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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第17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这能称其为理由吗?”

    皇后忙上前安抚:“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小孩儿的想法罢了,他知错的。 ”

    见皇后插言,本作势要与太后争辩的东宫也闭口不语,只是嘴撅得更高了。

    “咳,”皇帝清清嗓子,对东宫说。“朕看皇儿的模样,似是依旧不服?”

    “当然!”

    东宫抬头道:“眼下案子没水落石出,父皇又不能断定杀人者就是在押的凶嫌,如果真另有其人,儿臣挨地板子岂不冤枉?”

    “荒唐!”老太后在帘后站起身。“吾孙吃罚,是为法外徇私。与凶嫌是否属实有何关联?哀家不仅要请皇上做主,讨东宫的罚,更要严惩那巧言蛊惑监国太子的罪魁!”

    不会是指我吧?

    “秦探花有什么话要说?”皇上瞄着我。

    我略一思索,张口欲言。东宫却突然伸手,挡在我眼前。

    (嗯?又没人现在就拿刀砍我。你挡什么?)

    东宫申辩道:“秦晏只是跟儿臣讲述疑点而已!暂放人犯是儿臣自己的决定,秦晏确实没有提半句!”

    略略地感动了一下。我俯身道:“  殿下,已是罪该万死,听任陛下发落……”

    东宫急了:“秦晏!你平时不是能说会道吗?”

    我无视东宫,不慌不忙道:“……但求陛下念及往事。

    莫要再怪罪监国殿下。”

    往事是啥?嘿嘿。

    元启帝瞪着我。

    我悄悄用双手的指头作出两个小人走路地样子。走到东宫手边。东宫看了莫名其妙,戳我一下。

    皇帝肯定想起我指什么事了。他又开始装咳,然后伪作镇定道: “探花使,你姑且说说,究竟有什么疑点?”

    我低头答道:“案发场所乃是风月之地,秦晏不便在两位娘娘跟前多做描述。”

    因为皇帝你跟东宫都怕太后啊,我必须找个理由,让大家离开太后的视线,免得她再说点什么让人没法转寰地话出来。

    “既然如此……”

    皇上如获大赦,美滋滋请太后带皇后暂时离开,保证事后一定向太后详细汇报处理结果。

    太后带人一走,我们立刻将谈判、哦不、是审判场所移到御书房。

    人挥退,

    ,三人都松了口气。

    皇上控诉:“你们两小子都学会威胁朕了!”

    “没有啦,小臣只是有样学样而已。”我撒娇般指指那个榜样。

    榜样君无辜地学我:“儿臣也没有啦,父皇不是私下里说过京尹的糗事儿烂事儿嘛?难道都是胡乱骂来泄愤的?虽然,京尹去年扣过父皇微服用的马车,但父皇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他!对不对?”

    “……你们都学坏了。”当父亲地只得无力苦笑。

    “哎哎,玩笑说过便罢,小臣哪里真敢与万岁讲条件!”我笑道。

    我之所以敢学东宫的样儿威胁一国之君,乃是吃定对方地性子,以及他对东宫和我的好感。这就是姬山翁教授地相学,识人,简单地说,就是用学到的诀窍,尽快掌握对方的性格要点,不仅做好“发生何事应该怎样处理”的安排,更要清醒地知道“因为是他所以会发生何事”。

    东宫对皇帝说:“不过案子确实有古怪啊,秦晏认识那张姓举人,知道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接过他地话题,陈述到:“先不提私人交情认识,小臣只说可疑之处,圣上一听,自然就能明了。”

    “喔?那倒要听听了。”

    我向他讲述了几个疑点:人体燃烧而软榻上地丝毯基本完好,焦尸残留的痕迹缺少足部,事发后门扇已官封却有人破窗而入。至于江近海怀疑地人体自燃,我不知应该怎样表达——毕竟也没看到以前的书籍中有所记载,于是作罢。

    东宫兴致勃勃:“比起究竟何人所为,此人是怎样办到的,倒更加让儿臣好奇!”

    “诡谲难解的事情多的是,皇儿出任监国,可不是只知道寻求新奇玩意的孩童了。”皇上正色道。

    “可父皇不是回京了嘛!反正儿臣清闲,想试试查案办案,希望父皇答应!”

