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22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太损了,丁一什么时候变成、变成阉人……”
故意的啦,说他是太监,看他会不会被雷到。
“那你认识他咯?”
我仰起头,笑笑地看着他。
没错,他的声音,我从一开始就听出来了,是丁一那家伙!不过他的皮相倒是彻彻底底地换了一张,丁一那过目即忘的脸被换成了英俊周正的小白脸。
他想了想,厚颜无耻道:“认识啊,在下丁二,是丁一的胞弟,幸会幸会!”
还撑呢?
我合上折扇,顺势答道:“喔那小女子也有幸认得探花郎,还不巧是他小妹,排行第四。丁公子不妨称呼一声四姑娘吧!”
“嗯,四姑娘。”
姓丁的重复念了声,便自来熟地坐下,看看我手里的书卷。
他说:“前些日子,廖工匠的装饰(装裱)坊接了大生意,说是有一册楚地古书制版付印。左右印了百来本。看这线装蓝皮本的,就是那套版的吧?”
“哦?丁公子也认识廖师傅?”
我们说的正是上回帮忙做诏书的那家。
目前京城地民间装裱匠,就数廖家工坊生意最好了。十天前,我还介绍一位博士授,让他把考试要用的古文书在那里印了百来本,作为教材卖给太学生。这样一来,学生的花费比到国子监相关部门买要低得多,而且旁听生也可以得到教材。
“哪谈得上认识,不过廖家坊的线装得好,一看就认得。”姓丁的笑道。“在下以前也研读楚国的简帛文,可惜无人共赏。想不到现在太学里人人都识得天书了。”
楚文又称鸟书文字,装饰性很强,当时的读音早就演变殆尽了。
对于我们来说,楚文课可以算外语。以前太学是不兴研读这种楚文书的,因为楚文多是巫卜筮,与儒家思想相悖。不过最近皇上表现出对天文历学的热衷,而楚文中间有不少这些方面的推算,于是顺应时代潮流,太学选修地课程里面也就有了楚文课。
能识天书是好事。特别是翻译出来很美妙的那些诗歌,大家觉得十分风雅,皇城上下掀起了楚歌的追捧热潮。
这就跟现代的某大学bbs捧红某部电影一样。知识分子阶层的推动作用不可小觑。
因为楚字已经失传,我们所学习的翻译究竟对不对呢,这个就不知道了。
丁一看的,大概是皇城里面藏的原版木简跟帛书吧,他的理解往往跟我们讲师的不一样,他跟我一起品书,见地比太学地先生更深刻。
“夫子说这段不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他。
“可五代时期有人就做过注解了,莫非你们夫子没看过?”
“不知道。”
“不成、不成,那夫子误人子弟了。”他皱眉道,“在下去茶馆借纸墨。将不妥之处给四姑娘列下来,请四姑娘带去与夫子理论吧!”
说着,他当真过桥去索纸笔。
我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真的与我只是巧遇么?
眼看着时间不早,我收拾收拾篮子。起身拍拍草屑,打算回曹府,不再等丁一回来。反正他看到这边没人,自然知道是有事离开了。
刚一转身,就撞上从树后面钻出来地人。
“啊!”我给撞得摔在地上。手腕处生痛。抬手一看,是被石子划破了条口子。“好痛……”
“唷,你还先给老爷叫痛?没见着你撞到谁了?”被撞的人穿一身士族子弟的行头,挑了个金丝鸟笼,上面遮盖着布,里面的鸟儿略略扑棱着翅膀。
刚才我就是撞上了这个鸟笼子。
遛鸟的家伙忙着查看笼子里的小鸟,嘴里骂着:“瞎眼的!知道这只鸟什么价钱不,十个你都不够赔!”
我是穿得不像有钱人,不行么?
哼了一声,我随口回道:“是啊,只有公子您拿人跟鸟比身价,我看卖了您能值个鸟钱吧?”
遛鸟的愣了愣,怪声道:“喂,这谁家小娘子啊,这么说话?”
“不是跟公子您学的嘛?”我拎起篮子,把书摆放好,转身就走。
刚迈出一两步,就被人拉住了。
“想跑?”遛鸟的叫着,“撞了我家金贵地鸟儿,说走就能走的吗?”
