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第43部分阅读
嫌妻 作者:nprouwen
低眉顺目的样子,哪里还像那个给自己小鞋穿的老太太。 原来这样的女人在外面哪怕如虎一般,到了给她一切权势的男人面前,也是温婉如棉。南洛璎不由轻叹了一声,这便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之处,想到这里,南洛璎瞧了一眼自己身侧的裴彬玢,不由生了几分感叹,遇上这样一个良人,自己是幸或不幸,又如何得知,片刻间,思绪转动,瞧着裴彬玢终是淡淡一笑,还是幸运的吧……只是在南洛璎出神的这片刻功夫,裴彬玢已说道:“还不给外公外婆请安。”
南洛璎赶紧敛了敛心神盈盈拜下,轻声道了一句安好。
叶老太爷眉眼不动的“哦”了一声,算是应过,却不让南洛璎起身,也不与她说话,反是瞟了一眼一侧的二夫人淡淡的说道:“这粥淡了一些啊,昨天夜里,你没用上心管事吧,只怕是让人熬出来的呢。”
二夫人没有接话,只是平顺的笑了笑,裴彬玢却是有些站不住了,想说话,嘴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瞧着二夫人与叶老太爷。
这时候叶老太爷才回过头来,瞧着南洛璎笑了笑说道:“成了,家里不要这么多虚礼,你们两口子坐下吧。”
裴彬玢这才拉起了南洛璎,与她一起在末座陪着,叶老太爷也不多问些什么,只是在那里慢慢的喝着粥。反是二夫人瞧着南洛璎好半天,突然说道:“彬玢媳妇儿头上的钗子怎么掉了一只。”
南洛璎顺着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摸了摸,这才醒悟起那对如意双凌碧玉兰花细点钗原是一左一右,一边一只才是,早上出来的急了,居然只带了一个,不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得解释,这是笑了笑,好在二夫人也只是随意问问,便也虚应的过了。
几个人便这般没滋没味的坐了一会子,一直到叶老太爷用过饭,裴彬玢这才寻了一个理由,逃也似的拉着南洛璎退了出来,一出院子,他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走远了几步,他方与南洛璎耳语般的说道为:“自小,我便怕看见外公。”
南洛璎虽也感受到这位老太爷,见一次便觉得累一次,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
“外公,心思太重了,好像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一般,唉。”裴彬玢说着话,又叹了一声气,好一会子才说道:“只怕昨天夜里的事,瞒不了多少有心人。”
南洛璎心里“咯”的响了一声,不论如何,昨天夜里都是裴彬玢掩着那两人出的城,要是真让人知道了,谁知道广陵王爷会要如何,要是弃车保帅,裴彬玢只怕难逃一个私放钦犯的罪名,想到这里,南洛璎不由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自我暗卫般的说道:“只怕是你多心了吧。外公又未曾说什么。”
裴彬玢看了看南洛璎,唇颤抖了几下,一副忍言不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多少什么,只是笑着宽慰她道:“应是如此吧。”两人相视一笑,只是那笑意却有几分苦涩的味儿,却又谁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于是便这般一路无话的向他们入住的院子走去。
只是还未曾走近已看见叶老爷与叶夫人两人一脸匆忙的向同一方向赶过去,裴彬玢不由出声叫道:“舅舅,舅妈,你们这是?”
叶老爷停步瞧着裴彬玢不语,反是叶夫人说道:“你们俩去哪里了,你们屋里出大事了,赶紧和我们一起去瞧瞧。”说罢瞧见裴彬玢不解的样子,这才敛住声音说道:“出人命了。”
只这一句话,立时提住了南洛璎与裴彬玢的心神……
锦瑟篇 185 细娘之死
一行人几步并作一步的匆忙赶回了南洛璎与裴彬玢入住之处,老远便看见那院门外候着的张管家,他一脸慌色的迎了过来,瞧见叶老爷与叶夫人先行了一个礼,又向南洛璎与裴彬玢行礼,叶老爷却是耐不得这些,已是一把扯过他来问道:“真的……真的不行了吗?”