    “胡闹。”

    东宫并不放弃,继续缠着皇上。他们这样看起来,还真像是父子 俩。(本来就是)

    我想,猎奇与朋友义气,东宫是各占一半吧?

    “好嘛,不让儿臣去管,那就告诉儿臣,究竟是谁把这事告诉父皇和太后的?”

    “然后皇儿去挟私报复?”皇上半开玩笑道,“这一出一入,皇儿只挨顿手板,是不是还有赚?”

    东宫嘟嘴。

    八成是宫人吧,我想。

    东宫任性妄为的消息,传到皇上和太后耳朵里……不,看皇上不情不愿的样子,应该是传到太后那里,然后他和皇后才被叫去坐镇。

    于是,能报信的都是宫女和宦官。

    当然,也不排除是接了东宫手谕的外臣报信给宫人,导致东宫被 罚。

    本来么,这东宫的办事机构,并非朝廷正常运作体系的衙门,它是在东宫担任监国之后才参与进去的,自然会比皇上亲政多几处周转,即是多几个交接。人多口杂,更需要东宫谨言慎行了。

    这也算是当政的实习吧?如今监督他的是满朝文武与皇城上下,将来监督他的则是天下百姓。坏事做不得 !

    正想着,东宫突然朝我看了一眼。

    “父皇,那秦晏怎么办?要罚几年俸禄么?”他问。

    我低头,暗忖:如果被罚钱,就全找东宫索赔。

    “长青宫可没那么好说话,老人家的意思是革职查办呢!”

    第八十八节 盲人

    “那圣上的意思是?”我抬首。

    皇上道:“朕问你,是否有把握将此案了结?”

    “嗯……”是说要让我来负责吗?我想了想,说,“没有十成把握,但小臣与都察院副都御使徐大人略有私交,相信在他的提点下详查慎查,真相必然水落石出。”

    “喔,徐松徐冬柏……前朝老臣了,也是长州籍吧。”元启帝颔首,继而道,“涉案的张举人,正是押送常王税金来京之人,此案交由长州籍的官员审查,不妥。”

    我心里一沉。

    怎么就忘记籍贯问题,需要避嫌啊!

    这下我只会离案子越来越远……

    此时,元启帝转向东宫,道:“如此,就给皇儿一月时间,查清案件原委,期限一到即呈报结案,不得借口拖延,明白吗?”

    东宫大喜。

    “而秦晏,你协助监国严查,将功抵过。若是一月之后无法推翻京尹断下的结论,则依律,按越权谏言与徇私枉法处罪。明白吗?”

    “是!谢圣上恩典!”我叩谢。

    “本宫去吩咐笔墨,免得父皇又赖账!”东宫兴高采烈地跳起来。

    趁着东宫离开,皇帝悄声问我:“真是你唆使东宫下令放人?”

    我沉默。

    他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也没说什么。

    虽然得到了皇上的口谕,可以协助京尹查办此案。但长州这个籍贯还是让我遇到了不少麻烦。

    至少那个郑甫仁就以此为借口,不让我接触张缇,我也无从得知他在牢里的情况。就凭想象和(看电视剧形成地)常识而言。应该是比较惨的吧?

    我只得去了长州会所,问问与张缇一起来京城的人。

    他们说张缇两年前在京城认识了一个青楼女子,两人感情不错,以兄妹相称。张缇前日去醉乡苑,就是去见那女子。

    再回头去醉乡苑一问(唉。我真是什么协力都没啊,全得自己询查),出事地女人并不是张缇认的妹妹,不过他妹妹在事后就失踪了,一直没找到,同时失踪的还有几个小婢女。老鸨说八成是趁乱,护院松懈,丫头们相携一起逃了。

    单单调查这么几个人,我就打赏出去五两银子,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对了。”我指着凉亭,问旁边路过的女孩,“那天本官看见亭子里坐着一位穿素色衣服的男子,是你们这儿地常客吗?”

    “奴儿不知。“

    “当时他在摆弄木琴,身边还有几样乐器。”

    “哦,是孟章!”听我这样一提,女孩儿想到了。“他不是醉乡苑的恩客,是借住在这儿的乐师。专给姑娘们修理乐器来着……官爷您别疑他,他是盲的!”

    眼睛看不见的么?

