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11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了半分钟,迟迟不见门外的那人闯进来——难道说江近海也认为要顺着这道姑的意比较好?
“贵观就在京里?”我有些底气不足地试探着。
“是呀,”她纤手一指,“打这儿往北四里地,再往东两里,不仅坐落在京城,更是在城中城里呢!”
城中城是什么地方?皇城。
第五十二节 帛阳公主
城中城是什么地方?皇城。
我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
“……这么冷的天,出门连套冬衣也没有……学生还是改日再去拜访吧?”我缩到墙角,戒备地盯着那女道。
她站起身,随手拎了自己的兽皮披风,搭在我头上。
“这样,够暖和了吧?”
浓郁的香气冲进我的大脑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宫里熏衣用的香草,东宫身上一直泛着这种味道。
这回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小轿。
真的很小,基本上就是长宽高均不超过一米五的木匣,比起电视剧里面那种有一块横板做椅子的轿子,根本就列车软硬座的区别。
“而且好挤……”
我透过窗帘往外看,天色正渐渐暗下来,街道也变得模糊了。
在我身边,道姑打扮的女子裹着江近海的衣服,悠闲地望向街的另一端(这就是很挤的原因!)。她不仅看上去又高又瘦,身高竟然真的跟江近海差不多,在现代的话做模特也绰绰有余了。
“诶,小哥,刚才看到江近海的表情了吗?”道姑顽皮地笑着,“把你从他手里要过来,还真像是割了他两斤肉呢!”
我瞥她一眼,对她的称谓有些暗地不爽——直呼江近海的名字,那是我的特权好吧?在古代谁没事会连名带姓叫人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满地问。
道姑回过头,脸上的笑意如同摘面具一般迅速消失了,我觉得背后一冷。
“你问了讨厌的话题,没见人家不想回答吗?”她用指头在窗框上敲敲,哼道,“啊,是的,迟早你也会知道,不如就是现在?”
……对于她突然冒出来的凌人气势,我除了反感,没有别的词想写。
“真不想讲的话,不用勉强嘛。”我悄声嘀咕,相信她听不见。
听不见的人自顾自道:“当今皇上一共有五个兄弟,三个姐妹,知道吗?”
这我当然知道了,江近海的笔记里面这些关系很齐全。元启帝不仅爱从别人手里抢领土,对血亲更是毫不留情,他的兄弟几乎全都死的死、逃的逃,两个姐姐远嫁到被称为蛮族的方国,唯一剩下的是最小的妹妹。
那公主的汤沐邑(即封地)在帛阳,所以被称为帛阳公主。她一到十四岁就立刻在宫里出家,说是某某仙家托梦,让她学习点化、炼丹之术。其实依我看,就是她宁可长伴青灯,也不愿意被嫁到蛮荒之地罢了。
“莫非仙姑就是大名鼎鼎的帛阳公主?”
话说回来,修道也不是换个发型就ok的吧?她那种轻浮的语言风格……别说是清修之人了,就连皇家人的身份,我也不禁要怀疑再三呢!
未出嫁的女性可以跟男性共乘一轿吗?
正在我心里抗议的时候,帛阳公主将一只手从我颈后绕过来,捂住我的嘴。“嘘,不要出声。”她轻声道。
原来小轿已经到了皇城的偏门下,守卫认真核对过通行令牌,又盘问半天,直到帛阳公主不耐烦地在轿内催促、责骂起来,他们才给放行。
“哼,这些下人,不摆点架势,一个个都当本公主好欺负!”
