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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第31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进来,说:“怎么,东家又遇到烦心事?”

    “无头绪啊。”我摇头,“原本以为终于有了进展,可仔细想想,又要全部推翻。烦呀!”呵,莫急莫急。”

    我接过鹿皮水袋,敷在肚上,跟张缇讲了自己的怀疑和矛盾之处。

    他起身在房内踱了几步,问:“怀疑御史的话,东家苦于找不出毒物来源。假设是定孙二嫂为案犯,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既然如此,东家为何坚持她不是凶手呢?”

    “我并非坚持,只不过由她地表现,判断她并非真

    “那依然是东家自己的看法,不觉得对王御史不公么?”

    我撇嘴,开玩笑道:“为表公平,顺便也怀疑一下张大哥好了。”说完,我把桌上的卷宗展开观看,不理他了。

    张缇没趣地往门边去,临了回头道:“这样吧,张某替东家查一查。”

    “查什么?”

    “到时候自然知道。”他神秘地笑笑,离开了。

    涉案的人我问得差不多了,张缇总不会是从王郊担任给事中(给事中,官职名,属于言官)的时候查起吧?如今我可再也经不起一个京城来回的耽搁,就算他能查到人家在京城与孟章有来往,时间上也……

    咦?

    对喔,这里还存在一个时间差。

    王郊离开京城调来祝州任巡务御史,是去年春末夏初,孟章逃离京城地时间不详,但也在秋季之后了。他潜伏在夏城一段时日,离开地时候是命案前一天。而王郊抵达夏城的时间是命案前几日,到命案那天早晨才第一次出衙门,这么看来,两人是没有接触地可能。

    原来如此,我忽略了关键的问题——

    这么一来,另一个疑问也迎刃而解了!

    “阿青!”

    我冲出门(抱着鹿皮袋?),叫来阿青,让他立刻去几天前遇见孟章的镇上,取回一样重要的物证。

    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前脚刚遣走阿青,后脚派到县境上设商卡的衙役回来了,院里院外地找少年捕头。

    现在御史就住后院里,怎能让他们钻来钻去呢,我拦下,问:“什么事?跟本县说是一样的。”

    其实有大事应该先报告我才对吧?算了,反正他们就是比较信任阿青,就像乡绅有事必然先找张缇一样。这样的民心分属,本来就在我的计划内,不奇怪。只是稍微有点伤心而已。

    衙役大哥悄声道:“大人,不好了!铜山关的驻军往东去了,只留千余人马在铜山关内!”

    诶?

    守军五千多,大半转移,为什么?东边出了县境就是……莫非!

    “咱们县的商卡还有多少人?”

    “回大人的话,连小的一共四名!”

    我立刻下令:“返回商卡,把阻在那里的粮车放过来!”

    “可——大人!那是金老三的牛车队!”衙役急了,跟我争起来,“不能放行啊!”

    第一百六十二节 筹兵备粮……

    “本县知道利害,请大哥速去传达吧!金老三的车队,全数放行到县城来!”我严肃地说,“此事耽误不得,速去速还!召回留在商卡的兄弟,还有要事急需各位去办!”

    把已经快凉掉的鹿皮袋丢一边,我立刻差书吏前往城中各富绅家,打听金老三的落脚处,找到就请来衙门一趟。

    前面说过,这唯一的一名书吏也是流刑者出生,他对我的命令颇为不解,再三催促下也只得前去。

    等金老三满脸堆笑地登门拜访,已是我在第不知多少本人口普查的账册海洋里游过一圈以后了。

    话说,夏县已故的师爷和县丞,对作假学问的研究,还真是够水准。瞒报的人头,多出来的税收便不用上缴,收归自己腰包,真实在。

    所以说其实好好清点一番的话,夏县人口应该还是能上万的。

    人口上万有什么好处呢?

    按照律法,民兵的规模可以从两百增加至五百,在衙门服役的人数增至七十。

    别小看这个数目,有七十人武装部队的话,普通规模的闹动咱都不用怕了,像上回那种一条村反起来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七十个人我就更养不起了……

    “哟,县老爷还在忙哪?”金老三乐呵呵地进来,揣着帽站在桌前一侧,“听说您传鄙人,这就赶忙过来,生怕耽误了!”

