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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第21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了。没办法,我只得跟张缇一起,把谭夫子扶进屋去,铺好被褥让他休息。

    安置妥当,我进到书斋里,在书架上寻找盛装遗诏的木匣。

    谭解元把以前的散乱木简放了进去,满满地堆了一匣子,我倒出木简,把木匣底下垫的一层绒布取出,残片果然还在。

    看来把这个匣子作为姬山翁的遗物交给谭解元保管,是正确的。

    我不担心谭解元发现遗诏,一是没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是前国君的自责和总结之类,二是我想他还不至于去拆开老友的遗物研究。

    把遗诏地碎片全都收在怀里,我将一切恢复原样,磨墨留书给谭解元,告诉他我们公务路过,顺道来拜访,但很赶时间不便久留只好先离去,欢迎他以后去京城玩。

    急急忙忙地从昙县出发,我们又往京城赶,路上情况跟来的时候差不多,也许长州需要很常一段时间才能平静下来。

    张缇频频回头,望向山林里。

    “有人跟着我们!”他道,“还不止一个。”

    会是什么人?

    我撩开车窗的帘布,忧心忡忡地看着枝叶间偶尔闪过的寒光。

    张缇突然把车停下了。

    官道上稀稀落落地摆放着石块,个个都是拳头大小,马车无法通过。我俩对视一眼,心知不妙,却也无可奈何。

    噗通一声,有人从草丛里栽了出来,与其说是跳出来的,不如说是被人踢上前来了。

    那人狼狈地爬起身,站好,拔刀,朝着我们一挥,刀上地铜环当啷作响。

    “车上的人听着!识相的、把值钱东西拿出来!”他高声吼到。

    哎呀,好面善的大叔。

    这不就是当年拦住我和东宫抢劫的一伙人么?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孜孜不倦地研习着拦路抢劫地学问啊?

    张缇回头来看我:“秦小弟,咱们有什么值钱地东西?”

    “有啊,”我取出十两银子,“这个够不?”

    十两银子也相当于六七千块钱了,不过反正是朝廷给我的路费,拿来破财消灾不心疼。我身上还有些钱,不过是京城钱铺地银票,在长州不能用的。

    “够了吧?不然,为表诚意,张某再凑点。”张缇摸出两枚铜板。

    在我们研究要给多少钱做路费的时候,昙县方向冲来一匹快马,马蹄声转眼之间就到了车后。

    我们看到劫匪的脸瞬间转绿。

    第一百零九节 青少侠

    那大汉僵硬几秒,转身想跑,只见从我们车侧飞出一枚看不清楚是什么的黑影,击中他的膝盖窝,他顿时跪倒在地,还一个嘴啃泥往前扑了段距离。

    这人趴在地上,捂住嘴嚷嚷:“欺人太甚啊!兄弟们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早埋伏在道路两边的人皆冲了出来,大略一数有近二十人的样子。

    骑马追来的那位朗声道:“哈,几天不见,人多了,刀剑也光亮了嘛!”

    这个声音

    我急忙扒着横木探出头,欢叫:“阿青!”

    阿青驱马上前,侧身对我笑道:“探花郎,不喝杯酒就走,太过分啦!”两年不见,他又长高不少,如今骑在马上,再不像八岁时候那样连脚蹬都勾不到了。

    “我不知道你回昙县了啊!”我开心地答道。

    “我不过是看酒喝完,出门去再打些而已,你居然就来了又走掉,真是大忙人呢!”

    我俩忙着聊天,把拦路抢劫的人给晾在了旁边。(不用管张缇,他擅长做壁花。)

    劫匪大叔们互相看看,还是那个被踹出来的家伙,捂着嘴,打岔道:“喂!我说赶路的,钱还给不给了啊?严肃点,这儿打劫呢!”

    我指着阿青,对劫匪道:“你们问他。”

    阿青闻声下马,活动活动筋骨:“你们这帮人,前些日子不是才给我捉进去两个?挨了二十大板,送去吃牢饭了吧?还学不乖?”

    “那是因为刚好咱当家的不在!”匪徒里面一人吼到。

    “哦?今天在吗?”

    阿青的声音顿时提高了,紧接着他笑道:“逮到的那两人合起来才换一两银子,我看你们当家的至少得五两吧?快点叫出来,跟小爷过过招!”