    我想想,奇怪道:“你怎么以为本官怀疑别人呢,难道这案子不像是张举人犯下的?”

    “啊……”那小女孩退了几步,“奴儿失言了!”

    此时我才正眼看她。姿色平凡。穿着朴素,无论说话与否。都怯怯地将手指缩在嘴边。“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道:“幼姓吴,来苑里以后,嬷嬷给起了个贱名娉

    “喔,你认识张缇?”

    “前年见过,不熟。张公子善填词,给苑里姑娘填过几首,演唱起来颇受恩客好评。”她飞快地抬眼瞥向我,又忐忑地继续道,“去年最红的姑娘,花名珠渔儿,就是唱张公子的词唱红的。苑里姑娘对张公子都欢喜得紧,自然没想到他会做这等骇人事……”

    “那珠渔儿现在何处?”

    娉儿摇摇头。

    “上个月有秦府的人请渔儿姐姐去过,回来就不吃不喝也不见客……前天夜里烟火吓人,倒是一直没见着渔儿姐,嬷嬷说她跟几个小丫头一齐逃了,还卷走了几样贵重东西。”

    “喔……”

    我谢过这女孩,按照她地指点,去下人住的院子,找乐师孟章。

    此时正是青楼开晚饭的时候,不时可见小杂役端了饭盆蹲在屋檐下。孟章住在离水井最远的厢房,天色已晚也没见掌灯,果然是盲人。

    我敲门,谁知刚碰到这木板门,它便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吃。”

    一个轻轻的声音传来。

    里面漆黑,我站在门前没动。

    等了片刻,内中发出琴弦被拨动的铮响,随后是那男声又问:“是谁?”

    “协查醉乡苑凶案的人。”我答道。

    “喔。”

    悉悉索索地响动,拖动草席的声音,半晌,门里浮现我见过地人影,脸上略有歉意:“请稍候,在下去前面借个火点烛。”

    “不必了。”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那昏暗的光线,于是径直越过他,进室内去。他转头看了看我,关上门,支起窗架,让月光能照射进来。

    这个屋子真小,四面都是木架子,放着被拆散的乐器。

    他坐下,依旧是轻声说:“姑娘想问何事?”

    “啊?”姑娘!

    “姑娘既然受命协查凶案,想必是有疑问,才来寻在下的吧?”他地脸上出现了很浅地笑意。

    “呃……”我差点乱了阵脚,急忙稳住神,“休要无礼,本官可不是女子!”

    孟章凝神“看”了我一会儿,笑道:“姑娘不用掩饰,是龙是凤,或许能瞒过明眼人,但你吸气的声音和喉头发音地方式,却骗不了盲人。”

    我站起身,考虑着应该夺门而逃,还是指着他大骂一顿。

    谁知刚一抬首,就咚地撞上了悬挂在横梁上的琵琶,顿时眼冒金星。那盲人急忙来扶我到窗前坐下。

    “哦……”他摸了摸我的指头,道,“你长期使用中等粗细的毛笔,皮肤也相当不错,想必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吧?”

    “放手!”

    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样,我把手抽出来,直接就势甩了他一耳光!

    也许因为没料到会被打,孟章硬生生挨了一下,他的动作顿了顿,轻笑:“哎呀,忘记小姐不是烟花之地的姑娘,像这样戏弄,似乎不妥呢?”

    说归说,他并没有往后退开一些的意思,仍是倾身向前,把我抵在窗下的小角落里。

    “你干什么!离我远点!”我反感地推他,这回没推动。

    “稍等!”他向我伸过手来,突然从我耳后抓住了什么,往上一拖。

    月光下那细长的影子一闪,竟然是条蛇!我最怕蛇和蜈蚣了!

    “啊!”

    我吓得再往墙边缩,不慎撞上了窗户的支架,咯咯,窗关上了,室内完全是一片漆黑!

    “小姐,没听见它在你耳边嘶嘶地吐信子?”孟章的声音轻轻传来,静了一会,他好奇道,“,你不是为了凶案来找在下么,想问点什么?”

    先……先让我把魂儿定住……

    不管怎样知道我是女性,他就不能留。等问完想知道的话,再去找江近海,把这人绑架走吧……我乱七八糟地想着,半天提不起气。

    第八十九节 琴中蹊跷

    孟章颇有耐心地等待片刻,才貌似恍然地开口说:“啊,忘记介绍了,这条小蛇是在下的宠物,平日里若有人对在下不逊,它总是要出来虚张声势一下的。请不用害怕,它的毒性很小。”

    什么,还有毒?