    “贸然打扰。==还请金爷亲自来一趟县衙,真是过意不去。”我微笑着作势起身。“请坐,请坐。”

    他连连点头,依言落座。

    “不知大人传在下为了啥事?”他半撑起身往前,问,“是不是孙家那案要鄙人证言?”

    我摆摆手:“不是不是。请金爷来,是为了商队的事情。”

    “喔!听说要回避御史大人,这不一直耽搁在商卡那儿嘛!”金老三苦笑到,“您看这天气快热起来了,货运不出去,那边几船都等着呢……”他说着。伸手往袖里去取物事。

    我抬眼看见,便抢先到:“可以过!”

    东西给张缇可以,直接给我?免了!

    “啊?”金老三的动作迟缓起来,他低头看看袖袋,再看看我,“大人是说……”

    我露出和蔼可亲的笑脸:“请尽早启程,回去商卡把商队带过来吧!商机难得,耽误这么多天。真是抱歉了。”

    “哎,哪里地话,哪里的话!配合知县大人是小民地份内之事啊!”金老三喜出望外,扑到案桌上,“大人肯放行实在妙极,今晚请务必让老金做东回报!”

    莫非我就躲不过么?

    既然选择亲自跟他接触,我自然早已准备好说辞。

    “唉。金老爷谢错人了,”我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您该谢的,是张师爷啊……”

    名也要,钱也要!张缇啊。就麻烦你继续背黑锅吧!

    商场和官吏间摸爬滚打半辈。金老三也是懂事的人,一听便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再次谢过,得意洋洋地踱着方步离开衙门。

    我跟出来,望着金老三的背影,心里比他还舒坦。

    张缇出门一圈回来,乖乖上缴一千五百两,道:“张某还以为金爷说笑话呢,想不到秦小弟真答应放行?”

    “……张大哥听说了没?铜山关驻军向东去了。”

    这个算不上军事机密,在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地古代,却也是要消息灵通才会知道的,张缇回答:“看到富绅家收拾行礼包裹,准备逃难的样,大概能猜出呢。”——

    不问你是不会说的吧?

    我悻悻道:“只可惜,一县知事不能闻风而逃啊!”

    张缇大笑起来:“东家的嗅觉敏锐,令人赞叹呢,所以跟着你是没错。”

    “本县还要观望一阵,希望不是想象的那样。”我啧了一声,“偏巧三公也在夏县,看来要早点把他赶回京才行!”

    “三公到底是什么人?”张缇悄声问。我反问:“你不知道?”

    “当然是不知了。”

    “哼,谁信你!你分明看到他地权印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呢!”

    “是是,瞒不过东家,”被立刻戳穿,张缇就当作没事生过,继续聊,“却不知道监国太到这偏远地方做什么?”

    “跟着真人来看看江庄主是怎样作威作福吧?”他自称是为了逃婚,有没有别的意图,那就难说了。

    但无论他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让他再呆在这里。

    因为,这个小县很有可能又将上演一场兵灾!

    “张大哥,麻烦你拟一份告示,本县每里增招一丁备役,列入乡里民兵役,可按月领半饷。”我想了想,又补充到,“每月上旬操练。”

    “好的。”张缇答应着,想想不对,“那岂不是……跟徭役(按律免费服役的)人数加起来,夏县今年能征的兵力超过五百了?”

    “其实还是不足五百的,你看,单是用钱粮缴更赋的就上百人,另外齐知县为了补账面,又收不少人的捐爵,令他们免徭役了。所以人数嘛……”所以按照5军事人口来说,夏县还远远不够呢。

    (如果铜山关地驻军算我们县的,那就严重超标了口还好它不算。)

    张缇担忧道:“可是东家做这些准备,该不会是想跟人硬拼吧?”

    “为什么不可以?”我抬头看看他,微笑,“——谈笑而已,别吓成那样。有备无患,何况乡民中间有更多的预备者,凡事调度起来快一些。”

    如果料得不差的话,区区五百的步兵——顺说本县虽有草场却没自己能分配的马——是不足以抵挡挥师而来的精兵,但是,五百名有警惕性地民兵分散在乡亲中,却可以救活不少人的性命……

    “大人!”

    我正思索对策呢,突然有人闯进房里,将我和张缇都吓了一跳。

    这不是南门的门丁么,慌慌张张,有豺狼虎豹进城了不成?