浮现在她脸上的却不仅仅是轻蔑,厌恶和憎恨在她眼里闪烁,令我无法忽略。
她毕竟是江近海的同伙,是一个听到“那种仙人,还祭祀他做什么!”时会觉得甚合心意的皇家人。对我来说,她比江近海更加危险。
“再往里面去,就进入内城了。不能让平民随便窥见城内景象,因此得委屈一下贵客。”
好吧,虽然觉得这样很蠢,我也不吭声地让她蒙上了双眼——该不会突然一个回转,把我送到别的什么地方,冒充是在皇城里吧?我心里暗暗算着行路的远近,感觉似乎又走了几十分钟,折了几个弯,倒是没有折回反方向的样子。
轿子落地,几个抬轿的人静悄悄地离开了。
“来,牵着这个,小心脚下。”一根毛笔粗细的长杆递到我手上,端头是圆的,摸着很光滑。
我跟着公主从轿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会儿,在她的提醒下迈过两道门槛,进入室内。
“你等会儿见的人非同小可,别说不该说的话,明白吗?”帛阳公主说。听脚步声,她是转身就走了。
我安静地坐了几分钟,禁不住好奇,偷偷地把蒙眼的丝绸往下拉,谁知入目的也是漆黑一片。这屋子里没有烛火,窗纸也不薄,屋子中间隐隐约约地好像还挂了几幅竹帘。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急忙将眼布盖上。
从衣服摩擦的声响可以听出,这回来的人步幅比帛阳公主大得多,落脚也更加有力。应该是对自己颇有信心的男子才对。他推门,隔着帘子坐到我对面,呼吸平稳舒缓,没有某些装腔作势的人容易发出的、那种收缩鼻翼的吸气声。
不是很好应付的样子。
无法看见对方的长相,我莫名地感到一丝紧张,也许是师父教的相面法(即观察他人的方法)不能施展所致。
“你就是写《治方小议》的秦斯?”
来者的声音低沉,抑扬顿挫不明显,听上去很容易产生“这家伙根本就无所谓”的错觉,但重音落在最后二字,而非第一个“你”字上,又能隐约反映出他对人的兴趣比对文章来得高。
我回答道:“是的。”
“治理方国的办法,是你自己的意见,还是姬山翁的主张?”
第五十三节 皇城有飞贼
“治理方国的办法,是你自己的意见,还是姬山翁的主张?”
果然是关心出毛的羊更胜过羊毛本身。
我暗忖:虽然写的都是从现代带过来的那些知识,但若贸然称之为己见,只会让人觉得是这十来岁的小孩灵光一现而已,并非经验与理论的锤炼物,也没有深挖的潜力。相比之下,如果说是姬山翁的学见,那么无论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更加有发掘的价值,我也不会就此被轻易搁置。
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我必须努力地推销自己。
“是家师所授,考场时间紧张,学生不过匆匆写出九牛一毛而已。”
“原来如此。”对方平静地继续道,“姬山翁仙逝,实在是国家的一大损失。”
这不是废话么,活着的时候你们没本事请回去帮你们卖命,现在谁杀的还不知道,说什么惋惜也只是给我听罢了。
我低首(不知这么暗他看不看得见?)道:“是的,家师平生之学渊博浩荡,学生略得皮毛,唯愿学以致用。”
“很好。守孝三年后,自然会有人去接你。”那声音停了停,又问,“值此大丧,为何不见戴孝?”
咦?
本来取消我这回的中考资格就已经很过分了,干嘛还变成三年?戴孝又是怎么回事?
不行,一定要弄明白:“家师待学生亲如父子……可是!学生毕竟并非亲子,行此大礼,于情、于礼不符。”
对方沉默几秒,继续不动声色言道:“——据曹少师所言,你应是姬山翁之子,莫非不对?”
“曹大人?”
曹寰说我是姬山翁的孩子?这什么跟什么嘛!
……等等,好像我也有点印象……
啊啊!是那回偷听,被曹寰和趵斩逮到的时候,趵斩“帮”我扯出的假身世!
——想不到曹寰不仅信以为真,还以此为根据断定我应守孝道,把我从榜上勾去了!
冤枉呀,人家比窦娥还冤!早知道说啥也不跟着趵斩瞎掺和,当时就该坚决否认才对!(所以说有那么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学生以为,曹大人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我忙不迭地撇清关系,“学生双亲早丧,全赖昙县街邻救助成长,八岁入县学做长工,幸遇家师收留教导,这才改姓为秦的!”
好吧,我承认这是胡编乱造。
对方似乎也不太相信:“你与秦氏一族相貌相若,这又如何解释?”
——你又没看到过我,光听曹寰一面之词怎么可以?
