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87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韩德让的决定。
韩德让哼了一声,将那奏折放在桌上,看也不看。被软禁以来,萧绰与他相携出入,处置军国大事从不避开,以示信重不减。北院官员见了这般形势,知晓南院枢密使并未失宠,对待监视扣押的南院官员也客气了三分。
萧绰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却不说话。过了半晌,韩德让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拿起军报,凝目细看起来,看完这封,不待萧绰开口,又拿起汴梁细作回报的军情,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看完后又将军报放在一边,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连草原上的牧人都在为夏国作战,耶律斜轸轻兵袭远,要深入灵州,甚至陇右河西,何其难也。”
贺兰山谷道南端,一股狼烟直升天际,耶律斜轸颇为感慨地望着前面焦黑的草地,夏国人的坚壁清野实在是太彻底了。不过好在,前锋侦骑已经发现了大股逃难百姓踪迹,“追上他们!”耶律斜轸沉声令道,拍拍因为挨饿而有些掉膘的战马,一提缰绳。
在辽国侦骑栏子马出现的时候,“辽人来袭!”的报警声同时响起,在灵州北面百姓撤离队伍中激起巨大的反应。逃难百姓惊慌失措,不少孩子开始大声哭泣,女人呵斥小孩,驱赶着大车的男人乱作一团,有的想要超越队伍往南跑,有的朝为数不多的军士涌过来,更多的则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原本就散乱不堪地撤离队伍顿时成了一一锅粥也似的。
骠骑军校尉尚忠信非常后悔,在撤退地点没有强迫民户们抛下所有累赘,拖慢了撤退的速度,当时他确实很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烧掉的,但是民户们一片片跪下来哀求他,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瓦罐难免井边破,猛将本当阵上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腿猛夹马腹,让战马跑动起来,一边拿刀鞘抽打那些像没头苍蝇一样乱奔乱跑的民户,大声吼道:“原地列阵!”
校尉的军令立刻发生了作用,骠骑们立刻策马四下跑动起来,“列阵!”“团练兵出列!”“怀远镇的在此列队!”随着骠骑军士的喝令,原本闹嚷嚷杂乱的百姓们安静下来,手持长矛和弓箭的团练壮丁开始列队。
怀远镇老刘掌柜从大车上取出捆好的长矛,伙计张昌、陈十五、刘发泰、罗八各拿了一柄。刘迪也将长矛从大车上取了出来,大车上搂着小女儿的刘王氏眼中满是担忧,却紧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刘迪回头看了一眼,奔了出去,外面已经推推搡搡地挤满了团练兵,大家按照冬季操演的队列站好,刘迪听到了同伴沉重的呼吸声,正欲左顾右盼对齐取准,忽听骠骑军的军士姚果毅暴喝道:“向前看!”刘迪脖子一拧,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左臂下垂紧贴身躯,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长矛。“向前三步走!”百名团练兵一起出左脚,跨前三步。
将近两万妇孺老弱被大车圈在中间,坛坛罐罐都被掀了下去,五千余的弓箭手站在大车上,最外圈环绕着近万长矛手,尚忠信驱策战马环绕庞大的阵型奔驰了一圈,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他亲手整训的回乐县团练并不在其间,而回乐团练会操是整个灵州最为整齐的。
“囡囡不哭,哦哦哦。”车阵里面,刘王氏低着头哄着女儿,不少新迁移到灵州的年青荫户都在近几年添了男女,而这些战火荒原上出生长大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少都乖乖地埋首在母亲的胸脯里面,香甜地睡去。脸上满是皱纹的刘掌柜左手握着弓,右手拿着两支箭,眯缝着眼睛看着远方。
