来拍拍我:“放心放心啦,王御史讨好本宫尚且来不及,怎会有胆量报复你呢!多虑了吧!”

    希望如此。

    “何况。就算他记恨你,那又怎样?”东宫安慰道,“巡务芝麻大点官。除了给你政绩评个劣等,还能如何?到时候本宫要提拔谁,还用参考政绩不成?”

    “秦晏并不是来寻求殿下宽慰的。”我心存不满,却也不能对他恶声恶气,悻悻道,“殿下早些告知的话,我兴许就少走不少弯路!”

    东宫满无辜地反问:“诶?什么弯路?”

    跟他说也没用,我叹了口气:“……无妨。反正现在也不算晚。”言罢起身。

    “等等!”

    袖被拽住了。

    我回头望着他,这不还没告辞么?(不过下一句话应该就是了。)昨天聊也聊了许久,他还有什么话没讲?

    “其实是……”

    东宫欲言又止。

    “什么其实是怎样?”我替他的言画出下划线,让他往里面填好了再说出来。

    “离开……离开京城地缘由啊。”他怪不好意思地说,“老妖婆逼着本宫迎良娣,没办法,就逃出来。也不知往哪里去。于是追上真人一行,跟着北上了。”

    迎良娣是什么?这个词超过我的认知范围,让我摸不着头脑:“喔……”

    东宫脸一红,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吧,现在的妃也是老妖婆指给本宫的,可那个时候本宫年纪小。没法推啊。而今不同了!”

    他指着墙壁假想敌,坚决道:“如今你想随便塞个蛮族女给本宫,那是办不到的!”

    我眨眨眼,大概明白他恼火的是什么事了。

    算算看,东宫娶我、呃不、娶那个假太妃足足七八年的时日。假太妃回宫有一年多了,东宫与她好也好过。闹也闹过。十五六岁的皇太,只一个正妃貌似确实不太对劲。

    想归想。我打量东宫,突然冒出“这么个小毛孩娶什么二房啊”的念头,于是说:“殿下不愿意的话,与圣上商量应该可行吧?”

    “可行就奇怪了,是父皇不愿意才推给本宫地好吧?”东宫老大不高兴地嘟嘴。

    原来是北狄最大的一个部族想与我朝和亲,公主们都还小,就一个帛阳长公主年纪足够,虽然在这个时代稍微有点超龄,但也是北狄人能接受的年龄。可她以已经在室出家修神仙道为由,死活不愿意嫁到关外。

    没办法,那就让诲地男去娶吧,人家也有适龄公主可以嫁到关内来的说。太后和众臣一听,高兴啊,这回就不是送大堆财物匠人和粮食陪嫁,而是等着收北狄的毛皮牧产和优良战马了。

    可听说要娶蛮族的女人,皇上溜得比什么都快。

    太后挑来选去,就决定让东宫来迎娶那姑娘。东宫也不干,推又推不掉,怎么办呢?他决定离家出走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要先赞一句,真现代的想法!

    再骂一句,有没有大脑?

    还给我玩逃婚咧,皇室结亲谁管他本人在不在啊?看来这个良娣他是娶定了,不过逃避事实而已。“本宫才不想要呢!”东宫嘟哝着趴下。

    唉,这是身份所逼,也是生活所逼,但凡是受制于人的,就永远由不得说想不想要不要,而世上谁没有低头入屋檐的时候呢?可以忍就都忍吧。

    我心里想着,却没有这样告诉东宫。

    相反,我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连自己也吃惊的话:“通往北狄人居住地关外处,也就三个关口,其中夏县附近的铜山关是到京城最近的。”

    “嗯?”东宫不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抬起头纳闷地看我。

    我笑了笑,说:“何不在三道关卡内设伏,让送聘礼去关外的队伍神秘失踪呢?”

    天啊,这种影响两国关系,破坏和平安定的点不是我出的!可是……

    “可是被觉了怎么办?”

