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16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唬簿褪且欢扒暗旰笤旱男÷ァ!?
陈和带我熟门熟路进里面。 院子内搭了不少棚子,阴凉着别人订做的酒幌。正干活的工匠抬头见陈和,招呼道:“御史大人来啦?您要的书刚装好!”
接过线装书卷,陈和把匠人介绍给我。随即告辞回茶楼去。
廖姓地装裱匠人热情询问:“装字?没问题!官爷,您是要一月的浆还是三月的?”
我哪里懂那些,告诉他,只要能在两三个时辰内裱出来,几月的浆糊随意。
听了我的要求。匠人也为难了。
“不成啊这!官爷,就算您只要最便利地简裱。落了命纸也得在案上阴干两天才能定型哪!”
所谓命纸,就是糊在字画下面做衬底的一层纸,有了这层加固,书画地保存年限会加长很多。并且墨迹也将显得润泽美观。三分画七分裱,装裱是一门学问不浅的手工艺。
我想想也是。夹在两层纸中间的浆糊要慢慢变硬,就不止几个时 辰。
可眼下时间紧张。必须要找出解决的办法啊!
用力回忆一下,机器装裱耗费时间那么短是为什么……我想着小时候在舅舅家里毁他画作地时刻,似乎确实撕开裱好的画来看过,撕开地时候,有些细丝拉起来藕断丝连……
啊!
对了。是胶!
画下面垫的是。由胶形成地一层膜,是胶膜把两层纸贴在一起的!
“官爷您这么一说。小民倒是有性子试试看,”廖师傅认真考虑起可行性来,“胶的话,小民这儿有南方运来的树胶,还有北狄人卖的畜胶块,质量都是上品,就是色泽得调。”
“你先试试做几张单面覆有胶膜地纸,膜越薄越好,然后盖一层有墨迹地上好宣纸,再用……”我看了看他院子里的工具,指着炊间, “有烧水壶不,用烧热地壶底来熨烫,看效果怎样?”
“好咧!”他答应得很爽快,立刻招来学徒开工。
我给了廖师傅一点碎银,请他多实验几次,可行的话就准备足够多的胶膜纸待用。
回到衙门, 斩还在狂赶祭天诏文,已完工了三卷,装诏书的锦盒也送来了。
他抬头看看我,有些泄气地说:“来不及装制,就算写好又有何 用?还是算了吧,报上去贬个几级,大不了回乡逍遥快活。”
他回乡继续逍遥没问题,那我呢?
难道回乡嫁人?
我安慰他:“修撰别那么快放弃啊!下官联系到装裱的工坊了,或许,可以试试人家的祖传秘法,说不定几个时辰也能裱得像样!”
“平民谁见过诏书长什么样子?再说也试过了,那匠人不识字。”我答道,“用下官提供的材料,按照下官要求的样子装制,能不像 么?”
“好吧,就赌一把!” 斩点头,“这道关卡若是能过, 某一定做东回报秦小弟。”
“哈哈,说定了!修撰你快写吧,下官等着拿稿子去裱呢。”我按下心中的忐忑,笑吟吟催促他。
等 斩写诏的期间,我心急火燎,去廖工匠坊里看过几次。
裱出的成品效果,由凹凸不平逐渐变得平顺工整,到最后几张,基本上已经连小褶皱也没了。靠手艺吃饭的人就是有水平。
美中不足的是,不管怎么调整胶的成分,裱出来的字始终没浆糊裱的那么润美。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明天念诵诏书的人不至于挑剔字的成色 吧?
| 相宽慰着,还去附近的酒店坐了坐,但点的小菜,一口都没咽得下去。
天色全黑的时候,第一卷祭天诏书终于出炉。
“……出来了?”
我看着师傅手上的那卷轴,不敢去接。
“官爷,您看怎样?”廖师傅得意地展开。
“啊!”
=| 不愧是祖传秘法!”
“唔?”
