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29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这与你无关!”阿青不甘示弱。“那本大王问秦晏。在你看来,真人值多少银钱呢?”
“一朝之宝地道教仙人,于国家社稷益处良多,此次前来夏县原本也是受本县所托,于情于理,倾尽家产保他老人家也不为过!”
对方沉默片刻,又问:“那最后于信上留印之人,在秦晏心中,又值多少?”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无价之人。值得秦某舍命入贵寨讨还!”
阿青扯扯我地衣角,悄声问:“到底是谁啊?”
“嘘,回去以后再告诉你。”
虎皮后面的人听了我地话,嗓音又略微自然了一些,道:“为何能舍命维护此人?”
“他对我朝极为重要,无可替代。”
“只是如此?”
“……”堂上那么多大老粗围观,你想听啥?“此人虽然不算良善之辈,对秦某却称得上一个真字。交人贵乎交心,是为此可以舍命陪君子。”
对方沉默半晌,郑重道:“秦晏,本宫也这样认为。但是什么叫做不算良善之辈?”
我抬手扇风:“三公子,已然露馅了,还在装山大王么?”
第一百五十一节 不要扯着病人聊天
“啊!”
虎皮屏风后传来一声哀叫,静默半晌,只见东宫探出头,可怜兮兮地说:“秦晏,我可以解释……我也是被逼的……”
“秦晏觉得,三公似乎乐在其中?”
“那是错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爆青筋,但精神一松懈下来,腹部的剧痛就变得难以忍受。
东宫从屏风后面露脸,一看到我的样,立刻叫起来:“你怎么了,脸色……”
向身后伸手,我让阿青借力扶一下,对东宫咬牙挤出一句:“三公,可以借个地方让在下先休息不?”
我现在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只想缩成一团自己痛去,别说揍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东宫顺着我的动作往前看,便见到阿青。
他一皱眉,低声道:“咦,这小不是……”
阿青乍见东宫,很是思索了一阵,直到扶着我进客房,才猛然想起:“啊!那个山大王是皇宫里的嚣张小毛孩!”
喂喂,东宫跟你差不多年纪好不好……
东宫本是惴惴地跟在后面,听见阿青脱口这样说,立刻反击道:“什么嘛,你自己不也是梁上宵小!还敢说,快点把秦晏放开!”
阿青瞪东宫一眼,把放在屋角的席和被褥铺开,让我躺下。
他问我:“这个家伙吵吵嚷嚷,要不要赶出去?”
“你赶我?”东宫怒道,“这个寨我都买下了。要赶也是你出去!秦晏留下!”
“哼,胡乱叫嚷就显得你有气势吗?”阿青鄙视他。
我看不下去这样没营养的争执,出声道:“三公。秦晏有话问你。”
“啊?哦……”
被点名的东宫吓了一跳,清清嗓,趾高气昂道:“叫那个小贼出去。我就跟你从头到尾详细地讲!否则你凭什么问我话?”
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与我对峙片刻,气弱了,有些不安地跟我打商量:“让外人出去嘛……你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让人听见……”
我腹中痉挛着痛得正起劲,连腰也一道难受起来,索性不理东宫。
他不依,拉着我地手说:“秦晏,你最好了,不要生气。”
别撒娇呀……
没办法。我抬头对阿青吩咐道:“阿青,麻烦你请张师爷来。这个病他知道怎么处理。”
阿青点头,应声出去了。
“秦晏你听本宫说,”东宫见机连忙俯身解释,“一接到你的传书,本宫担心得不行,立刻带老真人动身前来——父皇那边。传讯也是按程序都过一次宦官的手,这事可大可小啊!”
他顿了顿,问:“你有在听么?”
我没回答,只眨眨眼。
太难受了,谁管你说了什么。
东宫继续说到:“到你地夏县地界,不知怎么突然就被大批山贼给抓了。这个丢脸啊。于是本宫想了法……”
什么法?
我抬眼看着他,他得意道:“本宫拿出一百两金。把山寨整个买下了!”
我喷!
“……从谁那里买?”
“寨主啊,就是现在的二寨主,本宫答应等官兵来到以后给他个千总当当!秦晏你可不要提什么捉拿之类的事!”东宫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本宫亲自招安地乱民啊!哈哈哈!”