“学生与家师相处多年,志趣情操深受感染,所谓相由心生,有所相似也在情理之中啊!”通俗地说,就是长期相处的人看上去会有些相像,但那主要还是气质等直觉印象造成的。这个理由稍微勉强,也算说得过去吧?
谁知,对方没听懂:“相由心生……此话怎讲?”
呃,如果扯到佛教上去的话,恐怕连我自己也讲不清楚。我想了想,解释道:“是这样的,家师教导学生说,人的面相可以反应出教养与气质,年纪越大,这种判断就越正确。如果曹大人所见的在下,与家师有一成相似,那想必就是一份拙笨的神似而已罢!”
唉,可惜不能用列宁说的“一个人过了四十岁就该对自己的脸负责”来佐证——只怕列宁比佛教更难让古人理解。
对方没吭声,也不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不。
我等得急,又不便继续强调自己与姬山翁并非父子关系,心里一阵忐忑。
正在此时,室外突然响起大门铁环的铮铮声!寂静的居室里这响动吓我一跳,再回神的时候,面前那个人已经掀开帘子推门走了出去,脚步声沿着屋外侧的走廊转到屋后,远去了。
又有细碎的脚步声绕过来,将我所在的屋门虚掩。
“谁呀?”这女子应着,是帛阳公主的声音。
大门外传来的声音有点模糊:“……据东塔楼通报,皇城里潜进一名飞贼夜盗,小的领命搜查!望公主开门,惊扰清修,还请恕罪!”
“大胆!”公主怒喝,“这静室虽小,也是清净地方,怎会有贼!”
“可是……”
“还不快去别处查看,少在这里惹本公主不快!误了为皇兄祈福的吉时,你担当得起吗?”她耍起横来,还真有够不讲理。
“可是……”
“可是什么?皇兄的凯旋盛宴在中殿举行,正是必须戒严的时刻,你们却眼睁睁看着小贼进皇城,还丢失其行踪,怀疑到本公主的静室头上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喝,虚张声势哪。
是因为我在这里,她害怕被搜出来?
“事关重大,还请公主开门!”
……啊,为防万一,我还是先躲躲吧。
偷偷扯下眼布,我从虚掩的房门钻了出去。外边是三丈见方的院子,院中有鼎,我沿着印象中刚才那男子的路线往屋侧廊下去,转过屋后,又见两条长廊,旁侧几间矮房。走到长廊尽头是小圃,深处有一道铁门,门上落着闩。
难道那男人还没离开这里?
现在怎么办呢,我琢磨着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人搜索过了,再回到这里,等公主安排把我送出去的事宜。遥听得前面吵嚷,我急忙取下门闩,从后门溜了出去。
总的来说我对皇城非常不熟,唯一的记忆是好几年前跟着小宫女走那回了,基本上等于零。一出后门,前后都是至少五米高的红墙,一条直路通左右,还真没别的岔路可选。
我随便找了个方向,在高墙的影子里沿路小跑起来。
右转,右转,左转,还不算难记,希望回来的时候不会迷路。
到下个拐角处,我冷不防与突然冒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第五十四节 如何在皇城里钻来钻去
到下个拐角处,我冷不防与突然冒出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哇啊!”
眼冒金星,我因为质量小翻倒在地。对方却毛发无损。
“呃!”
他发出单音,然后我们惊疑地盯着彼此!
他看我——来路不明的小鬼,拖地三尺的兽皮连帽披风!
我看他——黑乎乎一整套夜行衣,是江近海的部下,还是那帮人要逮的飞贼?
几乎同时,我们伸手去捂对方的嘴!
“嘘!”“别喊!”
想也知道,我们的行动能力是有差距的,比如说吧,就算动作一样快,人家的手可比我长不少……
结果就是我的嘴巴,单方面地被捂了个结实。
对方如临大敌地蹲下:“别出声!我不是j人!”(看成好字的快反省v)
谁会大吼着自己是坏蛋啊?我干嘛信你?
挣扎!
从我来的那个方向,火光和人声渐渐近了,有人吵嚷着说看到可疑的人影往这边逃窜——诶,原来被看见了……我的反追踪能力那么差?
