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27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我回头就是一肘子给他拐过去:这么无聊的荤段子都乐,叫什么读书人,没出息!
孙寡妇见了金爷这架势,道:“不嫌弃粗茶淡饭,将就一顿也可以,就是得叫你旁边那位把帐清了。”
金老三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等等,那不是银子,是金子……我好久没见到金锭了,眼都给晃得厉害。
李县丞嘿嘿一笑,得意地对孙寡妇说:“算上今天的饭菜,就请孙家小娘子找零了!”
这金锭好歹也有五两十两吧,那就是上百的银子了,就算把孙二嫂的店现当掉,也找不起这么多钱。
孙二嫂盯着金老三的脸,眼一红,抄起金锭,扬手就要用它给金老三砸回去……
我急忙喊:“慢着!”
疾步来到孙家小店前,我先是放下矛盾双方不理,对王郊作揖道:“王大人,怎么到衙门口了也不进来?”
王郊没料到有他什么事,正看得高兴,被我一问,急忙摆手说歇歇脚。
我再一转身,对金老三说:“哟,难得金爷进城,幸会幸会!”
金老三并不认识我,他茫然地望向李县丞,后者咬着耳朵递了几句话,他这才恍然,连忙寒暄“既然都在这儿想尝尝孙二嫂的手艺,那就这样,今天本县做东再穷,请一顿豆花饭还是没问题!只是委屈王大人与金老爷了!”
“哪里哪里……该是金某略表心意啊!”金老三笑起来。
“都别说了,”孙二嫂把金锭往金老三面前一搁,扬起笑脸,“店是我地,饭菜又不是啥山珍海味!既然县老爷赏脸,哪里还要收饭钱?都入席吧!”
正巧我也没吃早饭,虽然对于别人来说貌似是下午餐了……
“二嫂,我那油碟(佐料碟子)要多搁点芥!”
“好。”孙二嫂笑道,“这一席人多,就宰只仔鸡烧个荤菜吧!”
衙门口的几个衙役听见了,也探过来:“孙娘子真慷慨,搭个伙成不?衙门几天没肉味了!”
孙二嫂高声答应道:“成啊!肉不多,汤总有的!二子,再添碗筷!饭管饱!”
她家店主卖豆制品,豆浆豆花豆腐等等,半夜就能听见磨黄豆地声音。这端上桌的小盘里,每个人都是好多样豆腐菜。
我喜欢炸豆腐,不过鉴于体重,不敢多吃。
另外最爽口的还是小葱拌豆腐,这种野菜过了时令也少,焯出来不断青,跟豆腐放一处是一清二白,清清白白地正好拿来骂人。
再来的主打菜就是豆花了,蘸佐料吃的,很配饭。
平时所谓豆花饭管饱,就是买一碗豆花,饭随便你吃多少。
今天依然是一人一碗热腾腾的豆花,一碟香喷喷地佐料。看着就食指大动。孙二嫂一次端出来三碗,再进里面去盛。
王郊一碗,我一碗。金老三与李县丞礼让一番,李县丞端去了最后一碗。
我尝了一小口,觉得这回地豆花味道不对,又苦又涩,急忙偷偷吐掉,又咽了几口饭,冲淡嘴里的味道。
李县丞坐我右手边,勺着豆花往上倒佐料,大口吃进,唔了一声。低头,左手在兜里翻腾,估计正想拿汗巾出来吐。
王郊恰好看见,奇怪地问:“李大人,怎么?”
李县丞咽下口中地东西,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王郊笑笑。
李县丞赔笑,大概是口中难受得厉害,索性端起豆花碗,喝汤水解苦。
我捂住眼睛:想也知道那个汤只会更苦啊!
突然,哐当一声响,李县丞手里的碗落在地上,小案桌也被撞翻!
只见他往后栽倒,整个人抱着肚子扭曲成一团,骨头都咯咯地响,口中涌出大量白沫!众人惊呼!
怎么回事?