辽兵,越来越多,刚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侦骑,被骠骑驱赶时,口中示威似地大声呼喝着,后来,数百骑一群的先锋骑兵开始在周围压迫外围的骠骑军,双方箭来矢往。
尚忠信已经派出军使向灵州告急,为了避免损伤骨干,将军士收缩了回来,他抽出横刀,盘着战马,大声的吼叫着:“辽兵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同伴中懦夫!不要忘了,躲藏在你们身后是谁,后退就是把自家的父母妻儿出卖给契丹人,只有和他们拼了!”尚忠信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道:“拼就是活路,退就是死路!灵州大军会救援我们!”他绕着车阵跑了两圈,不断的重复着这番话,直喊得他嗓子有些沙哑。
不远处,奔袭灵州的辽军主力已经赶到,见盔甲全无,服色混乱的汉民居然摆出抵抗的架势,耶律斜轸颇为不屑地道:“乌合之众!”先锋辽兵三千骑换乘了战马,在统兵官胡里室的带领下,大声鼓噪着向灵州团练的车阵冲杀过去,人马未至,先都卷起漫天的烟尘,夹杂着轰鸣的马蹄声和高声吆喝,点点闪烁的寒光,已令对面的团练兵脸现惧色。
辽骑奔到近前。“放箭!”团练弓箭手第一轮箭雨过来,辽骑纷纷拨马闪避,同时将骑弓取在手上,刚刚进入射程,便朝着敌阵抛射两箭,丛丛箭矢落入汉人大阵当中,又惊起一片慌乱,“举盾!”“妈呀!”“躲到大车底下去!”的声音四起。刘迪在背朝着车阵站着,强忍住回头,甚至回身的冲动,眼看辽兵越来越近,“放箭!”又听身后一声暴喝,尚忠信的声音,在平素听起来是那么可怕,但这一刻却让团练兵有种笃定的感受。弓箭手如此近的距离放箭,即便是彪悍有素的北院先锋精锐也不易躲避,更何况,他们正在全力调整马匹,寻找车阵外面长枪手的弱点,好几十个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尚忠信遗憾地叹了口气,这轮箭雨若是军中弓弩营所发,杀死的辽兵当数倍于此。
见夏军前阵并未慌乱崩溃,辽军先锋统兵官也不强来,骑兵奔到尚有几十步的距离,他一声喝令,辽军一起射出一箭,长枪手和弓箭手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濒死惨叫声,辽骑又忽然拨马,回首又是一箭,许多刚刚松了口气的团练兵,猝不及防,连圆盾也来不及举起来遮挡,便被射中额头、咽喉等要害处。
更远处,耶律斜轸见这万余团练已经能够成列而战,不由皱起眉头,低声对身旁的统兵官下令。两万余原本等待在旁,准备趁汉民溃决一拥而入的契丹骑兵上了战马,马匹后面拖着枯枝,开始环绕汉人阵营奔驰起来,不多时,汉人车阵外面已经尘土漫天,黄土中只见隐隐约约契丹骑兵的身影偶尔一现,跟着往往是夺命的箭矢直射过来。而天空中抛射下来的箭雨从未停过,后阵不少躲避不及的老弱已经中箭受伤。
烟尘同时影响这契丹骑兵的视线,在阵中弓箭手的反击下,被射死射伤的团练兵并不多,然而,莫名的恐惧,浮上每一个团练兵的心头,唯有听到身旁还有军士在不停地大声吼叫,他们的心才会稍稍安定下来。骠骑军的军士都下了战马,或持刀站在长枪阵之中,约束着团练兵不可擅动,或持弓立于车上,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搜索着契丹骑兵的身影。
忽然,百夫长裴筠眼神眼神一凛,暴喝道,“挺枪!”底下三百多名团练兵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将长矛向前伸出,尾端抵住先前挖掘的土坑,用尽全身力气将又长又硬的矛杆挺住,这个动作刚刚完成,就有有数百骑契丹骑兵从烟尘里冲了出来,带着巨大的冲力毫不客气撞入长矛阵中,飞溅的血肉,被践踏的士兵,掉下马来的敌骑,后继冲上来挥刀乱砍的辽兵,大声的呼喊,奋力的攒刺,几乎在短短数息之间发生,刘迪脸上的尘土掩盖住了底下的苍白,他的嗓子很干,顾不得恐惧,此刻如不照着冬训中的动作来做,就是一个死。忽然,契丹骑兵飞一般地打马离去了,侥幸活下来的团练兵们相互看看,眼神中只有庆幸,每一次战斗都是赌命。“持枪,整队。”耳畔又传来军士的号令声。
