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纤手遮天第6部分阅读

      纤手遮天 作者:欲望社

    不住,猛然大喝:“兄弟们出来!”

    哇呀呀呀呀一群土匪从山石后面涌了出来,堆在马车前。

    东宫这下也知道不妙了,回头看我一眼。

    我瞪回去:看我干嘛?就这几两银子,你还穷闹腾,现在能不脱险我心里也没底啊!

    谁知东宫却没那跟我商量的意思,他开口道:“抓牢了!”

    抓牢?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攥起缰绳,死命给了马儿一鞭,将马车转向路旁的树林!古代的马车那是什么底盘?急转弯之下,车左轮立刻抬起60度,单靠右轮行驶!

    我骨碌从左滚到右边壁上贴住。

    抖啊抖啊!

    马儿飞奔,林地不平,车板狂颤,全世界都在摇晃!

    嘣!

    一把飞斧追了过来,劈在车壁上,离我就不到十公分。

    土匪怒吼着拔腿就追,但声音越来越远……

    ※※※※※

    摆脱追杀的人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迷路了?”

    东宫认真地点头:“迷路了。”

    确切地说,是在一片看不到头的大森林里,就两个小孩,一辆马车,一包干粮的情况下,迷路了!不瞒各位,我其实是很想打他出气的,但是考虑到好歹是他驾车从一伙强盗那里逃掉的,于是勉强忍下抬手的冲动。

    我要冷静,像个大姐姐、哦不,大哥哥那样值得信赖:“还能想起从哪边来的么?”

    他摇摇头。

    我望望天色,现在还不找间民家投宿的话,估计就只剩下露营一个选项了吧。跳下车,我查看车辙的方向,牵着缰绳想要把马往那边拉。

    谁知这马根本不听我的。

    东宫从我手里接过缰绳,踮脚拍拍马儿,对我说:“我们不回那边。”

    啥米?

    “我们不回去,以免再与歹人撞上。”他坚决地说着,吃力地拖了马就要走。

    马也不听他的。

    我们一齐研究起这个问题来,最终发现,在马车停下来的这十来分钟里,车轮已经陷进烂泥里去了……

    我试了试,推不动。

    发动东宫那小子一起推,车自巍然不动。

    回忆起电视里面的解决方法,找枯枝垫在车轮下面,然后又是拉又是推……依然不动。

    “唉,走吧。”解下马匹,我沿着车辙印子往回走。

    东宫使小孩脾气,站在原地:“不去那边!”

    为什么?

    “要是那伙歹人还守在林地外面怎么办?”原来他在担忧这个,“……以我的身份,怎么可以对贱民示弱!”

    我悻悻——好,你不示弱,不示弱为什么现在又不敢原路返回了?真是死要面子嘴硬。

    “先找着路出去才行啊。而且对方那么多人,我们警醒一点是不会躲避不开的。就这样好吗?”好言好语地跟他解释了半天,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头。

    “骑马吧,”他说着,熟练地踏着石头爬上了马背。

    我摇头。我不会。

    “上来吧,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伸出手。

    算了,你自己不也是个半大小子么?怎么看都不可靠,我还是不要试了。“你坐上面,我牵马。”

    ——哎,我表现得真是成熟稳重啊,不知道他看着我的背影,眼里有没有冒崇拜的泡泡?

    正当我自我陶醉的时候,东宫在背后阴恻恻地来了一句。

    “草里有蛇。”

    唰,我立刻严肃要求一起骑马前进!什么大哥哥形象,让崇拜的泡泡随风而去吧,命比较重要!

    东宫得意地笑。

    第二十三节 露宿深山中……

    事情到这里,虽然惊险了点,还算平安。可是很快,天就黑了下来,看不到车辙。

    我们面面相觑。

    “……火折子有吗?”我问他。

    “那是什么?”他用纯洁的眼光回望我。

    “没啥。”

    我头痛了。不就是东宫想要去昙县,而我也打算趁机去探望谭解元和阿青吗?怎么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居然沦落到困在大山林里!千万不要告诉我,这里晚上还会钻出老虎之类的猛兽来!

    “秦斯,你在怕什么?”