    “大人,现在城门已关了,但是有人叫开门!”对方匆匆报告。

    “他让开就开么?你也做到近一个月的差事了,这种小事竟然跑来打扰知县大人?”张缇鄙夷地睨了来者一眼,“时候已晚,城门不开,明日请早,就行了!”

    “可是……”那人急起来,差点被自己呛到,“可是——”

    我抬手:“慢点说。是有什么为难吗?”

    门丁点头:“是!对方大概五六十人,领头的自称是京师来的官员,手上有京里和州里地通文,要秦大人您亲自开门迎接!”

    第一百六十三节 即墨大人驾到!

    ……那么大派头,谁啊?

    莫非是替东宫下聘的喜官?东宫前脚逃,聘礼后脚就送往北狄去了?

    我老大不情愿地回屋换公服,又让人去知会东宫一声。

    没啥,我绝对没有暗示东宫出面把人家赶走的意思,不过是好心提醒而已。如果他冲出去,我一定还会再好心提醒他不要暴露身份来着。

    我爬上城墙的时候不禁有点得意:瞧赴任时候那年久失修的样,现在威武气派的城楼真是养眼啊!暮色里给夕阳一染,漂亮得我真想打广告让人来旅游度假了。

    说起来夏县的旅游资源还成,名川大山亭台楼阁什么的,夏县一处也没,就占了个风景秀美、有山有水,好好打造一下,应该有点潜力。

    只可惜,这时候旅游业连新兴产业都称不上,算个未知产业还差不多。

    要是有个啥名胜古迹的,吸引客商,商税也能多收一笔吧?

    我想着有的没的,趴在城墙往下张望。

    一行人马停在城门外,仔细看看似乎没牛车,只有一辆四驾马车跟在队伍后面。这得是多大的官儿用的啊?

    我瞅瞅马车前后,没什么人护卫,莫非里面都是钱财?

    中原大国娶儿媳,不可能用一车聘礼就下定了吧,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喜官的队伍。

    那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光线昏暗,我盯着城下的人看,前面几名地衣着望着眼熟,但貌似是品级低下的——皇卫?京卫?看不清颜色。

    总之不是州里地人马服饰。

    “京师来的人马啊……”我嘀咕着。

    身后有人咚咚地冲上来。穿过城楼,扑向前拍了我一下。原本我就探出身往下张望了。这一下紧张得以为谁要推我下去呢,立刻伏低贴住墙面。

    转头一看,东宫跟我挤同个垛口,如临大敌地盯着下面的人。

    他悄声问我:“是什么人?”

    “不知道,让门卒问问看吧!”我回打了个手势。示意门丁上前。

    谁知还没等喝问,下面的人等不耐烦,喊起来:“去了这么久,贵县知事怎么还不出现!是不把本官放在眼内吗?”

    这个声音!

    我和东宫同时往下一缩,背靠墙。

    即墨啊,他居然追来了!

    东宫惊慌失措:“不会吧。他怎么也跑来了,是不是逮我来的?”

    我心里惨叫:是东宫自己逃婚到夏县来地啊!与我无关啊!即墨公你千万不要一怒之下揭四姑娘就是我呀!

    张缇在旁边,看着我们无声哀嚎乱作一团的样,凑过来道:“……这门开是不开?”

    “不开!”东宫立刻回答,“说什么也不能开!三天内都不能放人进来,听到没!”

    我急忙一把拉住他:又不是洪水猛兽在城外,怎么可以为了躲人就封城三日啊,那我还要不要做知县了?

    可是……

    可是……

    其实我也很不想见到即墨啊……宽面条泪……

    按住满地乱窜的东宫。我视死如归地对门丁下令:“先验看文书。”

    后者得令,丢了绳索下去,不一会儿,拉起来全套通文。

    移近火把,我面无表情检查一番,顺便问问东宫:“即墨大人升迁到从五品?什么时候的事啊?”

    东宫小声道:“前不久,因为音(即墨。字音)捉到上回对马具动手脚的嫌犯……”

    “捉到了?”

    我诧异起来:不是说两名弼马官都被物了么,现在又捉到新的凶手?