我吓了一跳,刚想起身查看,猛然觉得也四肢无力,一下就滑坐在案桌旁边。
胃里像火一样烧了起来,抽搐……好想吐……
可是没人注意到我,都被李县丞的情形惊呆了,反应快的人立刻上前按住李县丞的手脚,说他犯了癫病,快拿东西塞住嘴……
第一百四十一节 凶手不是谁
捂着胃部,我想吐,但又什么也吐不出,感觉肚子里面有些滚烫的东西,贴着胃和喉咙燃烧。
就几秒的功夫,汗如雨下。
孙二嫂听见前面惊叫,急忙撩开帘子出来,猛然看到这阵势,也吓呆了。
“快拿抹布来!李县丞咬到舌头就没救了!”按住李县丞的人对她喊。
她连忙点头,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想当时我的脸色一定是煞白吧,孙二嫂惊疑地张大眼,疾步上前扶住我。我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抓住她的衣角,指指矮桌上的饭菜。
孙二嫂的手抖得比我还厉害,她迟疑一瞬,突然扭头对后房大叫:“端豆浆来!快!”
那可不是一碗豆浆。
是用木桶装的整整一桶生豆浆!
孙二嫂飞快抄起海碗大小的木勺,一勺豆浆给我灌过来,呛得我差点背过气。大口大口地喝下一勺,还不算完,她又满上了,掰开我的嘴巴往里倒。
“快喝!”她急得手脚直抖,又对正在抢救李县丞的人喊道,“给他喝豆浆!快啊!”
我给她灌了个半死,不过肚子里火烧火燎的痛感明显减轻,眼里也没那么昏天黑地了。“怎么回事……”我问她。
“……县老爷,吃进去是苦的,你都不知么?”唉,这做人啊,不是尝到苦处就一定会吐的。我有气无力地看看李县丞那边,一堆人挤在小店里,也不知道李县丞现在怎样。
王郊不知何时起身离了席。躲在店外探看里面。
“大人现在觉得如何?”孙二嫂替我擦擦汗。
“好多了……”就是胃里还痛。
“菜里有什么?”我问她。
孙二嫂低头沉默。
很多有毒的物质都是苦味的,这是让人惊醒的味道,也可以说,因为吃下去对自己有害,而让大脑厌恶这种味道,总结起来就是苦。苦味貌似也有几十种吧。
菜里。准确说是豆花里,究竟有什么?
对胃部造成大量伤害,能用豆浆解地毒……豆浆是。以蛋白质为主,胃部的成分也可以这样说。与蛋白质发生作用导致其变质的,孙二嫂店里肯定有一样东西。
“卤水?”
这里说的卤水,跟做卤菜用的卤水是两回事。
点豆腐用的卤水是熬盐剩下地黑水,想也知道有不少可怕的东西在里面(氯化镁、硫酸镁和氯化钠作者补充)。食用对人体肯定是有毒的,但卤水具有让蛋白质胶化地特性,可以用来使豆浆中的蛋白质凝结成胶体,形成豆腐。
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豆腐等物中的卤水含量极低。没危险。如豆花,卤水点过以后还要沥去水分,煮熟,才能上桌。
直接饮用卤水,是民间常见的自杀方式,即使是80后也耳熟能详的艺术形象:杨白劳,就是喝卤水自尽的。托中学课本的福,大家都知道他买了红头绳。他怎么自杀的倒很少去了解。
如果说豆花里加了这个……我记得卤水的颜色是很深地,没道理汤水还清白透底。
“那么是油碟里有卤水?”我说。
“这……”
“你知还是不知?”
孙二嫂咬住嘴唇,不回答。
“没事了吧?”
张缇递给我温水。
“嗯。胃痛,不过不是很严重。”都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胃里还是难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喝水多了也是为了吐得更干净点。
“李县丞现在如何?”
张缇道:“当时没灌进去多少豆浆,都被他弄洒和吐掉了。张某刚去看过,还有气。就是不多而已。大夫也说看老天的意思。”
顿了顿。他小声说:“也许这就是上天惩罚恶人吧?”
“胡说。”难道把我也算恶人了?“王御史的油碟如何?“试过了,也有卤水。”张缇说。“幸好王大人没有动筷子,不然咱们县就多了一个谋杀钦差的罪名呢。”
“是啊,最危险的是王御史不知道苦呢!”