南洛璎隐隐觉得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里只是想着,凭天出了这般的事儿,不安也是正常的。却在这会子功夫里听到那张管家有些因为紧张而微颤的说道:“老爷,真的,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透了,那血流了一地,吓得我的腿肚子到现在还在打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唉。”
叶老爷居然当场便是一个踉跄,脚下一阵虚浮之态,还是让张管家与身侧的裴彬玢扶住,裴彬玢温言劝道:“舅舅,也不值当是什么大事,虽说叶家这会子正是紧要关头,但这般的事儿,总还是可以查的清明的。”叶老爷却如好像一股子生气都让人抽走了一般,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神木然的瞧着前方,好半天才颤抖的说道:“让我去看她最后一眼……”
南洛璎瞧见叶老爷这般神色,突然心里一动,好像有一种上天的感知一般,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是什么,却又不停的说服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
裴彬玢似也查出不对劲之处,他抬头望着张管家道:“是……”说到这一字却又顿了顿,方继续说道:“谁去了。”
张管家瞧了一眼叶老爷,有些愁苦的说道:“是少爷家的阿细娘。”裴彬玢立时震惊的转眼瞧着南洛璎,只见她一脸惊色,一双眸子好像再也看不到任何物品,只是呆呆的立在那里,裴彬玢深吸一口气,将叶老爷交与身后的墨书扶住,走过去扯了一下南洛璎的肩头说道:“洛璎,你……”
南洛璎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裴彬玢,慢慢说道:“放心吧,我没事。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我们活着的人,有更多的事要处理。”声音极慢,只是那泪水早就顺着颊旁,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到了最后一字时,那音利如刃一般,她回眸扫视了一下在场之人,方继续说道:“比如说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两人说到这里,却是再也无言,只是无语的对视了一瞬间,南洛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提起劲,率先向前走去。
裴彬玢也跟了进去,叶老爷这才在张管家与墨书的扶住下跟着走了进去,反是叶夫人一直在一侧冷眼看着这一切,却也不多言语,只是最后方跟了进去。
南洛璎一走到细娘的屋前,看见那外面已让张管家遣上人违着了,叶府家管森严,居然也没有一个丫头小厮在远处围观,除了这屋外面比平时多了些人把守,居然平静的亦如往昔。
越是靠近,那每一步就越发艰难,南洛璎深深的吸着气,却又吐出浊气,好半天她才走到门前,手扶在门环上,却好像推不动那扇门一般,只是放在门环上,半天也推不出手。
这时候裴彬玢已经到了,他只是立在一侧,瞧着南洛璎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总是要面对的。”
南洛璎回眸瞧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侧着头,便那般一狠心,推开了门,提步走了进去,一入屋里,便嗅到一阵阵血腥之味,南洛璎顺着血腥的味道慢慢向前走去,只见细娘躺在地上,那脖子上衣裳的襟上布满已干涸的血污。从衣角末端上,还能看出来,这原是一件大家门里下人婆姨中常见的浅蓝的圆襟衫子,只是因为吸满了血,多处已是成乌色了,细娘睁着大大的眼,好像眸子都要掉出来一般,原来是看起来是那般温和的一个人,此时只有狰狞。
南洛璎却不觉得害怕,她慢慢的走近,眼中的泪也在一颗一颗的冒出来,透过朦胧的双眸,好像她又看见那个在自己最无助,最失落的时候,走近自己,关怀自己,总会伸出一双大手抚慰自己的细娘……
可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人,便是这般却了,这般去了。
南洛璎想到这里,牙关越发咬的紧了,全身因为用尽了劲力,每走一步,手指的骨节也发出咯咯的响声。
裴彬玢一直跟在他后面,只是看着她,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劝一句,一直到南洛璎走到细娘身侧,她慢慢的跪下身子,用颤抖的手抚上了细娘未曾闭上的双眸,只是却怎么也闭不上的一双眸子。
那一双充满了血污的眼,好像在控诉着这个世间的不公,好像在诉说着她的不甘,不甘便这般去了,不甘便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一样。
南洛璎又试了几次,却还是如此,她再也忍不住的反身扑进裴彬玢的怀里抽泣的说道:“细姨,她闭不上眼,我们一定要为她报仇。”
“不错,一定要报仇,一定。”一声断喝止住了南洛璎的话头。
