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19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地时候,他要有再次被指认的心理准备。 当然,他地辩辞,刚才已经向京尹陈述,这回就不必重复辩解。他之所以这样提一次,是为了加深京尹的印象:我确实无罪,说我有罪的人是被表象蒙蔽了。
这种暗示不是人人都吃的,尤其是被无证据无证人的案情弄得烦躁的家伙,京尹郑甫仁惊堂木一拍,肃声喝道:“少在堂上一唱一和,当本官是聋的吗?”
一个声音从公堂右边的屏风里传出:“郑大人,稍安勿躁。”
这口吻高佻傲慢,彰显出主人非凡的优越感,正是东宫的嗓音。原来他怕被微服时候见过的百姓认出,便拿腔拿调地躲在了屏风后面?
京尹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向屏风后行礼,道:“是下官逾越了,请监国大人定夺!”
“……”东宫沉默几秒,懒洋洋地指示,“不是还有人证?……传罢。”
第九十八节 灯芯效应实验
得了东宫指示,郑甫仁转身,正色道:“带醉乡苑一干人等上堂!”
“且慢!”张缇抬手,“在下还有问题要询问这人。”他指指买卖人口的男子。
等等,那个问题不能问!
没等我出声阻止,他已经将疑问摆了出来:“云袖姑娘现在何方?她与你分道扬镳,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去的是什么方向,有没有说过要见何人?”
“这……”人贩兄惴惴答道,“秦大人不让草民说……”
张缇愕然。
晕,难道那人就不会聪明点答个天黑没看见没注意什么的?
我抱着一堆证物和文件挤出人群,开口解释道:“云袖的去向,烦请另案处理!”
“秦大人,可算大驾光临了!”京尹皱眉。
东宫不理阴阳怪气的郑甫仁,只在屏风后问:“另立一案?为何?”
我回答:“因为是第二桩人命案,牵连颇多,相关人等今日并未传召等待!”因为牵连秦家,无论亲缘还是权势,我都没信心打那官司,能不管就不管,最好是另立专案,别再丢到我头上!
“……”东宫再次沉默,半晌,方才同意不继续追问。
“下官有急务处理,因而来迟,望监国与京尹大人恕罪。”
我简单编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迟到,再呈上琴、簪等物证。传唤鸨母与护院,只为我地举证和推演做证明,不让他们说“猜测”“肯定”是张缇所为之类的废话。
张缇没有多言。立在一旁听我陈述分析。
撇清他的罪名之后,我作为协查。还有责任交代查知地案件真相。
讲到处理尸体的方法,堂上堂下皆不相信灯芯效应可以把人烧得这样彻底,确实,要烧得骨头都不剩,那得是放进窑里闷烧很长时间才能办到。若说只拿布料把人一裹,人便能烧成灰烬,谁也不信地。
事实如此,要证明。也只能做实验了。
幸好我之前有考虑到这点,请衙门准备了一头死猪。公堂暂时转移到后院的小屋,这里空间高矮与事发房间相近。捕快将死猪用被子包裹起来,放火去引燃。
被子烧了几次,皆自行熄灭,仅有几丝暗火随风若隐若现。
我也只是偶然看见过这个实验的记载,对于具体会怎样,心里没什么底。见此情形。吩咐去买了一斤酒泼洒在被子上,再次点燃。
“凶案场所用的是夏季薄被,引燃更为容易,且现场也有酒菜备用。”我解释道。
大约十分钟以后,灯芯效应开始出现。死猪越烧越烈,黑烟窜出窗几,腾空而起。原本在屋内监视的捕快忍不住逃了出来。一阵风吹过,浓烟扑向人群,脂肪燃烧的焦臭让看热闹的人几欲作呕。我想他们今晚是吃不下饭的。
云袖是怎样坚持着呆在房间里地呢。她的意志未免也太坚定了。
让死猪继续烧着。大家回到堂上,各自归位。
郑甫仁提出:“荒唐。这样浓的烟雾,为何会等尸首烧尽才有人发现?”
“小楼中剩余的皆是协同作案者,当晚又月黑无亮,想要隐瞒,没那么困难。”我说着,转身问跪在鸨母身后的小丫鬟,“是这样吗?”