我嫌恶道:“拉拉扯扯做什么,放手!”
“来人啊!”遛鸟的非但不放,还脖子一扭,冲他背后吼了起来,“还不快点过来!吃啥长的哪!”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应声下到河边来,口里急急道:“二少,什么事?”
“这娘们欠管教!让她知道惊了秦二爷地金贵鸟,是要磕响头认错的!”
什么啊,见过流氓无赖,没见过这么低级的!
我也怒了,挣开袖子,啪,反手甩了这家伙一个耳光!那一声真叫响亮,连我的手背都火辣辣地痛。
秦二少给打懵了。
我转身就逃,却被他的家丁堵住去路。
正在此时,丁一总算及时赶了回来。他花了几秒钟观察,见势不妙,急忙跳到河堤上,一把将秦二少往河里推了下去。
干完这事儿,他喊道:“喂,你们几个别管那姑娘了,你们家少爷掉河里啦!”
家丁一看,可不是,他家少爷在河道里扑腾呢!于是赶快去救人。
丁一回头拉起我,得意j笑着逃老远。
“你怎么会惹到秦家那个二少爷?”他问我。
我便将撞到鸟笼地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恍然:“难怪……四姑娘你真厉害,京城想给秦之纥一巴掌地人能排成行,敢真打他的就你一个了!”
“他就是秦之纥?”
不会吧,品性跟秦之麟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嗯,秦家二少地马车,撞死人都不用负责的,京里多少人咒他速死哩!”他又说,“你惹到他,以后要小心,别再来河边看书了。”
我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五节 嬉闹也要注意安全
岂止是别去河边晃,我根本就没打算再穿女装出门。
撒欢撒几天就好,是时候收敛收敛了。嗯,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每回出门都要去客栈租个房间换衣服,浪费钱啊。
虽然下决心不再女装出去招摇,但有些诱惑还是难以抗拒的。
“你看,这种胭脂膏,北狄人来卖的哦,不错吧?”张缇带了些化妆品来,“你就不想看看稍微打扮一下是什么样子?”
我想啊!
这些东西都离我远远的还好,一旦放在手边,就忍不住想试试看。
“张大哥,你别再拿姑娘家用的东西来了……”
我不是自制力很强的那类人,新做的衣服自然想穿,穿上了觉得好看,就想上街炫耀。(如果曹寰知道这一切,恐怕又要让我练沏茶。)如今张缇还拿胭脂水粉来……愁死我了。
“我知道四姑娘的顾忌,可你要想啊,以后如果有事情,非得做姑娘打扮见人的话你能不会梳妆不会穿衣么?”张缇一本正经地解释,“所以就要多加练习,未雨绸缪了。”
这个理由真好,借我用吧……
于是我高高兴兴跟张缇学化妆。
“明天城门开到很晚,知道么?”张缇说。
“嗯,皇上祭天嘛。”春秋两季都有大典,秋天是感谢上天令五谷丰登(有吗?),祈望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城门很晚才关,意味着有比以前更热闹的夜市,留住在京城里的人也多。
听说今年有戏班游街,本来太学生都约着要去夜市看,可惜被学官听见了。勒令全部不准去凑热闹,好好在家复习备考。
住在太学里面的学生是没机会出来了,像我这样外宿的,倒没人能管。
曹寰先前过来叮嘱了一下,大概的意思就是要顾天子门生的颜面,叫我别丢身份地跟着平民看热闹。
他也知道,年轻人贪玩的心是很难压制下来地,于是说着说着,又加了一句,如果上街记得早点回。管事的会给我留门。
得了赦令,我嘿嘿嘿嘿地从后门溜出去,进客栈躲在房间里面梳妆打扮,免得被师长们认出。一切准备妥当,就差接头的了。
没一会儿,丁一如约而至。
这么些天以来,我俩交流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古板,书信来往。
他偶尔会写点诗词让我来和,不过更多地是聊古人。
他有他自己的识人之道,与姬山翁的相法差别很大。在我看来。姬山翁教授我的,是循序渐进的理解和掌握一个人的方法,而丁一推崇的。是将人分门别类地方法。他把此人的每一个特征行为贴标签,放进适当的类型中,最后总结出这是怎样的人,应该怎样应对。
那我是怎样的人呢?我问他。
其实,我十分讨厌被人下定论,如果别人说,秦姒是怎样怎样的,我就偏想让他大吃一惊。
结果丁一在回信中写说,四姑娘是不喜欢被人看透的人,而丁某则是不愿意被四姑娘厌恶的人。
真是狡猾啊。我不禁失笑。
我们约了今晚逛夜市,资费自理,另外车马钱他出。
“四姑娘,在下带了些点心,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他把食盒放下。扭头看我,“咦,有腮红呢?好难得!”