南洛璎从裴彬玢的怀里抬起头,只见原来已如死灰一般的叶老爷突然有些病态的站稳了起来,他甩开扶着他的张管家,只是立在那里,瞧着南洛璎说道:“阿细不能白死。”
南洛璎瞧见叶老爷那坚定的目光,也是一脸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不错,细姨,我一定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这般去了的。”
叶老爷瞧着南洛璎身后躺在地上,一身血污的细娘,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去,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花尽他全身的力气一般,他慢慢的走到了细娘身边,扶着一侧的椅背,慢慢的蹲下来,指尖颤抖的抚在细娘有些凌乱的发丝间,声音有些异样的说道:“阿细妹,阿细妹……我以前说过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我要让你以后都不用背水吃,会有担水送来,可是,可是……”只是这一句可是,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知道他们一生过往的人,又有谁不知道他那一句未尽的可是里,含着多少遗憾……
南洛璎听到这里,想到细娘一生的辛酸,那泪立时如泪一般的涌了出来,她附在裴彬玢的怀里,只是哭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好像那天地只有这个怀抱能够让她依靠,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大大方方的哭一场般,她想到细娘,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上以后,细娘所陪着她一起经历的一切,泪越发的多了……
到了最后,南洛璎只怕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泪全是为细娘流的,还是也有几分在为自己感伤,感伤一个如此疼惜自己的人去了,在这个世上,她更加的孤单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南洛璎听到有人说了一句:“老夫人来了。”
裴彬玢扶着南洛璎站了起来,南洛璎抬起头,看着那个在这叶府里支着半边天的老太太慢慢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还在那里发呆的叶老爷,冷哼了一声,慢慢走到近前说道:“呸,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值当你这般失态。”
叶老爷这才抬起头,那一双眼里,还含着泪,只是颤抖的说道:“母亲,她不一样,她不是一般的……”只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叶老太太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接着说道:“不是一般的下人?再不一般也是个下人。”
这左一句下人,右一句下人,听着便是南洛璎都有些禁受不住了,她气到极处,又刚哭得有些气结,这一下反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瞧着叶老太太,粗粗的喘着气。
反是叶夫人走到近前说道:“母亲,您还不知道子涵的心思吗?他终究是个念情义的人,您就别怪他了。”叶老太太冷冷的横过一眼,然后瞧着叶夫人说道:“得了,知道你心疼夫君,难不成我这个当娘的不心疼儿子,越是心疼就越要让他明白道理,好在人前给自己做脸。”
叶夫人唯唯地应着,哪里还敢出声,只是摒着气不说话,叶老太太这才吸了一口气说道:“哼,要是你真真心疼你家夫君早先做什么去了,现在才来劝。”
这一段话说的又利又重,叶夫人立时有些受不住的掉下泪来,只是哽咽着不敢回嘴。
叶老太太有盼瞟了一眼还在那里失魂落魄的叶老爷,然后冷声说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守她一辈子不成,赶紧请人来超度一下,做了法事,好生让她入土,才是真正全了情义。”
叶老爷立时双目一睁说道:“什么入土,还要请仵作验过才是……”
“你还要报官,现在叶家是什么样的状况,你不清楚,多少人等着抓咱们家的小尾巴呢,这会子的时候,要是再整出什么事来,还不让人报上天去,不如早些发丧了,了却才是。”
“不行!”叶老爷与南洛璎异口同声的叫嚷道。
锦瑟篇 186 官家来人
叶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瞧着南洛璎,淡淡的说道:“你依你们之见应该怎么做?”叶老爷已站起身来说道:“报官,请仵作来验明……”