“是、是的大人……姐妹们按孟章的叮嘱,顾守在花园口与后院口,若有人靠近小楼,则设法引开……”
京尹喝问她:“大胆贱婢,可知此罪足以斩首示众?”
小姑娘给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奴儿不知!孟章私下说是只拿首犯协同不问的!奴儿从没想过要做掉脑袋地事情!求大人饶恕!”
首犯必究,协同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这可不是古代的规矩,想是孟章信口拿来骗小姑娘而已。心存侥幸助纣为虐,再是被蒙蔽,她自己也要负大部分责任。
我想了想,请求说:“且念在悔改及时,协助破案有功,从轻发落吧?”
“……如此也可,请郑大人量刑从轻罢。”
东宫在屏风后面出声支援我,郑甫仁只得应诺。
待到师爷撰写、整理好呈堂证供,出庭的十来人分别在自己的证供上画押,京尹看过一遍,那头死猪还在烧,似乎永远烧不尽似的,不同地是火焰没当初那样高,只包着尸体燃腾。
在窗外只能看见隐隐的蓝色和黄|色火光,以及满屋浓烟。
此时进去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差不多就是这时候,护院破门而入了。”我提醒道。
作证的护院纷纷点头称是。
“何以见得?”
这回发问的不是京尹大人,而是好奇的东宫。他怕被认出,还是拿了把扇子屏在脸前遮住,倒是让我有种“皇家来办案地是个公主”地错觉了。
“监国大人、京尹大人,请看窗框。”我指向被熏黑的窗框顶部,“方才发黄,现在已经转黑,再过一段时候,应就结出黑色珠粒了。而云袖房间,朝向花苑地窗框顶上,油烟正是半黑半凝结的厚度!”
东宫抬首细看:“喔,原来如此!即是说,有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尸首已经燃烧了近两个时辰。”
应是两小时到三小时之间,我想。
“是的大人,烟雾太烈,小的们不敢进入深处探看,丫鬟进去抢了张举人出来的时候,小的这才打来水,往内里胡乱泼洒。”护院解释到,“谁知其实别的什么都没燃起来,就单单一个云袖……呃,不,是珠渔儿、单单一个珠渔儿烧死了!”
正说着,小屋里突然传来噼啪炸裂声。
“大人,现在进去灭火查看吗?”京尹征询东宫的意见。
东宫瞥了我一眼,道:“猪总是比人肥胖,估计更加难以烧透,不妨再等半个时辰。”
“是、是!”
东宫跟我同样心里没底。
我们怕的是没有烧干净,或者索性只烧掉一层皮,跟尸首的情况对不上号。信心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有没有变数与例外,谁也不知道。
如果“珠渔儿的尸首究竟是怎样处理的”这个推理不能被证明可行,那“云袖藏在房里”“琴为什么没烧起来”等解释,也将受到质疑。如果东宫无视疑点,强行下定论,极有可能被人举报劾责。
皇谕在身,今日必须结案,容不得半点差错了!
忐忑地等待半个时辰,灭火之后的猪尸被搬了上堂,冷水一激,焦尸一部分化在水里,看不出猪形了。剩下的是碳烬成色的骨头,更有炸裂的大骨,已烧去泰半。
第九十九节 凶手在何处?
将猪尸与珠渔儿的尸体情形对比,果然是极为相似,再加上丫鬟的证言,落在室内的簪子,角落藏人的痕迹,已经足以证明事发时有第三人在场,并且,焚尸手法也可以作定论。
遗憾的是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屏风外案桌上的碗盏已经碎的碎、洒的洒,当时也没想到这上面有蹊跷,如今早就不可能查出里面有下什么药了。
这也是捕快的失职,存留证物,就应该将饭菜留取一份才对。
对于我来说,证据并没有形成链,那是因为我的一切推理都基于“证人可能说谎”,尤其是只有一个人证的情况,可疑度更高。只有证物总是说明真相,并且不会改变供词。
但古代办案往往不需要那么细密的论证,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犯人施以惩处。
东宫对京尹道:“郑大人,犯妇云袖尚未归案,此案应该如何断?”
“这……秦大人的意思是怎样?”郑甫仁把烫手山芋丢给我。
我回答:“纵然真凶暂未抓获,这昔日的凶嫌却还在押。长州才子张缇毕竟是举人之身,不可怠慢,如果已经彻查无罪,何不将其释放?”