我把脸一捂:“涂着玩而已,别看了。”
“好好的长相,遮住就无法看见。”丁一笑了笑。感叹道。“正娇美的年纪,裹在士子地外着下。错过也不再回来了。实在可惜哪。”
“丁公子说谁呢?”我明知故问。
他摇摇手:“唉,在下伤春悲秋呢!勿怪勿怪!”
我展开折扇,习惯性地偷笑,却被他突然把扇子给抽了去。
“女子一般是不使这种摺叠扇的,四姑娘用起来,虽然多了一份风雅,却也少了一丝柔润。”丁一说着,打开食盒,从最上层取出一把小巧的团扇,“宫扇形状就不错,四姑娘,你试试?”
我接过来看看。
想不到他这样仔细,知道我平时就那么一两把男式地折扇,将绢宫扇也准备好了。
像这样,明知对方的身份,却都不戳破,交往起来感觉颇不错。似乎冥冥间与他的默契就冒了出来。
眼再一瞥,我出声道:“诶,别把人家的扇子摸走了!”
“啊,被发现了。”丁一笑笑,将顺手收进食盒的折扇拿出来,放在桌上。
我哼了一声,想偷偷换信物,没那么容易!
“让我看看你的盒子里面还有什么。”我倾身过去,学着他的动作,把暗层打开。喝,里面东西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碳条(?)、金箔包着的丸子(??)、贝壳装的精油、碎银子和几枚铜板、匕首、针线(?)……还有这薄薄软软的一张两张,是什么啊?
我拎起来一看,吓得连忙丢开!
脸皮!
“啊啊,弄脏就不好清理了!”丁一急忙把面皮捡起来,吹吹灰尘,叠放好。
“人、人皮?”
丁一看着我,很不解地问:“为什么是人皮,那种特别不透气,戴一会儿就满脸是汗。”不是就好,至少现在不是就好。
我定住神,绕到他旁边,眯起眼仔细看他地鬓角和耳际。“我说……你现在这张脸也是假的吧?”我瞅着那根疑似线头的东西,狐疑道。
“四姑娘明知故问呢!”
“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好奇心起。
丁一苦笑道:“就是不能见人,才只好蒙上一层假皮啊!”
“哦?”
他这样遮遮掩掩,我更好奇了,莫非是我认识的人?是皇卫,还是太子舍人?
“让我看看!”心动不如行动,我立马伸手去揭他的脸皮。(这句话真惊悚!)
丁一连忙挡住我地爪子:“不行不行!你看了负不起责的!”
“什么责?”我问。
“这个嘛……”他想了想,道,“还不是说的时候,时机成熟,你自然就知道。”
“装神弄鬼”我话锋一转,“大不了人家装作没看到就是了!”
与此同时,我的手飞快地伸过去,扯下他耳边的细线!
丁一一声惨叫,变身成怪兽把我吃了,全剧终。
咳咳,以上胡说地,他惨叫连连缩成一团,捂着脸直叫痛:“好姑娘!算你要看,也得慢慢来吧!突然扯下去会伤到脸地!”
我忘记了,突然去揭人家粘得好好的假皮,是很容易让他皮肤受伤地呢。
“啊,不好意思,没破相吧?”