    东宫笨手笨脚地栓好马,缺乏危机意识地摊开包袱皮,准备吃晚餐。天色越来越昏暗,再不抓紧时间吃东西,就得摸黑往嘴里塞了。

    “没什么。”哪里能告诉他我是害怕有野兽呢?吓坏小朋友就不好了。

    我看着他他很有皇子架势地把食物一一摆放在包袱皮上。说是干粮,那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磨成粉末的作物,想也知道,我没有心情去吃那种面粉一样的东西,东宫更是不知其为何物了。他准备吃的是我专门挑选的、没有汤水的面食。

    馒头打主力。

    所以他就硬生生地摆了一圈馒头——晕死,又不是御膳厨房的人摆桌子,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家一样,每顿饭吃好多好多道菜的!

    而这个顶级富豪家的小孩咬了一口馒头,放下,跟我要菜,还十分宽大地说“鸡舌、鸭掌或者别的什么,能吃就行,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好个不挑剔,要挑剔起来还得了……

    见我悻悻地望着他不吭声,他愣了愣,说:“怎么,你没带那些出来?”

    带上就奇怪了,干脆叫我带个酒楼吧。

    他低下头,很善解人意地说:“没什么,常吃的菜肴想到就有些犯腻。”说着,小小地咬了一口馒头,皱眉嚼了半晌,就没看到他咽下去。

    有些同情地摇摇头,我也捡起一个馒头,撕着吃。

    早知道就回府去找厨房的人要点咸菜……唉,不知道周裴有没有发现我没回去?如果他不跑去小院找我的话,搞不好等我灰头土脸地回去了,他还以为我睡了几天懒觉呢!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东宫不经意的一句话,又让我的神经紧绷起来。

    仔细听,确实有一种悉悉索索的声响,不是在身后,不是在前方,就凭耳朵来判断,应该是……

    我抬起头,心里做好准备,即使看到斑斓巨蟒从树上探下头来的画面也……还是要尖叫一下比较好。

    结果呢,黑洞洞地什么也看不见。

    毛骨悚然地僵硬了几秒,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迎头落下,正掉到我的脸上。

    捧到手心一摸,软的,热的,毛茸茸的!

    “哇啊!”我尖叫一声就把它给丢开了。

    啾啾,几声微弱的鸟鸣从我丢去的地方响起……

    啊?是掉下来的小鸟?我急忙摸索着把它找回来,吹了吹以示歉意,小毛球一样的雏鸟,手感真可爱呢。

    “秦斯,你又在干嘛?”东宫在黑暗中不安地问着。

    “没事,睡吧!”我忘记了心里的骇怕,喜滋滋地捧着小鸟,感受它的蠕动。

    ※※※※※

    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发觉坐着睡一宿全身都会酸痛得不行这个事实。

    然后另一个事实正在我的腿上,眨巴着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看着我。

    这是一只墨水瓶大小的雏鸟,长着灰白色的短绒毛,红嫩嫩的脚爪又小又短,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它啾啾地叫了两声,摇摇晃晃想要站立起来,却扑通从我腿上跌了下去。

    我急忙把它给捧起来。

    这么小的鸟,我的手根本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就伤到了它。

    东宫没多久也醒了,皱着鼻子:“这是什么地方?”想了一会,终于从睡迷糊的状态中清醒,恍然:“哦……”

    他转过头,看到我和我手里的小生物:“……好丑的鸟。”

    小鸟听不懂人话,但是似乎也不满地蠕动了一下,发出哔啾的抗议声。

    我仰头看看头顶上茂密的树冠,问他:“会爬树吗?”

    想也知道,不会。

    我也不会。捧着这只雏鸟,怎么办?

    东宫潇洒地一挥手:“带走就是了,又不重。反正我家里养的珍禽多,吃得又好,跟着我走是它的福气!”说罢,十分有优越感地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

    得意吧,得意吧,反正是你老爸的钱,拿去做善事还是为天下人着想呢!

    我在心底笑笑,捧着雏鸟轻轻逗弄。

    ——不知道它都吃什么呢?

    刚得意洋洋地无方向乱走了几步,东宫就惊慌失色地逃了回来,哗啦躲我背后。

    “怎么?”