    我寒毛倒竖,急道:“你先把蛇收起来!”

    “已经放到角落里了,小姐别怕。”他轻笑,“离它游出来还有一会儿,你想问什么呢?”

    ……你这是宽慰么?

    “昨日来查探的时候,见你摆弄一张琴,琴的末端似有油烟沾染?”

    “哈,古之四大名琴,齐桓公有号钟,楚庄公之梁,司马相如抚绮,而蔡邕则得焦尾。所谓焦尾琴,便是从火中夺出的良木,细心制作而成的名琴……”孟章在室内缓缓地踱了两步,突道,“不过在下昨日修理的木琴,则是因为天灾人祸,遭了无妄之灾。”

    他的意思是,那琴是从凶案现场拿走去修的?

    难怪屏风里面显得空荡荡的,这么说来,还有一些现场的摆设被转移了?

    “能把琴给我看看吗?”反正被看破,我也不再本官本官地拿捏腔调,直接跟他讨琴。

    盲眼者在阴影的木架上取来一张琴,说:“请观视。”

    我推开窗,月光下一照,立刻道:“不是这琴,我见到的那张,琴身应该是浅栗色的!”而他递给我地是黑色古琴。

    “哦?”身后的人迟疑一瞬。淡淡地自嘲道,“眼盲确实不方便,看。给小姐您拿错了。可是这张?”他取出另一张琴递来。

    “嗯,是了!”

    我拿来平放在窗框上,仔细观察,油烟痕迹已经基本擦拭干净了,只在琴尾中央的裂缝处留有少许。

    “这琴。当日放在出事地房间里?”

    孟章答道:“在下不知,是云袖姑娘的侍女送来的。”

    “云袖?”

    “就是被烧死的那女子,小姐不知?”

    我咳了一声:“只从鸨母那儿得知本来姓宋……既然有人把琴送到你这儿,难道没官衙的捕快来收缴?”

    “回小姐,没有。”孟章平静道,“那侍女是与几个姑娘同来地,其中一人突然提议,趁着前面马蚤乱逃出去,其他人附议,并请在下保密。于是之后在下便没再见过她们了。”

    跑了啊?也是好事……

    “少了人。鸨母当晚没发现?”

    “是,因为她们都住在出事的那栋小楼,想必鸨母是以为去别院借住了。第二天发现人逃走的时候,城门已开,追赶不及。”

    他说得顺溜,连我接下来想问什么,还有鸨母的想法(猜测)。也直接答了。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你。”

    我喜欢跟聪明人谈话。尤其是跟我没啥关系的聪明人。

    抱起琴,我心情愉快,回头对他微笑:“琴能借给我一段时日吗?如果捕快来问,就说借给曹府的秦晏了。”

    “晏么,小姐的名字不错。”孟章把我送出门。低首轻声道。“在下听见你话语里终于有了笑意,可爱的姑娘就是要常笑。才会有公子喜欢呢。”

    “……是吗?”这与你无关吧?“那么我先告辞了。”

    “好的,晏小姐,回见。”孟章颔首。

    当然是回见,回头我就去找江近海。他不在,我以女主人的架势,派卫大哥把孟章给捉到江近海地小院,暂时软禁。

    “千万别伤了人,以后说不定要带他去做证。”我叮嘱道。

    “是。”

    收拾了这边的危机,翌日我便把琴给曹寰看,他对这乐器的研究,可比我透彻多了。

    放正琴身,他看了看尾部的裂缝:“裂了,还有些脱漆,保养得不妥。”

    “这样的琴还能用吗?”