南洛璎也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说道:“万没有一个人便这般凭白的去了的道理,也不能说一个席子掩过了,就算完事,她是我的||乳|娘,既是叫一声娘,最少也有半个母女的情分,我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裴彬玢握了握南洛璎的手,然后瞅了一眼叶老太太与叶夫人,这才缓缓的说道:“外婆,就像您说的那般,我们反是失了磊落,到时候只怕万般理由也是说不出的,不如趁早报官,也算有些理直气壮的份子。”
叶老太太似有所动,双眸转动了一瞬,又缓缓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众人,最后定在了南洛璎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的说道:“好,那便由着你们去折腾吧,只盼过后,你们不要后悔才是。”
南洛璎还不曾发言,叶老爷已说道:“儿子这就去让人通知府尹江成海。”叶老太太淡淡的看了一眼,不可置否的轻叹一声,便转身出了屋子。
南洛璎这才抬起头,看着叶老爷说道:“一切有赖舅父做主了。”
叶老爷点了点头,却又垂下头看着还躺在血泊里的细娘说道:“谁都不能动她,待仵作来了,再做……收敛。”说到最后两字时,已是声音微颤。
南洛璎也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叶老爷的这番话颤抖了一下,裴彬玢发现他的失态,赶紧将她揽住,温言劝道:“你还是回屋里歇着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一直没出声的叶夫人突然冷声说道:“你,你难不成还要一直守在这里,一直到府尹的人到了再走不成?”这一句话却是看着正慢慢俯下身子,在近距离,细细看着新娘的叶老爷所说。
叶老爷却如未闻一般,只是瞧着细娘不出声,只是看着细娘那因为死亡而变得狰狞的面目,却不曾受到一丝惊吓般的,只是那样静静地瞧着,那像细娘还是当年那个唱着山歌,一路欢喜送着他上京赶考的的农家少女,还是那个水灵水灵的细妹子……
叶夫人走近了几步,又复问了一遍,叶老爷却还是没有反应,这一下子,便是裴彬玢也看出来不成,赶紧在一侧放了南洛璎,伸手过去扯了扯叶老爷的衣襟口,然后说道:“舅舅,舅妈与您说话呢。”
叶老爷这才抬起头来,只是那眸子里都是血红色的,好像将细娘的血污都映进了眼里一般,他用那双血色的眸子,盯着叶夫人看了好一会子才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不如等仵作验过再说吧。”
叶夫人再也忍受不住的歇斯底里的叫嚷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什么意思?”
叶老爷轻哼了一声,只是冷眼看着叶夫人,好半天才说道:“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要纳她为妾,我也由着你,你要来看她,这死人这么晦气的事,我也悦着你来了,你还要怎么着?”叶夫人似让气的有些受不住了,说到这里,便不停的喘着气。叶老爷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是冷笑的瞧着她,便是南洛璎也只是用一眼冷眼在一侧观察着她。
叶夫人歇了歇方继续说道:“我只是想你顾及一点你自己的颜面,不要在这里守着了,要是府尹真的来了,看着你这样的神色,以后,你还要如何在官场立足?”
叶老爷却不为所动的瞧着她,只是淡淡的说道:“说完了?说完了便出去吧。”
叶夫人立时让气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这一下子便是裴彬玢站不住了,他赶紧劝道:“舅舅,舅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如你先出去迎一迎府尹,咱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江大人只怕会亲自过来,我在这里守着便是了。”
叶老爷还欲再说什么,瞧见裴彬玢一脸恳求的样子,终是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但临走前却还是瞧着叶夫人说道:“这件事,最好不是你干的,要不然,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说罢便是拂袖而去,南洛璎瞧了瞧叶老爷,又瞧了瞧叶夫人,却只见她露出了一个冷傲而又怪异的笑容。
南洛璎瞧在眼里,不由气的打了一个颤抖,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神色,只是这样一个神色,已让南洛璎心里原本的怀疑,更加确认了几分。
裴彬玢在一侧轻轻握了一下南洛璎的手,然后淡淡的说道:“舅妈也歇着吧,这里的事,边让我来处理就是了。”
叶夫人点点头算是应了,看着她离去后,裴彬玢方说道:“洛璎,你应该知道舅妈的家世背景吧。”
南洛璎摇了摇头,裴彬玢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舅妈是依琳郡主,也就是诚郡王的掌上明珠,算是皇室的远亲。叶家到了今天的地步,诚郡王这位亲家……唉……”
话虽未说完,但南洛璎已是听明白了裴彬玢的意思,她不由双眸一盼,厉色说道:“难道天子犯法,不应该与庶民同罪吗?”