我急忙打断:“咳咳,请师傅快去将剩下的八卷也装完吧!”
诏书裱完, 斩高兴得大力拍廖师傅的肩头,说以后一定推荐他进京城的装潢馆舍做师傅。
拿到诏书细看,镶边的颜色很正,手感也跟官方制作的不相上下,我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出现太吓人的差距,这样子的诏 书,应该可以当作正本上场使用。
话说回来,装裱的费用真是不低。虽然师傅玩了新技术,也开心,收的是打折价,我俩还是一人出了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一年多的薪金没了。
这场无妄之灾真是年度最佳泪奔事件。
还没完呢, 斩把锦盒交给我,我得连夜进皇城找东宫盖章。
此时已经敲过三更的梆子,皇卫怎么能放我进去?
软磨硬泡仍是没辙,败退,另想办法。
我猛然想到,从密道可以直接进皇城!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东宫说过,那张地下密道的图示上……进皇城的入口处是在……太仆寺!
啊,有人看门啊,半夜怎么潜进去?
嗯?
等等,入口在太仆寺衙门里的话,东宫要离开衙门,一定逃不过衙役的眼睛——那他是怎样进出自如的?
难道在太仆寺外某处? 这、这大海捞针啊,让我怎么找!
第八十三节 皇城之地底奇遇记
着锦盒,我从太仆寺的正门绕到背后,对高高的围墙
火光在墙角处晃动,有人来了。
我躲在树后,听着巡逻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在他们到来之前,一个黑影飞快掠过,往我对面的古井处摸了摸,接着钻进一处凹进的墙体阴影中,不见了。
我纳闷地眨眨眼,等巡夜的人走过之后,蹑手蹑脚来到墙边,凹槽的底部也只是一堵墙壁而已。
那人影还真的凭空消失了,总不会是鬼吧?
再回头研究古井,井壁外侧雕有蛙纹,我心中一动:东宫带我进密道的时候,扳动的机关也是一样的装饰。
伸手过去,按按,没动静,再扳动,不成,左右扭转,嗯,可以转动。
身后的凹墙处传来细微响声,果然出现一人宽的入口,我抱着锦盒飞快地钻了进去。
刚进去吓了一跳,月光下能看见这是两堵围墙之间的夹缝,沿窄巷往前,曲曲折折拐了几个弯,遇到死胡同,底部有一道门。
推开看看,是往下的台阶,内中一片黑暗,完全没有光亮。
我没有传说中的火折子,哪怕是火石那种东西,也没带在身上过。因此心下犹豫,不敢往里走。
——就算是地底通道的入口,里面黑成这样,难道要我一路摸着去东宫?
只怕还没到皇城地下,就走进陷坑,送了小命!
想到这一层,我怯意陡增,转身。打算退出窄巷,谁知回去发现巷口自行关闭了!
我这下慌了起来,匆忙四处寻找,也不见再有什么机关可以用。正焦急惊惧的时候,仿佛嫌我被吓得不够。墙上突然唰地落下一道黑影,直直坠在我眼前。
“啊——”
我惊得尖叫。立刻被黑影捂住口鼻,冰凉的刀刃贴上了脖子。
“莫出声。”对方道。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耳熟。
我三魂吓飞还没回来,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嗓音。只是完全僵硬着,生怕那刀子真割了下去。
对方就着月光打量我。突然啧一声:“哦,你是那个……姬山翁地弟子!”
嗯?他怎么知道。莫非我脸上写着“我是姬山翁的徒弟”?
黑影的手松开,抵住我咽喉的刀刃却没撤下:“——是跟踪我进 来,或者从姬山翁处得知密道?”
我急忙答道:“不、都不是!是东宫、东宫殿下告知!”
“喔。”
“在下只是有要事进皇城,与阁下是一前一后,并非有意跟踪 啊……”我悄悄往后缩。希望刀尖能离自己远点。
想也知道。理由再充分又有什么用?非亲非故,撞见他潜入密道。他能放过我吗?