惊慌的不止我一人,穿夜行衣的家伙手忙脚乱,挟起我返身就开跑。
我瞥他,心里想着要是张嘴咬他的手会不会被杀人灭口的问题,决定还是乖乖不吭声的好。
他对皇城满熟,岔路啊过道啊小门洞啥的,一个接一个地钻,没过几分钟,我彻底失去方向感:别说公主的静室在哪儿,就连我还在不在皇城里也不敢肯定了。
前面的大门边有守卫,这黑衣人从兜里摸出一枚围棋棋子,啪,弹到远处的墙角引人去查看,然后自己速度冲了进门,躲进树木阴影里。
我戳戳他的腰,指着他捂在我嘴上的手,示意我要说话。
他戒备地低声问:“你保证不大喊大叫?”
我点头。
那只手迟疑了一下,慢慢松开了。
“你就是他们要抓的飞贼?”我很合作地轻声询问。
对方摇头。“我是被连累的!本来好端端溜出来一趟,却碰上有贼的日子,这么灯火通明,叫我要怎么走才好——”
“……去哪里?”
“这你别管。”他拎着我的披风仔细地摸了摸,诧异道,“这不是老妖婆赐给帛阳的狐皮斗篷吗,怎么到你身上了?”
“老、老妖婆?”
这什么称呼?
他改口:“呃,是太后,老太后赐给帛阳公主……”
汗,这家伙大不敬的程度不下于我撕遗诏!披风确实是帛阳公主的没错,狐皮吗?不,等等,重点是他怎会连这个都认出来!
“大叔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脱口问着,顿了顿,抹上点润滑油,“我是说,你看上去真的不像贼。”
他立刻答道:“当然!我只是想一个人偷偷去东宫而已!”
既然是偷偷地,就别说得正大光明理所当然好不好,还加上“而已”呢——东宫,那不就是太子住的地方吗?大家都还直接叫他东宫来着!
我很想问他去东宫干嘛,但想想还是算了,估计他没那么脑残问啥答啥。
我们谈话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的一群小生命,它们咕咕地叫唤起来。
这不是宫后苑的鸽房吗?到这里的话,我还有点印象——当年从东宫出来,跟着小宫女躲巡逻和守卫,在某处假山后面逮到江近海,之后是一齐走到这里……倒推回去,如果卫兵和建筑没什么大变化,找到通往东宫的安全小道也不是那么困难。
回头一看,黑衣人还在伤脑筋地嘀咕:“刚才路过香容殿,看到也加了人手,后宫那边肯定更不通,这下三条路都不能走……”
我建议说:“沿着那边的高墙绕个大圈怎样?我记得要经过一排没人住的院子,然后是有假山和桥的小湖……再往南边穿过几座宫殿,就是东宫后面的草地了。那里虽然有矮墙隔挡,墙边却长着树,我们可以直接翻墙进出。”
黑衣人想了想:“你打算怎么从各殿的守卫眼前溜掉?”
“打长廊下面钻过去的话,不会惊动上边的人。另外殿后的雨水渠也很好躲,渠身都是高出地面一两尺的对不对?”我胸有成竹地答到,“如果你保证不伤我,我倒是可以带你去东宫的哦!”
先确保自身安全,至于这人去东宫的目的,我暂时管不了那么远。
没犹豫,黑衣人一口答应我的条件,成交。
拜飞贼所赐,皇城里多了些四人或者六人的搜查小队,老远就能看到他们晃着灯笼大呼小叫,那效果简直就跟鸣笛的警车差不多,让真正的贼想不躲开都不好意思。
“……根本没安心捉贼嘛。”我轻声道。
凭印象到处转了几十分钟,就在我觉得已经迷路但是还没说出口的时候,东宫正殿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别的地方没啥变化,东宫建筑群的绿化带倒是有所修剪,中间平整出了一大片开阔地,估计是给太子游戏用的。
当年我翻出来的那处窗户外面依然是茂盛的矮木,即使这么冷的天,窗还是大开着,一股股热气(和燃烧的废气)从窗以及气窗口逸出室外。
凑近一看,我不由得乐了。
太子穿着薄薄的衣裳蹲在几个火炉中间,正满头大汗地一手翻书,一手提笔狂抄呢!
乖乖,烧那么多炉子,他都不会中毒的吗?