千总?
过分,我跟着你一两年才混个七品芝麻官,你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给人家六品武职,太夸张了吧!
早知道我也落草为寇算了!
啊,肚痛!
“说到这寨里的齐师爷也是个有趣的人……”东宫正说得高兴,见我又不吭声,戳戳我的手心,“喂,秦晏,你听本宫讲嘛!好久不见了,都没人跟本宫聊天!”
我快痛死了还听你聊天?
东宫用手指抹抹我的掌心:“怎么……这样多汗?病得很厉害么?”
我有气无力地开口:“殿下不是还想考秦晏三道题么?”
他脸红了:“那只是……想看看秦晏和我到底谁比较聪明,现在不说了,你到底什么地方不舒服,让我看看?”
“不用。老毛病,休息一下就能好……”
开玩笑,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何况我能让你诊看么?
东宫严肃道:“腹痛是要认真诊治的,不能讳疾忌医(你又不是大夫!)。听说兵部尚书就有腹痛的顽疾,三回上朝,就有一回不能到。私下里人人都说他过不了今年呢!”——
你别咒我好不好?
东宫忧心地拖着我的手,好像我有什么重症在身即将仆街一样。他小声道:“本宫这回是草率了点,但看在是担心秦晏你地境况……”
你岂止是这回草率吧?
等等,他是想说?
东宫继续说到:“原本好好带着人去夏县就行,只是也怕因为擅自出京被秦晏你责备,就听了别人的计策,用这种办法……”
“谁?”
“齐师爷。他说若是先让你心急如焚,再出乎意料地给一个惊喜,本宫自然就不会被责怪了。所以……所以……”东宫低下头,“本宫也没料到秦晏正在患病,还劳动病人亲自上山……”
哼,耍这种小把戏,我才懒得理。
嘴一瘪,东宫用细小得几乎听不见地声音道:“抱歉了,对不住。”
哎呀他在向我道歉?
那个就算被耍得团团转也绝对不嘴软的东宫?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看得他脸上又一阵红,别过头。
手上一紧,东宫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对着墙(喂,我在这边!)说:“秦晏,你就称病随本宫回京吧,小破烂地方的县职不要做了!”
夏县现在是我的任地,什么叫做小破烂地方……
本想哼一声,可腹部的不适实在让我没力气鄙视别人,我闭上眼继续不理他,等缓过来再收拾这家伙。
见我不语,东宫再接再厉:“即墨音看你不顺眼,不过别担心,他也并非无理之人,多相处一阵自然误会就散了对不对?”
误会?
东宫知道即墨与我心里有芥蒂?
可我俩那不算误会吧,虽然我对即墨不反感,但至少他是满讨厌我的。
“他跟殿下说了什么?”我担心即墨把四姑娘跟我地关系告诉东宫。
“也没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东宫反过来宽慰我。
一诺千金,看来即墨公信守承诺,将我赶到这偏僻乡野以后确实没透露什么给东宫知道。
我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百五十二节 齐知县的故事
“答应了吗?”东宫轻声问。
答应什么?
受疼痛困扰,我有些吃力地回想——对了,他在等我点头,要应承随他回京的要求来着。
这貌似并非第一次让我跟他回京了吧?上次是在姬山的时候……
真是个任性的小孩。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更有任性的资本,谁让他生于帝王家呢!
“不行的,殿下,夏县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我这又不是什么重病,怎能就称病卸任了呢?”
他失望道:“难道你真的要做满三年?”
“去东宫道别的时候,不是殿下说三年的么?”
“可是……”东宫沮丧地搬弄着指头,“留本宫一人好无趣。”
“不是有即墨大人么?”
东宫悻悻道:“有他在,比本宫一人还无趣。”
我真想拍拍他的头——知足吧!人家很认真讨好你的说,还挑!
敲门声。
“张某进来咯?”
