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10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玻站渴怯幸桓鲈谕庾霰呖虻囊谎?
院试与乡试两场下来,我心底的底线有一点点被触及了。
我说:“海哥儿,还是不对。如果是在实用方面,站在巨人肩上应该是不错的,但是,在大家比试竞争的情况下,我这样做是有违公平原则的吧?”
“如果你很肯定,就不要加那个‘吧’!”
江近海想了想,又道:“竞争中参赛者的个体不同造成起跑线上优劣势之分,这一点你不反对吧?什么叫优势?富有的家世,长辈的权势,都是别人的优势。而来自未来,就是你天生的优势,不要拒绝它!”他说完,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
有道理。
我点点头,抿嘴:“你生气了么?”
“有点。”他别过头,“什么公平,感觉就像你是在指责我一样。“
“我只是自我检讨而已。”我耸肩。
“我不希望你认为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他也耸肩。
——不择手段,你本来就是。你心中的那条底线,也许沉得太深了。
想想看他是怎样威胁我的吧……暂时的收敛不代表转了性子,我深信不疑。但,我十分珍惜与江近海和平相处的时光,即使我们貌合神离。
我用手背撑起下颌,想着:如果这次中举了,这段时光又能再多延续几个月,到明年二月的会试接受下一轮挑战……
“你笑什么?”江近海狐疑地问。
“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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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总不乐意让人如愿。九月底放榜,没有我的名字。
我原本是胸有成竹地端坐在屋里,等着张缇自动来报喜的。结果他没来。心下纳闷的我,让江近海上街的时候顺便去看看榜,他回家之后却也闭口不提这档子事儿。
我开始不安。
明明是得好评的卷子,还被抄誊传阅来着,总不至于叫好不叫座,华丽落选吧?
我惴惴地小声问:“那个……海哥儿,我让你去看的——”
话没说完,就给他截了过去:“今天晚上出去吃怎样?听说新开张了酒楼,大厨是从北方来的,东北菜色很地道哟!”
“是吗?但是我还不知道——”
“快去换一身衣服吧?不要浅色的,沾上油污的话太明显……啊!”
他的故意打岔被我两根指头掐断了。
“可不可以不要掐这么薄一层皮?稍微厚一点也好啊。”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被拎得如同金字塔一样风景的手背。
“告诉我,你去看榜的结果怎样?”我气势汹汹地说。
“……”他叹口气,反问道,“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对不?”
我点头。
“但是没得到个准信,我不死心!”我补充道。
江近海想一想,坦白地来了句诗:“解名尽处是孙山,娘子更在孙山外——”
名落孙山。
一秒钟之后,惨叫声猛然从我们的小屋里飙出来!
“哇啊!你干嘛突然咬我!”
我松开江近海的手,垂头丧气道:“看看是不是做恶梦……它为什么就没考上呢?不是说写得不错的吗?”
“对呀,传抄的小卷都递到京城去了,按说再差也该是爬在榜上才对。”江近海也替我纳闷。
“京城?”
我抬眼看他,怎么我没听说过手抄版飞到京城去了?
两个月时间,上榜的名单要送到京城去给审核一下没错,但是连卷子也过去了,那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吧?
“嗯,”江近海说,“不仅是进了京城,还递到某些大人手上好好品评了一番。”
可是没上榜呢!
“原因有一个,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消息……”他伸出一个指头,“还记得在州府城西客栈的时候不?我见一位大人的时候,恰好遇到你也在,碍于该官员在场,我没办法逮着你……”
“是曹寰。”我点头。
对,就是曹寰曹大人,江近海道。
我的卷子抄本没到曹寰手里,但中举名单是一定要过他的眼的。听江近海说,这曹寰在案边翻开名册,逐一细看,看到我的姓名时候停下了。
他提笔,批到:天地君亲师,其师新丧而不守制者,不取。
他的这话什么意思?天地君亲师,那是行祭祀的顺序,也就是人心中“重量级”的一个排序。他是说,这个学生的老师才刚去世,而他没有守制去尽孝道,所以像他这样的人,不能录取来为朝廷做事。
就这样把我给勾掉了。
有一点我不明白了——我老师姬山翁没死啊,他怎么能信口雌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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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江近海这几天忙着收拾行李,当然,是收拾我的行李。他欢天喜地的模样意图太明显,就差没写纸条提醒我兑现诺言了。
“海哥儿,跟你打个商量喔!在去你的山庄之前,人家还想先看一下老师究竟怎样了……”
他挠挠头,道:“不去比较好吧?绕远路呢!”