……
能。
片刻之后,密道中。
我抱着锦盒走在后面,那黑影兄呢,正举起火把走在头前。我对皇城下的地道不熟悉,黑影兄反倒像是在自家地院落一样,径直往深处走去。
“这么说,你们把国书弄丢了,自个儿赶制一份?”他边走边跟我闲聊。
“……是的。”
这个解释,遵循着九真一假原则,就算是被揭发,对方也找不到什么所谓地假国书。
我看着眼前的人,不仅声音耳善,连脚步声也熟悉,可长相与身 形,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没可能啊,我向来最自傲的,就是对人的辨识和记忆能力!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是哪个时候发生地事
啊!
我猛然停住步子——这夜闯皇城的男子,分明就是帛阳公主地静室里那神秘人!
“怎么停下了?”他回过头来。
我摇摇头:“没,歇息一下罢了,走吧。”
我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张脸。
静室里黑暗一片,我们一定不会看到彼此的样貌。刚才,他认出我地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说话——这就怪了,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莫非他平时还在暗地里观察过我?
我怯生生地问:“……那个,如果不嫌唐突的话,能否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对方呵呵轻笑。
就在我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他开口道:“姬山翁的弟子,按辈分,与我是平齐,那么,就叫我丁一吧。”
辈分?
我作为姬山翁地弟子,可以跟他攀辈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地关系啊,师父,你从地底出来解释一下好不 好?你的人际网实在广得我无法想象啊!
无论如何,这样一来,我应该是安全无虞地了。
松了口气,我好奇道:“丁大哥,你经常用密道进皇城?”
“不,”他回头微笑,“你说错了,是常用密道出皇城。”
哦,那么说是皇城中人……也对,会在静室等我相见的人,应该就是住在皇城里了。
丁一指向旁侧的石阶:“从这里往上就是瑞和宫,即现在的东宫。
”
“哦,谢谢。”我忙道谢。
“客气,我等着有朝一日,姬山翁的弟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他笑道。
“……诶?”
“呵呵,届时你便会了解,在那之前,可别丢了乌纱帽喔!”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敢多问,怕生出额外的麻烦,于是道 别,沿着台阶一路往上。
尽头又是黑乎乎的石壁,我四处摸索着,寻找开门的机关,遍寻不着。正伤脑筋呢,刚把身体靠在石壁上,整块石板突然往外一翻,把我给让了出去。
啊啊?
外面是空的,我往下一摔,落进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里。
这个、好像是绸缎做的被面?莫非我掉在了——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果然周围都垂着厚厚的纱帘,这是东宫殿的某张床上啊!
透过纱帘,可以隐约看到十米开外的地方点了几支蜡烛,火光跳跃着,映出一个趴在案边的人影。
——东宫……想不到你这么努力工作啊,我真是小看你了。
宫女的声音传来:“殿下,歇息一会儿吧,离出城迎接皇上只有两个时辰……”
“不行!记不住这篇贺词,本宫在庆典上会颜面尽失!”
啥米,几天前帮他写了演讲稿,让他一定倒背如流,结果他现在才临阵磨枪?
“可是,嫡妃娘娘又送莲子汤来了……”
口福啊,半夜有人送吃的来不好么,怎么宫女听起来很为难的样 子?
东宫听到她这样讲,居然也立刻站了起来:“那不成,再喝一口她熬的汤,本宫非传御医不可!你就说本宫已经歇着了!”
言毕,他转身就往床边逃来。
纱帘一掀,突然看到我趴在床上,东宫愣住了!
两秒钟之后他英明果断地把帘子放下,再过两秒,又一次掀开来 看,我还是在床上。我一脸无辜地冲他招招手。
第八十四节 所谓捉j在床?
宫女的声音又飘了来:“哎呀,殿下,请让奴婢先整 再……”
东宫回头就是一声大吼:“别过来!”