“那可不行!”京尹反对,“云袖一日不画押认罪,张举人的嫌疑便一日未清!”
什么逻辑?
他能毫不留情驳回我的提议,我总不能当众与他争执起来。让同为官员地他下不了台。
迫于无奈,我只得叫出满以为没事了的鸨母。
“说吧,云袖身上可有与众不同的特征?”
女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官爷。这是您第二次问奴家了。奴家说过,买来地时候。女娃子都要好好验看一下的,那云袖小丫头,别地地方都长得好,唯有左腿的膝下生着半指长的胎印。这事儿您可以去问云袖的爹娘,他们准记得!”
我颔首,唤出一直没事做的仵作来。
“半个月前,衙门殓房里那具无头尸,验尸结果如何?身上可有巨痣或者胎痕?”我问他。
“回大人。那具尸首系女性,头首不见踪影,尸身浮肿巨大,胸腹及私|处部多有割刺伤痕。若说印记,倒能认出在左膝之下一寸处,生有细长的淡色胎痕。”
我回头对堂上的京尹道:“郑大人,这就是真相。”
“谁人所为?”
“下官说过,那是另一桩凶案。与本案的取证调查判断,应互不干涉,独立进行。”
云袖早死了,就在那边地停尸房里听着我们审案。
她与珠渔儿都约在同一天行事,不知是巧合还是孟章的故意。
云袖跟老鸨借来好看的簪子。是为了夜里去见秦之纥时候佩戴,不料遗落在现场,成为证物之一。而珠渔儿那边,我想不出有什么证据。
书信?早毁掉了吧。
派去送信的丫鬟?被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秦府?你敢去搜查么?
因此云袖之死比珠渔儿更难调查。
刨除丫鬟所知的、珠渔儿害云袖的动机,关于杀人过程的唯一证言。就是人贩看见她最后上了秦府的马车。秦府地马车么。谁都认识,这不会认错。也就是说。哪怕不能证明秦府把云袖怎样了,也能证明这干下杀人案子的云袖,在事后跟秦府的人来往过。
可是这样间接的罪证,如果给秦府带来一份麻烦,只怕回报在办案者身上的会有十份之多。我绝对不想惹祸上身。
我清清嗓子:“既证明云袖已死,也知醉乡苑地焦尸确实并非云袖,物证再添,是否可以认定,这位姑娘所言属实?”
“可。”东宫在屏风后回答。
“那么可否依此结案,并释放无辜的举人张缇,请监国大人、郑大人定夺!”我行礼,退到一边,颇有辩护完毕的轻松感。
东宫决定如何判案,而熟知律法的京尹负责量刑。
逃走的那名丫鬟果然从轻发落,只是也少不了杖责和发去边关做劳役。鸨母见好不容易回来地人又没了,一阵狂嚎干哭,烦得京尹也顺手批了她掌嘴十下。人贩子老兄地刑罚就重得多了。教唆者孟章在逃,暂不定案。谋害云袖的凶手则另外立案追查。
见事情解决,我大大地松了口气,交接完手上地材料,往衙门口去。
张缇追上来:“秦小弟,这回多亏你了!”
“哪里,如果你真干了点啥,谁也救不了你。”我挥挥手道,“回去梳洗一下吧,世子的车马应该在外面等你了。”
“奇怪,秦小弟,你的嗓子怎么了?”
嗓子?一直难受着,就是给孟章掐的,可怜我还得说那么大堆话来替张缇脱罪。“嗓音很怪吗?”我明知故问。
“嗯,”张缇低头看看我,“而且你脖子上有指印……”
我抬手遮住颈项,道:“这个说来话就长呢……先让我回去补补瞌睡吧,今天累坏了!”
正说着,突然有六七岁的小孩跑到我眼前,递给我一封信。
“这是……”
“那边的哥哥让我送过来!”他脆生生地说。
沿着他指的方向,我只能看见人来人往,并无谁刻意朝我张望。
拆开信封一看,里面装的信纸上只有几句话:
“在下会再设计案子给你办的,晏小姐。可别断错,否则就没意思了”
许久不见的简体字,如果不是出自孟章之手,倒真令人怀念。我再看一遍,随手撕成碎片。
孟章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原本是好心收留照顾一个穿越者,谁知却识人不清,养出一匹白眼狼。若非我运气好,恐怕此刻早就不知葬身何处了!孟章,我记住了,此仇不报非君子!