“曹寰这么莫名其妙地把我给踢下榜,我不甘心呢!冤枉人嘛!”我抱住枕头不放,“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怀疑是你跟他串通一气了!”
江近海也没办法,闲闲道:“算了吧,耍无赖你还嫩着呢。老实告诉你,曹大人既然敢写,那罪名就不会是凭空诬指的。”
他什么意思?
我皱眉,摇头。
“你的老师是姬山翁吧?确实死了。”江近海坐正,笑笑说,“就在你乡试前一天夜里被人杀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第四十七节 恩师被暗杀?
嘿~明天我过生日喔~~
顺说,请不要叫我欢欢啊,泪奔,这个名字太像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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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老师是姬山翁吧?确实死了。”江近海坐正,笑笑说,“就在你乡试前一天夜里被人杀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要能知道才不正常好不好?
“被杀了?骗人!”我拍案而起!
姬山老师虽然穷酸一点,别扭一点,自负一点,但平常没仇人,也没参与到什么俗务纠纷上面啊?他在姬山住了那么多年都活蹦乱跳的,怎么会突然有人想通了去谋害他?
根本不可能!
我对江近海道:“别开玩笑了,我说真的!”
“我也没说假话。姬山翁是吧?我是亲眼看到他的尸体,还确定了一下有没有呼吸,才回城往你这里赶的——”江近海微笑道。
“你亲眼……”
我愣住了。
亲眼看到尸体,还确定了一下有没有呼吸?
他的意思是——他当时就在现场?
“……你之所以直到我考完才出现……是因为被派去杀害姬山翁他老人家?”我轻声问,仿佛生怕惊醒了谁,“……你杀了我师父,却毫不在乎地坐在这里?”
江近海耸肩。
“我说过这个消息你听后不会高兴,果然。”他无奈地说,“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以人格担保,去杀姬山翁,并非为了我们的赌约。我那是公务,于私无关,如果情况允许,其实我还想跟抚养你的老人家聊上两句,可惜……”
“闭嘴!”
我再也忍不住了!
姬山老人待我那么亲切,虽然他老是放牛吃草让我自在逍遥,可真正的知识也没少教。几年来,我们就算不似爷孙,也是名副其实的师徒!
——这个江近海,居然对他下毒手!
“出去!”我拉起江近海的衣袖,用力往门外扯,“趁我还没摸到菜刀,你滚出去!”
“就算给你一把刀,你能怎样?”江近海抽回袖子。在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伸手拎起我的后领,低声呵斥道:“给我差不多点,什么叫滚?你哪只耳朵听见姬山翁是我杀的了?”
“你说杀我师父不是为了赌约,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是因为别的理由出手?”