顿了顿,他缓和口气,对那宫女道:“出去吧,跟她说本宫睡了。叫外殿的也出去,休息去吧。”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瞪着我。
我坐好。
他也爬上床来,坐好,半晌,憋出一句:“……是本宫眼花,还是真的?”
我指着自己:“如假包换。”
东宫侧头往上,看着床头那块巨大的龙纹壁饰:“要说你从这里进来,本宫是不会怀疑——可你怎么找到进地道的秘门?”
“机缘巧合……吧?”我苦笑。
我从乱成一团的被子中挖出锦盒,递给东宫,还没来得及跟他说里面是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在前殿吵闹。
“娘娘,殿下真的已经睡了!”
温软却又隐含怒意的女声响起:“做奴婢的,怎么可以欺骗主人?方才明明听见殿下说话来着。”
这是那个假太子妃的声音吗?
“不是的!娘娘,殿下有事要早起,自然是当真在歇息了啊!”
“还是让本宫(她已经是丹华宫的主人)进去看看吧,若真睡下 了,掖掖被角,灭个烛火,也是心意。”那女子说着,声音越发靠近寝宫入口。
啊呀,要是她冲进来看到我怎么办?
快逃!我跳起来去按压密道入口的龙壁,谁知它纹丝不动!
东宫指向窗台:“机关在那里!”他跳下床往窗边跑,还没到一半距离,唰地又猛转身。飙回来扎进床帐里,把纱帘遮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同时,屏风后面转出女子的身影,端了盘子,径直朝着这边走来!
妈咪啊!
我脑中警铃大作。这下要是被发现,那岂不是名正言顺的捉那啥在床?
爬向床铺地另一侧。我想要下床钻进床底下,谁知一摸才想起他们的床都特矮,根本塞不进去人!怎办?
掀起被子,躲进去!
我连头带脸全蒙在被子里面。刚要喘口气,眼一睁。就看到东宫也躲进了被子里面,跟我一样蒙着头。
敲打!
“出去!你是东宫的主人。你盖住脸干吗!”我急了,咬牙切齿戳他。
东宫这才反应过来,探出头去装睡。
一时间突然死寂,我只能听见东宫和自己的心跳声,那假太子妃则是连脚步声都没。直到最后。她才发出将托盘放在案桌上的响动。
细微地衣料声响,朝床铺过来了!
“殿下?”她轻轻软软地唤。
东宫的手突然一动。恰好碰到我地脸上,我捉住他,安抚地拍了 拍。他反手过来抓了我一根指头,用力捏。
帘帐底下的流苏响起来,太子妃应该是撩开了帘子在探看。
我跟东宫集体硬化。
帘子放下,女子走开了,一会儿,桌案方向传来调羹碰撞碗沿的声响。
假太子妃自言自语道:“真有那么难吃嘛?”再过三秒左右,传来调羹被丢进碗里的骤响,然后是倒茶,大口喝水地咕咚声。
东宫收回手,身体发抖。
我悄悄把头伸出被子外面,看到他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明显憋笑憋得很辛苦。
假太子妃猛灌一杯茶水,缓过气,端起食盘,狼狈地逃了。
我透过床帐望着她模模糊糊地背影,可惜不能看到长相。
东宫乐得缩成一团:“她终于知道有多难吃了!哈哈!”
“……”我想笑,又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心里不舒服,“我说,你俩和好了?”
“喔?有老妖婆在,本宫还敢说什么?”东宫坐起来,撩起床帐透气。
“到底为什么吵架?”
他看我一眼:“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她不答应让本宫看她长啥样而已——你说,哪有这样地妃子?”
我心里一动。
“那现在呢?”
“老妖婆在,她还敢蒙着脸嘛?自然是揭开了。”东宫哼了一声。
刚愉快起来的心情,突然又因为他这句话而莫名沉重,我皱眉问:“是么?那她跟八年前有什么不同没?”
“没啊……”
东宫顺口答道,想想不对,歪过头问我:“欸,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八年没见过她?”