“咦?”张缇没怎么与王郊接触,并不知道他苦味麻木的事情。
这也难怪,除了后天造成的影响以外,“不觉苦味”也可能出自一种遗传缺陷,称为苦味盲,与之对应存在的还有甜味盲酸味盲等等,一样米养百样人嘛。
在网上可以找到很多说猎奇也好说开阔见识也好地信息,这是信息闭塞的古代无法想象的。我脑袋里面装地东西虽然泛而不精,却勉强也能算是见多识广。
“孙氏已收押,何时审案呢?”张缇问,见我看他,他补充道,“张某知道时限,就更方便整理审案要用的材料了。”
“不急,我还有事要查。”
“难道凶嫌不就是孙二嫂?”张缇纳闷。
“下毒之人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回忆着,“指使之人一定不是,却也不一定是我猜测的那个……张大哥?”
张缇正满头疑问,八成被我的可能是可能不是一定不不一定给弄晕了,他啊了一声。
“金老三离开夏城了?”
“哦,还没,他等着文书。”怎么还在等通文啊,都说我不开给他了!“为什么呢?不是让他们从邻县过么?”
“金爷说邻县与本县边界上山贼猖獗,不愿意打那边过。”张缇笑道,“秦小弟也知道,连御史大人打那条路过,也被抢了个精光啊!”
“那就放着吧,看谁能拖了。”
粮队牛车统统阻在关口,看你那边等着运粮的船要泊多久。
张缇叹口气,咕哝到:“何必与钱财过不去呢,唉!”
我不理他,把他赶出屋,换好衣服去见孙二嫂。
孙二嫂平时对衙役们颇照顾,这回没上脚镣,住的牢房也是最靠外最干爽地一间,能照到阳光,没有里面地湿气寒气。
我站在牢房外,问:“孙家娘子,这回落毒的事情,你可知道?”
她抬头看看我,没吭声。
“是你放地吗?”
不回答。
“还是别人?”
沉默。
若说不知情,那不可能,且把饭菜来自她家店里这点放一边,单就她能立刻知道是什么毒物,拿出对付卤水的办法,就十分值得怀疑。
第一百四十二节 就是我干的
但矛盾的是,从她发现中毒以后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吃惊害怕的。
如果说只有一个油碟里面加了卤水,那么因为我吃到了有毒的菜而惊慌,这个可以理解。(喂!自我感觉不要太好!)可如今是附带的三份佐料都有添加毒物……
按照尊位来看,王郊是客,又是州里来的御史,第一份菜直接送到他那里是理所当然。
接下来肯定是我。
再数的话,绝对不是张缇,座上的食客就李县丞或者金老三能排在第三位。而他俩谦让一番,最后谁取第三份菜,很难预料。
添加卤水究竟是要让谁吃下去呢?
这应该是一起投毒案,而非巧合。因为按照豆花的加工流程,那卤水想要不引人注意多掺进几滴都难,而孙二嫂店里的石磨和过滤豆花的纱布罩子都在后院,各类佐料在店面里屋。无论怎样设想,后院的卤水也不会被当成佐料端到前面来搁进油碟里。
对于突如其来的毒案,孙二嫂的态度像是不知“已发生”,却明白“会发生”。
简单说她是知情的,但也只是知情而已。
“孙二嫂,你要说实话。”我对她道,“本县不想潦草结案。”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踱了两步,说:“近来没见你提起齐大人的横死劫案,是不想报仇,还是对本县失望?”
孙二嫂还是一言不发。
“因此决定毒死本县?”
“没有的事!”她头也不抬,立刻否定。
我也知道该是这样的回答,不过为了让她情绪波动、不安定。兜一圈还是必要的。
“莫非你想自行报仇?”我继续乱猜,“为了毒杀金老三,搭上别人地命也无妨。只可惜李县丞代替金老三,喝下了碟子里的卤水……”
她的头偏了一下,又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看来不下狠药不行。
我让牢役退出门外关上大牢的门,再靠近木栅栏。问孙二嫂:“可你凭什么替齐云天复仇呢?”