    “……那、那边有、有东西……”那声音还带抖的。

    什么东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没发现动静,纳闷地再看看他的脸色,不像是假的,就顺手拎了条枯枝,站起身打算看个究竟。

    唰地一阵乱响,草丛里钻出一对獠牙来!

    野猪!

    比我俩都要高的大野猪,哧吭哧吭地朝我们走来,在离大约一丈的地方,站住不动。

    我懵了,大清早的在深山遇到野猪该怎么办?

    等等,我以前有看过这方面的资料——说野猪一般不主动攻击人,除非它落单了,没有安全感。再前后一望,这就是只落单的大野猪!

    东宫你干嘛怕成这样?面对拿刀的强盗都敢上,怎么被野猪欺负反倒不怕丢脸了……

    啊,冷静,冷静,再好好回忆一下对付野猪的办法。

    “秦、秦斯,数三下,我们一起跑怎么样?”东宫悄悄地跟我商量。

    “不不!别动!”我拉住他的手臂。

    ——我想起来了,这种落单的野猪特别有危机感,容易攻击人,只要你动弹几下,它就会以为你要伤害它,从而先下手为强地不拱翻你不罢休!

    天啊,被那对牙戳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大野猪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就不要想着逃跑了,因为野猪奔跑的能力不差,而且能够持续跑上十来公里不带歇息的。东宫能跑多快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肯定跑不快,而且不到一公里就会倒地……

    第二十四节 野猪先生拜拜

    现在大野猪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就不要想着逃跑了,因为野猪奔跑的能力不差,而且能够持续跑上十来公里不带歇息的。东宫能跑多快我不知道,但是我自己肯定跑不快,而且不到一公里就会倒地……

    现在能做的是,不要乱动!

    “别蹲下,千万别蹲下,不然它会以为你要动手。”我悄声告诉东宫。

    野猪盯着我们,我们盯着它。

    两边谁也不动。

    你说这么大只猪,干嘛生得那么敏感纤细呢?两个人类小孩有什么好看的……

    “慢慢地……慢慢地后退……”我俩提心吊胆地以超慢速度退后,生怕猪先生一个不小心被吓到,冲过来拱人。

    此时,我怀里的雏鸟突然啾啾啾啾尖叫起来!

    头顶上一阵哗哗乱响。

    野猪一惊,我们更是一惊!

    然后野猪先生——转身就跑!瞬间就逃得无踪无影!

    呃……

    这啥状况?

    一只蓝绿相间的成鸟扑楞着翅膀,从树上落下来。

    “哦,你是这只小鸟的母亲吗?”东宫抹一把虚汗。

    成鸟不敢靠近我们。它怕我们,我们怕野猪先生,野猪先生怕它,真绕……我可没有跟鸟类对话的兴趣,动作轻缓地把小鸟放到地上,转身拉了东宫就走。

    东宫抗议着,说他还没有跟雌鸟道谢——如果它能听懂的话,随便你啦!真是的。不过你就那么肯定它是鸟妈妈不是鸟爸爸?

    “当然了,我父亲说,不管是什么动物,都是男方负责保护领地,女方才管家里的闲事!”

    我意有所指地问:“儿子不见了是小事吗?”

    “反正雏鸟也多啊,你没听到鸟巢里面还有好几个声音吗?”他的神经比较大条,随口就这样答道。说完,好像想到讨厌的人,也没心情“道谢”什么了,皱着眉毛去解马匹的缰绳,费力地爬上马。

    唉,我真是坏人,好死不死跟他提伤心事干嘛。

    现在宫里真心替他着急的人,应该还是有那么几个的吧?

    “我说,三公子,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除了曹大人,没有别人知道吗?”我问。

    他背对着我点头。

    “那你母亲大人不是会很担心?”我挑起眉毛,心里想着:这孩子真不省心啊,我小时候跟妈妈一起出门走丢了的时候,妈妈都急得直掉泪呢!

    其实母亲能给的建议通常是最安全的,比如东宫的贸然出游,一定会被阻止,除非……

    “我母亲早就死了。”他说,“现在的主母,不是我亲生的娘。”

    我用唇型做出一个○来。

    他有些愤怒地转过头来,道:“她是在父亲选定我为继承者的时候,被按照祖制赐死的!我甚至不记得她的长相!我以后一定要废除这个陋习!”