下回再相遇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又请病假了。因为逃命和被掐过脖子,一是腰腿酸胀难受(缺乏锻炼),二是声音嘶哑又咳得厉害,算是得到了后遗症。
这几天觉得曹府也不安全因为多疑吧,害怕孟章的信只不过故意那样写,目的是让我放松警惕……有时候还会怕钻进被窝不止是身体上的后遗症了,心理阴影啊,我想着。
早认知到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这样杯弓蛇影还是头一回。
第一百节 你竟敢聚赌!
不久以后,皇帝下旨褒奖破案有功的东宫,顺便好好地提拔了我,让我从七品小官一跃成为二品大员。
当然是逗你玩的,没那么好的事儿。
元启帝是夸奖了我几句,然后赐了两个白玉杯子做奖赏,私下里许诺明年报政绩的时候把我破格提升到翰林院典薄,也就是提升到从六品的职位,与趵斩平齐。
之所以是私下说,是因为秦太后被我惹毛了。光是怂恿她的孙子徇私枉法还不够,现在蹬鼻子上脸,扯出她侄孙的杀人案来追查,真是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可怜我一末流小官,哪里想要同树大根深的秦氏斗呢?只是形势逼人,不得已才牵扯到秦之纥的案子……而今他们也找了个家丁顶罪了,不是皆大欢喜么?(才怪!)干嘛还不肯放过我……
我心里抱怨着,委屈地看向自己的办公桌。
上面堆满了被打回来重做的文件,连带地也波及到了趵斩的工作成果。趵斩本着同期同乡有难同当的义气,跟我一起忍着上级的打压。
“今天又是这么多?”他换好衣服进屋,一见被否决的草案就头大起来,“啊,这份讨伐乱军的檄文,我可是照着以前的陈件抄的哩,都不给通过?刁难人也不是这样不讲理的吧!”真要讲道理,还叫欺负人么“修撰你也别太火爆……”
前几天翰林院领消夏福利,他发觉自己跟我的都被上级学士克扣少报了。顿时那个火大,跑去户部闹了一通,抱回两箱水果补贴。给我一箱。有趵斩这种同伴,不知是福是祸。
“要不。修撰你申请调去做辑录吧,这里我自己来应付。”我苦笑。
趵斩道:“秦小弟,你这什么话呢?诏书弄丢你都能补救回来,遇到这点小麻烦倒垂头丧气了?”
一件大麻烦和许多小麻烦比起来,究竟那边更容易打击到人地积极性,不言自明吧?何况最重要的是,诏书的事情我主要是在帮趵斩,比此时自救地情绪要高涨得多。
“嗯。修撰说得在理。”我打起精神道,“反正刁难我们,他们自己的进度也会被拖累,看谁更能忍了!”
“哈哈哈!”
趵斩站起身,沾了浆糊把几页稿纸贴在门楣上,运笔悬空写作。这也算是小小地消遣调剂吧。
半晌,他突然想起一事:“喔,你知道桓州那边出乱子了吗?”
桓州不就是桓王的地界么。桓王是大皇子、东宫的长兄,在封地嚣张得不行呢。
今年西北春旱,南方桓州和几个临近州县,包括长州,依旧是春洪为祸。涝灾过后这个夏天也不安生,蝗灾和雹灾不断,朝廷拨了不少银两赈灾,不知是杯水车薪或者挪到别的什么地方用了,总之是灾情急报频频。
“桓州出了什么乱子?”
“终于发生动乱了!说是在桓州和长州交界地开始的。打到桓州州府附近。桓王急调守边关的驻军过去,把乱军给逼往了长州方向。”趵斩有些忧心。虽然他已经把父母接来了京城,但别的亲友还在长州。
“那常王怎样应对?”我问。
“不知呢!”