孙二嫂猛然抬头,直直地盯着我。
她是生怕我把那种话问出口吧。
“你跟齐云天有什么关系?”我冷冷地说。
“你!”唰地一声,要不是我闪得快。她这爪就抓到我脸上了。
“不得无礼。”我正色道,“安漆孙郝氏,本县敬你如长嫂亲姊,你却坚不吐实,好叫人寒心。如果逼得本县去乡里询问这问题,会有什么回答,你将来要怎样做人?”
孙二嫂双手攥拳,呼吸急促不稳,说:“……谋害州官县官。本来就是连命也不要,还顾什么脸面?”
“可毒不是孙二嫂下的,就算你要认,也得说服本县才行。”我坦然道。
“就是我放的!”
她终于大喊起来。
“不是。”我说,“你店里地人,本县会扣住好好审查。你先在此委屈一下。”
孙二嫂一听,脸色铁青,抓住牢门喊:“毒是我下的!跟别人没关系!我画押!快写罪状来啊!”
“还是那句话。替人顶罪也好,真是孙二嫂你所为也好,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本县不下判言。”
“人证?吃饭地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啊,是我端上来的呀!”
这算什么人证?
“是啊,店内外那么多人,有没有谁看见你下毒,有没有谁看见别人下毒,佐料碟是谁盛的。有没有人事前接近过佐料容器。如今佐料各容器中是否残留卤水,点豆花的卤水放置何处。”我正色道。“以上,一项也不能漏。这还只是当时的情况,由此处往前推一个时辰呢?两个时辰呢?一天呢?”
孙二嫂的指甲死死抠在木栅栏上,手指骨节发白。
“……出入你店铺的人,还有临时来帮佣的人,本县都要查。”
咔,她一片指甲应声折断。我又说:“孙家娘子,请你好生歇息。县衙窄小,没有女牢,小忍一段时日吧。”
大牢的铁门响了一声,我回头,轻手轻脚走上台阶看看,就见门底透出人影。猛然一拉开,就见王郊竖着耳朵在偷听。
“……王大人?”我也给他吓了跳,原本以为是张缇呢。
被我抓个正着,王郊装没事地笑笑,想了想不对,又清清嗓子正色道:“秦大人与犯妇有私交?”
我环视在旁地牢卒,答道:“左邻右舍啊,王大人不也受过孙郝氏照顾么?”
“唔、这也是。”
王郊不自在地挠挠头。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阿青从旁院蹿出来,高声喊道:“秦斯你快过来!李县丞不好了!”
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人一直在抽搐,然而没几分钟就无反应了,从他口中发出尖锐的吸气声,又长又慢,屋里渐渐弥漫酸臭气味。
王郊捂住嘴,转身出去了。
我看着大夫摇头,转身问张缇:“李先生的家人呢?”
“出事时候就有人去请,应该快到了。”他回答,低声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张缇咬着耳朵轻声说:“账簿的问题啊,出了这种大事,还往亡者身上泼脏水?”
“你在胡扯什么?”我瞪他一眼,“这里不方便,出去再说!”
什么叫做泼脏水,我们可是有凭有据的,谁让李县丞自己做了本总账,以为我们看不出破绽呢?这责任就算不落在李县丞身上,也要算到齐云天头上。
说到前任知县齐云天……
“我要带阿青出去一下,张大哥,你接待李县丞的家人……预算在二十两以内,连同全衙门的心意在内,二十两够吧?”
“诶?”
张缇哭笑不得:“不是吧?这种时候又推给我!”
“我可不是逃啊,有要紧事呢!”我拍拍他安抚道,“反正张大哥擅长应付各种人嘛,跑腿地事情,自然就交给我们这种嘴笨的来做啦!”
“你还嘴笨,那就没人善言了!”
“不贫了,总之张大哥看着点。”我悄悄对他说,“王御史开始在衙门和县城里乱逛了,注意着点,别让金老三跟他接触。”
“他不是跟你师出同门么?”张缇惊讶。
“所以才更要防着。”
第一百四十三节 阴魂不散
不客气地说,这里真正与我师出同门的人根本不存在,且不说曹寰那里学来的东西只能用在台面上,就看那王郊,他也不过是得到曹寰举荐而已,与我这种寄住门下的学生差太远了。何况他还倒戈攻击曹寰。
要说我有点看他不起,那也是当然的。
装作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令人唾弃的事情,也不过是为了应付御史巡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以为叫上我是要逮犯人呢,来这种地方做什么?”阿青皱眉。
郊野山脚小院,阴风惨惨,半人高的篱笆上挂了不少白幡。正常人路过,都会巴不得赶快走开,不过我们就是要拜访这里的主人。
老人坐在院里,有一下没一下削着竹竿。
看见我们,他病恹恹地说:“黄昏后做生意,夜里出人,你们来早了!”