张缇在门口象征性地问了句,掀开帘踏入室内。他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不知啥东西。“情况已经听青少侠说过一遍。这碗趁热喝吧,驱寒之后就不会那么严重了。”
我接过碗,嗅嗅那刺激的汤水味道:“喔……”
“究竟是什么病?”东宫担忧地抬头问张缇。
“这嘛……”张缇看看我,嘴角一勾。
我心里大叫不妙,明白他又要胡说八道了。急忙用力摇头。
张缇移开眼装作看不见,对东宫煞有介事道:“秦大人得的是祖上传下的顽疾,不好好将养地话。数十天便会作一次。”
“那么严重?”东宫惊,忙问我,“怎么瞒着本……咳、怎么瞒着我。从来不提起呢?”
废话,这能跟你一个大男生说么?
我苦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冷痛而已,暖暖便好得多。何况只是痛,又不会伤性命。”
“骗人!看你好像随时都会倒,还说性命没危险?”东宫不信,伸手替我拭汗。
他还没碰到我的脸,就被张缇抬袖隔开了。
张缇笑道:“三公当心。这病忌触,容易起红疹。”
我瞪他:你才给人一碰就起红疹呢!
东宫信以为真。点头,又问我:“原来你每个月总有几天闭门不出,就是这个原因?”
“呃、嗯,是地。”
好好一句话,东宫说得纯良正直,我怎么听着就特别心惊胆战呢?
果然是心虚不得啊。
我对他说:“放心吧。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两三天,自然就会无事。”“总拖着是不行的啊!”
“其实并不严重,只是赶了一夜山路,似乎受凉,所以症状显得重了点。”我解释着。对张缇使眼色。他却掩嘴偷笑。我忍不住咳了一声:“张师爷,这几天上山。你都没有话对本县说?”
“啊!这个嘛……”
张缇见避不过,退了两步,随手撩起帘,露出站在外面的人。
“此人应该有话对东家讲才对。”他狡黠地笑笑。
被突然提出来亮相地是齐师爷。
也就是我怀疑其实即齐云天的那男。
他进来,泰然自若对我行了个礼,再是对东宫(这个顺序很有问题)。我坐正,也请他坐下,东宫夹在我俩中间,本应学着张缇一样直接离去,他却硬撑着不动,只是把席拖到我这边。
倒像是幼稚的划清界限行为,我暗笑。
齐师爷摇摇羽扇,目光从我脸上移向东宫,随后垂下静默。
我是很有耐心陪他耗一耗,不过我旁边的人应该很快就会不耐烦地跳起来吧。
“请问齐师爷,可是前任夏县知县,齐云天?”于是由我先开口。
“正是不才。”
对方坦然的态度让我纳闷,我略一思索,便又问到:“那再请教,齐大人为何抛弃锦绣前程诈死,又为何落草为寇?”
齐师爷颔:“此事说来话长。”
东宫好奇地端坐一旁,静听这穷乡僻壤的传奇。
那齐师爷原本是东边小国的读书人,也不姓齐,家道中落,功名考不上去,读到三十来岁时候,终于挂个秀才名头,好容倚了进试资格,却又遇上天朝吞纳了该国,以致功名作废。
再后来,他便走了霉运,屡试不中。实在不成了,于是到祝州来投奔亲戚,谁料亲戚一家早就迁移逃荒,不知去向。他茫然,莫说没有回乡的路费,就连回乡以后怎样生活,也无着落。
此时,他偶然结识了山寨地兄弟,就跟着一同上山讨活路。
到了寨里,因为除了他以外无人能文,所以大家称呼他做师爷,很快,他就成为了真正的山贼军师。
那个时候山贼寨还小得很,二三十人,平时种菜打猎,听到风声,就抢上一把,滋润一时。
这种日一直过到某天兄弟们救了个重伤者上山为止。
这名伤者是在大道上被滑坡地山石半掩的,挖出来半日便亡故了。昔日穷秀才今天的师爷翻看死者包裹,现对方原本正行往夏县任职,是即将上任的夏县知县,名叫齐云天。
他灵机一动,冒名顶替之。
于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就正式改名叫齐云天了。
他并不知道一县父母官应该怎样做,却是满心想着要做清官好官去的。上任三把火,减地税加商税、增公储粮、削官吏开销,烧出来不少麻烦,还好前任留给他一名老执笔师爷、一位李县丞,大概的事情都可以询问依赖。
走在路上,便有乡民问好,每天也是应酬不断,推托都不及。
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向往地生活,读圣贤书,就是为了好好替百姓做事。