提到农民起义,我立刻联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长州我是没亲戚,要说认识地人,一是谭解元,二是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的阿青。
唉,希望大家都活得好好地吧。
“饥民作乱哪……你说长卿(周裴的字)知道不?”趵斩问我,“他离开长州的时候,暴乱还没发生呢。”
我摇摇头:“我不清楚。”
“消息是八百里加急传来的,也许长卿还没听说呢,你要去告诉他么?”趵斩看似信口地对我说道。他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光芒,像是狡黠,也像戏谑。
我回答:“世子自然会知道的,我不打算多此一举了。”
“那编修收拾文房用具,是要回府?”唔,也许吧。”
其实是要去找东宫玩喔
因为办案,我很久没去皇城见东宫,递名牌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扬起期待地旗子。
而皇卫大哥告诉我,东宫跟新上任的太子管记在侧殿后的回廊游玩。
太子管记?是太子舍人的领班,正六品,与宦监、东宫殿皇卫长同掌太子出入,更是记录太子行止的重要职位。东宫殿这个官职不是一向空置地么?
我纳闷着那太子管记是谁,跟随引路的侍卫前去。
刚到回廊外,就听见东宫的叫声:“开啊!快开!”
什么啊?
抬头往声源处望,只见一群少年围在一起,不知在玩什么热闹事儿斗蛐蛐么?
“六六六!六六六啊!豹子!”人堆里传出高叫,顿时响起一片羡慕称赞之声。
啥!
一个月没来,东宫殿就流行起赌博了?
我咚咚咚大步上前去,拎开围在外面的舍人,对东宫喊道:“殿下!”
他背对着我,正兴致勃勃地往赌桌上摆银两。陪玩的少年们见是我来了,都愣住没敢吱声。
“监国大人!”我又冷冷地哼。
东宫发觉大家都没声了,好生奇怪地抬头:“你们怎么了,快下注啊?”
即墨君本在赌桌对面,他伸手收起骰子,小声对东宫道:“殿下,你身后……”
身后啥,一座活火山?
“三公子……”我阴森森地在东宫背后唤。
东宫地肩缩了缩,缓缓转过头来,赔笑着打招呼:“秦晏,你来了啊?”
“……”我知道自己地脸色很差,但是能不当场咆哮他就算好了,玩什么不好,竟然在堂堂皇城之中设赌!这要是传到民间去,百姓对你这个太子会有什么想法?谁能保得住你?
即墨君见势不妙,忙遣退了众人,让东宫和我进殿内说话。
我瞥他一眼,本想说有他陪着东宫不会出大乱子,想不到他就这样纵容东宫做蠢事!
一进殿,我就爆发了:“自古赌博便是五不孝之一!即使一国嫡君,犯了嬉禁(赌博)也要受笞刑(竹板打屁股),屡教不改则改立他人!殿下,你将德礼与国法放在何处?”
“秦编修,殿下只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即墨君劝到。
你是谁,凭什么替他解释!
我正在火气上,扭头对即墨君道:“即墨公子,你饱读诗书,难道不知设赌是大错,为何不规劝殿下?”
第一百零一节 世上的另一个我
“啊,这……”即墨君见自己也扫到台风尾,求助地望向东宫。
东宫硬着头皮插话:“小、小赌怡情嘛,又没人知道……”被我一瞪,他彻底没声了。
“这上上下下的不都是耳目?不知多少人知道你在干什么,只是暂时没吭声而已!”你啊,活回去了!
“如果皇上追究,就都算在子音头上吧!”即墨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你拿什么抵罪?”我怒道。
东宫小小声地说:“那个……秦晏啊,你好久没来所以不清楚……即墨子音上回不是为保护本宫而受伤了么,后来父皇嘉奖他做了六品管记!呃、你这样咆哮他是不可以的……”
是么,于是这样说来,即墨君的品级比我高了?
我转身:“犯到国法,连你这一品皇太子监国使督察都敢骂,即墨公子又不是不知道下官的脾气!”喔,不该叫即墨公子了,改成大人吧。
“是是,秦编修为人刚直,子音自愧弗如。”即墨君苦笑。
我还刚直?
冷静了一下,我回头来对东宫说:“今天下官前来,不过是向殿下问个安好而已,既然殿下忙于休闲尝鲜,下官就不久留了,告退!”
东宫一急,也顾不得即墨君就在旁边看,追过来:“哎!你别气了!本宫不玩了还不行吗?别走啊!”