    我一愣。

    赐死太子的生母吗?

    似乎有听说过这种作法。

    生育皇子的妃子,在儿子立嫡之后就要被迫自尽,以免出现太后干政的丑事。可是,后宫女人的权利来源有三条途径,这条制度略微断绝了母凭子贵的思路,却断不掉嫔妃以娘家权势称霸或者恃皇帝之宠而涉足后宫之外的领域。

    赐死太子生母的行为,其实是将养育新皇帝的权利集中起来,便宜了另一个女人,太后或者皇后。

    太子讨厌老太后,并且连同秦氏一族也一起憎恨,原因可见一斑。

    哎呀,这些事情与我无关的,我才不想听他抱怨。

    “不要那么生气嘛,既成事实,发怒也没用。只要能让它将来不再发生,就足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了。”我置身事外地随口宽慰了两句。

    电视上那些信息还不够吗?你们皇家凶险,我要离得远远的……

    ※※※※※

    抵达昙县,找个住的地方,我去衙门几次,都没见到阿青,问人,也说不知道他的行踪。跟东宫没事出去转悠转悠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专程找什么人。

    “三公子,是不是我碍着你了?”我终于忍不住问,“那个,人家也是时候该回州府……”

    “不准!”

    东宫条件反射地一口回绝。我俩都愣了愣。

    他缓和声音,不太自在地解释说:“我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吧。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总不会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你不是满胆儿大的么?

    “可是三公子,我还是个附学生耶,月中要回府学报到的。”而且很快就要岁试了,这个关系到我能不能参加乡试,是大事件!你丢下东宫不住,也不会被炒鱿鱼,我可是要被退学的好吧?

    “就到月初五好吗?那天我要见一个人,他每逢初五就会来这里。”他跟我商量。

    “你不是住在京城的吗?连边远小县城的消息都这么灵通?”

    东宫瞪我一眼:“我也有眼线的好不好”

    “你有人帮忙,又为什么要亲自从京城来这里?派人把那个人请去不好?”其实我更想用“抓”字。

    “有可以差使的人,不等于就是有可以信任的人!”他不知为何红了脸。

    我怔忡,不由得想要逗逗他:“……那你跟我说了很多秘密的事情呢?”

    “有吗?”

    他居然反问咧!

    “……没有没有。”我摇头,偷笑。

    想想不对劲,东宫转过身满脸不爽地睨我:“秦斯,你越来越放肆了!”

    我不怕你,真的不怕,只要你摆不起太子的谱来,就比周裴好应付得多。“哟,你说话的语气有点像皇亲国戚啊?”我威胁。

    “……是多心吧!”

    他急忙咳嗽,不敢再说什么。

    ————————————

    请收藏支持喔~

    第二十五节 刑不上大夫

    初五大清早天还没亮,东宫就起床梳洗完毕,顺便过来把我也敲醒,硬着嗓子:“喂,去县学!”

    “县学?”我还没睡醒,咕哝道,“不要,我还没置办好礼物!”还没准备好去看望谭解元呢。

    “什么礼物?”东宫好奇地问。

    “没……”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三公子去县学做什么?”

    听辩。

    外郡的书院派学子来,与本州县学的佼佼者一同辩学。说是辩学,其实也就是辩论了。这些学者总喜欢辩来辩去,到现代不也是一样么,吵架有助身心健康嘛!台上吵得面红耳赤口吐白沫,电视前看得满嘴零食津津有味。

    我领太子熟门熟路地到县学院门口。

    太子拉着我,钻进去,坐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大家辩论。

    学堂里人太多了,不少生徒居然是自备草席来听的,简直就像大学里自带小板凳听演讲一样。

    四处望望,我倒是没看见几个熟面孔,只有谭解元在场,安静听着,不发言。

    来自书院的人大多二十至三十岁的样子,也有留了一撮山羊胡子的,那就至少三十以上了。县学这边应对的书生,年纪也不小,里面有一人我见过几次,是县里员外的公子,谭解元的得意门生。

    为什么谭解元不自己上去讲,唉,他侃大山的技术比这些小辈高明多了。

    我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呵欠,瞄着东宫的脸。他似乎也无心听辩学,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在场中扫来扫去,似乎正寻人。