虽然有时候他也认为百姓并不是觉悟高尚的人,比如减了地税和相关的税收加到经商者头上,农人并不会长久地感激,只会希望减得更多。若是不以强制手段征收,甚至会给他公然抗税。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对自己的治理,评价还是挺高的。
谁能告诉他,县库的银两为何越来越少?从刚到时候地上万两,逐渐变成一千出头,在三百两地时候挣扎了一年,第三年终于直线落成赤字。
他只是个读书人,而且不精算学。
啃着馒头,不眠不休趴在户房里算了三天三夜,也没明白这账目是怎么出的问题。
第一百五十三节 命案疑云再生
就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孙家小寡妇。那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为一分地的流失,与邻家闹得面红耳赤,在齐云天看来,与其说是精干泼辣(这是褒义),不如说小心眼了。
但也多亏孙二嫂,他才明白土地应该怎样丈量,实际人口怎样估算,得知师爷和李县丞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抽走银两的。
本来么,读书人不事生产,哪里懂这些道理。
新官上任哪怕是垂垂老矣,也得从头学起,何况齐云天才三十出头。
“于是你向朝廷禀报了师爷与县丞的作为?”我问。
齐师爷略有惊讶:“秦大人如何得知?”
“斗胆臆测而已,请继续讲述。”
接下来的故事正如我所料,证实了老树盘根,即使是八品县丞,也有他的人际网。
齐云天的上报,泥牛入海无消息,于是他再次上书陈述,这回批下来的是待查二字。他从第三年初夏等到初冬,不见上面派人来查,却等到了别处的消息。有交好的知县悄悄传书告知他,上面要调人手查他的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
他自然立刻想到齐云天的身份,莫非是被人识破?
齐云天的熟人若是出现,他岂不立刻穿帮!
听到这里,我插话:“其实是有御史来,将要核查账簿,此账目都是以齐大人身份拟的吧?”
“啊!请莫称不才为大人。担不起啊。当时没有想到是这层嫁祸而已,因为心虚,便觉得不能再假扮知县了……”齐师爷叹气道。“可怎能眼睁睁看着师爷与县丞逍遥法外?谁让不才本就是山贼出身呢?王法不能解决的事情,且由侠士代劳吧!”
于是他联络山上地兄弟,进入衙门替换掉原本的衙役。策划了那场破城血屠之案。
李县丞命大,当日突然擅自出城前去镇上收税,故避过一劫。
杀了师爷,杀了狗眼看人低手贱要贿钱的门丁。齐云天把大牢里罪该万死地恶霸狂徒提出来,不管对方是否上头有人保着,一律换上衙役衣服,直接当斩。那些心知是冤枉却一直碍于压力不能释放的囚犯,便统统带上。入山进寨。
他仰头道:“早就想这样干了!”
我颔:“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齐师爷摇头:“惭愧惭愧……一泄私愤而已。若是为家国父老,怎能弃夏县不顾自己回寨避祸?”他拱手低头。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所谓替天行道,不外乎一泄公愤。
在我看来他的作法是大错特错,先作为父母官应一日三省。多检讨、思量自己地不足,而不是凡事都怪罪到别人身上,别看他说得振振有辞正义浩然,谁知实情如何呢?到现在,是死无对证,任他解说了。
“若是本县捉你回去治罪呢?”我问到。
“秦晏!”东宫轻声叫。
齐师爷俯身叩道:“冒名顶罪朝廷命官。已是死罪。甘愿伏法就戮!”
我笑起来:“哈哈哈,三公看得起的人。秦晏怎会动呢?快请起!”
东宫的年纪,正是年少热血的时候,他可不会管什么国法,只在乎自己心里的公道。从他包庇张缇、包庇我就能看出这点。我可以在私下里责备他,当着别人的面,却是把他的决策和仁义捧得越高越好。
听到我对齐师爷宽容,东宫放下心来,扯着我直问腹部还痛不痛。
喝了姜汤以后身上热,我本来是冷痛,痛感自然就消减许多了。只是有东宫在,不便抱个热水皮袋暖肚而已。
齐云天想告辞,却又被我叫住:“稍等,齐先生,请问孙家小店的人命,与你是否有关?”