“老人家,我们不是来请你收殓的。”我回答,“想跟你问个事。”
老人浑浊的眼睛转向一侧:“死人的事情,问什么?”
我说:“听闻老人家在夏县专做入殓下葬生意,而且,齐知县的尸首也是您老收的。想请问一下,齐知县死状如何,是被外族的刀器重伤而死,还是钝物击打致死?”
老人慢吞吞爬起来,移到院子口替我们开门。我踏入门内,阿青却还是对丧事有所顾忌,按着刀守在外面。
“是您收殓的吧?衙门里有几具尸首呢?”
干瘦如枯骨的指头比出六的手势。
“哦……”我接着问,“都是刀剑所伤?”
摆摆手,对方没回答。顿了顿,他反问道:“后生家。问这个作甚?”
“新来的知县办案要用,后辈也不明白。”我笑笑。
老人一听,突然激动起来:“哦,终于要查这个案子了吗?老朽再三提说事情不对,李大人偏就当作没听见!”
“?”
“想当年,夏国还在地时候。老朽可是正职仵作出身!这么点手脚瞒得过老朽?”
原来如此!
听了老仵作一番证言,我这才大概明白前因后果,连忙赶回衙门。去大牢再询问孙二嫂。
不过要问的事情,实在是很难启齿啊……
“我怎会知道齐知县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果然受到反弹。
孙二嫂脸都气红了,随手抓起稻草扔我。
“哎、啊!只是问一下特征而已啊!不是一定要隐秘部位……啊!我什么都没说!”眼看她弯腰脱鞋,我急忙抱住头,“只要手或者脚上的就好!别打啊!很重要!”
啊呀,真拿鞋子丢我!可恶,我的官威就那么薄弱嘛?
“别闹了,好好合作!本县现在查的是前任知县齐云天的案子!”我给她一通吼过去。
孙二嫂吃了一惊,问:“……为、为什么?”
我盯着她手里地布鞋。小心翼翼地贴着墙:“你先把鞋放下,本县再好好跟你说。”
“为什么不是在查店里菜有毒的案子?”孙二嫂侧转身蹲下,把鞋套回脚上。
捡了她飞出来的那只递回去,我解释到:“是这样地,本县原本是为了调查李县丞对齐知县一案的态度,去走访殓工老人家。结果却得知了一件被李县丞隐瞒的事实。”
“……什么事实……”
孙二嫂紧张地看着我。
“齐知县的尸首,是先身亡再人为补上外伤,真正死因不明。”我说。“殓工再三提醒详查,可李县丞坚持完殓下葬,不同意验看尸首死因。”
没有官方许可。殓尸的人是无权解剖验看尸体的,当然,在那个时代,就算有官方许可,只要家人不同意,仵作也不可以破坏尸体。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听了我的话。孙二嫂想想。狐疑道:“就算齐知县死因有蹊跷,又如何?”
“也就是说。凶人或许并非破城而入的北狄人。”
“那怎么可能!”孙二嫂叫起来,“他们明明杀了齐知县,还把衙门里每个人地头都割掉,沿路丢弃!”
“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轻声说:“你们真的有捡到齐知县的头么?”
“……”孙二嫂别过脸,说,“只有樊师爷和一个门丁的……其他人的头到现在都没找到……乡亲集了点银两,让人雕了个木头给各位罹难者安上,这才算是有了个全尸。”
她恨恨地看着铜山关方向:“驻兵的只会鱼肉乡邻,上阵时候派不到一点用场!”
“孙家娘子,不觉得奇怪么?”我说,“大冬天,北狄人骑兵队来抢的,不应该是米粮和御寒物么?为什么结果是在衙门内外杀人抢劫,然后扬长而去?”