    “是啊,结果就是东宫殿地数名舍人所为啊!”提起这个,东宫显得有些黯然,“本宫自以为与他们相处得极好呢,谁知……”

    这事早消停了。现今莫名其妙又抓到几个?好神奇。

    “都招认了?”我问。

    东宫点头:“是啊。供认不讳。全数问斩,看得本宫实在是心寒——”

    没等他完感慨。城下不满的喊声再起:“还不开门?教本官露宿城外不成?”

    我戳戳东宫:“怎办,还是得开啊,要不,三公你先躲起来?”

    东宫惴惴点头,连忙兔般地逃下城墙。

    能躲得了多久呢,人家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嘛。我悻悻地想着,探出头去对城下等候的人喊到:“哎呀,即墨大人数月不见了!前来敝县为何不事先知会一声呢?下官有失远迎,深感不安哪!”

    即墨没吭声,在城门外驱马来回踱了一圈,这才又抬头喊:“秦大人客气了!请尽快开门吧!”

    “是、是,那是当然!”

    回望望,东宫的马已经到了客栈口(小城就是好),于是我吩咐卒开启城门,放即墨一行进入。

    刚进到城里,即墨下马,等我从城楼上挪下来,睨着眼道:“秦大人,多日不见,过得可好?”

    一点也不好,忙得跟什么似的,还我逍遥快活晒太阳看书的日来!

    我笑道:“托即墨大人的福,还算顺心。”

    “哈!”即墨牵马走在前面,我略比他迟半步,跟在旁侧,听他笑谈,“常听人说江南好,一路过来,夏县也是不差啊,山形峻峭,密林环绕,田里都有人耕作,村落中少见乞讨,看来秦大人很是适合知县之职呢!”

    是啊,换你来这穷山恶水地地方试试,地本来就薄,还那么少,没人耕咱们喝西北风去啊?

    “即墨大人谬赞,下官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时时不忘进学求知。”

    你才适合做知县,你全家都适合做芝麻官!

    我现在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东宫落跑到夏县了,他纯粹是借机来奚落我的吧!

    即墨站定,四面张望,在一条街通到底两边城楼能对视的小城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主要建筑:“县衙是那边吧?”

    我点头,突然想到貌似没什么地方招待这么大一群人了。

    衙门后面两个院一边是行政用的东院,一边是居家的西院,西院总共才五间屋,我和王郊各占一间,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客栈别提了,东宫躲都还躲不及,要是即墨去了,这下东宫要住哪里……

    莫非要丢脸到让衙役今晚打地铺,京城来的人马睡通铺?

    即墨回头问:“秦大人,城里客栈有几家?”

    “就一间……”啊啊,不能去啊,东宫在呢!

    “好!今晚投宿,连日赶路,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即墨对身后地随从道。

    后者答应着,我这才现跟他来的是全副武装的皇卫兵士。

    东宫啊,你就老老实实认错,乖乖被逮回去吧。

    第一百六十四节 逃进人家闺房是不好滴

    我一个头两个大,跟着即墨往客栈去,刚夸奖过夏城小好办事,这就怨念上了——没事把城修这么小做啥,一眼就能看到哪里是衙门哪里是客栈哪里是酒家,连个迂回的地方都没!

    天色虽然黄昏过半,倒也不该是城里店家打烊的时候,在客栈门口一看,大门紧闭,想是东宫逃进来的时候顺便叮嘱掩门闭户、不让即墨路过时候有往里偷看的机会。

    可是,如果人家执意要投宿,我也没办法劝阻对不对?

    知县好歹也是官,不是客栈小二或者掌柜,总不能由我来告诉即墨“我知道他们店住满了”吧?

    再说了,不小心讲出“二品真人留宿在此喔”,搞不好即墨就更觉得应该拜会一下。他礼数一向挺全的。

    我忐忑地看着皇卫的人拍门,心里替东宫默哀。

    没拍两下店门里就有人应答:“打烊了,打烊了!”

    这边擂门的喊:“投宿的,官家人!开门开门!”

    门里沉默了小会,出现另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客满了,对不住官老爷们啊!客满了,没法!”

    前面的皇卫不买账,吼到:“官爷管你是满了没满,开门!要二十间上房,快开门!不然砸了!”