    土匪中一阵沉默,捂嘴的嘀咕道:“今天当家的也不在……”

    “咱这么多人。还怕个小毛孩不成!”终于有人爆发了。

    阿青上前两步,挑衅道:“那何不一齐上呢?免得说我一对一,你们又吃亏!”

    “少废话!”

    吵嚷间,被激怒的人拔刀就劈了过去。

    阿青不慌不忙站在原地,略一侧身让过刀锋,出手如电,左手扣住对方持刀地手腕,顺势探身,右手肘部狠狠撞到对方的下巴,顿时把第一个出手的家伙砸得仰头翻倒。

    此时阿青腕间抖出一条绳索。迅速绕上此人的脚踝。

    他倾身往前,避过来自后方的暗刀,抬腿旋身一个回旋,正中偷袭者的颈侧。

    刚把后面的人踩下,他借势急急后退,从容避开两把交错而来的刀刃,提腿照着人家虎口去,将刀一脚踢飞,绳子紧随其后,套上旁人的脖子。

    只听一声惨叫。最先被绑住脚踝的家伙给他拖得吊起半身,而被缠住脖子地,急忙两手拉住绳子。

    阿青再作势往左边去。吓得左边的劫匪退让不及。

    他大笑,双手一抖,将随意捆住的两人松了开来。

    众人皆是一愣。

    闪身回到车前,阿青高声道:“小爷今天高兴,一两银子不要了,算请好汉喝酒!还不快点把道给小爷清干净,让这两位朋友过去!”

    强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该怎么办。

    “怎么,非得要小爷出剑不成?”阿青说着。伸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剑。

    我这才注意到,他刚才完全是赤手空拳跟人家真刀真枪过招的。

    叫人家拦路的让道,还要求清理路面,实在太伤自尊,但阿青的身手貌似比劫匪高出几个档次。要打的话,人多不见得能占便宜。

    双方相持下,那个捂嘴的左右看看,偷偷退后,钻进草丛里溜了。

    我出声提醒道:“你们的人跑走了喔!”

    强盗们回头一看。果然少了个。于是顺着台阶下,纷纷怒吼着追去了。

    阿青摆摆手。上前去,用足背把石头一个个挑到草丛里。“哎,秦斯你干吗给他们理由逃走啊?”

    “一直干瞪眼也不是办法。”我吐舌头。

    张缇此时才插嘴:“少侠怎么不把劫匪全捉起来呢?”

    “就算全捆起来,我一人看得住?”阿青笑道,“所以两人是极限啊极限!”他转头看着张缇:“刚刚才发现,你是谁呀?”

    这位就是随时变成活动布景地张举人啊!我在心里抢答。

    实际上还是正正经经介绍来着:“这位大哥是长州府的举人,姓张。张大哥,这是小弟的好友,叫他阿青就可以了。”

    张缇点点头。

    阿青上马,跟我们一起走。

    “我送你们到州境,这边不安全。”他说。

    我撩起帘布,问他:“阿青,你现在做捕快了?”

    他摇头:“还是回昙县做赏金生意,不过现在会了点拳脚,不再是三脚猫了!”说到这里,他望着天空舒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放不下你师父地事情……”

    听到我提起金玉狐,阿青的脸色有些不自在:“江洋大盗,出来混就知道将有什么下场,师父早有准备,只是让我别忘记报仇。”

    “报仇?”向秦之麟么?

    “是啊,你的恩师曹寰少师。”阿青挠挠头,“师父说,就是曹寰过去进谗言,导致他全家上下死于非命……”

    “于是金玉狐也让曹寰家人偿命了,还不消停么?”

    我记得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且不提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仇的对象错了吧?至少先杀皇帝和后妃对不对?学武的高手就是厉害,无视国家法令,想谁死就杀谁,完事逃逸,被捉到大不了偿命。

    曹寰现在都还是孤零零一人,也没有考虑续弦。他最忌讳我在东宫面前说话放肆,应该就是此事的后遗症。

    “不,师父说曹家除了曹寰外还有一个活口。”阿青说,“他一直挂念着,经常在我面前琢磨要怎样才能彻底报复曹寰……”

    我好奇起来:“那个还活着的是什么人啊?”