    “音色差很多,而且,原本也是旧琴了,你看这琴弦。”他拢起袍袖,轻缓指点着,“只有两根弦是这几天新换的,其实最好是一并更换哪。”

    “喔……”

    我接过琴来,仔细看曹寰指出的两根弦。那是低音地弦,按理比高音处使用寿命来得长。再凝神看那琴钉,缠绕琴弦的部位,似乎有些褐色地污渍。

    我最初怀疑这琴,并非一时兴起。

    要知道,发生惨案的房间,在屏风内侧,房间顶部和一米高左右的墙壁都有油烟痕迹,尤其是屋顶和窗框处,积了厚厚一层油污但室内空间略低处,却是基本没有油烟熏烤过的印记。

    而这琴,就算是放在案上,离地也不过三四十厘米高,何况尸体焦痕位置离案桌较远,连毯子都没燃起来,火苗不管怎样乱窜,也不应该波及到案桌上的木琴。

    如果它不在案桌上,要被油烟染到我前日看见地光景污浊一大片,隔二十来米远也能看见那至少得悬挂于墙上,或者就放在尸体旁地毯子上。

    悬挂于墙上是肯定不成立的,因为墙上没有被琴身遮挡而留下地无油烟长方形痕迹。

    那么说,人体燃烧的时候,这琴就在很近的位置了。

    可它除了有些脱漆以外,竟然没啥严重的烧烤痕迹,连焦痕都几乎无。这是疑点之一,之二是,弦是被烧断的么?琴是被烤裂的么?为何侍女会抱去给孟章修理,而不是留在房中?

    若说刚破门而入的时候,兵荒马乱,一个小丫头扑上去抢出琴?怎么想都太诡异了……今天午后我得再去醉乡苑,问问当时进屋的人,看到的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形。

    再来必须要去查的是……

    “今日秦生打算怎样调查?”曹寰问。

    “学生要去验尸。”我答道。

    曹寰怔了怔,笑:“秦生真是有胆色,那么祝你一切顺利。”

    禁止接近张缇,可以说是防着我串通,提点张缇脱罪的办法。而这回,希望京尹不要再阻挠我验尸才好,总不能担心我在尸身上作假,制造伪证吧?

    还是老规矩,需要医生的地方,就到吏部,拖了江近海一起去。

    “鄙人不是法医啊!小姒,为什么老是这么麻烦的时候才想起我?”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放下手里的工作,乖乖跟我去京都衙门。

    第九十节 一线曙光

    “关键时刻想起你,不是说明你很可靠嘛?”我回了一句。

    这句话满中听,江近海没再埋怨啥了。

    大概是气场相斥吧,接待我们的仵作狐疑地问起江近海的身份,加了一句“随便放人进去的话,小人吃罪不起”。别看江近海一白面小生似乎挺好欺负,他张口就报出了京都府衙门一年的薪资花费,顺便提了提这名仵作大伯报上去的损耗费远高于同级衙门。对方顿时不敢再吱声。

    虽然是国都的衙门,停尸房依旧建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废话了,那能建在大门口么?),孤孤单单的一座小石屋,一半是嵌入地下的。

    “这个,烧得很彻底啊……”

    我捂着鼻子,端详石台上的几根碳状骨头块。

    “脚还留着,喏。”江近海站在另一头,指指那双看上去还算完好的脚,“看,多像是人体自燃!”

    “你又没亲眼见过。”我飞快地瞥了一眼,觉得太恐怖兼恶心,转头,“……虽然我很少看猎奇的报导,但好歹还是知道,人体自燃最早的记载出现在十七世纪的外国。我想,那也许是与某些新发明的出现相关联的你不要随便把看到的现象穿凿附会到自己的知识上去。”

    江近海呵呵笑道:“哎,说那么多,过去没有记载过的,并不代表没发生过嘛!”

    还笑

    本来觉得自己还能挺住,被他这样一笑。我顿时毛骨悚然,再回身,不慎看到停放的另一具无头尸体……

    我要出去。受不了了!

    逃离停尸房之后,我捂着嘴往醉乡苑赶。

    “小姒你脸色很差。”江近海半好心半好笑地递了张手帕过来。

    我条件反射地盯着那帕子:“擦过尸油地?”

    “没!那张早丢掉了。你还记得啊……”他然。

    拿开拿开啦,一想起来就更加恶心了!

    我刚要从窄巷里钻出去,突然听到左侧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幸好江近海反应够快,把我捞了回去,不然我这下就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辆马车上。

    车厢里传出女子的尖声大笑。

    “……在城里把马赶得这么快,太危险了!”我惊魂未定。

    江近海望着远去地马车:“那是秦府的车。”

    “秦府?”这几天是第二次听到了。

    “嗯,就是你家嘛,定国公府上。”江近海悄声道。“二公子秦之纥刚从他们老家来,两三个月了,闹腾得很欢呢!”