    “墨河王那里,不是正在闹叛乱么……”我继续说道,“真怕追究起来,咱们事先打听好下聘地队伍走哪条道,派人假扮乱军,将之逼散,掠走财物,怎样?”

    “好主意!”东宫攥拳。

    一点都不好,可是……可是东宫不愿娶外族的女啊!我只是想帮助他而已。

    嗯,是的。

    第一百六十一节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东家你怎么了,一回来就忙着打水洗脸?”张缇跟我进西院,纳闷地伸手探探我的额头,“没热啊,怎么告诉过你别碰凉水你不听呢?”

    我烦躁地看他一眼。

    天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给东宫出那个主意,我从没想过要管那档闲事的啊。

    张缇想了想,笑道:“好了好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张某先烧水给你暖暖,进去休息一下吧。以后要是痛得更厉害,可别怪张某没提醒了。”

    我扯住他:“如果一个提议会使自己人得到好处。但害死无辜的人……”

    张缇回头道:“怎么又开始女儿心性了?能得到益处就大胆去做,过了这村不一定有这店。那无辜之人与你何干?”

    他顿了顿,问:“……受害的不是张某吧?”

    我摇头。

    于是他继续理直气壮:“各人自安天命,要真是命数到了,那也不是东家你一人之力就能翻覆他人的!”

    我摆手:“歪理。算了,你去热水。”

    并不是希望他能讲什么来宽慰,只是心里认为劫人家使节的队伍实在是缺德,搞不好北狄公主娶进来以后东宫会喜欢她呢?就像假太妃,东宫声声地讨厌太后讨厌秦家,后来不也是跟她处得好好的么?

    可是我就看不惯他娶第二个啊!

    假太妃那是没办法,谁让我这个本尊出走太久了呢,秦家总得找个女孩来补缺吧?

    良娣什么的,根本就是让东宫娶妾了!

    口胡!我怎能容忍?一夫一妻最高!

    不管对这个老公有没有感情。就是不爽,就是想从中作梗。反正东宫是我的,爱怎么玩都是我的事,别人不准再来掺和。

    这才是我感到然地地方。

    什么时候开始把东宫当作自家的了?明明是冲动莽撞地小孩一个嘛,还没揽过来呢,就已经麻烦多多了。真要当作自己人来照顾。那不忧心死才怪!

    捧起茶杯(特殊时期不宜喝茶,姐妹们别学她),我喃喃道:“何况我可是前后加起来四十岁的老人家……”

    江近海这句话刺中我的心,那是非常之痛啊。

    唉,不想那么多,先回头来看自己这边的麻烦事吧。

    我目前怀疑的对象是王郊。动机或许有了,作案地可能性也有,但是毒物他从哪里得来呢?

    卤水本是北方农家常见的东西,可他光棍一条巡务各县,上门讨卤水,或者直接买盐卤,都是令人生疑的吧?

    要不从这条线索上追查?

    沿着他行进的路线,挨村挨户打听他有没有买盐卤或者卤水?

    就算买了。==他是用什么盛放的呢?

    我拿着茶杯往袖里塞,如果是放进袖袋里,只怕很容易被看出形状,惹人怀疑。

    不管是杯还是碗,没见他带到夏城来呀。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衣衫褴褛,从哪里带那些东西?而且他进孙家店地时候。若是带着古怪的东西,没道理孙二嫂无法察觉。

    更重要的是,就算王郊先入孙家店是做准备……

    李县丞接待金老三,乃是张缇安排的,谁也不可能事先知道李县丞会在路过的时候跟孙二嫂拌嘴,从而引得金老三决定在小店吃饭。

    更没有人能够预测我当时会恰好在衙门口。为阻止双方争执。做东请客入席。

    也就是说,我、李县丞、王郊这三人的三碟有毒的佐料。是在三方完全独立的行动下,机缘巧合放置在我们面前地。恰好三碟,或许真的只是恰好?

    猜测王郊作案,莫非是错误的方向?

    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果然,假想能力虽重要,可只靠猜测揣摩来办案,是行不通的。

    张缇提着灌好的水袋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