    “师父没告诉我。”阿青摇摇头。

    也对,他师父对他貌似不太好的样子,但是,既然对阿青没好脸色,为什么又要多次来昙县收阿青做徒弟呢?莫非阿青真的是练武奇才?

    我瞄着阿青看,除了比以前挺拔英武,没看出什么不同。

    哦哦,不同地是比在京城的时候开朗多了,果然他离开他师父是正确的!

    第一百一十节 遗诏归来!

    有阿青护航,我们一路平安地到达长州边境。关卡处一查,阿青是没有得到允许出境的,而长州之乱解禁,不知要等到多少天以后了。他要绕过关隘的话,则必须翻山越岭。

    阿青对我道:“嗯,原本我也说了,只送你们到州境。这下还是回昙县去。”

    “将我们从昙县一直送到长州北境,几乎是横跨一个州了,真是多谢。”我想了想,“反正阿青你在昙县也是做赏金生意,何不去京城做呢?京城的通缉手笔更大,还有不少富人的私下委托买卖呢!”

    “京城是个是非地,昙县单纯得多。”阿青拒绝道。

    我了解他的意思,但想到他当初那句“你真不该做姬山翁的徒弟”,又有些气闷。

    再回想起他说的“我也不会比你差”,却只能感慨了。

    阿青看看我的脸色,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却又收回了。他说:“再等等看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北上去京城投奔你,可别说不认识阿青哪!”

    “嗯!欢迎之至。”

    谁听不出这是客套话呢?

    这一别,十有八九是此生再不相见,除非我重新回到昙县,可我怎会再回去,自然是永别。

    阿青不愿意再靠近京城那个地方了,那里不适合他。……适合我吗?

    “道别过了?”张缇在车前等我。

    他把马卖给别人,换了一匹休息得挺好精神饱满的,以应付更长的路途。难为他会考虑到这些事情,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

    我抬头对他说:“嗯,阿青不肯跟我走。”

    “你的薪水哪里比得上衙门的赏金?”张缇取笑我,“江洋大盗比朝廷命官值钱多了,朝廷可以花一千两去通缉歹徒,却不会花同样多的钱赎回被扣的官吏。”

    我笑出声。答道:“诶,那是因为需要通缉的人少,领薪水地官儿多啊!”

    对于朝廷来说,侠士是手持刀剑等危险器械,随时游走在国法边缘的,极有可能犯法滋事。

    对于百姓来说。天高皇帝远,为非作歹的人却时时在身边,衙门和驻军镇压暴徒是理所当然,否则为怠工;而侠客是见义勇为,可遇不可求。于是更值得歌颂传扬。

    阿青向往的,应该就是侠义之士的生活吧。

    顺便赚钱糊口。

    我俩志向不同,也只能做好友,不能常伴左右了。

    说到常伴左右,我瞥向张缇:“张大哥,你还回京城?”

    “是啊,说了要追随秦小弟,怎能食言呢?”他打趣道,“再者是学馆的差事,我只请到两个月的返乡假。不快点回去的话,只怕饭碗就没了!”

    orz,他还想着打工的事情啊?

    “那你说的长州之乱真相呢?”我问他。

    “在这里存着。”他指指自己,“等写出来以后,再找人刻板发售就是。”

    “发售?”算是出版么?

    “是啊,京城印制小册本贩卖地商人,我大抵都混了个脸熟吧,有空可以去试试看的。”张缇道,“别再谈我了,不知秦小弟这趟回去,急着找的又是什么?”

    喔,他果然注意到了。

    该不该大致告诉他一点呢?

    “其实。我领皇令去长州,是要取回一样东西。”我说,“那东西关系重大,而且极有可能,是长州之乱的导因!”

    张缇惊诧:“是什么?”

    “这个小弟不便透露。只能说,我以前把那东西分成了几片,留有一片在身上,而今就是去取回剩下的部分。”

    可是最重要最关键的部分啊,你在哪里。莫非我真的只能再次下海伪造?

    张缇听了我的话。沉默半晌,突然问:“你要的东西。是不是与当今天子的身世有关?”