“——可我带人赶到姬山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站起来,故作无辜地摊开手。
我戒备地盯着他。
玩着腰间的玉佩,江近海把原委一一道来。
“我受命去找一份前朝密诏,上头交待的是,拿到以后就做掉秦老(姬山翁)。不过显然有人抢在了我前面……”
他带着部下到姬山的时候,正是我考试前一天的晚上。对山路不熟悉的他们连夜进山,凌晨才找到姬山翁的小院。
那个时候他推开歪倒的院门,就见姬山翁倒在正屋门槛上身中数刀,已经气绝,八月的气温里血却还没有完全凝住。屋前屋后都有翻动痕迹,而放书的小屋里尤其凌乱——有人在这里搜索过什么东西。
江近海没料到会被人捷足先登,事已至此,他只好命人再次翻查小院上下,果然可想而知,什么也没找到。
“想到他是你师父,我特意让人用席子裹了尸首,埋在院后。如果以后要移尸回乡,也方便一些……”
他停下来,回头看看我的脸色。
“说得像做善事一样,”我冷道,“你跟那些杀手不是五十步跟百步的区别?可能让你觉得不爽的,也就是自己来晚了,捞不到功劳。”
“别阴阳怪气的,小姒!我知道你心里在生我气。那我不得不把话跟你说明了。”江近海笑道,“要知道这不是讲究人权的现代。小姒,你张眼看清楚,这世上,人,有贵贱之分,命,有轻重之别。要淡漠、要出世,可以!那就必须承担这种选择带来的后果。”
他指着我:“你师父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不言语。
“只有地位最显赫、权势最盛的,才是生存权最高的人。别的什么都是假的。”他继续说,“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加优渥的生存条件,我问心无愧。你脑子里的现代观念需要改改,别把自己当作与众不同的人,既然来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
我抬头看着他。
在这个时代,我们都是外来者,都会思考和比对。
他的道理我一听就能明白,但是明白不等于听从,不等于盲从。人生不是游戏,规则不会白纸黑字写出来,更不能想当然尔。更重要的是,有些人擅长适应规则,有些人却倍感不适,试图改变规则。
“你很会说服人,海哥儿。”我说,“我愿赌服输。但是,在跟你回山庄之前,让我把师父葬了好吗?”
他颔首同意,并未发现我的缓兵之计。
——江近海,你错了。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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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山翁的尸体在夏秋季节的薄土里足足埋了两个月,已经腐败得不成样子。
江近海手下那些人也真是厉害,面不改色将尸首挖出来,冲洗干净,换上寿衣匆匆入殓完毕。按照姬山夫人的意思,我们就把师父葬在山脚下风水好的地方,然后搭上棚子,办了七天的丧礼。
我原本以为,替师父下葬时候来的客人不会太多,谁知陆陆续续地到来新客人,最后加起来居然有近百人了。消息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
来客中什么身份的都有,也有人只派了使者,连自己姓名都没留下。
奇怪的是大家都把礼钱给我,不直接交给师母姬山夫人。结果,我手上平白多出四百两银子的慰问费来。
师母大人不仅不出面,连钱也不肯收。
“老身不过是个奴婢而已,这笔银两应该是秦夫人的。”她嘀咕着,躲回周裴的马车上。
第四十八节 蹊跷,有蹊跷
居然真有书友投pk票给我……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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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正室么?我没趣地挠挠鼻子,只好把银子交给周裴,让他用来替姬山夫人养老。他说秦嬷嬷用不了这么多钱,何况她会一辈子跟着他根本就没必要准备养老金,结果银票最后落回到我手上,扎下根不走了。
好吧,那秦夫人又是谁?我把钱给她老人家顺便认个亲得了。
“没听说过姬山老人家还有位妻室。”这是周裴的证词。
江近海翻翻他的行李,从里面找出“目标人物档案”来:“喏,你说的是不是秦老(姬山翁)的第一个女人?”
他指着的那一段调查报告上面,用简体字写了关于姬山翁原配的事情。
其实在这个社会,那女人的正室地位是得不到法律保障的,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从家里与姬山翁私奔出来的女子。私奔虽然浪漫,但却意味着女方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地位,成为低贱的人,只能被男方家人当作妾或者婢女对待。
两人私奔,投靠当时还是王妃的秦家大姐以后,关于这女子的记载就戛然而止了。数年后姬山翁与他的姐姐决裂,“孑然离京”,没有再出现与他原配夫人相关的一言半字。
“可能病死或者送人了吧,你就把钱留着,几百两,数目也不小呢!”