裴彬玢轻叹了一声,这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说道:“皇家与庶民,可能同罪吗?”说罢只是又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搂着南洛璎说道:“洛璎,你还是要冷静些啊,不论这事情最后是什么样的处理,我都希望你要冷静一些面对,毕竟,我想就算是细娘,也不会希望你为了她而有任何危险。”
南洛璎一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泪又垂了下来,裴彬玢看着心里不忍,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南洛璎的泪还是继续流着,他看着越发心里烦乱,终是伸出手,用食指慢慢的拭过她的眼睫,只见那泪水如珠一般的顺着他的手指慢慢的滑过,初时还略有一点温热,很快便变得成一丝凉意,滑到指根处,终是顺着手指润进掌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南洛璎终是在裴彬玢的安抚在喜下,止住了泪,正这会子功夫,听到外面一阵阵人声,两人赶紧分立站好,裴彬玢抬头看见一直在一侧守着的墨书说道:“墨书,出去瞧瞧。”
墨书应了一声,便向外走去,还没到门口,已见叶老爷领着一群人走了进来,那打头的只怕就是新任的开封府尹江大人。
果不其然,只听裴彬玢一揖首道:“江大人。”两人又是行了一套官面上的虚礼,然后江大人便客套的将裴彬玢与南洛璎请了出去。然后他也跟了出去,由着身后的府役们,进去做事。
叶老爷看见府役们抬着一套工具进去,好似才想起什么似地,颤抖的说道:“不要损伤阿细的……”说到这里似觉失言,立时止住了话,裴彬玢已赶紧抢先说道:“舅舅,你就放心让仵作去验吧,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击真凶,我想便是细姨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在意的。”
叶老爷这才叹了一声,不再多言,裴彬玢看见江大人一脸疑色,便赶紧说道:“这是我们家里的一位老家人,伺候多年,一直很得力,所以有劳江大人费心了。”
江大人这才假假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叶府果然是积善之家啊,便是对下人也这般和善。”
裴彬玢苦笑了一下,南洛璎却一直一言不发,只等着那仵作出来。反是江大人有些静候不住的说道:“只怕要一两个时辰才有结果出来,不如叶大人先歇着,卑职在这里守着便是了。”
叶老爷摇了摇头,居然连客套一句也不曾,这一下,江大人自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他瞧了瞧叶老爷,又瞧了瞧裴彬玢,裴彬玢只得勉强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江大人费心了,来人啊,怎么这般没有眼色,也不给江大人奉茶。”
江大人赶紧连声说道:“客气了,客气了。”
这一来一往才算是掩了过去,这一番事,便是傻子也知道这细娘绝不是一般的下人那般简单,江大人算是不再多嘴了,只是闷着头陪叶老爷一起等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那仵作总算是从里面出来了,一出来,江大人便立时大声问道:“如何。”
仵作赶紧行礼回道:“会大人的话,此女子是因为脖颈,胸间多处让尖利细物刺伤,流血过多而死,而且临死前,让人用物品捂住了口鼻才会死相如此恐怖。”
听到这里,叶老爷已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厉声喝道:“岂有此理。”
南洛璎反是冷静一些,追问道:“可曾找到凶器?可有什么挣扎时候留下的痕迹?”
仵作看了一眼南洛璎,又瞧了一眼江大人,这才依言答道:“未曾找到凶器。”
南洛璎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叶老爷却在这时候说道:“搜找,总共才这些地方,能藏到哪去,江大人,我叶家任你们搜查,但一定要给我找到真凶。”
江大人赶紧一缩身子,行了一礼说道:“卑职领命。”
锦瑟篇 187 染血玉钗
官吏们开始在叶家的园子里匆匆忙忙的走来走去,南洛璎只是立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知道那门后正有人在为细娘整理遗容,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走进去看一看,只是默然的看着那扇门,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多会子,有一个小吏走到江大人面前用案子递上了一物,嘴里轻声嘀咕了几句话。江大人看了一眼那案子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便说道:“这真是凶器?”
小吏点了点头,提声说道:“已是让仵作,细验过的,与伤口吻合,而且这物件又是沾了血迹,只怕原是要丢在井里,却让挂在了井绳上,所以才留住了上面的血迹。”
一听这一句话,叶老爷已是站起了身,便是南洛璎也立时将注意力投向了这边。
江大人已是又打量了一下那案子里的物件,这才说道:“这只钗子看起来便不是俗物,不如叶大人过来看看,是否见过?”