“……呃,”我眼睛一转,“殿下跟我提过的啊!”
“有吗?什么时候?”
“当然有了……以前、以前呗!”我糊弄两句,立刻把话题移开,“今天晚上来,可不是跟殿下说这个的啊!那盒子里面是要给殿下盖印的东西,时间不多了,请赶快吧!我还要在城门开之前送到礼部去 呢!”
“多亏了秦小弟啊!”
虽然是同乡同期地进士, 斩却从没对我这么热络,我们一直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来着,难得当一回勾搭着下馆子地好友。
他说了要做东回报我,当然不能食言,虽然他的薪水吃不起山珍海味,奢侈一顿油水丰富地大餐倒是没问题。
“来,请了!”
“请!”
这家的酒不错。我记得 斩是个酒量不比我差的家伙,想不到他这回很容易就上脸,红扑扑地颇有些憨态。
“ 兄,记得在长州州府的时候,你可是千杯不醉啊!”我调笑 他,顺便再灌一杯。
提到长州, 斩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眨巴眨巴眼睛,忽而恍然:“喔,长州……那是……”
他突然叹了口气。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 斩用指节叩着桌面,轻声哼唱起来,“……对此可以酣高楼……”
我和着他的调子念道:“——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我可不想再接下去。
: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寻扁舟!”
随着最后半句诗,他指间的筷子咚地一声插入桌面,足足两寸深!
我吓了一跳。
“ 、 兄,你……”
对了,他不是从来没有意向求取功名的吗?居于长州的时候,风流闻名在外,文章写意潇洒,三拒朝廷赏赐的官职,他到底为什么蓦然转性?他现在的不如意,又是怎么回事? 我再看 斩的时候,他已经伏在桌沿睡着了。
第八十五节 自燃?
斩回状元府。车夫打了声招呼,切近路,借道城 区”。
我听得外面热闹,不禁撩起马车的帘子往外望。眼下天色将暗未 暗,正是青楼揽客的时候,门外笑脸迎人的,楼上凭栏招摇的,尽是水嫩嫩的美艳姑娘。笛声琴声钟乐声,混杂在一起,教人很是好奇内中的景象。
笛子声音拔尖,在嘈杂中也能听清旋律,可这旋律,怎么就如此耳熟呢?
我思索着在哪里见过乐谱,口中却不由自主跟着哼起来。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
红尘俗世
知多少……
“这不是笑傲江湖么!”我猛然惊醒。
循着笛声张望,哪里能看见是谁吹奏,根本连它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也辨认不出。
莫非这里还有第三个穿越者?
我怀疑着,决定有空把这个发现告诉江近海,让他派人调查调查。
至于日后一忙起来就忘记了,那是后话。
马车行到状元府的大门处,我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贴在墙边,满眼熟。
到了近前,我从车上跳下,冲那人影招手:“张大哥,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张缇抬头看看,应声:“刚到呢!”
“要见 大哥,怎么不进府里去等?”
“管事的说张某没拜帖,就让在外面站着呗!”他一脸无奈。
我把他推到车边:“来了正巧,帮小弟个忙,把这个酒鬼扛进他家里去……”
“唔,好重的酒气。你灌无疏喝了多少?”张缇吃力地搀起 斩,差点没给他压趴下,“我们上学那阵子,他可是传说中的三杯倒呢!”
我叩叩状元府的门环,回头来说:“我以为他很能喝。你忘了,丹怡郡主回州府那天。 大哥他差点就拼过我了哩!”
张缇失笑:“此一时彼一时啊,你个小毛孩当然不明白!”
我指着他,笑道:“张大哥你完了,辱骂朝廷命官。”
“哎呀。好吧好吧,不是小毛孩儿。”他压低声音道,“是黄毛丫头。怎样?”