    “啊?”我愣住。

    “是不是因为那个秘密被天子知道,他才令人借饥民马蚤乱,派兵毁掉了常王府?”张缇地语气尖锐起来。

    我戒备地看着他,他也停下马车,等待我的回答。

    “……你不要这样想。”我

    该说些什么呢?从我的推论上看,他地猜测有一部分正确,也有极大的错处,

    可他为什么会直击要害,猜到是与皇上身世相关的文件?

    我心里怀疑更盛:“张大哥,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你别问我,先回答,是天子暗地要灭常王?”

    张缇的气势在不知不觉间渗漏出来,并非兴师问罪,而是森然憎恶。他在心里已经给别人定下罪了,我突然觉得,他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缺乏主见。

    我该照实说么?

    “不是的,张大哥。你误会了。皇上早知道那证据的存在,而且其并不存在于常王府,收藏的地方是家师的自宅。”我解释到。

    将我的话思索片刻,兴许是与他心里的疑点吻合,张缇脸色稍霁:“那他为何派你前往取回?”

    “因为有人要毁掉这证据!这才是长州之乱地真正导因!”

    “喔……你是指秦太”

    他最后一个字没有出口,但所指何人彼此都了然于心。

    “没有真凭实据,我不便多加猜测。”我回答着,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张大哥,你怎么知道其中相关人等有谁?莫非那片遗诏是你”

    我盯着他。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叹,还是忍不住泄露了,”张缇说着,对我善良无辜地微笑,“没错,是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偶然发现遗诏,觉得事关重大放在小孩儿身上不妥,私自藏了起来!”

    “你!”

    我顿时呈炸毛状态。

    你害我找得好苦!太可恶了!怎会有这种正大光明偷人东西还一问三不知的人啊!

    一手伸过去:“还来!我就差那一片了!”

    “归还是可以啦……”张缇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好歹也替你保管这么久,没功劳有苦劳吗对不对?不道声谢么?”

    我还谢谢你不成?

    “张大哥,我现在真希望够本事揍你一顿。”我咬牙切齿道。

    张缇大笑,忙搂着我劝:“说笑呢!莫气莫气,宰相肚里能撑船,气坏了肚子就不好啦!”他笑够了,又冒出一句:“你说,这东西交给天子比较好,还是给藩王,或者前朝老臣?”

    第一百一十一节 于是被耍了

    当然是给皇上了,不给他我怎么交代?

    “张大哥……”我有些无力地问,“你该不会是想把遗诏拿去交给别人吧?”

    “咦,这是遗诏?”张缇作势考虑,“遗诏的话,也就是说,是我朝建立前的那位先王所拟的咯?有了遗诏,要制裁天子,也不难吧?”

    遗诏一纸文书而已,有没有效力,得看在谁手上,可不是随便哪个路人捡到就能推翻一国统治的!

    “张大哥,遗诏自然要交给皇上,莫非你想给太后?”

    张缇眼色一泠:“谁给她?她灭了常王一族,与张某不共戴天!”

    别激动别激动,让我再来问你。

    “那除了皇上还有谁能与太后抗衡?”

    “朝中宫中的事情,我这样的小举人不清楚。但既然当今天子眼看着太后作乱,一没制止,二没派兵援助长州,这样的皇帝,谁能信呢?”

    真是的,遗诏在你手上,你就这样嚣张,连皇帝都质疑……

    虽然我也常常质疑那个皇帝的作风,但对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莫非张大哥有更好的选择?”我极度不爽地看着他。

    他笑道:“哈,秦小弟多想了。”

    就算你想给藩王,这遗诏上是连皇帝的身世一起说的,现在的藩王,不是外姓就是皇子,论谁也没比皇帝更有资格坐龙椅。

    话起来,这搞不好就是皇上继位国君之后立刻大清洗的原因?不说兄弟,他连姐妹都没放过,只剩下帛阳长公主一人留在皇城里修道。

    所以张缇如果真想教出遗诏,还是只能选择献给皇帝。

    我的选择,则是继续给他台阶:“那么就看在小弟没遗诏会死得很难看的份上。帮帮忙,把那一张遗诏给我吧?”

    张缇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包,伸长了手举到头顶上。

    “够得着,就给你,怎样?”他逗我。

    “你……”我忍,探手去拿,不料他又把手举高了些。

    马车前板能坐人的就那么一小块,我不得不撑住他的肩膀,跪立在车上。还是差一点点。

    非要逼得我站起来么,这个动作好危险地说!