第五十五节 久别重逢的东宫太子
那个……我参加pk并不指望得个什么名次,只是希望挂在pk新人榜而已,可目前看来貌似有些危险了。本书只能pk这一个月,下个月就会超过30万字的限制,所以,如果哪位大人还有pk票没投的话,请考虑给本书一票,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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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烧那么多炉子,他都不会中毒的吗?
我捂住嘴以免笑出声来,却听旁边那黑衣人呵呵地乐:“听说这孩子又被罚抄书,不过看来精神还不错!”
抄书?他真倒霉。
“哦?大叔你来看笑话的么?”我搭话。
这人好像没有对东宫不利的打算,可以相信他吗?
“哈哈哈!”黑衣人大笑,说,“身边太多假话,只有亲眼看到的,才能安心哪!”
这一笑不打紧,东宫唰地抬起头:“谁?”
我俩连忙伏在窗下。
东宫咚咚地走过来,撑在窗棂上左右看看,回头瞥一眼那卷厚厚的书籍,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前。可怜的孩子。
从树叶之间看过去,他显然已经比几年前高出一头,脸也不再肥嘟嘟地可爱,眉宇间稚气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锐意十足的英武之色。要不是他的衣襟到处是墨迹,下巴上也有墨点,我真要士隔三日刮目相看了。
殿内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殿下,不赶快写的话恐怕明天……”
“啰嗦!”东宫的脸呼地红了,猛回头吼过去,“本宫休息一下不行吗?你们都出去,看了眼烦!”
殿内的侍女零星地应着,随后传来的是关殿门的声响。
东宫横在窗边,气呼呼地瞪着那本书,仿佛这样子就能让它凭空烧起来般。半晌之后他打了个喷嚏,这才离开窗户,回到暖和的案桌旁,重新拾起笔。
我好笑地继续望着他,不经意抬眼,却赫然发现正殿梁上伏着一道影子!
那是什么?
“大叔你看!”我轻声叫着,一把拉住黑衣人的衣袖,指向屋梁。
这大叔一见立刻跳了起来,他也不含糊啊,根本没考虑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张口就呵斥:“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来人哪!”
哎呀?
都说是偷偷来看东宫了,你这样扯着嗓子吼的话——是会被发现的!是会连累在下的啊啊啊!
“谁?”殿前传来侍卫的喊声,夹杂着宫女的大呼小叫,“快来人啊!正殿后面有刺客!”脚步声从建筑两侧包抄过来。
不好!
※※※※※
“快躲起来!”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开阔地,实在不好躲藏,索性豁出去比较好,“大叔,进正殿躲……诶?”人呢?
嚷嚷着来人来人引得侍卫统统出动之后,黑衣人早一溜烟逃没影了。
——这家伙真损!
我连忙手慌脚乱地翻窗,跳进正殿里面,冲目瞪口呆的东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是我,是我!”
东宫愣了愣,卷起书,像拿剑那样指着我:“你是谁?”
……这孩子忘性真大。
咔哒关好窗,我比划着提醒他:“殿下忘记了?在长州的时候,那个把你从青楼逮出来的附学生?后来还陪你去什么别的地方来着,想想?”去姬山的事情要保密,不能随便说,特别是有人藏在我们头顶上这情况,更要小心了。
东宫歪着头仔细回忆。
我悄悄抬首望望大梁,上面的黑影居然还在。根本就没考虑躲避的样子,那人半跪,盯着我和东宫两人。
莫非他才是别人要抓的飞贼?
我忐忑地收回视线:“呃……三公子,你想起来了吗?我还替你挨了十下板子!”
“啊!”这个信息迅速激活了东宫,他欢快地叫起来,“是你!——什么名字来着?”
“姓秦,单名一个斯字。”我苦笑,总算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宫里?”