“嘘!”我竖起指头。
今年没有会试,张缇来也不是为了应考。他现在是常王府上地主 薄,来京城,是替常王押送本年的井税。
本朝的田税就叫田税,不叫做井税。这个井税是新立出来的名目。也就是按打井数征收的杂税,一个村共用一两口井地。摊得少一点,大户人家的宅院里有两三口井地,就被征得多一些。初颁布实行的时候,很是造成了民间的平井风潮,沿街担水卖水的也涨价不少,还好京城人大多吃得起水,没暴乱起来。
长州赋税一向就不轻,光井税单项,每年也能缴个近万两。
这税款自然不是拿去修水利,只是名目而已,暂时来看是填进了军饷黑洞。
啊,不说这些看上去离我生活很遥远地事情了。
张缇来京城,按道理应该住在长州会所里面,即是我租出去的官 宅,或者以前地老会所也行。不过他是径直投奔了 斩,估计一是为着省钱,二是……从状元府到花街比较近。
我老早就有怀疑,他不赶考的原因,搞不好是官员禁止出入烟花之地?
结果我地想法确实是对的,张缇不住会所,是因为计划在京的时间比较短,忙着去看望上回认识的美人了。
我之所以知道这点,乃是因为他这一去,吃上了个大麻烦。
不要以为是赎了个美娇娘回来,他没那么好财气……
“老实说真没想到之秋会干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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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问:“难道修撰大人相信张大哥能杀人放火?”
“就是因为不信,才没想到嘛。” 斩绕口令般地说完,继续有一笔没一划地抄写他的名薄。
“他肯定被冤枉了!”我收拾好桌面,起身,“我要去看看。”
“去哪里?醉乡苑?”
“嗯。”
今早有长州地人赶来报信,说张缇昨晚醉酒,留宿在醉乡苑里,谁知半夜他所在地房间突然冒出浓烟。等到被惊醒的人们前去查看地时 候,发现睡在屏风里的名妓董倩儿已经被烧死了。那时候张缇还在屏风外的软榻上躺着,半醒半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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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那里已经不是声色场所,只是一个案发现场而已。”我回 答。
“啊?”
“秦某是说,不信出了人命案子,她们还能做生意。所以去看看应该也没什么。”
“可别想当然哪!” 斩继续他的工作,随口道,“何况,编修有信心,比京尹更能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去亲自查看,就不够尽力。
”
说完,我回曹府换了身装扮,又去江府拖了刚下班的江近海,一起去醉乡苑。
不管那位京尹大人是不是神探、是不是铁面公断,至少他在保护犯罪现场这一条上,是很欠考虑的。醉乡苑并没有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只是暂停营业而已。里面冷冷清清,几个没施脂粉的姑娘在厅里坐着,一声不吭做绣活,见我们进来,没招待,也没赶人。
问了一下情况,我们得知起火的是后面小楼二层。
沿着花径走过去,路上只看到凉亭里坐了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身素衣,发髻挽得不高,没有扎,只用了发簪固定。长得还不错,我多看了两眼,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协调。
出事的小楼下有捕快把守,那捕头貌似见过江近海,叫了一声“江大人”便带着属下让开了。
嗯?
上了楼梯,江近海指指自己,对我解释道:“喏,这边这位是小小的吏部主事,偶尔也去京都衙门出差。”
我想了想:“江……源?”
“对对……就是那个名字。”他点点头。
哼了一声表示没有兴趣,我沿着二楼的走廊慢慢查看,有一间屋子的门框顶部被熏黑了,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门上都有封条,看不见里面,倒是面向走廊的窗户,被人砸掉了半扇,正好让我爬进去看 看。
这房间被雕花格子木栏分成了两半,平日姑娘在内侧,恩客在外,中间隔屏风,可以叙谈品乐。
内侧的房间有一扇开往花园的窗户,窗框顶部被熏黑了,软榻上残留着黑色的人形痕迹,只是从比例上看,缺少足部的印迹。
“奇怪,人烧焦了,床榻没烧起来?”