孙二嫂目光闪了一下,低头道:“我怎会知道……”
我继续说着:“关于齐知县的案子,你只催了一次,之后呢?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
“没有!”孙二嫂斩钉截铁,“只不过是不想再为难大人而已!”
“之前只是为难?”
“……不是……”
她仓促地回答着,呼吸更加紊乱。
“那是为什么?”
“确实觉得齐大人死得惨……”
“为何又不要求继续追查?”
“小百姓说话哪里有用……”
“本县待人无贵贱之分。”
“……是,所以……”她忍不住低叫一声,哀求道,“不要问了!下毒地人确实是我!县老爷,你不要查齐知县的案子了!”
“这不是你让查就查,让歇着就放下的吧?”我冷然道,“李县丞已经死了,如今这是确凿地人命案!”
“死了?”孙二嫂攥紧拳头,颤抖道,“就是我做的……请这样定案吧……”
“你好像还不明白。”我索性把话挑明,“对于齐云天,我要开馆验尸!如果死的是他,怎么死的,是不是被衙门内的某人预先害死。如果棺材里不是他,那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要诈死本县将会一一追究!”
孙二嫂眼里有水光了,她抬手胡乱抹了一下,愤然看着我:“县太爷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吧!何必知会小女子!”
“如果你知道齐云天躲在哪里,尽早说出来。”我寒着脸,“本县手上有他指使樊师爷造假的账册,连同历年地情况核算,他究竟贪了多少很容易查出来!”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是啊,前知县齐云天舞弊瞒报巨款,本官正是来查办此事地!”王郊微笑道。
第一百四十四节 蛇蝎再现!
嗯?
我瞪着他的脸,就像他脸上多了个大洞一样。
都还没把账本交给他看呢,他居然早就知道?竟然“正是来查办的”?
莫非他认为我那么没用,连账目有问题都看不出来?其实我确实看不出,隔行如隔山。但我不信一本真账一本假账放在王郊面前,他就能分得清谁是谁?
孙二嫂的视线在我和王郊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锁定王郊身上。
她说:“人都死了……翻旧账做什么?”
按照我的想法也是这样,齐云天在台面上是已死的,就算上面派人来查,也追不回应该上缴的和应该库存的银钱。什么查实留案之类,都是走个过场而已,对县民而言没有实际意义。
可是,对州里来说,交不上去税这就是大事了。齐云天称县里财政紧,作出一年亏空的假账,夏县缺交的钱,会摊到各县头上。但考绩的结果,却会直接影响州官的业绩。
查这笔钱的去向,不管事实如何,只要得出一个被贪污的结论,那就可以给州官减轻责任。
因此御史的查访是必要的,事实如何,则不重要。
如果他没死呢?
“无论死活,责任一定要理清。”王郊道,“对平民女子,本官无必要多做解释。再提醒秦大人一句”
他转向我,说:“追查凶徒也好,着意徇私也罢,请尽速结案。此案关系到查帐一事的唯一证人李县丞,是否定性为杀人灭口。就要看大人的调查结果了!”
我答道:“本县定是秉公办理。”
跟着王郊出了大牢,我询问到:“前辈,你真是来查这笔帐的?”
他看我一眼,似乎想说莫非你怀疑,缓缓开口道:“是。不过是接到有人密报,说前任知县私扣县银万两以上。俱是藏在县衙内。如今其横死,县库却无银两清点造账,实在惹人怀疑。”
密报么?
会是谁呢。这明显是诬告我侵吞了赃款。
“从前任过世,到本县接印,大概有近两月时间衙门无主,其中变数很多。银两不翼而飞,追查起来就困难了。”我就事论事,顺便替自己澄清,“一县无首,要务归县丞处理,只可惜李县丞惨遭不测。也没法再详细询问。”
王郊笑笑:“秦大人的意思是,李县丞见财起意,私下捣鬼?”
“只是合理推测。”我低首道,“若说可疑,何不怀疑齐知县其实未死,正是他携款潜逃呢?”