“真不玩了?”我怀疑地瞥他,阳奉阴违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东宫一本正经道:“真不赌了!本来也没多大意思,都是本宫输钱!”后面加的这一句,让我好想拍他。
再一转眼看向即墨君,后者也跟了过来,诚恳地说:“秦编修,子音也会好好监督殿下的,还请暂息雷霆。
几个时辰,啥意思?
“……有安排什么事吗?”
即墨君道:“今天是嫡妃秦氏生辰,晚上有设宴,请帖早就递到翰林院去给编修大人了,莫非尚未收到?”
翰林院啊,最近送到我们手上的东西都缺三少四,请帖肯定也被扣在某处,等过期了才送到吧。这样子还可以让东宫以为我不赏脸,挑拨我俩的关系。
“也许是在路上出了差错,下官改天去问问。”我回答。
假太子妃的生辰宴么。那她一定会出席的吧!
想到能看见她地真面目,我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参加晚宴了。于是东宫入内更换衣饰,而我和即墨君等在外殿。
我对他说:“下官还没恭贺即墨大人高升呢!”
“哪里,也就是做些跟以前一样的事情,所谓管记,不过虚职罢了。”即墨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谦虚着,“如果那日编修不是忙于查案,得到升迁的应当是你才对!”
我笑道:“唉,先不说即墨大人这客套得厉害,单是让我从马上掉下来。估计这小命也就当场交代了!”给我这机会,我也消受不起呢!
“修编哪里的话……”
随口应酬着,我突然想起一事:“倒有一件事。在鞍具上动手脚的人,可曾找到?”
即墨君神色肃然地摇头。
“东宫的马平时看管得紧,少有人能近身,这回出事,查办了弼马官几名,但究竟是谁谋害殿下,却没能纠察得出。东宫殿增加了守卫,皇上也嘱咐子音多多留意。”
我点点头。
入夜掌灯,东宫殿的客人陆续到了,是些平日里跟东宫有来往的年轻后辈。朝官子嗣居多,品级最高也就正六品,但一个个都后台不浅。
宴席设在香容殿。这里是后妃接见外臣的地方,据说预约起来很麻烦,要递申请给太后、皇后、皇上、司礼监过目。全部批准了,才能使用此殿。
入席之时,我和即墨君坐在同侧,即墨君品级比我高,于是更靠上位。
这场晚宴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妃亮相之役了。大家拭目以待。不光是要看东宫地老婆长什么样子,更要看她的风度品位。能不能好好地辅佐东宫殿下。
我们不能帮东宫挑妃子,私下里点评一下倒是没人能管的。
对于我来说,看她的眼光或许会更挑剔一些,谁让她冒充我,抢了我的夫君呢!
看得出假太子妃也很重视这次的会面,人还没到,宫女先行,个个手持花烛鱼贯入场,在香容殿内四散开来,每位列席的年轻官员身后都立了一名宫女掌灯。
一时间,她们衣服头发上的淡香染得灯火也清亮起来。
即墨君回头看看他身后的女子,脸红了一下,急忙坐正。
时辰一到,东宫先入,众人离席往前两步,叩首。我难得照礼节向他行叩首礼一次,值得纪念。礼毕,还不能回座位,我们等着太子妃出场。
只听得一阵玉器碰撞的细碎当啷声由远及近。
传报过后,众人翘首以待太子妃亮相,一篇静寂。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玉石相碰声终于到了屏风后面,却又停住了。
东宫先是负手等着,后来抱着手,再来撑着下颌……
最后他终于赖不住性子,上前去,把呆在屏风后面不动地老婆拖、哦不、扶了出来。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女子,身高看上去与我没什么差别,衣服穿太多层,显不出身材,又拿了宫扇遮住脸面……
我失望地与大家一道行礼问安,退回座位去。
东宫小声埋怨她几句,她歪过扇子,跟东宫唧唧咕咕,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东宫这个不争气的,反倒没话可答了。
太子妃入座,缓缓地放下宫扇,露出真容。
我愣住了。
不止是我,即墨君、乃至在场地众人,都发出惊讶之声。
她长得跟我好像!
脸型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拍上了胭脂,双眼几乎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描上了凤纹眼线,她的眉毛仔细修描过,比我柔媚得多,嘴唇一点红,涂在唇线以内,显得双唇娇小瑰丽。
她并未注意到我,款款地略一俯身,道:
“殿下初涉政事,多得诸卿家鼎力相助,方能胜任监国一职。本宫欲借此宴一表谢意,不知是否唐突?”