哪里还要他这句话,其实叶老爷已是自发的走了过来,到了近处,却是愣了一愣,抬眼看着南洛璎,那眸子里有一阵难已言说的神色,有镇静,有怀疑,又一丝悲哀的无奈……
虽只是一眼,却是复杂的让南洛璎不由皱了皱玫,敛住了心神。
南洛璎不由自主的也走到了近处,远远的瞧了发眼那案子里的托着的物件,原来是一只女人用的钗子。而且这钗子还看着极端眼熟,可不就是与自己头上戴着的双凌碧玉兰花细点钗一般模样的点钗嘛。
一般模样,这四个字从南洛璎的心头一转,立时如是晴天霹雳一般,南洛璎到了此时,只觉得前事如烟一般的在眼前晃过,那叶夫人的怪笑,叶老太太冷然的那一句,只盼你们以后莫要后悔……莫要后悔……
这一句,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提醒,只是那一刻,谁也没有醒悟到,她的想法……
南洛璎立时呆在了当场,这是她的钗子,她的钗子上还沾着细娘的血迹,这……将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江大人已是抬目瞧着南洛璎说道:“裴夫人,这钗子与您头上的钗子似是一般无二,不知道夫人的钗子可便取下来,做个比较,另外问一下夫人的钗子在哪家铺子里所制,也便我们去取个样儿,问问店里可有制作的记录。”
南洛璎轻叹了一声,默然的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那只双凌碧玉兰花细点钗,然后慢慢走近,将手里的钗子递给了江大人,这才说道:“这是在汴梁城里最有名的如意坊里做的。”
江大人取了下来,在那血钗一侧比对了一番,立时说道:“这钗子似乎正合是左右一双。”
南洛璎默不出声的瞧着他,反是裴彬玢皱眉说道:“江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死去的家人正是贱内的||乳|娘,贱内现在心中如焚,你切不要再伤她的心了。”
江大人客套的一行礼,然后方说道:“裴将军勿怪,卑职也是为了公事。
只是这钗子确似一对,当然,这是否真是一对,还需去请如意坊间的伙计来核验一下,但如真是一对,只怕卑职也只有向尊夫人请教一下这钗子如何落下的了。”
“你……”裴彬玢立时神色大变,正欲发做,已听叶老爷一声吼道:“够了,彬玢,公道自在人心,这件事,我们都要回避,你应该相信江大人一定会给叶家一个交代,便是问,决不可能冤枉任何一个人,一定会谨慎处理,是吧,叶大人。”
“是……是……”江大人一边应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拭了拭额上的汗。
南洛璎一直如同未听见这一切一般,只是冷眼瞧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时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戏一样,原来自己还想着去为细娘报仇,却不曾想到,他们早就将一切布置好了,等着自己往下跳呢,不但要了细娘的命,还要自己来为细娘的死背黑锅,好毒的心,好充足的准备,只有自己还一直在那里傻呼呼的等着这一切发生……
南洛璎只觉得想要扇自己一个耳光,因为心里的懊恼,还有气愤,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不是在气对手的心狠,而是在气自己的后知后觉,在气自己的傻……
江大人办事利落,这边说着话,那边已是打发人请了如意坊的老掌柜,带着帐册一并过来了,问过话才知道这双凌碧玉兰花细点钗,做工细精,又费料子,原就只做了七对,而且依次都有编号的暗记。老掌柜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南洛璎的那只钗子翻转过来,让江大人对光看着那双凌碧玉兰花的小花朵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符号,老掌柜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记号就是标识,要是两个钗子上的标识一样,便是一对。”
江大人示意人将那血钗用布料包好递于他手里,他再对着光比较了一番,又让老掌柜也验看了有一番,终是确定了下来,这确是一对。
这样早就让众人意料到的结局,并不会让人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惊讶,众人更多的是有些无奈与不知所措,江大人拿着那两只钗子,瞧了一眼裴彬玢,见他脸色沉的难看,只得硬着头皮望着叶老爷说道:“叶大人,这……依规矩,我们要带裴夫人回去问话才是。”
裴彬玢不等叶大人开口,他已是率先说道:“贱内首饰众多,便是一时不见了一件两件,她又哪里会注意,只怕这只是让有心钻了空子而已,她与细娘感情深厚,决没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裴将军,唉。”江大人打断了裴彬玢的话,又深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本府,本不该在这里说,只是此事已发生了,本府不得不说,其实早在几日前,便有人将裴夫人告了。”
裴彬玢眉头不由紧了紧,随后,一挑眉问道:“谁?所告何事?”