    什么态度啊,作威作福,居然对(我县里的)平民这样霸道,我顿起反感之心。

    不过以这家店的规模,二十间上房实在为难人家了,能匀五间就算是很努力很得罪别的客人了吧。剩下地人还是乖乖去衙门睡通铺比较好。

    我立在旁边看着他们擂门。想象东宫在里面鸡飞狗跳的样,不。或许他躲在房里大气不敢出呢!

    好半晌店家才开门,一眼瞥去,大里和楼上过道一个人也没,估计是听见说官兵投宿,那些满脸横肉地、带刀的都进房里避一避去了。

    皇卫领头那位直接抛了锭银给掌柜。伸手拎了小二就往楼上去。

    “官、官爷,小店没空房了呀……”掌柜的急忙道。

    “那还不简单?叫里面的客人让就是了!”皇卫蛮不讲理地拖起小二,蹭蹭蹭上楼去要房。

    看着他们毫不客气地踹开房门,我心里颤颤地,生怕皇卫与山贼冲突起来,刀剑无眼。又是一场血淋淋的打杀啊。

    普通地山贼砍死几个没关系,但这是东宫“招安”下来的兄弟呀!

    皇卫就更别说了,个个都是有品级的武官(虽然皇城里一抓一大把,但这是事实),死一个在县里那都是大事!

    还好,从左头间里被赶出来的人是齐云天,他抱着包裹,虽一脸莫名加忿然。==总还不至于冲上去跟人家比拳头。

    我急忙招手让他过来:“齐师爷,叫你们兄弟让出房间来,大家都去衙门凑合一宿吧!”

    “啊?”他不满地提高了音调,“为何呢?”

    压低声音,我为难道:“京里来的大人得要安置啊,请齐师爷体谅了!”

    他毕竟也是当过几年假县官的人,听见我这样讲了。自然了解难处,点点头,答应劝着山贼寨地人先离开。

    “齐师爷,真人住在何处呢?”我接着问,

    “天字第二号房,客栈靠内的回廊过去。就在三公房间右。”

    我点点头。急忙向即墨说起二品真人暂留的事情,请他吩咐皇卫。不要打扰老人家清净。

    即墨从站在客栈外面开始就一直没话,大概也是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言行不良,却又不便叱责,于是闭目养神,眼不见心不烦。

    被我从“我什么都没看见”的状态拉回来以后,他尴尬不爽地板着脸说:“既然真人在此,本官理应拜会。”

    我陪笑着颔。

    想当初,即墨在我面前那是谦虚谨慎得不行的,哪像现在,一口一个本官,官威凛然令人不敢也不便亲近。

    也怪我自己,即墨还比我后进呢,现在他明显风头大盛,正是少年得意之时了。而反观自己嘛,就只能唱一句时也命也运也,非我之不能也。

    还是东宫好,这几年脾气都没什么改变,一旦吃透再也不愁。

    说到东宫……

    啊!

    我忘记东宫就住在真人隔壁了!

    与即墨同去见真人,我竖起耳朵听隔壁屋的响动,悄无声息。

    喂喂,不过是被逮回去成亲而已,犯不着躲一个臣躲成这样吧?

    及至即墨问候过真人,出门转弯,随手推开隔壁间天字第一号房的门扇时,我被狠狠地惊了一跳,往里看呢,却左右都不见东宫踪影——

    亏我还想东想西,原来他早开溜了。

    本来还有点幸灾乐祸,想看他跟即墨正面撞上地说……

    租用几十套寝具,我悻悻地领了山贼去衙门,大家都在衙役的班房和后面长屋凑合一宿。

    “唉,明儿我们自行去找住处吧!”齐师爷道。

    我看他一眼,心里疑惑,没说出声:他们到底打算在夏县呆多久,该不会要等到东宫离开的时候一起去京城吧?

    此时已经入夜,想到忙碌的一天终于要结束,可以趴到被上好好休息,我松了口气。心情愉快地烧水,跟被吵闹声引来的王郊打个招呼,我洗漱一番,回房睡觉。

    进屋的时候,莫名地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点起烛火往屋角看,没什么奇怪地东西,再抬头望屋梁,嗯,还是那匹像蛇一样的布。

    咦?

    看到那匹布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违和感的来源了,平时进门就会撞上的纱帘呢?

    不止是它,还有出门时候随手丢的衣袍,也从右手边地席上转移到了左边。

    “谁?”我试探地问了一声,没人回答,该不会是张缇进来整理过吧?