众人还在呆滞状态,对她的发话没啥表示。
我反应过来,捅捅一旁的即墨君,他急忙道:“嫡妃娘娘贤惠知礼,体恤之心,下臣感激尚且不急,何来唐突之言。”
第一百零二节 这叫投靠我吧?
太子妃的视线十分自然地转向即墨君,微笑,刚要开口,那眼睛略往远处飘一点点,看到我,表情凝固了。
愣住片刻,她好不容易挤出话来,对即墨君道:“不知大人是……”
即墨君只得又从座位上挪出来,到中间回话:“下官是蒙圣上恩典、甫上任的东宫殿管记舍人,即墨君即墨子音。”
假太子妃想想,说:“喔,本宫要多谢即墨大人,如果不是大人相救,殿下难保安泰呢!”
“份内之事,因此受嘉奖,下官已是受宠若惊了!”即墨君郁闷地客套着,抬眼瞄我,似乎埋怨我把他给推出去做民众代表。
诸人陪着笑,东宫倒是不给面子地背转身,打了个呵欠。
谁知他身边的太子妃突然冒出一句:“不知即墨大人左首的这位,该怎样称呼?”
东宫顿时呛到自己,咳个不停。
坐在即墨君左手边的,不就是我嘛。我闻声出席:“在下翰林院编修参鉴左使,自姓秦,御赐字晏,见过嫡妃娘娘。”
“哟,是本家呢,难怪眉眼间恍惚神似本宫那位不成器的兄长。”太子妃盈盈道。
“乡野远地出身,哪里敢与娘娘攀个同宗呢?娘娘的长兄可是秦少卿?年轻有为,文采风流俱在京中数一数二,下官望尘不及。”秦之麟是口碑不错,但你那二哥就不咋样了。
“秦编修谦虚了,若非你全力协助,殿下也不能及时破解京城大案中的迷雾呢!”
她的话里隐隐有点不对味儿,只要提到那案子,基本上知情人都会想到,东宫会犯错被罚是我害的……
这里的知情人有我、东宫和她,至于即墨君是否清楚前因后果。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东宫不自在地给她递眼色,她却装作没看见,继续道:“能有秦编修这样德才兼备之士辅佐殿下,真乃我朝万幸。”
她转向东宫:“请殿下记住,与臣子私交,便应亲君子远小人,方能正己之身,不偏不倚!”
什么啊,她这绵里藏针的,分明是指我为小人了!
我低首附和:“娘娘凤仪端正贤德。殿下得知己佳人为伴,才是国家之福。”言毕回到席上,心里早把假太子妃骂得四处豁风。
太子妃也没多在我的问题上纠缠,继续挨个问候、交识被邀请的年轻人。别看都是一群嘴上无毛地小臣,只要太子不倒台,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将会成为国家的肱股重臣。
即墨君以袖掩口,悄悄问我:“嫡妃娘娘好似对编修不满,为何呢?”想来他是不清楚火药味从哪里产生的。
“哪有,是即墨大人错觉了。”我坦然答道。
大家颇有耐心地等太子妃笼络一通,然后终是正常地吃了顿大鱼大肉。至于后来东宫跟我肉痛说花的钱都让东宫殿出,丹华宫那边一个子儿没给,暂且不议。
吃完晚宴自然还是回曹府。开门的老人告诉我有客在等,到小院去一看是张缇。
他提了酒肉来,可惜扑了个空。
“这么多天了,张某忙着替世子安置打点,也没得个空来跟秦小弟道谢。”他说。
“我俩什么交情,说谢做什么呢?”我笑笑,翻过杯子,让他倒酒。
张缇的鼻子倒是很灵:“你刚喝过?”
“没喝多少,是东宫和太子妃设宴款待来着。”
“啊,那么说你见过当朝太子妃了?”他颇感兴趣。“长得怎样?是胖是瘦?”
“不胖也不瘦,跟我差不多高,妆画太浓了,我就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我一边喝一边道。
“哦哦,秦小弟。刚才有吃饺子么?”