第一百一十六节 孟章无常
丁一把脸闷在手里,瓮声瓮气地说:“四姑娘,麻烦叫小二送盆热水来,不重贴不行。”
“哦?哦。”
我和店小二回来的时候,丁一背对着我们坐着,指了指身后:“水放那里吧。”
我突然有点诡异的联想,想到要是他突然褪下整张人皮怎么办?好吧,可能是我画皮的鬼故事看多了。
都说女人梳妆打扮慢,丁一他易容更慢。我坐在他后面,看他蘸水轻缓地揭去假面,被三令五申不准偷看。然后他挑选了另一张“脸”,往上面涂满不知道是什么膏药,覆盖在自己脸上。
这个时候还不算完成,他对着镜子耐心地整理着脸部,说是要把浮起的气泡一条条挤出来,有皱纹的地方抹平。
“看,还有褶皱没?”
天色已暗,铜镜里看不清晰了,他让我帮忙将脸弄平。
“哇啊!”我给他吓了一跳:“怎么没眉毛的?白森森地吓死人了!”
“每张脸刚戴上都是这样,你看好了。”丁一得意地用碳条描了个眉形,再从夹层里摸出墨锭一样的石头,继续描画,没一会儿,栩栩如生的眉毛便勾了出来。
下一道工序是上色,给脸部抹上正常的血色,眼底等地方要稍微磨几下描点黑,眼角来点细纹,这样更加逼真。
“这可是丁氏不外传的易容绝学呢。”他打趣着,顺手加上一粒假痣。
“哟,这张脸比刚才精神多了!”
“请叫小生丁三。”
丁一新换上的脸,眼角上挑,神采比以前的那些脸更适合他的气质。我一面赞叹,一面暗想,他在皇城肯定是长期独处的人,否则。怎会一是失踪这么久都没人知道,二是哪里能常有时间来易容。
帛阳长公主的静室里是不能留男人的,据闻连宦官都没。上一次去地时候,遇上搜查,我溜向后院的小门,当时小门是闩着的,证明丁一先我逃走之后并没出去,也许藏在静室某处。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会飞檐走壁……武侠类的设想不在我理解力之内,忽略。
想到这里,我狐疑地瞄着他:他跟帛阳长公主什么关系?
莫非是暗中保护长公主的大内密探?
“时候差不多了。上街去吧。”丁一打理妥当,拎起披风替我系好,两人结账出门。
为迎节庆,长街两侧的店家都挑出红火的灯笼,有些还是成串的,像糖葫芦一样从二楼挂下来。
待到天色全黑,戏班子的游行队伍来了,百姓都挤在路两边看热闹。
我们站在桥上,看游行沿着河边一路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吹唢呐一类乐器地人,打扮得十分古怪。脸上的油墨厚得……我转过头看了看丁一的脸,嗯,差不多。
“看我干吗?”丁一瞥我。
“没什么……”我窃笑。
桥那边的队伍中。有人尖着嗓子唱了几句,路人喝彩起来。
今年参加游行的有三家戏班,这一路走到菜市口临时搭的戏台上,三台戏轮流上演。现在从我们眼前过去的一群人,是扮演抬着轿子的送嫁队伍,前面有小鬼开路,后面有骑马的黑脸,这是钟馗嫁妹了。
“咦?”
是我看错么?
那个扮白无常的,身形看着很眼熟,像是
“孟章!”
我急忙朝着河道边冲去。丁一追上来拉住我,我反手拖着他:“跟我来!”
“出了什么事?”他满头雾水地让我拽着走,往人堆里面挤过去。
挤到游行队伍头前,刚才钟馗嫁妹地班子已经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跟人打听着:“白无常呢?”
被问到的人摇摇头。
我索性拉住一个正在甩水袖的戏子:“钟馗嫁妹是你们班子出地吗?”
“是、是!”对方给我吓到了。怯生生地答。
“白无常是谁?”
“刚来的……不熟……”那个戏子收起长袖,指指我背后,“他不就在你后面么?”
后面?
我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毫无血色的鬼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我尖叫起来,白无常嘴一张。红红的长舌头顿时滚落。长度直到腰间。
“啊!”
我惊叫着,一把将他推开。要不是被丁一扶住,我倒是先把自己给弹摔在地上了。
着白无常装扮的人诡异地大笑着,蹿向人群,手里的哭丧棒一挥,叮当作响。围观的百姓自然觉得无常鬼可怕,连忙惊呼散开,让他通过了。
我回神,急忙喊:“抓住他!”