“是一个小丫环,她告的是裴夫人……裴夫人不是原来的南家小姐,而是她人假扮的。”说到这里裴彬玢已是震惊不已,随即瞧了一眼南洛璎。
南洛璎知道自己不说话决是不行的,她抬起头,瞧着江大人,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真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我嫁到裴家以后,也多次回过娘家,要是我是假扮的,难不成,我爹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认不出来了?嗯?”
江大人轻叹一声,瞧了瞧南洛璎一眼,这才说道:“汴梁城里见过南家小姐的人不在少数,卑职也曾去探访过,她们都说外貌却是一般无二,只是气质上似乎有所不同。所以本官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便一直按下此事,只是在暗中寻访。”江大人说到这里,却不说话了,只是瞧着细娘的屋子不说话。这一举动,可以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南洛璎不是真正的南洛璎,那么她与细娘就不存在什么太过的感情,甚至在细娘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要杀人灭口,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南洛璎轻叹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爹爹都认不出来自己的亲生女儿了,而那一个小丫环所说的才是真的?那个丫头是不是叫柳儿?”
瞧见江大人点头,南洛璎的心里只觉得,没来由的一种怒火越烧越旺,只恨不得此时柳儿就在眼前,可以让她把这个贱丫头生剥活拆了,但最终南洛璎还是压住了火气,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那个丫头原是我屋里的人,后来手脚不干净,我看见她跟了我多年,心软,便放了她一马,让她走了,但没想到她怀恨在心,处处与我作对。”
裴彬玢眯了眯眼,没有应声,只是瞧着江大人说道:“难不成一个丫环的话,比起南大人还有用,南大人也曾见过贱内,若是假扮的,南大人还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不成?”
江大人抿了抿自己的嘴,好半天才艰难的说道:“裴将军,南大人抱病,卑职尚未见着他,反是与南夫人谈过一次,她说……”说到这里江大人停了停。
只是这一停顿的功夫,南洛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让人提了起来,却还是听见江大人继续说道:“南夫人说裴夫人除了外皮还像原来的南小姐,别处,却是让人觉得有些变化,所谓江山移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行为性习,决不能单指是一日两日能转成这般完全不同的性子。”
南洛璎叹了一口气说道:“谁说我变了性子,我原就是这般的性子,只怕是母亲与我接触的少,不够了解我罢了,要知道,她才进南家门多久?”
江大人瞧了一眼南洛璎,无奈的说道:“裴夫人言之有理,只是此事,左右都与你有关,你还是随下官去公堂说个明白吧。”
裴彬玢不悦的一抬眉说道:“一定要去?”
“裴将军,叶大人,一开始的时候,您就说过一定要找到真凶,现在卑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世间一个公道,还死者一个真相,让一切大白与世,还望您能谅解,能成全。”
江大人这一番大道理,压的裴彬玢一时无言,他只是瞧着南洛璎不语。
锦瑟篇 188 风逝记忆
南洛璎轻叹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瞧着江大人说道:“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我终是一具大家的夫人,要是便这般随你去了府衙里,只怕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江大人有什么话不妨在这里直言,我一定具实以告。”
江大人瞧了一眼南洛璎却是一步不让的说道:“只怕,只能得罪夫人了,事关人命,下官也无法草率从事,还是请夫人随下官去府衙里道个明白吧。”
南洛璎轻叹了一声,只能用一双眸子瞅着裴彬玢,希望他帮自己说句话,谁曾想到,裴彬玢只是双唇抿了一下,没有说话,反是叶老爷双眸一睁,喝道:“好,但是你要是想冤枉了谁,老夫第一个不会就此罢休,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配合你找出真相,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哦。”