    我身体突然一斜,惊叫,差点掉到车下去。

    张缇急忙出手把我捞回来,我顺手就将他掌中的小包勾走了。

    “啊,狡猾的小孩子!”他叫道。

    “哈哈,张大哥你中计了!”我得意地笑,打开小包。

    里面那是啥?

    一对碧玉耳环?

    我的遗诏呢?

    我瞪着张缇,他无辜地拍拍手里的灰尘,辩解道:“张某只说够得着就给你。没说是遗诏啊?”

    “切!”耍我?我把小包塞回他手里,“谁要这个啊?”

    “哎呀,不要就伤感情了。这可是你强行从小生手上夺走的哪!”张缇顿时泫然欲泣状。

    得了吧你。“所以小弟这不是归还给大哥了么?”

    “哪儿能还啊?”张缇一脸受伤地解释,“这是我过世的娘亲留给儿媳妇的呢!你你你、居然强抢去,又不珍惜……人家不要活了……”

    我头疼地撑住脑袋:“麻烦你不活之前把遗诏交出来……”没想到他还挺能折腾,可我作为被闹的人,真是非常不爽呀!

    “不给你,你拿到就会赶我走了。”

    张缇飞快地瞥我一眼,避开我飞过去的拳头。“,好好说话,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厚颜无耻地要求。

    “我女子,谁跟你君子!瞒了我这么几年。还得意洋洋?”

    在猫抓一般地乱拳之下他只好认输:“好好、别打了!我回京给你就是,不在身上呀!”

    “说话算话?”我狐疑。

    张缇用力点头:“虽然是被逼的,也说话算话。放心吧!你那点力道不痛,我只怕你把手打肿了不好看哪!”

    我张开五指,道:“那换成巴掌怎样?”

    “张某的脸肿起来就更不好看了。对不对?”他急忙赔笑道。

    哼了两声,我钻进车里去,反正到了京城再跟他催遗诏,现在急也没用,不如好好补眠。

    也许是终于放下心。我很快就睡着了。并且是我离京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因为才去过昙县、姬山,梦里似乎也出现了姬山翁。他依然叫我娃娃。我想,哪怕是我垂垂老矣了,梦见师父,他还是会这样叫我的吧?

    不过梦里师父笑得真诡异像偷了鱼吃的猫一样,我有点不妙的预感。

    回到京城以后,张缇果然按照约定,将那片久违的遗诏归还给了我。我急忙拿去上回那家装裱工坊,让师傅给帮忙重新修复、裱成一张完好的诏书。

    不消说,又是一个让人肉痛的价格。

    令我肉痛得更加厉害地,是皇上教东宫来取遗诏,被东宫拒绝了。

    东宫气魄十足地说,真要收治某些人,是用不着前朝遗诏这种东西的。嗯,差不多就以上的意思。

    于是皇上对东宫地气势大加赞赏,赞赏之后黑了脸估计想起那岂不是等于自己还不如儿子有胆色,然后他作出了决定,遗诏继续让我保管。

    我晕啊!

    果然是上面一个命令下面一条命!

    人家改变旨意,连结巴都不打一个的属下难为!

    这趟冒着生命危险去长州出差,一路担惊受怕,我到底为了什么?我招谁惹谁了呀?

    你别说,我还真的招谁惹谁了。

    没过几天,有人上匿名折子,揭发我私出京城潜往长州的“谋反行径”。东宫是知情的,在信笺递到他这关的时候,直接扣了下来。

    那人并未消停,而是越发努力,绕过东宫,把告发的匿名讨伐书递进了御书房(皇上回来以后,东宫就只在东宫殿办公了),没得说,我去长州是皇上指示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无声息按下。

    到这时候,那个知情人总该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重的黑幕了吧?

    他不,他一定要据理力争,把我给拉下马。

    能得罪到这种小人,我琢磨着也是自己流年不利,试图排查出究竟是谁知情并且害我,未果。于是得知他告到太后那里去了以后,心知麻烦大了。

    第一百一十二节 把我给秉公办理了

    太后得了消息,以事情不大为由,绕开御书房和阁臣,层层安排下来,分配一名御史去查证。如果我离京的举报属实,那就要治罪了。

    各大机构的办事效率是不可期待的,因此我还有一些缓冲时间。

    东宫跟我约在学馆碰头,他带了即墨君溜出来,担心地问我:“你会不会被查到?”