奇怪,问这个干什么?“没有,好像没面食。”我老老实实地答。
“那张某怎么嗅到一股子酸味?”张缇嬉皮笑脸起来。
“乱讲!”我随手拎起一本,拍到他脑门上,“要让我吃那种小丫头的醋。再早十年也不可能!”
“哈。你自己也是啊!”张举人更乐了,“小丫头一个!”
我说他今天到底来干嘛了。这是道谢,还是消遣人呢?
他沉默片刻,突然严肃起来。
“那个,秦小弟……不不,秦小姐。”他改口,“张某已经正式向世子提出辞呈,如今又是闲人一名了。”
“哦?”那又怎样?
“就是说……”他有些尴尬地挠挠脸,终于鼓起勇气行礼道,“请雇我吧!”
噗!
“张某会煮饭烧菜熬药,会安排出入拟订宴席,还会收租巡察造假帐!留下我绝对不会亏!”
他努力推销,就差没排出四五个文凭加上获奖证书可是他跟着周裴几年都学些什么啊,怎么从才子转型成管家了?
“可我没钱!”这是我的条件反射。
这是个大问题,张缇愣了愣,道:“没关系,秦小姐的年薪交给在下,保证很快翻倍。”
“……张大哥,我借你五两银子,你去做点小本生意怎样?”
我真拿他没办法了。
张缇叹了口气,坐正身子,认真地说:“罢了,还是直言吧!秦小姐,多谢你地救命之恩,张某一世潦倒无以为酬,只好以身回报了!”
噗!我再次喷。“不不不!不必!”居然学人家以身相许,谁稀罕他的报答谁拿去吧,不用还了……
“张某是说真的。秦小姐不是因为查案,招惹到那个叫孟章的歹人么?女子独居实在危险,迫于身份,你又不能与别人合住,那如果前后有个人照应,应该也安心许多吧?”张缇指着他自己。
我愣了愣,要不是他提及,还真没想到有这层。确实,除了张缇和江近海以外,我不可能找别人做保镖了。不过张缇当保镖的话……
我睨着他:“在下可没忘记张大哥在长州的时候逃得多快呢!”
“啊,所谓陈年往事,就先把它忘了吧!”张缇赶快倒一杯酒给我。
我哼了声,说:“其实张大哥的厨艺,我也喜欢得很,可毕竟男女有别,我是不方便让你留在这里;其次曹府也不是我的地方,没法做主,所以只能说心领了,请回吧。”
张缇喜道:“换做你的地方就可以做主了?那么张某去会所暂住吧!反正留在京中任由秦小姐差遣就对了!”
嗯?
这样强迫中奖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种被拐了的感觉。
第一百零三节 哎呀呀呀
实在抱歉,刚发现今天的两回自动更新设错了日期,设定到明天去了……现在补上一次……
张缇在京城惹上一件人命案,跟周裴也闹得不太愉快,于是不做了,决定留在京城。他从我这里拐弯抹角弄到住处,再出去找工作,没过几天,就混了个教书匠的活计做。
他打工的地方,正是京城的平民学馆,也就是我以前跟张缇趵斩见面闲聊的地方。
今年没有会考,利用学馆聚会的多是京城才子,学馆的主人也学精明了,按照屏风分界,几块席子大小的地方收几个铜板场地租赁费,顺便提供文房四宝、茶水和零食(需额外付费)。
一个人学着经商了,往往本职就容易懈怠。于是学馆的主人请张缇来挂牌,教幼童一些简单的课程、比如句读什么的,分担自己的工作。
张缇倒也没食言,有了固定工作以后,安分得多,不再去逛高消费的地方,时常烧一桌好菜请我去吃,弄得我都忍不住想住回会所去。
不过他跟青楼还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现在他不去花钱了,风尘女子只好来花钱在他上。不不,当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不过现在张缇的诗词是卖钱的,想要他写一首能红的词,可以,一分钱一分货。
“张大哥,我觉得你挣得比我多。”我认真地说。
张缇一面写帖子,一面回答:“不能这样看的,你想,以后你是嫁人,挣钱不过是嫁妆多少而已……而张某可是娶媳妇,有没有钱,直接关系到一家人吃住啊!”
“可你以前没这样想呢。”
“以前有大靠山,现在靠山不牢呀!”
“……”是说我么?
我看着他准备好第二天上课要用的东西。再回头看看一桌盖得严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