    ——唉,你说你们站起来辩得昏天黑地的有啥意思,这边你们未来的主子根本就没在意嘛。

    要说,这学子要啃的书很多,挑的论题也五花八门,刚刚才有人解释过一遍前朝废弃的土地制度,这边就又有人拿着稿纸(他真专业)开始大谈特谈“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那是引经据典,分析啊,挖掘啊,延展啊,哇啦哇啦啊……

    然后自然而然就会有唱反调的跳起来,驳他的观点,从论据驳到论点,从论证驳到人身攻击。

    顺便说一下,这些文人习惯人身攻击,最好在发言前了解对方的丑事,这个时候拿出来一起鄙视。什么对事不对人,他们是不管的,只有踩翻敌人才是王道。

    要说这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最早出自《礼记》,对这句话的解释也挺多,但并不是象字面上那样,说庶人没有资格受到礼遇,大夫拥有特权不受刑。原句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庶人因为“素质”的原因,不懂礼节,所以对礼节有所怠慢也不必深究;而大夫由于身份高贵,因此不能用侮辱性的刑罚来对待。

    当然,辩学所谈的,就不单是这句话内容的问题了。

    站起来演说的那位读书人,边踱边侃侃而言,从自古各等级所应有的不同礼节谈起,到前朝各国士大夫的特殊待遇,再到而今的刑法败坏——居然有专门限制贵族的量刑,并且,在惩罚上虽然能够以家产抵债,却远远超过百姓以银钱赎罪的价格,其实质就是大夫之刑重于庶人!“荒谬!十分荒谬!”

    听听,这不跟姬山翁他们喝醉了一样,眉飞色舞地谈政治啊!

    自然,有他这样一说,另一方站起来人,驳这量刑的问题。虽然不敢说古人的不是,但拿前朝各国一一覆灭来作为“刑不上大夫”不得民心的举证,还是勉强说得圆的。

    ——可是民心算啥呢,那是要靠我们的笔墨来作为导向滴!

    读书人啪啪地一堆话压过去,差不多是说,严格的等级观念更能巩固统治,然后他又扯到周朝以礼治国的例子上,得,没人敢喷这个朝代啊。完胜。

    连辩过了几名同僚,说得兴起,这书生索性卷起讲稿,指天戳地,义愤慷慨地称述起当朝法令的残酷,居然连刺字等侮辱性的刑罚也要用到当官的人身上!

    瞧他激动得……仿佛明天他就能当大官似地。

    我正闲得没事,突然身边的人哗一声站了起来!

    东宫平伸左手,插言道:“且慢,虽说礼为有知制、刑为无知设,但如今这世道,乡野中知书达理者,如阁下,不在少数,而凭借蛮横打仗建立军功者不少,依靠女子裙带爬上高位者更是济济。你所述贵族,哪怕是当朝中人,真正懂礼并以此为训的,又有几个?”

    初听这话,堂里一片感慨,而后那书生一回味,觉得不对,叫起来:“以阁下之见,莫非朝中尽是无礼粗鄙之人,所以犯不着以礼相待?”

    哟,这个帽子扣得大,把满朝文武都骂到了。

    太子估计是没受过这种咄咄逼人的反问,他火气一上,就反驳道:“如果朝官懂礼,欺上瞒下的又是谁,长州劳工暴动,州府街道上尽是因建筑道路而受冻受饿的人!朝廷拨的银两,去了哪里?什么人应该担起侵吞工饷的罪过?在饿死的百姓眼中,罪人不仅应当重刑,更当千刀万剐。”

    说到现实的问题上,书生也不会忌口,跳起来道:“古书说过,即使是知礼的人,也会犯错,但是我们要维护高位者的尊严,即使论罪当斩,也应是赐死,不可当众处斩,更不可弃市或损伤遗体!”

    太子怒了:“所谓古代传下来的礼法,难道不是约束所有人的吗?难道你认为熟知刑律而故犯的官员,应当比布衣百姓受到更轻的处罚,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做之前就知道是错的?”

    知法犯法才是重罪的原因!