丁一问:“那是什么人?”
“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混账东西!”我气愤道,推开挡在前面的老百姓,往孟章消失的方向挤过去。
可是,这下饺子一样地街道啊……怎么挤也不比太空漫步快多少……
追丢了。
我扶着墙怄气,孟章居然胆子大到主动现身,还来挑衅我!心里憋得就跟野猫在挠一样难受,恨不得把它抓出来揍一顿。
“四姑娘,那人欠你钱?”丁一好奇。
“是啊!”我没好气地回答,“太可恶了,不逮着他我誓不罢休!”不快点把孟章抓到的话,谁知道哪里又会有人受害?
他眼瞎的时候,危害性还小些,只能靠语言来推行他视为艺术的犯罪,而现在……
啊,他真是我人生的一大污点!悔不当初!
“那个……刚才白无常在我们后面地时候,先叫住在下,给了一封信”
丁一这才慢吞吞从袖子里面取出一个信封。
“啊?你为什么没叫?”猛然看到个鬼脸,谁都会被吓一跳的吧?
丁一无辜道:“画的脸谱而已,而且眉毛还画错了。有什么可怕?”他说着,看看信封正面,把它递给我。
上面写的启信人是我的名字。
“看来是给你兄长地。”丁一补充道。
还装?我不信他真以为我跟秦斯是两个人。
不过,算了算了,其实隔着窗户纸不捅破地感觉挺微妙的。
我接过信,道:“你就这么拿着,要是纸上有毒怎么办?”
“啊?”
“谁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说不定呢!”我笑笑,把信收好,“要不要听听无常兄做过什么好事?”
找了处巷口歇息,我将孟章策划地案件始末告诉丁一,丁一倒觉得孟章是个奇才。
“能掌握人心,言语间有说服他人的魄力,其实此人不做政客颇为可惜啊!”我白他一眼:“是,可惜孟章志不在此,只专心做他的完美凶案。”
“你说他曾经写信向你兄长挑衅?”
“是啊。”
“要不要看看这回写了什么?”丁一对孟章的兴趣还满浓厚的,我不禁后悔跟他聊这事儿了。
第一百一十七节 你跟野男人在做什么!
“有什么好看,不外乎炫耀他在官兵追缉下过得多自在吧!”
我作出不感兴趣的样子,避开这个话题。
丁一不是笨蛋,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他转头去看巷外热闹的人群:“不过,还真没想到,四姑娘这么轻易就答应跟丁某出来。”
轻易么,他应该不会是想说我举止轻浮吧?
邀约的是他,约出来了不满意的也是他,是不是矛盾了些?
古代的文学作品中也是如此,渴望红杏天外一枝来眷顾,却又批判和轻蔑这样的女子。说穿了,也就是某种大家都知道的观念作祟。
我不悦地用扇子遮住脸。
见我没吭声,丁一考虑片刻,恍然道:“啊,在下并非指责姑娘。只是受宠若惊,有些疑惑罢了。”
疑惑么?
我这样子,还装得不像恋爱中的少女?
算了,前后加起来都超过四十岁,玩青涩也没意思。
“公子多虑了。”我上前一步,解释道,“能在皇城里遇见好几次,也是天意,为何不顺应天意而为呢?就怕,我这天意与丁公子以为的,不是同一个吧?”
天意是要我不放弃他这条线索,而非路人以视。
“哦?”他明白了我指什么,“倒要讨教姑娘是为何来见在下呢。”我笑笑,宫扇轻摇。
“开门见山地,是想请教,丁公子知道姬山翁?”
没错,他提到姬山翁两次,以他的年龄来讲,知道姬山翁这个名字已经很了不起,应该是皇族身边的人了。而他言语中。对我这个姬山翁的徒弟颇显研磨器重之意,对姬山翁的为人处事学说,更是略有涉猎。
我难免怀疑,他对我师父其实是熟悉的,不仅仅是神交。
丁一听了我的问题,反问:“四姑娘指的是知道,还是认识?”