他一愣。
“就是李县丞李实文被毒杀地案。”我提醒他。
他仇视的二人,一是师爷,二是李县丞,县丞逃过年底一关,这回很有可能也是齐云天做地了。
“这……”他为难到,“其实无关!听闻秦大人追查得紧,不才担心狱中的孙娘,却苦于无法派人联系……”
“哦?”
不可能无关吧?不然孙二嫂那么惊慌是为什么?
齐师爷皱眉道:“就怕孙娘误以为是不才所为,一力顶罪啊!”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最近去过夏城?”
“因为得知换了门丁,便偷溜进去,见孙娘一面,打听些县里的事务……”他为难地看我一眼,低到,“还请秦大人不要再放金老三的粮队过境了!他们那都是从边防驻军身上克扣的军粮啊!官兵无粮饷,就又会扮作游散山贼抢夺百姓……”
“齐先生不要忧心,本县心里有数。”我答道。
东宫狐疑地看着我俩:“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军饷?”
“此事稍候再谈,”我对他安抚道,“还是说回到齐先生的事情上,请问先生,你是几时进城,呆了多久,几时离开,期间遇见何人?”
齐云天在命案前一天进城,乔装打扮成孙二嫂娘家送黄豆来地人,见了孙二嫂,两人进后院。
后院里有一帮佣在忙着磨豆浆,孙二嫂随口介绍两句,带齐云天进屋细谈。
“那名帮佣,长得什么模样?”
“大概比不才高一寸,长相斯文,像是知书达理的人,孙家娘也夸他聪慧。”听起来确实是孟章?
我追问:“后来呢?”
“孙娘连连夸秦大人是个好官,不才想着李县丞尚在县衙内,却无力制裁,心里难过,于是并未留宿,关城门前便离开了。”齐云天神情复杂地把脸偏到一边。
“走时可遇见谁?”能有人作证么?
“没有……”齐师爷想了想,又道,“不过有一人同行!”
“谁?”
“孙家店姓孟的帮佣!”齐师爷说,“记得他往门后画了些古怪的符号,说是驱邪避祸的灵符,随后便收拾东西,与不才一同南下了,到山脚的镇上才分道扬镳。”
我一惊,不可能!
孟章那么早就离开城里了?
而且是与齐云天一起到达县境附近才分手?
装佐料地容器和调羹里面查过,都没卤水,而我们吃地佐料小碟不可能放一天才端上来,肯定是刚调不超过半个时辰——到底是谁下毒?
第一百五十四节 追加线索!
该从投毒方法下手,还是就投毒的可能人员分析呢?
案生这么几天了,我连这几样都没头绪。原本推测是齐云天怀恨报复李县丞和我(波及御史王郊),现在看来也错了。也就是说,除了给孙二嫂定罪,我暂时还没找出别的解决办法。
呃,先回县衙再说吧,总之我是不相信孙二嫂会投毒的。
东宫一路上缠着我,要我保证不会翻脸不认人,把他带下山的几十名山贼都给关起来。
就算我想抓,也得有人手抓对不对?
“那他们就给你做衙役怎样?”东宫突奇想。
我立刻摆手:“饶了在下吧!敝县穷啊,哪里养得起这么多张嘴?”
再有钱也不敢养这群杀人放火都干过的强盗啊!做过一次就不会忌惮做二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什么时候一个不乐意,就把自家老板给做掉,再次上山逍遥快活去。
东宫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众人,为难道:“那我要把这队人马带到哪里去……”
“先进城吧,相信一时半会他们也吃不垮三公。”
“这厢已经付了百两黄金呢!”他小声回嘴,“再来就吃去回程的花销啦!”