    “秦之纥?”

    “是啊,听说以前犯过事,送回老家避风头。”

    我狐疑地瞥江近海:“你怎么知道?”

    “秦府昨天才请吏部尚书吃饭,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江近海笑笑,“给二公子安排个官职,搞不好就没这么鸡飞狗跳了。”

    是这样啊……

    今天是接皇上口谕、协查醉乡苑凶案地第三天。我依然没得到什么援手(除了自带的江近海),京尹的部下对我视若不见,任我在醉乡苑里面随意调查。

    不过总是有人会耐不住性子的。

    “秦晏,查得怎样?”

    老远就大叫起来的,自然是完全没有忧患意思的东宫了。他一身便装。旁边带了个即墨君,后者正伤脑筋地撑着额头。

    东宫连蹦带跳地跑到我旁边,瞅着我手里的小本子。“那是什么?”

    “调查笔记。”我刚想收起来,见到他好奇的目光,只得递给他。“要看不?”

    东宫接过去。一脸认真地翻阅我做地笔记。

    里面写的大多是什么时候询问过谁,问了些什么问题。得到怎样的回答,此人用语的偏重点如何,有什么小动作,可信度大概有多高……等等,都是我以前玩侦探牌形成的习惯。

    “这么看来被杀的云袖没有树敌的啊?”东宫边看边说。

    我摇摇头:“也难说,她擅长弹琴,在京城里面颇有名气,保不准就有谁因嫉妒而怀恨,再有什么口角摩擦,一冲动就出事了。”

    “如果不是张举人所为,他怎会不阻止,也不逃走?”即墨君问。

    “醉了呗!”东宫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补充一句:“另外醉乡苑这种地方,各类奇药都是有存的,比如会让人醉得不省人事地药粉,或者兴致高涨绝对不可能睡着的……”咳咳,这当然是委婉地表达某种药物了。

    东宫听了大感兴趣,拉着即墨君要去买点奇药回宫,于是被我敲打。

    不知是出于新奇还是怎样,东宫坚持要看看现场,拗他不过,我只好带路。而即墨君坚持不踏进风月场所,呆在外面等东宫。

    “要进后面的小楼喔。”我指指。

    东宫点头,委屈地抱怨道:“你老是忙着查案,三天没来见我了,好无聊。”

    我瞥一眼站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即墨公子,悄声道:“不是有即墨君陪你嘛?”

    “他不好玩。”

    我好玩?

    拍打!

    你说同样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么即墨君可以生得知书达礼出类拔萃,我家东宫就死活长不大呢?(嗯?我刚才说了我家?你一定看错了。)

    东宫把头探进砸坏地窗框里,好奇道:“你说撞门进来之前,门是闩着的?”

    “嗯,护院都这样讲的,门闩撞断以后才进去。”我上回之所以没看见,是因为这里用的门闩跟居家的不同,乃是比较细小精美地一类,撞断以后直接飞开,一截落在屏风外侧地案桌下,另一截找不到了。

    “门窗都闩着,他们就不热?”

    东宫随口一句,把我逗笑了。我说:“朝外的窗户不是开着呢?再说了,人家才子佳人相会,怎么愿意被别人看见?”

    刚说完,我突然想到,为什么就没搜集到关于两人相会时候地讯息呢?比如琴声何时停的,到什么时候为止,还有人进去送酒,看见过云袖等等,这些信息全部从缺。

    因为云袖的侍女逃了。

    就连在云袖房间隔壁的珠渔儿,以及她的侍女,和住在楼下的两三个小丫头,也逃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虽然貌似有点耸人听闻……找到鸨母,我跟她要了云袖、珠渔儿和另外几个丫鬟的卖身契,各抄写一份记录在小本子上。

    第九十一节 第三个穿越者

    正拿着笔记思索的时候,东宫蹭蹭蹭从二楼下来,递给我一样东西,是女人的簪子。

    “在屏风外面找到的。”他说。

    “这能说明什么?”我纳闷地看着他。

    东宫凑近,低声道:“在离陈尸处最远的角落,花瓶后面。”

    “哦?”