    可书生笑了笑,理所当然地道:“乌纱帽自然可以抵罪,否则寒窗苦读又是为了什么呢?阁下为什么总是站在无知庶人的立场上申辩?简直可笑!”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跟着哧哧笑起来。

    东宫仿佛被那句“站在庶人的立场上”刺激到了,他打生下来起,就没听过这种话吧。

    “大夫与庶人有什么区别,识字不识字,懂礼不懂礼,不都是一颗首级双手双脚!”他气愤地一甩袖子。

    不行,他再这样气急败坏地说下去的话,就根本不是那位书生的对手了。

    唉,我本不打算参言,但看现在这形势,不说点什么恐怕太子以后会迁怒于我呢。

    ————————————————

    请赐收藏,如果有余票,也请顺手给一点,谢谢!

    第二十六节 与师父唱对台戏?

    唉,我本不打算参言,但看现在这形势,不说点什么恐怕太子以后会迁怒于我呢。

    站起来,我冲书生行了个礼,道:“这位兄台,请问,可曾听过‘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是不是很耳熟?

    对了,就是我们都背诵过的那一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孟子·告子》。

    见对方点头,我接着又说:“天子之位乃是天定,人臣之位,则是由天子决定。自古以来,无论天子、诸侯王者,启用庶人成为贵族的,不在少数,贬王孙贵族成为布衣或者奴隶的,更是众多。君不见改朝易代时,帝王将相转眼成为阶下囚?”

    谭解元保持着抱手的姿势,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书生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顺着我的话头接了一句:“那又怎样,前朝贵族自然不适用本朝法令……”如果我是他,早就拍案而起,大吼“抗议!对方辩友在转移话题”了。

    “这当然有联系,”我笑笑,“世间万物并非静止不变,昨天的垂髫小儿,今天是风流少年,转瞬则年近迟暮。多少英雄来自草莽山林,多少贤臣出于布衣之家,凡有才者皆举之,也是本朝视人录用的准绳之一。如此一来——”

    我指向东宫,道:“——这位公子所说,士大夫与庶人没有本质区别,确有道理啊!”

    那书生懵了。估计他还没从我这三段论中间听出点啥来,怎么就见作出结论了?“……什么?”

    东宫瞥我一眼。

    以他的反应,不可能没想到:现在的侧重点已经由“贵族无法无天,就该有刑律限制,谈礼是行不通的”,转成了“贵族来自百姓,是百姓的一份子,所以刑律应当同样”。他的论点再被我重新阐述几次的话,简直会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明显,我的阐述比较能够混淆视听嘛……

    偷偷冲他眨眼,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然,虽然同样是要处以刑罚,本朝也给了乌纱帽一些好处不是吗?收受贿超过一千两者,处斩,但四品以上官员可享受多一领白布垫在首级之下的待遇——这不是很给面子么?”多亏江近海让我熟读刑律,这些东西我好歹还是知道的。

    “可是庶民贿赂的机会,比官员收贿的机会小得多呢!其实还是官员受刑的多啊?”有人问。

    我摇摇指头:“怎样避免贿赂就是技术问题了,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

    众人会意,哄堂大笑。

    我正准备坐下,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且慢,你所说的古臣,确实来自庶民,但,这并不意味着上流人士都无礼可循!即使是被举至高位的庶人,也皆是因他有礼有德,才能够万古流芳。否则,不过弄臣而已!”

    ——直捣我故意模糊的薄弱之处!

    这个声音……

    我捂住嘴,看着另一个角落里站起来的人。

    一身蓑衣,摘下斗笠,露出沧桑睿智的双眼——我的老师姬山翁!

    老师就在面前,难道我还敢当众跟他争辩吗?别人不认识我,谭解元可知道我就是姬山翁的弟子啊!

    自己的门生居然跟自己意见相左,这多丢姬山翁的脸!

    我脸一红,行了个礼,盘腿坐下。

    谁知姬山翁大喝:“站起来,你还没有辩学完毕,想半途而废吗?”