“天马行空啊,秦大人!试问一名并未破绽地官吏,为何要放弃大好前程。诈死埋名?”王郊说到这里,闭上眼,莞尔一笑。“正如大人所言,无法说服下官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听说大人在京城破获奇案,莫非也是恣意猜想,潦草结案?”
他转身往西院走去,笑道:“哈。真是。不奇也会生奇啊!”
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他绊倒在门槛上。才吐了口恶气,悻悻然去前面找阿青。
“秦斯。”阿青一见我便叫起来,发觉众衙役诧异的目光,急忙改口,“……秦大人。”
“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我点了点,堂上候着六名衙役,个个手提棍子腰佩刀,好像正整装待发要出门做什么去一样。
阿青道:“咱们不是要给齐云天开棺验尸么?”
“谁说要去了?”我笑笑,挥手让大家把哨棍放回架子上。
阿青不解:“不是有说棺材里面的人并非齐云天么?”
“一个无头尸,你从哪里辨认他是不是呢?”我反问,“他的身体有何印记瘢痕,且莫说孙家娘子不肯告诉我,就算她说得详详细细,你认为几分真几分假?可信吗?敢信吗?”
跟着我从大堂转到户房,阿青无奈道:“我就不明白了,那孙二嫂不是跟你关系挺好嘛?如果不知道你是女流之辈,我都担心人家想做你媳妇了!”我摊手:“关系好不好,亲不亲,不是从平常时候能看出的,到了危急关头,能舍命去保地,才是要紧的人啊!”
“你因为她关心齐云天,所以就不信她?”
“瞧你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我想了想,说,“应该讲是,人与人交往,总有点独占与排外地意识。比如张师爷吧,他心里面就有别人,不是全然听信于我,所以我也不全然信赖他。不是我的,我就不要,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有别人?谁啊?”阿青越听越糊涂。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谁,也许是他自己。所以啊!阿青,我对你能这样掏心掏肺地说话,对张师爷,那就要悠着点,对孙二嫂,那更是台面修好了。”抽出要用的户薄,我拍拍阿青的肩膀,留他在房里自己想明白。
记得曾经听孙二嫂叫她店里的帮佣,是叫的“二子”。
翻开户薄查看,孙家在册的有一位老妇,是孙二嫂的婆婆,另外都死得没有别人了。
再查孙二嫂地娘家,郝家有登记的人丁不少,排行老二的,按辈分而言,有两人,分别是与孙二嫂同父同母者一人,整个家谱算下来同辈且排第二者一人。
此时有人轻轻叩门,推门进来的正是那名首先来求职的书吏,他低声道:“大人,草宕村户头重新清点入册已经做完了。”
“辛苦先生了,交给张师爷入库就好。”我低头继续往小本子上抄资料。
“张师爷不在,去替李县丞守灵了,要三天时日。”
哦,对,是我让张缇代表全县衙去意思意思的。因为县衙里其它人对李县丞没啥好感,硬要去守的话,只会大家都不愉快。
“那请先生放在这里吧。”我回答道,“……还有一事,先生是否也常光顾孙家小店?”
“通常就在衙门搭伙,有时候同房请客,就盛情难却了。”
他所谓的同房,自然就是曾经都避居在废旧宅院里地流放人。如今他们大都住在衙门的捕快房后面,是通铺,遮风避雨没问题。也有携家带口的,只能拿着月钱出去佃房住。
人人都是为了生计辛苦。能行方便,就做方便,如果不是财政赤字大串,我也想多发点奖金。
我暗自笑笑,问道:“既然偶有出入,先生可见过孙家帮佣地模样?”
“嗯,二十来岁的晚生,长得斯文,说话得体动人。”
二十来岁,那就是孙二嫂自家排行老二的那位了?“这么听来真不错,是郝家老二?”
“哦不,此人不姓郝,似乎姓孟,很少露面,好像都在后院做活。”书吏道,“郝家的人两三天进城一次,送豆子什么的吧。”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指点了。”
我收拾好东西,冲到隔壁店家一看,手脚利索的衙役已经按规定将店面贴了封条,旁边地小巷进去后门,院子里空无一人。
失望。
转身刚想离开,突然在门后看到一排字。
一排简体字!
“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喔
这个字迹,果然是孟章!