    我转手把簪子拿给老鸨看,她见了伸手想抓,被我闪开。

    “官爷,那是奴家借给云袖的!谁晓得那么造孽,中午借去,夜里人就没了,原来簪子还在啊?”她说着,又想拿走。

    我收起簪子,道:“这是证物,本官会给你开一张凭记,案子结了之后,再看京尹大人是否同意返还。”结果八成是充公吧。

    鸨母懊恼地哎了一声。

    我在心底笑笑,又去问那几个护院。他们告诉我,破门而入的时候,屋里烟雾太重,进去一时间看不到人,只能见到屏风后面有火在烧。

    “那个时候云袖是已经倒下了吧?”我问。

    “对,烟呛得我们根本没法靠过去!”

    “当时张举人在哪里?”

    “没注意,太乱了,应该就在屏风外侧的房里吧?不知怎么没熏醒他。”

    我想了想:“是谁发现他的?”

    “好像是个丫鬟!”护院挠挠头,补充道,“有个女的叫了声。跟我们进去地几个丫头就把张举人扶了出来!”

    “奇怪,为什么有丫鬟跟着你们进屋?”

    “俺也觉得奇怪,平时连耗子都怕。这功夫烧眉毛的事情倒不怕了!”

    这护院说着,旁边路过一丫鬟。搭话道:“你要有张举人那文采,姐姐也扶你去,你有嘛?”

    “去!小丫头!”

    “等一下!”我叫住那丫鬟,问她是否也进去过现场,她否认了,说当时人不在后院,等知道起火了赶过来,门已经撞开。那浓烟滚滚十分可怕,她根本不敢上前。

    至于是哪些人进去过,我挨个儿询问了一遍,都说没进去,看来只有失踪的珠渔儿等人了。

    东宫跟着我转悠半天,忍不住抱怨:“你就这么问来问去写来写去,能查出来什么啊?”

    “不然我要怎样?”

    “看戏地时候,不是一审案就大刑伺候嘛?”他眨巴眨巴眼。

    严刑逼供?现在连要逼谁的供都不知道呢!“你也知道那是审案呀?现在是查。要罪证与证人齐备,才能带人去审地。”我真想在后面加一句:东宫乖,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望望在外面等东宫的即墨君,他倒是颇有耐心,坐在车上。拿出书卷看起来。仿佛感应到我的视线,他也抬头,看了看我,我们无奈地对视一笑。

    东宫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从被惯坏的小孩子长成一国之君呢?

    只有一个月。只剩二十来天时间。必须尽快搜集到对张缇有利的证据。我心里盘算着,连夜到江近海家。让他分了几个训练有素的部下给我差遣。

    顺便,再去看一下孟章。

    可别说我叫人绑架了他,然后丢在某处任其自生自灭:他还是好吃好住养着的。不仅好吃好住,他要乐器,卫大哥也替他取了来。

    这是笛声?不,声音没那么尖,莫非是箫?

    我抬头,似乎能在月色中看见箫声飘过的曲线,这调子满耳熟,却又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听过。我想,应该是在大户人家地宴会上演奏过的。

    可我脑袋里面,总有种异常的熟悉感。

    刚到孟章的小屋前面站定,曲声骤停,他开了门,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小姐好忙呢,把人丢在这儿,就几天不见来看一眼。”他道。

    我解释:“查案有时日限制,不得不急。”

    孟章将我让进屋,说既然上回我不让点灯,那么这次也同样。

    只要没有光,随处都是他的主场,我已经领教过了。早知道,我就自带一根蜡烛过来,免得像现在这样,再一次处身黑暗中。

    茶杯碰撞声,倒水的声音。

    “那么小姐查得如何,可以问一下吗?”孟章依然是轻言细语,略略听得越来越近,一杯凉水搁在我手边的席上。

    “你认为呢?”

    孟章轻笑,断言道:“若是为了替张举人脱罪,只怕毫无头绪。”

    很有信心嘛。

    “错了!是线索太多太杂,视线被扰乱得厉害。”我说,“所以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天带琴来找你修理地女子中间,有珠渔儿吗?”

    “这……”孟章顿了顿,回答,“记不清了。”

    “也就四五天而已。”

    “也许她在,但是没吭声?”