“——对三公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别心疼了。”
反正按他大手大脚的习惯,带多少钱出来迟早败光回去。百两黄金也相当于数千两的银了,收半年税才能赚到这么多呢(公款)。真是……唉,好想让山贼把钱吐出来。
东宫带来这群山贼,我担心地是他们在城里闹事。谁料不久以后他们能帮到大忙呢?——此是后话。不提。
如今我急于处理的是孙二嫂的案,带了齐师爷回城,让他俩见面。希望能令孙二嫂改口,道出实情。
孙二嫂初见齐云天,悲喜交加,哭了好一阵才静下来。再听了齐云天辩解地话,不由呆愣半晌。
“……不是大人干的?”她惊疑地问。
齐云天坦然道:“齐某就算称不上,也是正正之人,怎么会做这种肆意报复的事!”
我在牢房外面旁听,见他大言不惭。不禁轻咳——
见事情要败露,炸城门、砸县库、大费周章来隐瞒真相地家伙。到底是谁?受人蒙骗便杀人报复的土匪行径又是谁做的呢?
齐云天收到我的暗示,小抖了一下,就事论事:“何况齐某早已离开县城,有什么办法落毒?”
“办法自然是有的,像用中空的猪油丸啦,盛过热蜡水的毒碗啦……”
齐师爷奇道:“说得那么玄奇。你有试过?”孙二嫂摇头:“没有,都是听家里那帮佣提说的,仅仅是神不知鬼不觉下毒地方法,他就说了好多种。还让我拿县衙里的人试手,我试过在衙门炊房放泻药,果然成功。”
汗。原来衙役们集体闹肚不是吃了不干净地肉。而是孙二嫂下药啊!
“啊!你练习下毒做什么?”齐师爷问的也正是我的疑惑。
孙二嫂责备地看了一眼齐师爷,娇声到:“还不都是齐大人!诈死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害得人家好伤心,怀疑是金老三派人暗害,便心念着要替大人报仇啊!”
“小娘真不愧奇女……”齐师爷拭汗,“不过这种想法要不得,秦大人明察秋毫,你应当向他求助。”
于是轮到我拭汗:孙二嫂跟我告状也有一两个月了,被我无限期拖延和敷衍,该不会是因此才走上极端,想要自己解决吧?
不过孙二嫂还是挺厚道的,没讲我坏话,只道:“不是的,我原本也没这想法,被孟兄弟一提醒游说,不知怎地就心心念着无法忘却了……早知道金老三那天会来的话,说不定我就……”
齐师爷也感慨:“嗯,孟小兄弟确实是奇人。他劝说我再去埋伏,伺机捉路过地达官贵人取而代之……”
“忒缺德了吧?”孙二嫂小声道。齐师爷严肃点头:“是啊,因此齐某严正拒绝!孟小兄弟便告辞独自离开了。”
原来如此,孟章与他分道扬镳,是因为没能说服齐云天实行他新的犯罪构思?哈。
我心里窃喜,看齐云天的眼神也友善几分,不过他与孙二嫂这含情脉脉地对视是怎么回事?喂喂,看清楚这里不是你们家后院啊!
两人对视中,就差没当着众人的面拉住双手了。
孙二嫂感动泪笑:“齐大人还是那么正直!”
我悻悻转头: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齐云天那都叫正直,我是不是该青史留名了?
齐师爷赞许微笑:“孙娘还是那么诚实!”
我喷:这个回答更绝!——
你们给我差不多点!不要在牢里上演恶心戏目!
背转手,我重重地咳嗽一声,提醒齐师爷他该作的事。
“啊……孙娘,不才有话问你,”齐师爷看了一眼我,郑重补充到,“是替秦大人问的。”
我瞪他:不必强调这个吧?
孙二嫂十分配合地回答:“齐大人请讲。”
依旧无视我,看来我上回逼问她与齐云天地关系,实在惹毛了这名女——她还在跟我怄气呢。
齐云天说:“请问那三份佐料是什么时候调配地,经过哪些人的手,上桌之前,又是放在哪里?”
孙二嫂略一思索,答道:“回大人,因为从午后开始,来小店地食客就会越来越多,所以佐料都是提前配好,一碟一碟地放在店里面。而点好的豆花则是直接连铁锅一道端出来,放在外面的矮炉上,底下加把木炭温热着。”
她再想想:“至于经过谁人的手,那可就没有了,都是小女自己调配然后静置起来的。”
“放在店内何处呢?”我问。
孙二嫂白我一眼,不吭声。
我捅齐云天。
齐云天苦笑:“一般放在何处?”