我瞪了江近海一眼,没等教训他的话语出口,就听见场外一声唱报:“都察院副都御史徐大人遣使来悼——”
来了!我心下一喜。
徐大人是谁,恐怕各位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是姬山翁的师兄,前年才在家服完丧,应诏回京任职来着,目前继续在他的老岗位上干活。
我没通知远在京城的徐老来悼念师弟,只是请张缇在王府的食客里找了个相貌端正的家伙,假冒徐老的使者,借他的口传一个消息。
来人像模像样地深鞠一躬,闹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还礼。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老爷请公子上京一趟。”他说。
“上京?”江近海戒备地插嘴,“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会反对,于是拉过他轻声道:“人家徐大人是朝廷大员,我的师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吧?”
江近海想想:“哼,你先答应着。”
我早防着他阴一套阳一套呢,给了张缇一个眼色。
张缇适时站起,兴致勃勃地说:“正巧啊,我也要进京赶考,不如同路吧?再打点一下,拖着趵兄一道上路,那就更热闹了!”
“那倒是。”我应和。
只要有趵斩一道上京,我就不必担心江近海会使诡计弄出“途中失踪”的结果了。他敢对张缇不利,但至少不能把趵斩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争取一个去京城的机会呢?因为不甘心。
谭解元告诉我:按理,师尊亡故,做徒儿的只需尽到弟子本分。孔子的徒弟在坟周服丧三年,子贡独守六年,历朝沿袭演变下来,到如今,礼数是比丧父丧母轻得多的。律法规定(这个干嘛要写进法律里面,郁闷)行过拜师礼的徒弟守一年,且此年内只需忌喜事与滛乐、荤食,并没有不准谋仕的道理,不准参加文武举的应该是父母丧才对。
曹寰取消我的资格,要么是弄错了,要么就是故意害我。
不过我最想不通的是他怎么知道姬山翁死了?中举名单报到京城时,师父才亡去近一个月,他从什么地方得知的?十分可疑,搞不好我能调查出什么猫腻!
“不就是去趟京城呗?那么兴奋,摩拳擦掌地做什么。”江近海悻悻地哼道。
我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谁知,天不从人愿,在家潜修的趵斩干脆地拒绝了张缇的邀请。
委屈得跟什么似地,张缇气鼓鼓地告诉我:“他还说我是个没孝心的家伙,他可不能跟我一样,连年都不在家过就上京去备考!”
过年?
哎呀!在现代的时候,除夕都是泡在网上过的,到这个时代也没有好好庆祝过什么,我都忘记过年对别人是大事了。说起来去年,我是跟江近海一起过的咧,想不到今年就忙不迭地想离开他呢!
我小心翼翼地问江近海:“怎么办?等过完年再走?”
他笑笑:“不如去我的山庄度年关吧?让我给你一个家,省得你到哪里都缺乏归属感,根本培养不起对节庆的感情。”
“归属感?”
“是啊,你有没有哪一次,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人呢?”江近海高深的一问难倒了我。不,准确说不是难住了我,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我……确实没把自己当作这个时代的人。
那乱糟糟的电脑桌、嘎嘎乱叫的cpu风扇、还有半凉不热的泡面,才能真正让我有自己小窝的感觉,那就是他说的归属感吧?这里的人对我再好,我也是客。
“海哥儿,你以前真不是当老师的吗?”我无奈地缩了缩脖子,“你的分析都很容易命中靶心呢!”
“我可以视作夸奖么?”他放下手里的茶水,道,“我比你看得透彻一点,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你日后就会明白。再相信我一次好吗?跟我回去。”
我相信你?
是啊,相信你是个受人指使的杀手头子,而且你还想要我师父的命。
我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我还是快点去京城吧,徐大人久等可不好,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
——我原本可以虚与委蛇同他周旋,反正就是不去他的地盘,可是当他说到“都是为了你好”的时候,我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拒绝他,要求立刻上京。
……看不出来我还是个挺血气方刚的小孩么?我自嘲地笑笑,心里明白,这步棋实在是勉强了点。
第四十九节 “江大人是好人”
话说,今天我又老了一岁,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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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好好在家过年吧。”我对张缇道。
张缇瞟了一眼门外的江近海,神秘地凑近问:“怎么,姓江的不同意?”