我顿时感到一阵恶寒,立刻飞也似地逃回衙门去。
他跟来了!孟章从京城跟到夏县来了!就在我眼皮底下,阴笑着注视我地一举一动,构思他的新游戏
对此我浑然不觉!
如果是他地话,谁被毒死都无所谓,只要有人死,他就会得意万分!
但如果是他……这一次的设计就没有挑战性,只是一个简单的作案逃离而已!所以
所以真凶另有其人?
不行!我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
“怎么了,你脸色很差……”阿青跟进屋来,替我倒了杯水。
接过茶水,我有些不安地往房间阴暗角落里张望,然后又看看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阿青更加莫名:“怎么了啊?”他探手来摸摸我的额头。太多心了,太多心了……他怎么可能真胆大到现在还留在城里?
我摇摇头,镇定心神喝水。
谁知水面一晃,赫然映出我头顶的屋梁上缠着一条蛇!
“啊!”
第一百四十五节 真正的大麻烦!
他跟来了!孟章从京城跟到夏县来了!就在我眼皮底下,阴笑着注视我的一举一动,构思他的新游戏
对此我浑然不觉!
如果是他的话,谁被毒死都无所谓,只要有人死,他就会得意万分!
但如果是他……这一次的设计就没有挑战性,只是一个简单的作案逃离而已!所以
所以真凶另有其人?
不行!我不能跟着他的思路走!
“怎么了,你脸色很差……”阿青跟进屋来,替我倒了杯水。
接过茶水,我有些不安地往房间阴暗角落里张望,然后又看看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阿青更加莫名:“怎么了啊?”他探手来摸摸我的额头。
太多心了,太多心了……他怎么可能真胆大到现在还留在城里?
我摇摇头,镇定心神喝水。
谁知水面一晃,赫然映出我头顶的屋梁上,挂着一条蛇!
“啊!”
我不想描述当时场面多么混乱,更不会承认那条蛇只是缠在梁上讨吉利的布而已,总之当晚我就没睡。一大早顶着熊猫眼收到报信,说道教国宝,呃不,就是那个授二品的道教真人已经到州府了,预计两天后到夏城,让县官准备迎接。
李县丞不在,那就只有我了。
可是我现在忙着呢!刚安排别人调查出入孙家店的人,还在烦恼找不到画工好的画匠把孟章的长相画出来全县通缉……王郊又在催命了……另外重新清查住民户籍造册的工作,还有统计实用耕地等……也要在五月前完成啊……
阿青自告奋勇:“要怎样迎接,我去打点吧!”
“食宿安排,接待真人地最好也是修道的人……咱们县有什么名人不?”我转转笔杆。从架上抽出名薄,翻找各位出家道人的度牒,“县境内的道观,好偏远,真麻烦……”
“就让他们住在客栈不行么?”
“实在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我回答着。指指名薄,“想不到县里这么多人修道,不满十龄的男童都有十几人。”
阿青摇摇头。说:“那算少了,昙县的道观每年招二十道童呢!人家修道地也很辛苦才能挤进在册的名薄里,每三年都要考试一回。不合格的,就要取消在道观里修行地资格。我就不明白,进去不能娶妻生子、不能喝酒玩牌,他们到底是为了啥?”
“呵,修圣贤术是求学,读长生经,也是求学啊。”
何况能成为“正职”出家道人。是有工资拿的,虽然在道教组织里面品级高了也不会有太多的薪水,但就低级的学童而言,修道与修儒收入是差不多的。
如果曹寰知道我的想法,一定会拿尺子敲人吧?
会把在学府读书当作赚钱途径的人,那个没出息的程度,恐怕二十板子不够数……
我瘪瘪嘴:“不聊这个了,你先点几个面相过得去的。前往州府迎接真人一行。”
长得凶神恶煞地不行,脸上有黥印的更不行。说起来咱们衙门里面也不尽是歪瓜裂枣来着,社会各界代表都有。要良玉都能给你挖出来,但猛一转头看过去,就总是觉得长相恐怖的那几个太扎眼了……
“要知会江近海那边吗?”阿青提醒。
“要啊,我写信告诉他们就是了。”
信上除了真人已到夏县,还要不要提及孟章也在夏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