    端着烛台进里间,刚转过屏风,我就被吓了一跳。

    桌上那团黑黢黢地影是什么?

    拎起裹在外层的纱帘,我从那团不明物体里扒拉出一个脑袋,就着火光一瞅:“殿下?你、你怎么跑衙门来了?”

    还睡着了哩!

    第一百六十五节 客串七品丫鬟

    我摇摇他:貌似这是今天第二次把东宫拎起来晃吧?

    “三公,”我戳他的脸,“这样睡会着凉的!”

    好容易把他给揉醒(这什么动词啊),东宫眯着眼瞅我,嘟哝道:“去铺床,本宫困了……”

    我醒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不是办公就是到处跑,现在还生龙活虎的,莫非真是劳碌命?

    在踢他出去和替他铺床之间徘徊了一阵,我还是决定尊重他的身份——而非他这个人——就把屋让给他算了。

    还好,因为某个神秘的缘由,我回县那天就换洗过被褥和奇,还没用过呢,算够意思了吧?怕他睡不暖,再从橱柜里面翻出另一床被,铺好。

    转过头来,却看见东宫撑起脑袋,大睁着眼。

    “嗯?”我莫名地沿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怎么,不睡了?”

    东宫很不满地撅嘴:“被人吵醒,本宫怎能安睡呢?”

    我指指铺好的被褥。

    他摇头。

    我皱眉继续指着原处,瞪他。

    他坚决摇头。

    于是我爆了,同样坚决地把他推过去,塞进被里,搬桌来压住几个角:“给我睡!真是,耍人呀你!”

    除了姬山翁师父,我还没替谁服务到这么周道过呢,他居然敢不领情。这种矮案桌也没啥重量,东宫在被下面钻了钻,伸出手握着桌脚。撑起桌来。他可怜兮兮地说:“一想到音来了,就合不上眼啊。”

    “方才怎么睡了。现在就怎样。”我没多的寝具,只好抱了几件御寒的衣物,打算裹着凑合一宿。

    东宫趴在桌下面看我,说实话他这样真像一只小乌龟。

    联系到他今天的表现,我连火气都没了。噗地一声笑起来。

    见我脸色稍霁,他仿佛得了特赦,急忙掀开桌坐起身:“刚才是因为想到秦晏很快就会回来,自然松懈想睡嘛!”

    我有那么催眠?

    哼了一声,我抱起衣物往外间去。

    “等等,你去哪里啊?”东宫叫住我。满脸不解。

    “休息。”你整天很闲,我可不一样,明早还有事儿要忙呢。

    东宫莫名地说:“出去干嘛,又不是在宫里,你可以睡在这间屋嘛。”

    其实不该是你对我这句话,好像我们立场换一换才对吧?我悻悻想着,回答:“那怎么行呢?秦晏就睡在外屋,三公有事可以唤我。”

    “喔……”

    他颇有些不满地拖长了音,安静下来。

    我到外屋去,检查一下门闩好没,再关上窗,最后四下张望一通,确认没有稀奇古怪地玩意儿潜伏,吹烛睡觉。

    刚把衣服搭到身上躺好。就听见东宫连声低低地叫:“秦晏?秦晏?”

    “什么事?”我满脸不高

    “本宫有些渴。”

    好吧,倒水给他端去。

    再躺下。“秦晏?”

    “什么事?”

    “脚边的被一角豁风了,替本宫掖紧。”

    ……这么点小事自己起身做不行吗?

    我进去给他盖好被。

    回到外屋没一分钟,他又叫唤了!“秦晏?”

    “三公还有什么事?”我咬牙问。

    他好像听出了我不耐烦地腔调,便怯生生地回答:“你就进来同睡嘛,陪本宫说说话……被这么宽也不多你一人啊?”

    反正就是想聊天对吧。去死!我要睡觉!

    “秦晏睡相不雅。还是不了。”

    东宫反应倒是很快:“无妨啊,再有不敬。本宫也赦你无罪就是了!”说得满开心,只可惜黑乎乎地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无妨我有碍呀!

    我好歹也是个女孩,谁要跟你抵足而眠?让张缇和阿青知道了我脸放哪里?