要真是他不同意就好了,他现在毫无异议的态度反而让我生疑,就怕是他安排好了什么“意外”,跟我玩人间蒸发。我倒没关系,换个身份一样活,张缇跟着蒸发的话只怕小命难保呢!
我点头,告诉张缇:“是的,他答应去京城一趟,但条件是你必须自备盘缠。”
这个条件对张缇简直就是致命的!他立刻决定明年跟趵斩一道出发,并祝我旅途愉快——没良心的家伙……
于是我跟朋友们一一告别,拍拍灰,准备再次踏上不知目的地的旅程。直到我动身之前,阿青依然没有半点消息,捕头说他在我跟姬山翁上山以后就离开了昙县,从此下落不明。希望他过得平安顺利吧。
准备一些御寒的衣物吧,江近海说。
“有必要么?”
“当然,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嘛。就算徐老头子没请你去,我这边也有人要见你呢!”江近海叹气。
啥米?
他伤脑筋地挠挠:“那个……我已经很努力说服上头的,让他认为诏书不在你手上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前几天又来一道命令,让我无论如何把姬山翁的弟子送到京城去。”
说完,他瞄我一眼:“诏书不会真在你手上吧?”
“什么诏书?”我反问。
该不会就是给我的那份吧?师父也没告诉我关于别的诏书的事情呢……
江近海说:“你不知道是最好,那是个麻烦东西,拿着绝对烫手!”
是啊,所以我只收起了一小份关键部位,but……呃……弄丢了。
“那个……丹怡郡主出嫁的那天,我曾经到过你在客栈的房间,对吧?”是被绑架去的,但那不是重点,“小王爷把我接走以后,你有没有见到我掉落什么东西?”
江近海想了想,摇头,问:“是什么?”
难道遗诏不是他捡走的?
那会是谁?要是落在不识字的人手上,随便包了啥或者糊窗户用,那……那只好算了……
我看着他的神情,不似佯装茫然,便答道:“……没什么大不了,东宫留给我的玩意儿而已,掉了有些可惜,听说比较贵。”
“东宫?那种小屁孩,有什麽大不了。”江近海哼一声,把我的衣物打包起来,变成瘪瘪的小包袱,“就这些?”
“借的书都已经还了,还有就是一叠稿子……”我点着寥寥几样行李,总觉得还是忘记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
在院子外面等着的依然是那辆小马车,不过赶车的换了人,老仆人变成了去年来把江近海叫走的斗笠男。好久不见,他和他的斗笠看上去还是既阴沉又倔强嘛。
“你们也算是旧识了。小姒,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大哥姓卫。”江近海说。当年帮我离开皇宫的黑衣人中,也有这名卫大哥。
“见过太子妃娘娘……唔,秦公子……”到底怎么称呼好?卫斗笠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秦先生!”
这先生两字是尊称有学问的人了,不单指男性而已,但是用在我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小不点身上,那真有些担当不起呢。
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别这样叫我嘛,瞧,脸会红呢!”
这么一谦虚,没把自己恶心到,却让斗笠大哥不知所措了,他为难地看着江近海。
江近海只得笑笑:“出发吧,出发吧,免得夜长梦多。”
“啥梦?”我好笑地瞥他一眼。
“无论你的朋友还是我的关系,都不是好梦。”
还真坦白。
斗笠大哥十分听江近海的话,除了某些原则问题上坚决不动摇以外——比如到底要不要上京去。他是很顽强,上头说要带“秦先生”去,他就一定要办到,相比之下,江近海这个“义子”啥的反倒有些阳奉阴违。
——本来么,以我跟江近海相似的思维方式来看,我可以保证他的字典里面没有忠诚二字。
“江大人是个好人。”
请注意,这是斗笠大哥没事跟我聊天,不是谁在发好人卡。同以前一样,江近海一路上有不少应酬,常独自离开一两天,就留斗笠大哥陪我解闷。
他的名字叫卫刚,是天朝统一之前被俘的别国将士,江近海选中他的时候,他正服着一辈子也看不到头的苦役。另外那些被卫刚称为兄弟的人,大多是罪人,脸上都有刺字,无法光明正大地谋生。
“江大人是勤勉睿智的主子,兄弟们跟着他,不愁吃不愁穿。”他说。
“你们生活得也不算惬意吧?任务失败的话,惩罚貌似满可怕的。”我想起江近海恐吓他们时候说的断手断脚,这样还能让人死心塌地地跟随?