江大人唯唯称是,一口一个自然,再一句便是请大人放心。
南洛璎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反是心里自然的了下来,只是瞧了一眼江大人,淡淡的说道:“那走吧。”
江大人瞧了瞧一侧脸色铁青的裴彬玢,赶紧说道:“本府只是请裴夫人过堂配合审案,我看就不让夫人随本府同去了,本府先带人将一切证物带回府衙,裴夫人随后来过堂便是。”
此言一出,裴彬玢的脸色方是缓了缓,淡淡的说道:“谢江大人给点颜面。”
“不敢,不敢……”
裴彬玢与那江大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这才各自做罢分开。叶老爷送着江大人回府,瞧着他们走远了,裴彬玢只是瞧着南洛璎,好一会子说道:“洛璎,只是走个过场,呆会,我去接你回来。”
南洛璎听到这一句话,瞧着裴彬玢,见他眼里满是关切,心里那份郁结和不安,已是淡了几分,强颜笑道:“说定了,你可要记着来接我哦。”
“嗯,我送你过去,在那候着你便是了。”南洛璎嗯了一声,只觉得手上一片温暖,早已让裴彬玢握在了掌心里,抬眸,正好裴彬玢也在瞧着她,两是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裴彬玢这才继续说道:“放心吧,没事的。”
南洛璎点了点头,便如此这般的一双手相互交握着,默然不语的站了一会子,那一瞬间,南洛璎只觉得心里一片宁静,没来由的觉得一阵阵的安心,只想,时间便停在这一刻,该是多好。
可惜,时间不会真的停住不前,两人还没有安享多久这样的宁静时刻,已听见小厮来报道:“表少爷,老爷说已经吩咐好人准备好轿子了。”
裴彬玢心烦气燥的说道:“知道了。”说罢又瞧了一眼南洛璎,好一会子才说道:“我们走吧。”南洛璎点了点头,便温顺的跟着裴彬玢一起走了起来,两人慢慢向门口走着,心里自是各有心事,一路无言。
到了门外,看见早就准备好了两只软轿,两人分别进了轿子,南洛璎只觉得那小轿一颤一颤的前行着,心里更多了几分难已言说的心事,她忆起前尘往事,想到自己来到这此生已是经年,却还是无法完全溶入这个社会,现在又让人点出自己与原来的南小姐不同,不知道将会要面临何种是非,越想心里越是烦乱,终是千头万绪无法理动,化成一声长叹……
两只小轿慢慢到了汴梁的府衙,裴彬玢与南洛璎下了轿子,刚想陪着南洛璎一起进去,却放府役拦在了门外,只听他们客套了几句,左右却是不肯让裴彬玢进去,又在门外磨叽了一阵,最后裴彬玢几是要暴怒了,这才进去禀了一声,将裴彬玢让进去,两人一起随着府役行进了厅堂里,一阵升堂鸣响过后,江大人一身正式的官服走了出来,瞧了一眼裴彬玢,微一示意说道:“裴将军,您今天只能是做为旁听,来人给裴将军看座。”然后便坐定了身子,一拍惊堂木说道:“堂下所立何人。”
南洛璎双眉一挑,淡淡的说道:“我是江大人才自叶府里请出来的,江大人便不认识了嘛?可需我再说一遍。”
江大人官威十足的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镇响过后,方正色说道:“本府问你话,你知便知,不知便说不知,不要所言其他。”
南洛璎瞧了一眼江大人,终是淡淡的说道:“小妇人夫家姓裴,娘家姓南,人称裴南氏。”
江大人依例问过过一番,却突然停住了话头,不再问话,反是说道:“你即是南家的小姐,必然对南家的一切都熟知,可对。”
南洛璎双目睁了睁,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只是瞧着江大人不语。
江大人瞧了一眼南洛璎,然后拿出一张宣纸说道:“这上面是本府向南夫人求问来,有关南府的一些事物,本府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最后再与南夫人所言核对一二。”
南洛璎立时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也没有说话,江大人已是如脆竹爆裂一般连珠的问道:“你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南大人的原配夫人是在何年何月何日,因为何病去世的,下葬那一日里是天晴还是下雨,南大人又是在哪年哪月哪日重新迎娶了新任的南夫人,另外,南大人书房里一直挂着一副紫竹观音图,是何人所画。在你小时候,南大人常唤你的||乳|名是什么,后来又因何故改为了现在的洛璎。”说到这里江大人停了停,望着南洛璎说道:“先说说这几样吧。”
南洛璎立时觉得蒙了,这几个问题,她可以说基本是一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