“进店门后的右处,橱柜上下两层都会放置满碟,忙起来的时候往往还不够用呢!”孙二嫂道,“不过那天时候尚早,刚忙过了上午的一摊(老百姓每天只吃两餐),只来得及准备三碟佐料,就进来了客人。”
哦?可我不记得当时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啊……
“那客人没点需要佐料碟的菜色?”问完这句,我就觉得不该了,人家从刚才起就不理我嘛!
不料这回孙二嫂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秦大人好记性,怎么就忘记那人是谁了呢?”
“哦?”
“孙郝氏所指的,应该是本官吧?”一个声音扬起,王郊慢条斯理踱进县牢,立在石阶上看着我们三人,他的视线落在齐云天身上,莞尔道,“在下乃是御命巡务司薄史,奉命巡察各县账务。不知这位持羽扇的先生是什么身份,能与秦知县一同询责疑犯?”
乍听闻王郊就是巡务御史,齐云天大惊失色!
第一百五十五节 黄雀不吃蝉?
啪地一声,羽扇落地,他惊慌地退后。
唉,这样做贼心虚怎么行呢?我弯腰拾起扇,递还给齐师爷:“先生,车马劳顿,你不妨回西院歇着吧。”
“……喔,好的!”齐云天顺着台阶下,答应一声。
看向王郊,我解释到:“二品真人莅临敝县,这位是随行的测算先生,擅长辨识真假证言。……尚未引见给王大人认识,是本县失职,见谅。”
王郊笑笑:“几日不见,秦大人是去忙这事了?”
我回答:“是啊,数日小别,王大人气色好了许多呢!”
“借吉言。”御史注视着齐云天,颇有怀疑之色,“不知这位测算先生刚才问的问题,与证言真假是否有关?”
齐师爷些许戒备:“大人的意思是?”
“真是能测会算,何不直接问她是否投毒?”王郊道,“本官看你们所问的,倒像是予疑犯辩解方便?”
他冷笑着啧了一声,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直视向我,说:“秦知县,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案,百般拖延,替犯人开脱,是否太过了?”
“王大人多虑,本县不过求个公正罢了。”我泰然应答。
“呵,公正与偏私,也就毫厘之差而已!”王郊朗声大笑,“不巧的是,本官路过,听到少许谈话,这位测算先生与女犯关系匪浅。你能否认吗?”
他抬手指向齐师爷:“屡屡听女犯称你齐大人——那么,你究竟是谁呢?”
齐云天求助地看向我,一声不吭。
想不到王郊这倒霉孩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刻。还让别人这样难以招架。
坦诚好呢,还是继续嘴硬?
我略作思考,正要开口替齐师爷解围。突然看见一只手从王郊身后伸出,缓慢而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大胆!谁敢对本官动手动脚……”王郊不悦地回头,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东宫就在他背后!
“齐先生确实是与我们一道前来夏城地,怎么,王御史还有什么怀疑?”
东宫傲慢地瞥他一眼,擦身而过,径直步下台阶,走到我旁边。
他这句话也是文字游戏。是一同来夏城没错,不过不是一起来夏县的。同行也不代表是同道嘛。
王郊认得东宫,在京城的射礼会上,他可是被东宫单独关照刺激得不轻,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居然还能再次遇到阴魂不散地东宫……
由此可见本命年确实要多多地烧香参拜喔!
惊吓过度,王郊一时僵硬在门口动弹不得。等硬化一解除,立刻手慌脚乱地扑下台阶,急呼:“微臣……”
东宫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再用袖遮住嘴,轻描淡写道:“你敢继续叫,就回家卖红薯去!”
“呃、是是!”
这下轮到齐云天与孙二嫂惊讶了。面对突然的变故。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三公……”齐云天怯生生地试探。“难道你不是二品真人家的三公?”
我转过头去无语,本朝地道士大多是出家人,根本就不准娶妻生的说。
东宫哼道:“家父可比道家真人品级高多了!”