“那是说给其中某些弟兄听的,”卫刚道,“我们中间总是有一两名上面安派的眼线,不防着点不行。”
是这样吗?
我说:“跟踪并且企图暗杀东宫太子的事情,不是做戏吧?”
卫刚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他的声音:“……连这个你都知道?”
嗯,嗯,我当然知道,还是亲耳听见江近海安排的呢。
“太子微服出游,是个好机会。”卫刚低声道,不知为何,他似乎咬紧了牙才能顺畅地说出这句话。
他说,这元启皇帝暴虐嗜杀,连年大兴兵戈,宫中后妃与朝中重臣又以奢靡浮华的攀比为荣。百姓沉重的赋税和徭役分配给各个藩王操作,即使遇上灾荒,也有严酷的地法禁止逃荒,实在是苦不堪言。“五年前我回乡只见一片荒凉,即使锦衣还乡,又有谁能看见?”卫刚恨道。
第五十节 去京城吧
藩王也有他们的苦衷啊,就连周裴这个社交型的小王爷,也常常弄得两面不是人,哭笑不得。(好吧,反正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无论藩王或百姓,都没我事儿。)
卫刚又说:“弑君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操心,不过,若是能让太子之位落到别的皇子头上,也是不错的。”
“可太子年纪那么小,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难道就不能寄予一点点希望吗?”你们可以看皇帝不顺眼,也可以看国家的整个上层建筑不顺眼,但哪个皇子做太子有什么区别?反正皇子皇孙不会被杀绝的,东宫也没碍着你啥啊!
我想起玩游戏的时候对待敌人的常用语:“该不会觉得皇室的人杀一个少一个吧?”
犹豫了一下,卫刚摇头道:“娘娘,你是太子妃,又是太后的孙辈,这些话对您说是很不合适的。但是,请你仔细回想一下,秦太后最器重的也就是这个太子,在秦氏家族里挑选了出身最显赫的娘娘您嫁给他,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啦……”
太后把我嫁给东宫,结果东宫还不领情,想着要整垮她呢……
卫刚的情绪激动了:“秦太后并非元启帝生母,但元启帝对她是言听计从,听任之把持朝政胡作非为,如果不是那女人觊觎我国的——”
正在此时,江近海推门进来,见卫刚愤然指责太后,立刻开口喝道:“卫大哥!小姒跟皇室已经没关系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江大人,不让她看清楚怎么行?要不是因为她,你也不必离开太医院,我们早就成大事了!”
“闲谈到此为止。”江近海愠怒地轻敲门框,“……卫大哥,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赶路。”
卫刚闻言,虽然不情愿,却也立刻起身,行礼离去。
我吃着江近海带回来的糕点,安静了几分钟,突然出声:“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近海愣了愣:“……谁说了什么?”
“卫大叔刚才的话,你也听见的——是因为把我送出宫的关系,你才不得不舍弃掉刘御医的身份?”我把话挑明了说,免得他装糊涂。
江近海沉默片刻,轻轻笑起来:“如果答案是yes,我们的关系能改善一些吗?”