    “秦晏还是觉得不妥,如果三公坚持的话,“我嘿咻一声把他的龟壳、呃不、桌搬走,说,“我就在桌上趴一夜陪着说话吧。”

    “那怎么好呢?”东宫道,“说什么你明天也要办公的,这样睡一晚岂不腰酸背痛?”

    真体贴啊,可不可以不要闹了,要不是你自己跑来夏县,要不是你又自行跑来我房里,我能这么辛苦么?

    听得沙沙声响,他好像还真地起身了,我心疼着掖好的被。

    东宫挪过来,手在地上摸索,勾住了我的一缕头。他高兴了,笑起来:“哈,抓到了,原来在这边!”顺藤摸瓜拉住我的手,就道:“来同睡同睡,别让人说本宫一个亲近的人都没呢!”

    就算他没跟别人同盖一床被的经验,可不是还有假太妃嘛?说起这个冒牌货我就一肚倒不出来地闷气,罢了,不想她。

    不想她,就想到这叫不叫睡衣派对?

    这么“娘”的事情我还真没尝试过,谁让我在现代也是跟男同学比较投契,然后还被女生当作怪物呢。

    “三公啊,”我耐心说服他,“不强人所难,秦晏实在认为不妥,就算了吧,啊?”

    大概他是很想当那个的,于是犹豫半天,冷得一哆嗦,终于放弃睡衣派对的构思,自己钻回被窝去了。

    我也就说到做到,裹着冬衣睡在案桌这侧,恰好跟他隔一个桌的距离。

    想当然尔,东宫的目标绝对不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呼吸同样的空气之类,他可是存了大把话题想说的。我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京城没人聊天,憋慌了,才来夏县找我?

    “秦晏,跟本宫说说话好不?”

    这种时候,是该得意,还是该谢绝成为压力垃圾桶?反正拒绝无效,不如享受。

    “三公,你想说什么?”我翻个身,笑眯眯地问。

    “就是城墙上跟你提过地,京里能说话的人……”东宫的声音满委屈,“本来就是看中他们家世单纯,又不爱说话,不料竟也是皇弟那边的人啊……”

    “三公是说——”

    “嗯。”他犹豫了一下,道,“你也能猜到,就不多提了。唉唉,真不知道本宫身边还有几个人能像音那么忠

    我没趣地搭话着:“即墨大人哪,那确实是……”对我这种“乱臣贼”而言就是煞星呀。

    “东宫殿交给他没问题,他能把有二心的人全抓出来,要么赶走,要么找个罪名处理掉。”东宫也翻身,倒是满兴奋的,“本宫真想学会他的本事,不过想想,有他在就行了,自己糊涂点也无妨啊。”

    “唔,难道就不会有冤假错案么?”我小声嘀咕。

    好似回避这句问话,东宫沉默半晌。在我以为他睡着了地时候,他突然笑起来:“秦晏啊,你家的被好香!”

    “……才晒过,哪有什么气味?”

    “真的,你来嗅嗅看嘛,很干净的气味呢!”

    “那是错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又不是洒了洗衣粉,干净也有气味?

    东宫又静默片刻,这才开口说到:“不是错觉,跟四姑娘身上的一样。”

    第一百六十六节 差点被撞见

    我一怔,立刻镇定下来,笑了笑:“那四姑娘一定是刚晒过日头了,嗅起来也暖暖的?”

    东宫嘿嘿一乐:“不是不是。本宫偷偷跟你说吧……”他棍神秘地顿了顿,道:“她脖上没擦粉!干干净净的,看着很嫩!”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只是觉得粉抹厚了难受,脖上的又容易掉到衣服里面去……

    “对了,你到夏县这么久,四姑娘来找过你没?”东宫悉悉索索地翻身,“本宫到处放出风声,说你给派到祝州来任职了。”

    是啊,连王郊都知道了,还有谁不知的呢?

    四姑娘如果有随意地打听打听,一定会来找我的吧?前提是她真的存在。

    “喔,殿下这样讲?直接问长州会所的人,四姑娘有没有回去找在下,就会知道结果吧?”

    “……本宫猜测她是有事出京,耽搁了。”

    当然是没回京,本尊在这儿呢!