    我照实话答道:“京都的城门守将也许还记得秦晏。”

    “会否就是他告发秦编修?”即墨君道。

    “不会,要告早告了,何必拖一个多月等我回京才开始折腾。”

    那人看到我手上的通行文书,盖的是内务府出京用的章,因此根本就没刁难我和张缇。现在我被揭发出来,如果要治罪的话,倒是连累了人家。

    告发我的人,应该是看我平安回来了,他的算盘要落空,于是发难。

    究竟是谁呢?

    从动机上分析,我基本上没仇人,只有太后看我不顺眼吧?不过她可以排除,因为她不知道我出京的事情,是有人千方百计揭发,她才知晓的。

    从知情上分析……那可能干这事的人就太多了,通行文书转过多少人的手才到我这里来,谁都知道是皇城里派我出京办事,除了告密者,谁都没想过要在这一点上作怪。

    我瞥东宫,会不会是东宫的仇人?比如那些小皇子……

    东宫也正好转头过来,他不知道我的心思,但他那点想法,早就写在了脸上。

    “这样吧,你就说是我派你去长州的!”他很够义气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责任推是推不掉的,何必?

    我问他:“那三公子是派秦晏去长州做什么呢?”

    东宫又被问住了,遗诏不能放明地里讲啊。于是他埋头苦思。

    即墨君一直坐在东宫身边,安静地替东宫拣选形状完好的瓜子(西瓜子),此时他停下手里的动作,道:“……非常时期,殿下还是莫要冒险地好。子音以为,秦大人擅自出城,自然有急事要办,为何不能对御史坦白解释呢?”

    他说完,对我致歉地笑了笑。

    我明白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东宫,点头。“即墨大人说得对。三公子,秦晏自然会想办法解释,请你千万不要多言。”

    东宫不情愿地继续考虑着,又冒出问题来:“我父亲有与你通过消息么?明明是他……”

    听他这样一问,即墨君略讶异地抬头看着我。

    “还没,”我懒得管他的惊诧了,对东宫道,“总之这件事请三公子不要插手,单看老爷怎样处理,秦晏大不了与乱贼同罪。一条命而已。家国根基安泰,才是要紧的事情!”

    这套无私凛然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太溜,不止即墨君失手拨飞一粒瓜子仁。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

    东宫大概是这样的句式听多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认真摇头道:“就是最坏的打算,也不能让你吃苦的,放心吧!”

    我纳闷地想,他理解的不能让我吃苦是什么意思?

    皇上比较忙,没跟我通气,只是直接找到负责此事的御史,告诉他“秦晏就是朕派出去地你想怎样吧?”。按理说到这里就该没事了,偏偏这个御史是硬脾气。受不得威胁,回答“臣一定秉公处理”。

    于是他俩卯上了,我觉得我更倒霉了。

    这名御史姓杨,叫杨选,是我师伯徐松在七年前举荐做官的。我没法子。去拜托师伯帮忙说好话。

    结果不消说,杨选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这回也没给徐松面子。

    再来是听闻风声的陈和,他知恩图报(我对他有恩么?),主动找杨选聊聊。想凭同事一场情谊。请杨选让一步。可据他所言,杨选就跟镀了铜一样。死活也敲不开窍。

    反正都这样了,我也就没做别的尝试,若是搬出江近海,那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我骨子里挺佩服杨选的勇气,不希望他意外身亡呢。

    到了杨选直接向太后禀报核查结果的日子,太后坐镇,都御史与副都御使全部到场,半途皇上携监国乱入……香容殿爆发一场大战。

    当然这是我后来听说的,我没权力去受审,只能在皇城门外等结果。

    根据即墨君的叙述,当是时,皇上拿出威吓杨选的口吻,说他是天子,难道他差使一个人做事,还要看此人地祖籍与是否有禁令在身?

    他基本是在耍横了,且不说在场的都是监察院的老油子,哪怕是我,也能质疑他:为何偏偏派一个常王嫡系出身地官员去长州?