“是啊,”江近海笑道,“像不像人体自燃?” 我瞥他一眼:“我还球状闪电呢?”
第八十六节 太子不可靠啊不可靠
怎么,小 有发现了?”
“你以为是柯南啊,现场找一找就大堆线索……”
我回头看看被砸烂的窗户,上边的窗闩还好好地闩着,门扇上则看不到门闩,也有可能是被破门而入之后……嗯,地上也没残骸,情况不能断定。
不过既然门框和房间的顶部都被熏黑,那么浓烟是存在蛮久的了,烧一个人要烧干净至少三四个小时——就算没烧透吧(要看到尸体才知道),如果同时破门与破窗,怎么窗框顶部就没烟熏痕迹呢?
我拍拍头:“啊,真糊涂了,要同时破门破窗做什么?窗是后来才砸开的。”
为什么要砸开呢,因为烟雾太浓?可是没有上官府的封条哩。
在我研究烟熏痕迹的时候,江近海蹲在软榻边,研究上面的焦黑印记。他伸手按按榻上铺的毯子,立刻厌恶地收回指头,掏出手帕擦拭。
“啊,是油脂,真恶心。”他说。
“不然你以为那黄黄黑黑的是什么?”
“磷化物啊!”他解释说,“你在网上没有看过么,有一个女人,她杀自己孩子的手法,就是往被子下面洒白磷,她儿子没一会儿就自燃而死了。”
“这个不叫自燃而死,叫被白磷自燃引火而死。”我纠正到。
“嗯嗯。”
我不赞成这个推论:“总之你是要往自燃引就对了,可是古代从什么地方钻白磷出来?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板结在树下墙角的黄块是白 。”
“确实自然界里没什么可能存在白磷,不过网络小说里面倒是这样写过。满地都是啊~还可以拿在手上闻闻。”
“那不等于满地都是恶臭和剧毒嘛,哪个国家受得住?”我嗤之以鼻,“何况随时会燃起来的玩意,哪有那么稳定。”
“小说咯,看看而已。不用较真的。何况我为了做炸药,也试过自己制作白磷呢。如今条件下做起来很不容易,主要还是安全问题。所以放弃了。”江近海笑起来。
在这个散发着焦臭味地房间里,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捏住鼻子,到朝向外的窗边。往花园里张望。
此时刚才见过的那男子还在亭里,案上一张琴。他双手在琴上忙碌着,却并非弹奏。
最初看见他时的违和感。终于被我找到了原因,他的视线并未落在手中地活计上,而是像刚才那样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我扭头问江近海:“我们可不可以去前面调查一下相关人等?”
“最好不要,案子留给京尹办就好,你说了只是上来看看。”江近海不同意了。“大部分的凶杀都不是侦探小说。并不存在表演地性 质,也就是说。一个爱好者反而容易将简单的事实复杂化。再加上,我记得最近你端掉了王郊?”
“是东宫劝他几句,他自己胆小请调罢了,可不关我事儿。”干嘛突然扯到这事上?
“监国做什么,不就是你做什么?”江近海道,“我说啊,当太子党别要太嚣张,有人看你不顺眼呢!还不收敛?”
什么太子党……
我很嚣张么?
当晚,京城的消夏夜市上。
太子党的核心人物凑过来,好奇地问:“怎么,不好吃?”
“没有啊,还成。”我端起碗,再喝了几粒良宵进肚里。其实那一点也不美味,比妈妈自己煮地差多了。
“你今天忙什么去了,本宫、本公子、呃,我,”他飞快调整了几次自称,最后决定用“我”,“我让即墨君去找你一起玩来着,他说你不在曹府呢。”
“是啊,有大事。”
我把张缇的麻烦跟东宫说了一通,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把张缇放出来。
“这样不好吧,他可是在押地凶嫌呢!”
“可你也说了他不是会杀伤人命的那种人啊,一定是弄错了,我先让人把他弄出来,再交待好好查案,还他清白,你看怎样?”