“……抱歉,除了负罪感以外,可能没别的。”我悻悻道。
“好吧,我的回答是no。”他无所谓地弹弹指头,“确实,由于太子妃失踪,宫里有段时间风声很紧,查得严。我上头的人以前干的那点破事被揭了出来,我干得比他还大,于是趁东窗事发前赶快闪人。就这么简单。”
我点点头。
这哪叫做与我无关,明明就是导火索嘛。但是,对于他的好意,我也没有反驳的立场,欠他的似乎又多了一点。
“……一团乱麻。”我悄悄嘀咕着。
江近海笑笑:“呵呵,卫大哥是个老实人,你别从他那里套话。他醒悟之后会自责的。”卫刚给他的好人卡,还真没白发。
“哪有,都是他憋太久没人可倾述,于是就竹筒倒豆子了。”我作无辜状。
没有猜错的话,江近海要找的遗诏,应该就是师父给我的那份。但是那诏书的内容不仅对太后不利,更是对皇帝和太子大大地不妙,谁拿去会有好处呢?
换个角度想,也许想要遗诏的人跟东宫一样,不了解诏书究竟写了什么,只知道内容跟太后有关?为什么这么多年诏书一直在师父手里安然无恙,到如今却突然发难,莫非对方是最近才得到消息?
无论怎样想,焦点都在位置最高的那些人身上。
就是他们中的谁,为了自己的利益,派人把我师父给杀害了。就算是替师父报仇,我也不会让遗诏再出现在世上(如果它还在),绝对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好端端的,你干嘛恶狠狠瞪着我?”江近海被我瞪得有些莫名。
“透过你,怒视你背后的黑手,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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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好冷,比南方冷得多,这才什么月份就已经银装素裹了……
不能靠自己身体里产生需要的热度,只得从眼前那团光热中索取,烤火取暖真的会形成一种依赖——依赖可不是好事。
江近海唰地一声推开门:“我说小姒,你就不能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吗?已经这样子缩了两天了!”
“不要!”我坐在火盆前面,坚决地说,“我跟火盆是一体的,休想分开!”
他哭笑不得:“……真拿你没办法。订做的冬装明天就能送来,到时候一定要出屋子活动活动,知道吗?”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因为我得赶快去找徐老,告诉他我师父的死讯,然后把我的猜测和对曹寰的疑惑丢给他老人家,看看能有什么收获。之前一直跟着周裴做事,而今离开长州,我左想右想,除了徐老还真没人可以信赖。
唉,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师父那样好的人脉呢?
话说回来,江近海不是要让我见什么人吗?看来他那边不太急的样子。如果是跟我索要遗诏,我就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有过那种东西了事。
“反正现在也给我弄丢了。”
顺便说一下,江近海胆子满大的,回到京城用的还是他自己那套院子。这几天三三两两的黑衣人跑来跟他请示啊报告啥的,比几年前还要热闹得多,不过他对人是有区别的,有些部下被他吓得心惊胆颤,有的则像卫刚一样,是江近海称兄道弟的对象。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觉他的手下其实也分亲疏,也就是说,他有亲信,也有“不信”。
“不甘寂寞的棋子啊……一直都很努力吗……”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张不认识的脸出现在那里。
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高高瘦瘦,头发和耳朵藏在柔软的兽皮披风中,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注视着我。
我回望这个陌生人,仿佛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两人一齐安静着。
片刻之后,我忍不住抱怨道:“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好吗?门开着很冷啊,大姐!”
第五十一节 三选一的抉择
片刻之后,我忍不住抱怨道:“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好吗?门开着很冷啊,大姐!”
她闻声跳进屋,用背把门给关紧:“小哥,你就是江近海从长州带来的那个才子吗?”
诶?
什么才子?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你是谁?”没有江近海的陪同能独立进到院里来的,不是仆人,就是贼了。
“不要管人家是谁,先回答我嘛!”她嘻嘻笑着,随手将披风脱下。
短发!束青色一寸宽的发带!海青道袍!
是个道姑!?
那姑娘伸手,从自己头顶上抽出一枚木簪,说:“南方来的小哥,人家有个问题向你讨教,要是答得好,这个就是你的。”
我没事要她东西干嘛?
接过簪子一看,我顿时愣住了——木簪的一头是镂空的,上面居然以精致的手工刻出了空心的小球,球里隐约能看见关着活灵活现的木雕鸟!