他自己是一品监国,至于皇上……皇帝是几品来着?其实我很想吐槽,东宫他老爸明明就没品级嘛……
不过他这样一咋呼,唬住了两个不知真相的人,齐云天惊得呆立,而孙二嫂突然一激灵,条件反射就喊:“民女冤枉啊!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我、东宫和齐云天立刻唰地一声盯着她。
“本县不是一直主张案并非你犯的么……”干嘛突然跳起来喊冤?我无辜地嘟嘴。
齐云天也低声责怪:“孙娘你在闹什么?”
孙二嫂想想,啊了一声。
东宫搞不清楚状况,左右看看,咳嗽一声道:“放肆!秦晏的判决必然经过详尽调查,既定你有罪,喧哗何用?闭嘴!”
这回换孙二嫂、齐云天和王郊唰地将视线集中在东宫身上。
他觉得不自在,挠挠脸:“都看着我做什么?”
我戳戳他,小声提醒:“三公,还没结案呢!”
“啊?哦!”东宫然脸红,转而叱责孙二嫂,“秦晏还没判呢,你叫什么冤?真是莫名其妙!”他的强项,就是明明刚出了糗,却可以立刻作出一副“之前的事情完全没生过”的姿态来责问别人。
这貌似也是转移视线地好办法。
“一听说是大官家的公,不自觉地就……”孙二嫂跟着掉了。
我仰头无语:为什么有一种错觉:靠近东宫地人都会被他带得间歇性秀逗?(我?没有的事!)
东宫清清嗓,转向王郊:“你是——好像挺眼熟嘛?”冥思苦想状。
得,他的识人障碍症又作了。
我提示:“去年射礼大会上,三公不是见过王大人么?”
“啊!王郊!”东宫立刻有了印象,指着王御史欢呼起来,“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他仿佛想起什么,笑意骤停,眉头一皱:“……就是曹少师举荐的王才啊!”后来反咬曹寰一口,结果被东宫和我欺负得离京到外面做巡务来着。
夹枪带棍的问话让王郊羞愧起来,他垂着头回答:“正是下官……”“你是找秦晏麻烦的?”东宫地反应很直接,也太直接了。
王郊急忙道:“昔日错事后悔还来不及,怎会再对秦大人无礼?这回到夏县只是公务而已!”
我跟东宫解释,是王郊要查咱县的账,司薄的李县丞却意外去世,王郊暂停工作,等着我这边的凶案完结。
“原来如此!”东宫抱着手,继续质问王郊,“你为何一定要查夏县过去三年的账簿呢?”
“这……其实是有人告,说前任齐知县留了大量钱财在库,不过没有入账而已,如今去向何处,一查便知。”
还能去哪里呢,如果真有这么笔不翼而飞的银,不是被抢劫地人搬走,就是被我或者县丞吞了呗!看王郊地神情,就能知道是告我黑吃黑了。
在下是不介意吃点黑钱的啦,但冤枉我就不好了。
“是谁人告呢?”东宫还是老样,人家打小报告,他就总想着究竟是谁告密,要揪出来报复。
王郊为难不语。
“说!”
叹了口气,王郊道:“正是被害地县丞李实文!因此下官才猜测是遭人灭口,死无对证!”
怎么,现在上升到指控我唆使投毒了?
第一百五十六节 嗯,黄雀爱护蝉来着……
他话里挑衅与警告的意味浓厚,而我没吭声。
我想,王郊好歹是在京里呆过的,再怎么不会看人面,也该知道东宫面前诽谤我是愚蠢的行为。识相的话,他的下一句,应该有转寰。
果不其然,王郊紧接着对东宫道:“但巡务要是观察,下官不敢妄下断言,暗访得知,秦大人正直亲民,所带的少侠捕头古道热肠、师爷干练善思,无论贫富县民,对秦大人的评价皆是不低。”
这席话的意思是我当夹心饼干当得不错,各阶层都有照顾到。
他继续说:“反观李实文,民众怨言载道,恨不除之而后快……”
东宫听得不耐烦,挥挥手:“说重点!”
“呃,下官是怀疑李县丞贼喊捉贼,污蔑构陷秦大人,只可惜事到如今无法对质了。”
瞧他的业绩报告,转得多生硬。
我暗笑。
东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