    我指出:“你说过她们临时决定逃离,并且都表态附和。”

    “呵,在下确实这样作证,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中的女子,只是点头同意,而没发声呢?”孟章坦然道,“毕竟在下是不能看见的,所以,无法准确地说是或者不是。再说了,珠渔儿是名妓,很少来后院,我不记得声音,也很平常。”

    他解释得在理,我点点头。

    “说到声音,你刚才吹奏的,是什么曲子?”我随口问到。

    “喔,那是笑傲江湖曲,”他顿了顿,道,“……在下无事的时候,自己作来消遣地。”

    笑傲江湖曲……

    不是沧海一声笑的旋律,可我怎么觉得越听越耳熟呢?

    我脱口而出:“莫非是琴箫合奏的笑傲江湖?”

    “……呃,是、是的!”他有些尴尬地承认。

    片刻沉默。

    “啊!”我惊叫起来,“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孟章深吸一口气,试探道:“小姐,你也不是?”

    “哈哈哈,真巧!我是从2007年来地,你呢?”

    “一样……”

    相对于我地开心,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

    经我仔细问过,原来他也是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地人,游戏中的职业是刺客,不过他在现代从不参加线下活动,于是我从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为人十分低调,基本上,在游戏的公会里没有朋友。

    那天的战斗他也有参加,与我和江近海同样,莫名其妙就眼前一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另一个时空。

    不幸的是,他的新身体是卖进大户人家的小书童,书架垮塌时候埋在下面,不知被竹简砸伤了什么神经。他穿越醒来以后双眼形同虚设,从此什么也没看见过。

    “后来我被卖到醉乡苑,跟着姐姐们学乐器,再来就主要做修理和调试的活计。”孟章轻声道,“我的耳力不错,正适合做这个。”

    第九十二节 一碗汤面一个七夕

    “原来如此。”

    “其实我也认识一个从03年穿越来的女孩子。”孟章道。

    还有人?

    搞不好穿越来的人可以组成一个俱乐部了?我心情愉快地想着,忙问他那女子现在何处。

    “已经死了,就是云袖姑娘。”他回答。

    “就是她?”我脑海里面立刻浮现那几根骨头和一双脚。

    “嗯,”孟章站了起来,推开门,“但愿她穿越到别的地方去了吧,说不定比我们先回二十一世纪呢!”

    月光掠过他的侧脸,从我的角度,可以隐约看到他唇角的弧度,他悄声说:“如何,你要不要试试,也许这就是回去的途径。”

    我愣了愣。

    “抱歉,我可不想死。”把茶杯放下,我继续问他,“你平时跟云袖姑娘经常接触?”

    他摇摇头。

    “她很少来,一来就是哭。我也没办法。”说着,他缓缓低下头,话语中带着少许失落与沮丧。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不要想了,你就好好跟着我们吧,别回醉乡苑去了!这房子是江近海的,出入的人也是他兄弟,要什么东西,就跟他们说一声。”

    “……”孟章想了想,问,“江近海是做什么的?我总觉得他有点可怕。”哈,他做杀人越货生意的时候,你还小呢!

    “别担心。他现在满好地,要不我明天问问,看曹大人有没有地方收留你?”

    不说还好。提到曹寰,孟章啊了一声。忙问是不是琴艺高超的曹大人据那些去大官家里“作客”的青楼女子说,京中有位曹大人,琴艺与棋艺,都是得过皇帝金口赞赏地,听过他弹琴的官爷不多,但他地技艺已经传得神乎其神。

    这个,八成就是曹寰吧,想不到他那么有名。

    原来我时常听到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的高级货?

    “既然你对音乐有兴趣。我就这么跟先生说说,也许他会邀你去府上一叙呢!”

    这样说完,我离开小院,在前面遇见江近海。他似乎对收留孟章很有意见,被我取笑是吃醋,愤愤地去休息了。

    我还没跟他算账呢,这几天他肯定早听见孟章吹奏现代的曲子,却瞒着我只字不提。要不是我自己撞见,肯定就与孟章错过了。都是穿越过来的人,彼此有个照应不是很好么?特别是孟章他眼睛又看不见……

    想到已经死去的云袖,我心里阵阵惋惜。

    如果早点知道她的存在,我一定已经把她赎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案子没什么进展,我派出去地人手尚未回信。再一次搜索出事的小楼之后,京尹同意醉乡苑清理火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