好强的簪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坐正了仔细打量她。
衣饰粗看跟一般女道人无二,但细致之处却有天壤之别,不提那线缝处偶尔闪亮的金丝线,也忽略她圆润光滑的指甲,单就拿她身上那股熏香的气味而言,这姑娘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张缇住那道观的时候,衣服上常常也带着香火味,却跟这味道相差十万八千里。奇怪的是,我总觉得道姑带的香味有点熟悉,好像是……
我收回探究的视线,垂目道:“仙姑有什么想问,学生尽力作答吧,倒是不一定能合您的意。”
“呵呵,你听好了。”
那姑娘一点道人的庄重也没有,笑吟吟地跪坐在席上,但膝盖离席边的距离却完美得无可挑剔。她美眸流转,开口道:“即使是尘世之外的人,偶尔也会有烦心之事。比如说吧,今晚月圆之际是吉日吉时,人家眼下有三件事情,不知道要办哪件比较好……”
——拜托,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出家人。
“学生斗胆问,是哪三件要事?”她迟迟不说,我只好顺她的意主动问了。
她伸出指头:“其一,观里长年祭祀的仙翁亲自下凡,我得主持法事啊。其二,有嗜杀嗜血的恶人请我去传道做法,让妖怪不再驱使他作恶。这其三……”
道姑掩唇轻笑:“其三是,我那青梅竹马的情郎从沙场得胜归来,悄悄约人家今晚相见——你说,这三桩,一是为道,二是为生灵,三是为己。人家选哪个才是最妥当的抉择呢?”
汗,这叫什么问题(这叫什么道人)……
我道:“学生也说不好,毕竟得看仙姑您自己的意思。”
“人家就是想听听小哥的高见呀?”她歪着头笑起来。
“那,学生就只好将仙姑的问题转换成自己有所涉及的领域,第一个选择即是为主、为君,第二个是为苍生百姓,第三么,则是谋求一己之私。”
道姑颜色不改,催问:“那么,三者择其一,你要选谁呢?”
我沉思片刻。
眼前的女子不是普通女道士,她问的问题更不是简单的迷信和私情。可她提出三选一的目的是什么呢?是希望我表明心志?不像,我与她素未谋面,即使发誓赌咒,所说的话也未必能让她相信是发自内心。
如果说答案并不重要,那么她想听什么?抛开自己的私利不谈,君主与百姓孰轻孰重,从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选取哪一方,得看问者的立场决定。
这样贸然要求给出一个答案,根本就是刁难人。
我心里大概有了底,抬首道:“学生浅薄,不瞒仙姑,若是君、民、己只能择一,宁愿保取自己!”
“啊?”
道姑错愕,这个答案似乎不在她预料之内。
我解释说:“诚然,单独拿出来看的话,我一人的荣辱生死,比之君王,比之天下百姓,是实在不足挂齿的东西。但是呢,如果是三者一齐做个小小的协调,理论上倒是有解决办法的。”
双手撑在席面上,道姑俯近火盆,不解地问:“……是什么办法?”
“很简单,让仙翁去点化恶人,你不就能快快活活地见心上人了吗?”我大笑,“换成君民而言,那既是只要君主心中有臣民,做学子的在下听从君主安排,不干损人损己之事,自然每年领薪四两,不饿不冻,皆大欢喜!”
道姑想了想,又嗔:“要是仙翁不肯怎办?”
问题突然变得尖锐了呢……
我瞥见门缝下一闪而过的影子,心里暗笑,收起笑意冷道:“那种仙人,还祭祀他做什么!”(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
道姑颔首:“……我明白了,这就是小哥的答案。”
话问完了,这人打算怎样?我盯着她的手,那根簪子晃了晃,啊,又插回她头上去了!她根本就是晃点我好玩嘛!
此时,道姑唇边滑过一份狡黠的弧度,轻声笑起来。
“不知小哥有没有兴趣……到敝观小坐片刻?”
嘎?
请我去她那里,做什么?
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