    荒唐,朕还会毁自己的江山不成?皇上道。

    嗯,他的江山除了很小一部分是从祖上继承来的,别处基本上都是他南征北战挣来的,他有资格说这句话。

    太后使出了极为狡猾让人不可抵抗的招数,假怒、假哭,说哀家不也是为皇上避嫌择人考虑么?有一回便有第二回,看那秦晏做例外之徒也不是第一次了,恃宠则骄,连定国公家人也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我和即墨君同时沉默。

    老人家这是讲漏嘴了吧,她还惦记着我扯出秦之纥杀人案的事情呢!

    太后好歹是皇上名义上的母亲,她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服软,于是认错,同意在明年祭祀的罪己诏上添一小笔。

    不过单是他认输不行,我犯禁的事实摆在这儿呢!

    “结果究竟是怎样?”我忧心忡忡。

    即墨君顿了顿,低头不语。

    你倒是说啊!

    在我地催促下,他沉声道:“……皇上不便多言,在监国大人力保之下,都察院与相关司部,判秦编修留取功名,暂时去职候召……”

    我眨眨眼。

    “就是说除官了?”

    “……是。”即墨君叹了口气。

    我噗地一声笑起来,拍拍他的背:“拜托,丢官而已!你不要作出一副秋后问斩的表情好不好?吓死我了!”

    “哎、?”即墨君对我的表现大感意外,忍不住问,“编修,你还好吧?”

    “再好不过!放心吧!”我转身,摆摆手,“麻烦即墨大人跟监国殿下说一声多谢!我在学馆等他!”

    第一百一十三节 四姑娘

    所谓无官一身轻这种话,对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是完全没用的。

    我继续住在曹寰家里,在他指导下系统地学习。虽然在翰林院我的名声可能不太好,但太学里面还是不错的,跟上舍生们偶尔见了面还会讨论一下自家老师布置的作业。

    东宫从偷偷溜出来玩,发展到正大光明造访太学,跟我们一起上大课。

    太学的大课跟现代大学的感觉差不多,博士授在上面讲,几百人坐那里听。不过大家都满认真的,老师也不点名,晚到的人坐得靠后一些,听不下去的人自己会起身离去。

    传闻监国太子会不时跑来听课,太学生人数陡增,有京外官吏之子,有富商人家拜托名儒推荐入学,还有民间勤工俭学的旁听生(不是在籍学生)。学生年纪从十几岁到五十岁都有。

    一时间太学气象大好,东宫结识了更多有识有志之士,越发不愿意被限制在皇城里面。

    “秦小弟,来这边来这边!”

    张缇现在都上太学找我,不用在曹府外面等人传报了。他领着我去长州会所,交给我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是套粉蓝的女装。

    “你上回让我准备的衣裳,纹样是我专程请绣娘制的呢,还成吧?”

    “不错不错。”我大致比划了一下,袖子的长度正好,“没超过五两吧?”

    “没,用的料子不贵,就是裁剪得精致而已,”张缇笑道,“我知道秦小弟小气……呃不,是擅持家,所以就让熟人在细节多下功夫。也不用额外花钱了。”

    我瞥他一眼,叠好,包裹得严严实实地。

    “穿起来,让张某看看怎样?”

    “有备无患而已,谁知道什么时候要用呢?人长得一般,张大哥你就别太期待了。”

    我笑着,把他推出去,立刻闩上门,笨手笨脚地换上女装。

    话说那个假太子妃跟我眉眼满像,坐那儿还蛮不错的样子。就是珠光宝气的看着太俗气,哼,我也想知道自己女性的扮相究竟怎样呢!

    ……不过这衣服怎么穿的来着?

    一条长裤,一层裙子,外面还要再罩一条薄裙……这都啥样式啊!哦,薄裙是衬在腰带里面的吧……腰带要打蝴蝶结么?

    研究半晌,我勉强觉得铜镜里面那位看着跟街上女子穿地差不多了,继续打理头发。

    黄毛丫头就黄毛丫头吧,梳两络长发来遮住鬓角,扎上绑书的红绳。啊,这样看着像丫鬟,不妥!

    不知过了几个一炷香的时间。我还在跟长发混战。

    张缇终于忍不住敲门:“里面的那位,还活着吧?这厢饭菜都备好了,你那衣服还没换妥呀?”