“若你听说过,那就是知道,若你交往过,那就是认识。”这样简单地定义。不需要我逼着他理清吧。是争取缓冲时间来思考应对,还是纯粹胸有成竹的逗趣?
姬山翁离开当时还是小国国都的京城,应该是数十年前的事了,看丁一的年纪,不会是见过他。他们有没有来往,我不清楚,因为暂时连丁一的立场也不明确,大致能感觉到的,是他对姬山翁有敬意没敌意。
作一个恶心的比较,即使是孟章那种人。丁一也想物尽其用,别指望他会义愤除j。
我并不想自损身份与孟章排在同处,但事实如此。
丁一言行中往往流露出笼络之意。说是求贤若渴,可他凭什么资格求贤呢?他的身份背景,实在让我好奇。
揭他面具失败,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能确定一点。
他的脸我见过。
否则,他不会那么坚决地阻止我探索。
既然他不愿意透露自己地秘密,我朝这个方向硬来是没用了,但今天接受他的邀约出来,还有一事。
“丁公子,”我严肃地对他说。“小四有要事相问,希望你知无不言,不要再闪躲。如果真的如此缺乏诚意,我俩只好就此别过,改日再会了。”
“哦?”
“姬山翁的死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的?”
来到京城之后,我心底这个谜题藏了两年,无人能解。
从曹寰那里得知的线索,问到朝房中,很快就断了。人家推说不记得是谁最先提起。你能怎样。吃了他不成?
我目光灼灼直视丁一,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的线索。
他略作思索,反问:“就算告诉姑娘,姑娘却待如何处理?”
我莞尔。
“不怎样。心里有难解的疑惑,总是顽石在怀,想知道个所以然而已。如果说要手刃仇快我还没那么不自量力,请公子安心。”
连官都不是的一介读书人,能把别人如何呢?
至于有能力的时候嘛,那就再议了。姬山翁待我如同爷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姑娘坚持地话……”丁一犹豫,迟疑道,“据在下所知,是从皇卫中传出。”
“公子具体是听谁说起?”追根究底。
“这……”
他该不会也来个忘记了吧,我可不接受敷衍!
丁一抿唇,看看我的表情,做下决定道:“这样吧,姑娘探求真相的决心,丁某已经十分明了,不妨就交给在下去做。”
“咦?”
什么叫做交给他去做?
“即是说,请不要再打探下去,姬山翁与朝中宫中地前仇与宿怨,并非姑娘想的那样单纯。如果你答应不再追查……”他想了想,说“两年后,在下一定给姑娘一个完完整整的交代!”
“真的?”
“千真万确!”他点头。
哪有那么好的事,该不会是想拖延两年吧?莫非杀害师父的人与他有关?
我说:“这样吧,公子在皇城里追查,我在京内想别的办法……”
丁一突然拉起我的手,严肃道:“姑娘不要再询问他人了,谨防打草惊蛇啊!”
“你……”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爆喝从天而降!
突然一双手把我和丁一分开,来者气势汹汹抓着我的肩膀,对我吼道:“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还跟野男人拉拉扯扯!”
啥、啥?
我懵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是东宫!
丁一也吓到了,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用袖子挡住脸,怔了怔,才又放开,伸手扣住东宫地肩膀:“小子,你是谁!跑来搅和什么?还不快放开那位姑娘!”
东宫火气大着呢,回身就是一拳,却被丁一接住。
丁一握着东宫的拳头,往旁边猛拧,只听一声骨头的脆响,东宫脸色立刻发白。他咬牙,抬腿冲丁一蹬过去,丁一松手让开,东宫后退一步,紧紧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腕。
“啊!”
我急忙上前查看东宫伤得如何,却被他一把抱住,他抬头喊:“子音快来!”
“怎……”即墨君在巷外探出头,一见这阵仗,连忙闯入,挡在东宫和丁一之间。他摆出练家子的姿势,不让丁一靠近。
“我们先走,子音,老地方等!”