东宫兴致勃勃地说着,像等着主人丢飞盘地小狗一样,两眼似乎都在放光。
他既然连后续都顺口安排了,我也不便再泼水,毕竟这小男孩脸皮是很薄的,说他枉法徇私的话,他一定会恼羞成怒。“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点点头。
东宫得意道:“那么你应该对本——公子说点什么呢?”
“……先在此谢过了?”
“哈哈哈!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就他那点出息,唉,一声道谢都高兴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我在心里摇摇头。
如果我当时想起了东宫是多么地靠不住,估计定会断然拒绝,可因为他地小狗状态太具有迷惑性,我一时糊涂忘记了——他要办地事情砸锅的几率相当大。
于是第二天,我被传到御花园去地时候,完全没料到大祸临头。
我行过礼,抬头看,廊里正面坐的是皇上,旁边垂帘略做遮挡,帘子后面坐着一名气度雍容的老妇人,老人一侧站的是看不太清楚容貌的盛装女子。女官和宦官总管分立在两个角落,皇卫则是成排列队。
好像阵势不小?
我心底毛毛的。
皇上转头看看那老妇人,老人就开口问我:“听东宫说起过,新晋的探花是个跟他同龄的少年家,就是你吧?”
我定定神:“回……回太后,是的。”
“哟,给你猜着了!”老人家呵呵笑到,“说起来,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哪。”
不用五百年前,现在也是一家,您老人家不认得我了而已。
我瞅瞅皇上,他没回给我任何表情,这更让我心里打鼓了。
一阵笑过,老太后和蔼可亲轻描淡写绝无恶意随口一问:“是你怂恿监国下令私放人犯?”
“啊?”
我愣了,看看皇上的脸色,他们似乎不是开玩笑。
旁边的女官姐姐小声催促着:“编修,太后娘娘问你话呢?”
“不是!”我立刻否认,“小臣只信口说笑,没想到殿下诚以待 人,竟然是当真的!小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唉,这要怎么办才好。”太后故作为难地转头,询问她身侧的女子。
“这……”那女子低低地支吾一声,“皇上怎样看的?”
一时间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启帝身上,他回头请示太后:“不妨让您的皇孙自己说说看?”
“也好。”太后沉声道,“出来吧!”
她一声令下,东宫立刻从假山后面转出,怯生生地抱着爪子,似乎刚被拍了一顿。
跪到我旁边,他垂着头悄声道:“……秦晏,你怎么不说是我自己的主意?”
问到我头上了,推得掉么?
就算推到你头上,有人信与我无关么?
我回答:“那样讲的话,殿下不是会被罚得很惨?”
“……”他瘪了瘪嘴。
第八十七节 不可以威胁皇上
启帝端起茶杯,严肃地问东宫:“皇儿可知错?”
盛装女子道:“该知了吧?毕竟是头一回有人把私状告到监国这 儿,监国一时闹不清楚该怎样处理罢了。”
东宫看她一眼,没吭声。
“还不快说知道错了,绝不再——”女子急急地提醒。
“多谢母后美意,”东宫突兀地开口打断她的话,原来那女子是皇后,“儿臣只是觉得自己草率,但要说不明是非、纵放凶犯,儿臣是不服的!”
嗯?
我侧头看着他,他飞快地瞥我一眼,抬头对皇上道:“秦晏对儿臣讲述了他在事发之处看到的情况,儿臣以为,此事有蹊跷。但若是交给京尹郑甫仁办理,凶嫌继续关押在牢,保不准会像父皇上回说的那 样……”
“噗!”
皇上正喝茶,猛然听到自己被东宫点名,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即使是这时候,他还不忘记伸手指指东宫,阻止他继续讲下去。
东宫低头,悄悄吐了一下舌头。
等皇帝缓过气,太后沉声道:“身为监国大臣,怎可仍是孩儿心 性?世上哪有那么多‘你以为’与‘保不准’,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