    我把门豁开一个小缝,警惕地看看天井里,确定没别人,迅速开门把张缇拉进来。

    “早穿好了,只是我不会弄头发!”把红绳一丢,我沮丧地告诉他。

    张缇好笑地拉着我转了转:“你不觉得腰部很紧么?”

    “还好啦……”

    “唉,容在下失礼了。”他说着,替我松开腰带。把罩在外围的裙子扭了半圈,再将腰带叠了一叠,重新系上。

    这样看果然不同,薄裙形成了百褶裙一样的纹路,显得俏皮又大方。

    张缇叹道:“想不到秦小弟考吏优良。穿衣却是大大地不合格啊!”

    他让我坐下,取来篦子替我梳头。我闭上眼睛,感觉他在我发间熟练地分路,挽卷,按压折起。不禁好奇道:“张大哥。你替很多女孩子梳过头发?”

    “没啊!”他说着,就手用篦子固定初成型的发髻。两手一起用余下的长发编辫子,“以前我常常替娘亲梳头倒是真的。”

    “令堂么?”真孝顺。

    “嗯,她的头发比你好很多呢,一梳能到底,没有纠结地地方。”张缇轻笑,“而且头发也浓密,都不用刨水养护的!”

    “真好。”我羡慕道。

    张缇开心地替我梳着,将辫子也盘了起来。

    他又起了个话题:“对了,老这么秦小弟秦小弟地叫,要是你换成女孩儿的打扮,怎样称呼呢?”

    “小姒吧!”我说。

    “小四?”他听了,想想道,“那就叫四姑娘吧?”

    叫什么都无所谓,代号而已。“也成啊!”我点头。

    “啊,好痛!”扯到头发了。

    “啊,别动!”

    一炷香之后,梳理完毕。

    张缇不愧是熟练生,哪像我绳子都用上还是乱七八糟的,人家做好发型之后,只用了一把篦子和一根簪,固定得牢牢实实还有点过紧了,头皮痒痒的。

    “可惜没胭脂水粉。”他起身退后一步,蛮得意地欣赏着作品。

    我望着模模糊糊的铜镜,伸手摸摸头:“张大哥,这是什么发式呀?”

    “黄花闺女梳的,所以举止要端庄矜持,知道不?”他指教着,又点点我的耳垂,“这里应该要戴东西才对,怎么没耳洞呢?”

    突然那么一碰真痒,我急忙捂住耳朵,说:“小时候本来有的,没管它,自己愈合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张缇好奇道。

    “理由很多啊!不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起身,“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还过得不错。”

    说着,我开始拆他梳地发髻,十分费力地全拆下来,再照着记忆梳过。反复两三次,大概明白该怎样梳了,就换下衣服,告辞回去。

    从此无聊的赋闲生活就愉快了起来,我可以随时换身打扮出门乱晃,

    京城里面那条小河是风景不错的地方,对面就是茶楼,这边常有人钓鱼、养鸟,秋天又是一地软绵绵地落叶,坐在那里读书很开心。

    带一篮子糕点和细碎的蒸肉过去,分给乞丐和猫猫狗狗……啊,真觉得这生活美好闲适得天怒人怨了。

    “姑娘独自在此小憩么?”当然,搭讪的人也不少。

    我不满地看着书页上的阴影:“公子,秋日难得啊,可你挡着它了!”

    “啊,抱歉。”来者让到一旁去,“能津津有味研读楚文古本,姑娘非常人哪!”

    我抬头对他笑笑:“一眼就认出这上面的鸟语是楚文,公子才是非常之人。”

    “哈哈哈,过奖。”

    第一百一十四节 丁一丁二丁三丁四

    拾起放在身边的扇子,我象征性地遮了遮脸。

    那人无趣,又没话找话:“姑娘的簪子挺别致。”

    当然别致,帛阳长公主送的,一国公主的首饰呢。我也没别的女式簪,于是将就用着先。

    “公子好眼光。”我客套一句,故意冷场。

    来人在我周围踱了几圈,再次上前搭话:“不知姑娘认识前年录取的探花秦大人不?在下看你跟他长得颇相像。”

    这回我索性头也不抬了,回答道:“公子此言差矣,既是探花郎,小女子何来机缘结识呢?倒是公子,是否姓丁,或者认识一名叫丁一的官宦?”

    那人噗地一声呛到气,急忙清清嗓子:“姑娘……你这话可就太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