    想再找到四姑娘,也容易,让我重新过游手好闲的日,保不准哪天我就又女装满街跑了。

    见我没搭腔,东宫颇有些不满:“那是你亲妹啊,怎么本宫这外人反倒比你更着急?”——

    这句该是我问你吧?居心不良的家伙,就算我真有一个妹妹,能嫁你么?别看你现在才一个老婆,一群宫女,你家以后可是深宫哪!

    “让她孤零零流落在外,你不心疼?”东宫尚不知我鄙视他的出身,自顾自煽动我去找四姑娘,“要不要派人去长州打听?”

    哼,鬼才理你。==

    “怎么不说话?秦晏,睡了吗?”东宫小声问。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在问:“东家。睡了么?”

    我头皮一下炸了,张缇这么晚跑来找我做啥?

    偏偏又是东宫在的时候……

    我不想被张缇知道屋里藏了个小伙,更不愿意张缇说漏嘴爆出我是女的!那样的话东宫不联想到四姑娘也难啊!

    “东家?现在能进去么?”说着,外屋的门扇响动,惊得我一激灵弹了起来。

    还好之前检查过门闩,要是忘记了,让他进来,那岂不糗大?

    不过,相比起身份被东宫现。张缇在房里偶遇东宫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咳,也不是无关紧要,大概能算成可以接受吧。

    迅速冲到外屋,我隔着门小声道:“什么事?”

    张缇回答:“还不是你的姜汤啊,新熬的还热着,江庄主说隔三个时辰喝一碗,你今天第二碗还没动呢!”

    “不用了!”生怕他再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我立刻道,“放回去吧,今天晚了,明早再喝。”

    “半夜痛起来怎办?”

    平时没觉得他这么婆妈呀?(人家是为你好!)“不会地不会的!张大哥你也快去休息吧!”我催促。

    门外安静了。

    里屋突然响起东西翻倒的声响,似乎东宫撞到了书架。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半夜敲门是怎么回事啊?”

    哪有半夜,现在最多点钟……不过也是时候睡觉了,又没夜生活可过。

    “没什么。张师爷让喝药。”我安抚道,“快去休息吧,明早看能不能带真人出城了。”

    话音未落,突然门扇又被叩响了!

    “东家,你在同谁讲话?”张缇居然没走!

    我立马否认:“没谁!”

    “那是张某听错了?”他万分狐疑地嘀咕,“东家,请开门吧,还有要事相商。不方便在外面讲。”

    “就不能等到明天吗?”我真想拿笤帚把他给扫出院啊。

    张缇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坚决道:“秦小弟,究竟出了什么事?再不开门,张某就要请青少侠破门而入了!”

    哇呀!

    “真的没事!只是衣着不整,不方便见人而已!”我几乎要惨叫了。

    好死不死。东宫在里间继续摸索走动。再次绊倒,这回貌似一个茶壶遭殃了。哐当脆响传出。

    我立刻感到门扇一震,张缇急声问:“是不是孟章在里面?”

    他的联想力真好……

    “没有!你等一下,我马上出去!”我忙不迭地应声,回头瞄瞄黑咕隆咚的屋内,心一横,迅速抽掉门闩,飞也似地冲了出去。啪!合上门。

    张缇见状,松了口气:“啊,吓张某一跳,还以为东家是受人胁迫了……既然出来,汤水饮下吧?”

    “好。”我接过碗,拖着张缇往外走,“既然有事,我们去户房谈。”

    才不要让张缇见到东宫,否则我的清白就算完了。

    张缇转头看了看王郊的居处,点头应诺:“那是更好。”

    随我来到户房,引火点灯,他一脸神秘地说:“东家,你忘记了?今日张某承诺替你查案。”

    有什么新线索?

    “当然没忘。”我答,“不过张大哥回来地时候也没说什么吧?”

    “是被即墨大人入城给打断了,其实张某正要告知东家一件趣事。”他笑道。

    “趣事?”我不满地哼道,“你半夜(跟东宫一样的毛病)把人叫起来,就是为了一桩趣事?那倒要听听,看是扣月钱还是罚家事……”

    “哎哎,张某不过戏谑而已,莫当真啊!”

    张缇一听要扣钱,急忙澄清着,伸手取了一个小纸包出来。

    这纸包四四方方,好似药铺用来装中药的那种,我看了看,不解地瞥张缇:“里面是什么?”

    “呵,东家定然猜不到是何物了。”

    他一层层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的一小撮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