    这……我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他眼里的鼓励和赞许,我都看见了。一股斗志从脊背爬上来,我重新站起,说了声晚辈得罪,继续刚才的发言。

    “诚然,所举的臣子有贤有失,所贬的庶民也有冤枉之人,但那并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东西。我们必须确认的仅有一处,那就是——自上而下的各层次人等,都是发展变动的,并非一成不变。”我解释道。

    以前我们就历史人物做分析的时候,姬山老师常常被我的先进用词难倒,现在也只有他能够把我这样现代化的理论听得明白了。

    他一捋胡子,便又从我的辩解中找到了破绽:“礼者上,鄙者下!所谓变动,只是寻求天道上的平衡罢了,并非全盘皆弃。历朝各国也并没有摒弃传统,古礼尚存,今日的官民同刑,实在是世风日下之相!”

    啊,真难缠!

    我又不能对着古人说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们根本就认为不应该平等!

    人就是分三教九流的,人就是生来有富贵贫贱之别的,硬要放在同一条线上来规范言行,简直不可理喻!

    诶?等等,我有词儿了。

    “先生,”我行了个礼,对姬山翁道,“官民同刑,其实质并非将官与民这两个层级的人以同样的刑罚约束,而是将官中的劣者、与民中的劣者,以同等刑罚加以约束啊!”

    谭解元眉间一动,仿佛觉得有些趣味地捻着自己的胡子。见那个最初挑起话题的书生还想插嘴,他索性拿戒尺拍了拍对方,叫人家老实呆着。

    ——开玩笑,姬山老糊涂跟弟子内战耶,当然不能错过。(模仿谭解元的语调中。)

    而姬山翁微微一笑,做出“请讲”的手势,让我继续阐述下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诚然如先生所述,‘礼者上,鄙者下’,庶人中有礼者举为上,士大夫中粗鄙者贬为下,此为平衡之道。而负责这一上一下的,可不仅是民众与监察院的眼睛,更不能单凭天子慧眼啊,有法有度,白纸黑字才能有凭有据,此为官民同法的初衷。想来,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吧?”

    嗯,必须给老师台阶,否则他认真辩起来那就是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了……

    第二十七节 找的就是你

    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眼神告诉姬山翁:师尊大人放过我吧,人家没有打算在这里出风头的,都是因为东宫逞能去跟人辩的关系啊!

    姬山翁仿佛接收到了我的信号,点了点头:“后生可畏,此言极是。看来你我已是达成一致,不必再论——本朝的律法,那本来也不是我们在这里吵吵嘴皮子就能修改的嘛!”

    言罢,众听者也都笑了起来。

    我抹一把虚汗,冲那个无辜的书生行礼“承让”,坐下。

    “哼,风头都让你出了,今天晚上要吃好的喔。”东宫不满地拿手肘撞了撞我。

    我根本就不想出这个风头好不好……

    姬山翁裹在蓑衣里,慢吞吞地作势解着系带,我知道他打心眼里没打算脱下来。但这个衣服跟他不配,真的……如果在他出来给别人看之前,我有那个闲心跟他提一次意见就好了。

    我继续瞄着老师的动作,直到他冲我招招手。

    “三公子你先听着,我出去一下。”我拍拍衣褶站起,想了想不放心,又给了东宫几个铜板,“这些钱你拿着,以防万一。”

    “哦。”

    出了大堂的门,我这才觉得纳闷:怎么又把东宫当小弟弟看待……可能照顾人真的会成为习惯哦!

    “娃娃来这边。”姬山翁在叫我了。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白胡子老头,穿得跟个员外老爷似地,眉目间比姬山翁更加沉稳,唇角由于长期的习惯而深深地往下垂着,一看就是不好应付的硬角色。

    姬山翁扶着我的肩,对老人说:“这个娃娃,就是在下跟徐老说过的秦斯了。”

    徐老是谁?我心里纳闷,急忙行礼。

    “莫说姬山常提,就凭他敢与自己的尊师辩学,老夫也是激赏不已的!”徐老颔首。

    “娃娃没大没小,徐老见笑了。”

    姬山翁大咧咧地谦虚着,任谁一听也知道,他得意着呢!

    老人拱手:“不……这样的新秀实在太少,此刻,老夫是真心实意地,向姬山祝贺。”

    “徐老你……”

    这两位老人家打什么哑谜呢?