路过啊。
“……那个,说来话长。反正这些大人们的事情复杂得很,三公子你是知道的。”我解释到,“原本我被人说服,偷送进来,只是在皇城的某处露个脸就好,谁知遇上有人缉拿夜盗……”
瞥向上,那梁上君子听到我的话,果然更伏低了些。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本小姐也不为难你。我们在下你在上,相安无事就好。
这样想着,我继续对东宫说:“没办法啊,因为到处都有人搜寻那贼人,我也给连累着东躲西藏,不知不觉就躲到东宫来了。”
“哦。”看东宫的脸色似乎感同身受,他能够理解那些大臣和皇亲们暗地里做的手脚,所以认定我是“无辜的”,也不是那么困难。他反倒大方地叮嘱着:“你要小心啊,作为那个人的徒弟而且手上有遗……”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喂,遗诏还在你手上吧?”
嗯?
“啊……当然!当然!”我坚决给出肯定回答,天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东宫神秘地凑近:“一定要保管好——本宫明年初就要担任监国,到时候,哼哼。”
一滴汗慢慢顺着脊梁往下滑,咳咳,是这边炉子太热,不是我心虚。我抹着汗岔开话题,瞄向案桌:“哈、哈,这么晚了,三公子还在忙什么呢?”
东宫挠挠额头,正殿的大门适时被拍响,有人在外高声询问他是否一切安好,当心有夜贼云云。他立刻冲到门边,吼:“没事!都给本宫好好在外面守着,不准进来!”
喘了喘气,东宫伤脑筋地回头看着桌上的纸笔。
不就是被罚抄书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我暗地里叹一口气,自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吩咐吧,我模仿别人字迹很像的喔!”
“真的?”
或许是从没找过枪手,东宫意外地叫了起来,脸上也顿时充满了光彩。
第五十六节 我不是贼!
没问题,这种小事帮个忙还是ok的啦……我捡起被东宫摔在地上的书卷,展开一看,书名并非我以为的什么治国安邦之流,而是《良驹策》。
“你抄这个?”我惊讶地抬头。
东宫尴尬地点头:“啊,习史的时候偷看这书被逮到,少师听说以后,硬是要本宫活生生地抄誊三遍……分别送给父皇、太后和少师本人过目。”
太过分了,简直没人性——他的脸上这样写着。
活该,谁叫你上课看课外书来着,曹寰这不就让你一次看个够了?
“来,我帮你抄后面二十页吧。”我心里笑着,伸手去解装订书本的细线。拆开抄方便一些,大家各自干活,抄好再缝回去就是。
刚碰到线头,只听得镫地一响,手机长短的飞镖应声扎在桌上!
我条件反射把书一丢,唰,跳开老远。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梁上的人突然跃下,一个箭步抢到东宫身旁,在他出声之前锁住他的喉咙!
“你——”我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呆住了。
这位梁上君子生得是十分眼熟,剑眉浓黑,双眼皂白分明,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阿青?”
我怎么可能弄错?认人可是我的长项!
“阿青,你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要干什么?我想不明白。
阿青别开脸,叹了口气,也许他早就认出了我,只是觉得不便相认而已。他低声说:“把那本《良驹策》给我,我马上就走。”
我指指脚下,书就在地上。
彼此都没说什么,但无来由地,阿青却显得尴尬不已。他羞恼地对东宫道:“别吭声,我没有害你的意思!跟你一样,我也是被没良心的师父折腾,才入夜跑来取书的!”
那叫偷或者抢好不好。
东宫闻言求助地望向我,我连忙点头,于是他也点头表示接受条件。
阿青这才将手松开。
“到底怎么回事……”我轻声询问着,拾起阿青要的书,“我听捕头大叔说,你几年前就离开昙县,下落不明。”
阿青的脸红了。
“我、我不是贼!”他委屈地叫起来,“只是我那个师父爱捉弄人,知道我轻功不行,就偏要把东西藏到皇城里让我来取。取不回去就不给吃饭!”
啊?
东宫愣了愣:“原来这卷书是你们放在殿里的?难怪以前没见过……”
阿青没理他,继续对我说:“秦斯,我那师父就是以前跟你提过的金玉狐,不知你还有印象没?”
当然有印象,捉到就是一千两赏金呢!
“师父脾气古怪,却也是有情有义之人,改日介绍你们认识……”阿青仍然尴尬得不行。过去他一直以捉贼为傲,如今竟在这种场合见到熟人,心情想必很复杂吧。
我十分好奇他离开昙县后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
“好机会呢,三公子。”对被冷落的东宫笑了笑,我说,“不想把这本书抄三遍的话,就大方地让他偷走吧?”