东宫额头上痛得都是冷汗,他撂下一句话,搂着我起身,我担心着他地伤,只回头看了看丁一,便由着东宫拽走了。
第一百一十八节 三公子与四姑娘
我是第一次看见东宫这么愤怒。紧缩在身前的右手伤得不轻,直痛得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左手仍然抓着我的肩,那力道也是相当惊人。
我们到了学馆门口,这样晚的时辰,学馆自然已经闭门谢客。东宫往旁边的窄巷里带,手中一用力,把我推得撞在墙上。
“你够大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东宫怎会突然冒出来,他逮着我又是为啥?
“你……”我刚发出一个音,突然觉得不对,急忙改成女声,“……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谁?”
“哼,还装?”东宫一手护住腕子,用眼角瞥着我,“明天见到太后,看你怎样解释!”
什么明天见太后……
我被他搅和得越来越糊涂了,决定负隅顽抗到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我走吧!”
谁知东宫听了更加火大,他一把抓起我的前襟,吼道:“走哪里去?还不回宫!”
我再次被他吓懵。
靠得近了,东宫这才仔细地看了看我,他愣住,闭上眼,晃晃头,再睁开。半晌沉默。
“啊!”他突然惊叫一声,迅速丢开手,“认错人了!”
啥?
我现在完全在状况外,谁来解释一下?“抱歉,我、我把姑娘看成内人了……她与你长得很像……”东宫手足无措,没受伤的手连忙过来替我整理被弄破的衣襟,刚一碰到,又被烫般地缩回去。
他尴尬地说:“误会、误会啊。姑娘,你要不要紧?我、我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压惊……”
摸摸袖口,再摸摸腰间。东宫又窘然道:“等我那位友人过来会合吧,钱袋在他手里。”
这么一折腾,我终于大概明白他在摆什么乌龙了。
他溜出宫来看游行,结果把女装打扮的我误认成了假太子妃!
一见老婆跟别的男人聊天说笑还拉手,他炸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出来抢人。
我突然有点想笑,连忙捂住嘴。
整理好被他扯破的领口,我装作害怕地问他:“那、这位公子,人家能离开了吗?”
东宫放松下来,便一直抱着手腕忍痛。见我这样问,他尴尬点头,想想又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我会派人登门致歉。”
“不必了。”我故作温婉地低头,“公子手腕的伤势要紧,快去找大夫看看吧!”
说完,莲步轻缓状平移到巷外,嗖地一声溜掉。
回到刚才与丁一分开的街道,欢庆秋祭地人群已经散去,各家的灯笼还在,街上亮堂。我挨着巷子找丁一和即墨君。没见着他俩,只找到了我掉落的圆扇。
他们打完收工没关系,我替换的衣服还在丁一那儿呢!
看来只能下次见面讨回了。
片寻未果。我只得放弃,再回到学馆旁边,扒着巷口悄悄偷看。
即墨君还没来。东宫刚才一直在我面前忍着疼痛,现在没人了,他在墙角缩成一团,抱着腕子呜呜呜地哀叫,看得人怪心疼的。
我在心里叹了一声,坐在学馆前面的石阶上,陪着巷子里的东宫等即墨君。
眼见着一家家的灯笼收起,最后一只被遗忘的也自行熄灭了。即墨君依然没出现,不知他和丁一谁更厉害,有没有人受伤。
提起裙子再去巷口看看,东宫没声响了。
蹑手蹑脚进去,见他双目紧闭。似乎睡着了,脸上尽是冷汗。
“公子、公子。”我轻轻戳他,“秋深寒气重,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唤过好几次,东宫这才转醒。迷迷糊糊看着我。再望向四周,想了想。委屈地撅嘴。
“你地朋友还没来么?”我问他。
他摇头。
老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呀。“要不你先回去,改天跟你朋友说一声就是了。”
东宫点头,靠着墙站起来。
正当他要走出窄巷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是巡夜的京卫!
我急忙把东宫拉了回来,两人藏在巷内,等着巡逻过去。
“我忘了,庆典日会额外加强巡夜……”东宫低声道。
像我这样在外面闲逛的百姓倒没什么,遇到巡夜大不了责备一声,被送回住处核对身份。
东宫被巡夜的逮到,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他本来是跟即墨君一起外出的,到时候跟巡察说是即墨君的家仆便ok,可现在,能让他自己穿过半个京城回密道去么?