    “老夫也是时候回朝任职了,案上供着天子的诏书,已有三年了呢……”姓徐的老大爷还真的朝天一作揖,满脸严肃。

    啥米……诏书都当神仙供着……

    姬山翁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那么,依徐老之见,这娃娃前途如何?”又把我给推到身前去,急于献宝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理解本宝的心情啊!

    徐老眯起眼睛想了想,指点着我的足背说:“可为言官。”

    也就是品级较低的、时常编排大官们不是的那种小官了,特点就是要能骂,敢骂,别人不敢说的话全都说给皇帝听,这职位同时也相当得罪人。

    姬山翁摇摇头,道:“说实话,不止。”

    “那么我们就再看看吧!”老人家瞄着我。“唉,这孩子怎么脸红成这样了?”

    “咱们说得娃娃不好意思了吧!哇哈哈哈!”

    我低下头,在脑袋里面飞速搜索关于徐姓官员的信息。姬山翁并不向我灌输这一类朝官的咨询,实际上,我对前朝的各国官员座次都比当今的清楚。

    在本朝官员方面,我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江近海的笔记。

    他的笔记整理了天麟建国十几年以来的重要官员升迁贬谪线路,可惜我并没有很仔细地看。

    奇怪,现在想起来,不管他是要干什么,整理这样详尽的职官表,动机都是很可疑的。在他家出没的黑衣人也是,怎样看都古怪。他究竟牵涉在一个什么组织里面呢……

    唉,不想这么多了。

    我瞥向大开的学堂门内,只见东宫正在恭敬地(好难得看到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向谭解元请教问题,而谭解元指向我们这边。

    东宫望过来,似乎又听见谭解元说了些什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他快步从人群中走向我们,对姬山翁行礼,道:“请问这位可是姬山先生?”不是吧?他要找的人,原来就是我老师?

    “老夫正是。”老师有些得意地直了直他的胡子。

    “在下殷致。”东宫道。

    姬山翁怔了怔,回首看看县学的门口,道:“怎么,就殷三少爷一人前来?”

    “是,只为问先生一件事。”东宫回答。

    咦?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难道老师也知道太子会来见自己?一听到殷致这个名字,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三皇子。

    乖乖……我的姬山老师啊,你到底有个什么来头,可不可以一次性告诉你可怜的小徒弟?该不会再过几天,天上下来神仙说你其实是什么洞的什么大仙在人间修行啥的……

    徐老望着东宫琢磨半天,脸上满是疑惑。想了好久,终于意识到东宫的身份,连忙扑地要拜。

    东宫急忙扶住他。

    徐老一脸惶恐,高声道:“臣徐东柏,见过——唔!”

    东宫啪地一伸手,捂住徐老的嘴巴。

    他对姬山翁轻声道:“请先生带路去僻静之处,在这里谈话不太方便。”

    “啊,请到寒舍详谈!”徐老挣扎着又吼。

    “住口!”东宫瞪他。

    我这才回过神,跟着扶起徐大臣,轻声道:“乡间并非戒备森严之地,请徐老保守秘密,莫要声张啊!”

    一抬头就看见东宫复杂的眼神。

    “你居然是姬山先生的弟子?”他低声道。

    “怎么,不行吗?”

    我怎么觉得他的语调里面颇有些埋怨……和失望?

    “那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谁?”

    这口气真酸!我也有些不快了:“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也不是因为姬山翁的关系好不好!我是你老婆,你自己没认出来还敢唧唧歪歪!

    听见我否认,他的脸色反倒好了些。

    第二十八节 所谓规矩

    一行人去了徐老家里,姬山翁与东宫密谈。我兴致勃勃溜进去听,结果只见老师很专业地一阵左翻右找,把藏在案桌后的我拎住,丢了出来。

    ……真是不给面子。看来有一个比较了解你的人在场,不见得是好事。

    徐老家里的仆佣给我送来了好吃的栗子羹,我就老老实实地蹲在水池边等那两人谈完,太阳摇摇晃晃地从中间儿滚向西边,然后啪叽一声掉了下去。

    天色一片火热的时候,徐老来了。

    他穿着以黑色为主的衣服,手里转两个核桃,核桃已被磨得是光滑油亮了。

    “你叫秦斯,是吧?”老人家抿着嘴唇,问。

    我行礼,答应着。

    他又问:“跟着姬山几年了?”

    “不足三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