阿青纠正:“是取,不是偷,”
“嗯嗯,是取走。”我应着,这怎么听怎么像孔乙己的对话呢?
东宫狐疑地在我俩之间来回望望,捡起书卷,板着脸问阿青:“平民私入皇城,知道是什么罪吗!”
阿青以前也是面对穷凶极恶的人贩子毫不慌张的人物呢,只见他把垂在肩上的发束往后一拨,坦然回答:“不知,还望赐教!”我错了,这里不该用坦然来形容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更好些。
给他这么一堵,东宫的气也冲了上来:“那么本宫现在就召人进殿,让你知道!”
“真没种,喊人干嘛?小爷我一不是刺客,二不是贼,不过是来取回师父寄放的东西而已,谁有兴趣害你!”
“明明就是小贼,还狡辩!”
“胡说!”阿青收回飞镖,伸手就来抢东宫手上的书,东宫才不肯给呢,转身逃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情势发展成两人一面互骂一面追抢,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冷静一点好吗?只不过是本书而已,别——别动刀子!”呵斥住阿青拔剑的手,我又眼尖地瞥见东宫举起了砚台:“三公子快放下!你们不要喊打喊杀的好不好!”
“他先来抢的!”气喘呼呼的东宫撑着窗棂,指控地大叫。
阿青好气又好笑,扭头问我:“秦斯,这种人也能做太子?”
苦笑——哪有你这样问的,“太子”是身份标识,不是性格标识好不好?而且他恶劣任性又傲慢的性子那是从小就养成的,跟我没关系!
我拉住阿青:“不要这样!我也是擅自闯进宫的人,要是三公子真叫来侍卫,阿青你会飞檐走壁,我可只能束手就擒呀!”
一句话提醒他们两人,东宫看看我,哼了声,来案桌前面坐下。“听好了,本宫可没想放过你,你只是沾秦斯的光而已!”
阿青见对方作罢,也在桌对面坐好。
就是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孩子就是好斗气而已。
关于那本书?
“当然会给他,我才不想抄三遍呢!但是!一介布衣凭什么用那种口气跟本宫说话,还胆敢索要物件,真是无法无天了!”东宫气鼓鼓地拍桌子。
我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正因为是平民,所以才不懂规矩啊!他是我朋友,看在我面上就算了吧。不知道三公子听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吗,如果气跑了阿青,那就真没第二个人来偷这书咯?”
他想想,点头,磨磨蹭蹭地把书卷放在桌上:“给你是可以,但是……”
第五十七节 再会曹寰
他想想,点头,磨磨蹭蹭地把书卷放在桌上:“给你是可以,但是……”
一个转折词之后,东宫沉默半响,憋得小脸泛红,这才爆出下文:“但是以后要献给本宫看,知道吗?如果市井里有关于马匹的小册子,也要送进宫来!因为曹寰把我喜欢看的典籍全锁起来了!”
喜欢的典籍就是有关马的么?这东宫真有出息。
我叫住拿到书就打算开溜的阿青,小声问:“你住在京城里吗?”
他摇头。
不等我露出失望的神色,阿青犹犹豫豫地说:“……师父和我住得离京城不远,十里亭外往偏了去,有一座废弃的宅院,就是那里……”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跟大盗金玉狐成了师徒,可是看他的脸色,这缘由似乎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如果追问,他应该会更加尴尬吧。拍拍他的肩,我轻笑:“有空去找你玩,可别躲着不见啊!”
他点头。
“我最近就呆在京城里……”我摸了一下衣兜,这才想起没名片可递,“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人进人出的,你来可能不安全。还是我去找你吧。”
阿青又是点点头。
我笑笑:“就这样,不耽误你了。你找机会先出城去,我自然有贵人护送回家。”
他还是点头,可这回没有转身就走。
“怎么了?”
凝视良久,阿青低声对我说:“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另一个人。”
“诶?”这句意料之外的评语差点就打击到了我,我惊讶地抬眼,“你在说什么……”
“你不该跟姬山翁走。”
阿青说完,转过身去,从腰间取出带链子的小钩抛到梁间,顺着柱子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不一会儿,房瓦传来被踩踏的声音,远去了。
——我有什么改变吗?