我想了想,对他说:“公子没有落脚的地方么,那不妨跟我来。小女子初到京城,住的是会所,公子不嫌弃地话可以留宿一夜。”
东宫看着我,有些戒备、有些猜疑,随后迟疑地点头同意。
会所大门紧闭,我叩叩铜环。
睡眼惺忪的看门人开了一条小缝。
“四姑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常常女装出入长州会所,他已经认得我了,于是替我开门。
我告诉他,我的朋友误了关城门地时间,回不去了。眼下家家客栈都落闩打烊,我只好带人来会所。
“西边有间厢房空着,就是跟张老爷对门那间。”看门的把我们让进天井,指点着空屋的位置,“要烛火不?”
“嗯,麻烦你了。”
我领东宫进屋,点灯,铺好坐席。
在光照下一看,我这才发现东宫的右手腕已经肿胀起来,就这样看不出是骨折还是软组织挫伤,但如果耽误治疗就不妥了。
敲门叫醒张缇,让他连夜找一位大夫来诊治,我去后院提水,拿冰凉的井水浸泡布匹,叠起来给东宫做冷敷。
东宫乖乖伸手让我敷上湿布,一声不吭。
“……以后不要这样冲动,至少也要认清人再动手。”我打趣道,
他侧过头,问:“他们叫你四姑娘?”
“嗯?喔,是的。我在家里排行第四。”我顺口答。
东宫低头,小声接一句:“我排第三。”
“那就是三公子了。”我笑笑。
正说着,东宫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看向窗外。
我了然道:“不知张举人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大夫,三公子要不要吃点什么?”
“随便,四姑娘这样一讲,腹中倒真觉得空了。”东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奇怪了,他平时不是挺嚣张的咩,怎么到我面前变成小绵羊了?
我纳闷地起身到伙房去看看,遍寻不着饭菜,倒是看见一团不知发酵多久的面。解开纱布试试,嗯,膨胀得不错了。
烧水,削面,煮,搁佐料,端上桌。
东宫拘谨地接过碗,嗅嗅面香。
“将就吃吧,没找到什么汤头,就直接拌了各种佐料。”素面块其实满好吃的,想当年,刀削面在我们学校外面还三块钱一碗呢!
虽然也没什么可挑剔,东宫还是格外谨慎看了又看,才用左手笨拙地戳起一块面来,咬,嚼:“……没什么味儿。”
我一看,好气又好笑:“你还没拌过呢,上面搁着的能有味儿么?”
“哦?”他一脸生活白痴相。
我端过碗,从他手里抽走竹筷,麻利地给拌得油光闪亮,香气四溢,退还到他面前。
“吃吧,再有意见也没辙了,就这味儿了!”
东宫认真点头,左手使筷子,夹面块,掉了。暴殄天物。
我无奈地看着他。
他脸红了,继续努力。
这回夹起一块,眼看着就要滑落,他飞快地歪过头,一口咬住,得意地瞥我。紧接着是沉默,忙不迭地吐掉,继续暴殄天物。
“好烫好烫!”他惨叫。
我急忙倒水给他喝唉,算本小姐怕了你。
我拾起筷子,夹了一片形状不错地,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张口。”
“我自己来!”东宫扭开头,不满地抗议。
爆,死要面子的!
我忍不住撕开温婉的伪装,露出真面目,命令道:“就你那抖抖抖的爪子,能吃到啥?张嘴!”
东宫被镇住了,乖乖张嘴,吃了进去。
他细细嚼着,咽下,伸手抽出汗巾擦拭嘴边,这才怪不好意思地说:“好吃。”
“还要不?”我看他擦嘴,还以为不想再吃了呢。
“我说好吃的意思就是还要。”东宫盯着碗,等我继续喂。
至少得说声谢谢吧?
算了,本来他就很少有这个意识……
第一百一十九节 开溜的佳人
等张缇领大夫回来的时候,面也已经被东宫吃得七七八八了,后者一副吃饱喝足手开始痛的样子,苦着脸把右腕给大夫诊看。
趁这功夫,张缇拉我到外面,神神秘秘地问:“那是什么人?”
“路上捡的,不认识。”我回答。
张缇立刻道:“蒙谁啊?张某见过几次了,跟你在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