我琢磨着他那种半是失望半是怨愤的表情,心里觉着不是滋味。明明变化最大的是他自己,当初不辞而别,如今刚见面又这样不负责地丢下一句伤人的话!
东宫不满地摇手:“好了啦!还看啥,人家都跑没影儿了!”
“要你管!”
我凶他一句,回来坐到火炉边烤烤。
不服气地想了一会,东宫得意洋洋地拍桌子:“……哼,你自个儿跑来京城的吧?据我所知顾命守诏御常司(姬山翁的封号)是绝对不会靠近皇都的,你就不怕被你老师扫地出门?”
“三公子,你还不知道吗?”我侧倚在案桌上,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我就是来京城调查原委的,如果方便的话,请你想办法安排我与曹大人见面。”
“曹寰?”东宫兴奋起来,“跟他有关系?”
“具体是怎样还不清楚,不过他比我早知道噩耗,所以应该能查到更进一步的消息来源。”我好笑地看着他摩拳擦掌的积极样儿,这事还说不准呢,瞧他那高兴劲。
“见他有什么难?哪,本宫明儿早不去太学,最迟午时,曹寰就会冲到东宫来抓人!”
汗,那怎么行:“我是说正常的渠道!”
“对本宫来说这个办法是最正常的。”他哈哈大笑,笑够了,认真想想,“唔,对了,还有一个地方他每天必去,而且就算是平民也能轻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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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在闹市下轿呢,磕着碰着了,人家怎么跟姓江的交待?”
帛阳公主这样说着,却没有阻止我的意思。
告别她之后,我一溜烟钻进茶楼里,那里人多,热闹又暖和。说书的拍惊堂木,绘声绘色地讲着江洋大盗的传奇;堂里坐的客人低声说笑,高声喝彩和剥瓜子儿;跑堂的穿梭人群里游刃有余。
我的视线随着堂倌往楼上去,雅座的栏杆后面坐的依然是身份尊贵的人客,三三两两闲聊着。曹寰也在其中。他倒是十数年如一日,忙完了工作就来报道听书听曲,好闲情。
坐在他旁边的人我不认识,看上去比他年纪轻,眉眼舒朗,打扮得贵气十足,帽子上还装饰着瑰红小球,应是纨绔子弟。
我躲在他们身后的屏风外,等待那个碍事的人走掉。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只听那贵公子说:“……这回没道理让金玉狐再逃掉,要是他能识破我的妙计,我秦之麟三个字就倒着写!”
哦,金玉狐……阿青的师父……嗯?
等等,秦之麟?
这名字怎么忒熟呢,一定在哪里听过。
“那曹某就静候佳音了。”曹寰答着,“此贼狡猾凶残,公子要小心。”
秦之麟站起来拍拍曹寰的肩,道:“放心吧,曹大人!这回在下一定替天行道,为你报仇!”说罢,在旁人错愕的目光中大笑着离去。
曹寰用眼角瞥见这贵公子潇洒退场,苦笑着摇摇头,垂首对着杯子上的花纹发愣。
嗑。
我走上前,躬身象征性地用指节敲敲桌面。
“曹大人,数年不见,近来可好?”
侧首望我一眼,曹寰兴致缺缺地应了声“幸会”,扭头继续听书。
两分钟后,他再次转过脸来看着久久不走的我,优雅微笑:“阁下是……”嗯,他人格里面最完美的那一面又钻出来了,刚才的低落和不耐烦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在长州的时候,在下与大人见过面。”我提醒他。
“哦……”他眼神游离开去,直到想起我是谁,这才回转来,“原来是你。”
第五十八节 乡试的补考方法
“哦……”他眼神游离开去,直到想起我是谁,这才回转来,“原来是你。”
我行了个礼:“先师的丧礼已毕,可学生却被疑惑之处弄得寝食难安,终于决定上京求见大人,问个明白。”
看了看他的脸色,我继续道:“请问,曹大人是如何比在下更早得知噩耗的?”
曹寰有些惊讶地端起杯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