耶律斜轸脸色阴沉地看着远方扬起的烟尘,两万余骑围着汉军营垒跑了半晌,居然没有达成决定性的突破,这时,占据上风处的契丹骑兵已经点燃了释放毒烟的火堆,大队骑兵开始收兵,聚集在上风位置准备冲锋。
黄黑色的毒烟带着呛鼻的味道,混合着刚才被骑兵践踏而起的风尘,飘过团练兵的营垒,到处响起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刚才好不容易哄睡着了的孩子纷纷高声地哭闹起来。“幸好行军司想得周到。”校尉尚忠信一边将浸湿了水的布条勒住了自己的口鼻,一边从别的方向抽调出三千长枪手,两千弓弩手,布置到迎风方向。
正文 二十九章中坚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2:01 本章字数:3575
天色渐晚,疲倦不堪的团练兵依靠着大车坐在地上,尚忠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被辽兵围困之地乃是一片平原,掘地三尺都无水源。
这一天,灵州团练付出了比契丹人多好几倍的伤亡,尚忠信麾下的军士大都带了伤,在下午的战斗中,几次千钧一发之际,全仗着军士拼死将突进车阵的辽兵驱赶出去。“若是步军,契丹人焉能如嚣张。”尚忠信叹了口气,步军有强悍的陌刀手,有重甲长矛手,神臂弩、连弩、抛石机、火油弹,都能一口崩掉契丹几颗犬牙。
远处,夜色中,契丹人铺天盖地晃动地火把,仿佛和天上的星空连为一体。为了不使汉军休息,辽兵不停地鼓噪击鼓。耶律斜轸也长叹了一口气,原以为一击即溃的汉民车阵,居然围攻整日都没有打破,他眼望着南方,原本触手可及的灵州,似乎也变得遥远了。
隐隐约约,汉军营垒中传来歌声,那是军士在鼓舞团练兵的士气。夏州团练的冬训,并不特别注重骑术、搏斗、射箭等战斗技巧的训练,而强调军令、纪律和士气,军歌作为士气养成的一部分,是正规的考核项目。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鄴下黄须兒。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刘迪怀抱着长矛,侧身靠在车辕打盹,眼睛熬得红红的,晚上契丹骑兵偷袭了几次,都被当值的军士领着团练堵了回去,他困到了极处,渐渐合眼睡去。
第二天刚拂晓,契丹人再次烧起了黄黑色的浓烟,仿佛不知疲倦的战马又踏出起漫天的风尘,烟尘中不时有数百人的骑兵冲出,骑射连发。刘迪疲惫地挺着长矛,身旁的伙伴已经倒下了三成,能活着就很幸运。大量的团练兵睡眠不足而有些浮肿的眼睛里,有越来越多的畏惧,甚至绝望。
尚忠信咽了一口唾沫,四处几乎声嘶力竭地高声喝道:“妻儿父母就在你们身后,都要给我挺住,灵州大军会来救援我们的!”这样的激励在昨天还有些作用,在经历了大量的伤亡和连续战斗之后,团练兵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听到前面试探攻击的先锋回禀的情况后,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契丹万匹战马来回奔驰,雷鸣般声音传于数里之外。虎翼军指挥使李朗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他看了看麾下三千余军士,人马皆笼罩在重甲之中,虎翼军的具装甲骑大都是由身家不菲的军士们格外改制过的,因此从盔甲外饰的花纹和锦袍上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各自的身份。
接到近四万百姓被契丹人围困在灵州北面的消息后,李朗立刻便做了决定,绝不能舍弃这些夏国子民。不管是对开垦边地还是收复草原部落,夏国军士对荫户的保护承诺都绝不是空谈。
骠骑军指挥使辛古带着一千骑先行赶到灵州,李朗便将灵州防务交托给他,亲自率虎翼军出援。虎翼军与灵州团练将就地坚守待援。待后继骑军援兵到达灵州,趁契丹骑兵围攻车阵疲敝之际,辛将军可以一举将其击破。
面对着的麾下将士,李朗深深地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让纷纷开始鼓噪的军士安静下来,一挥马槊指着北方,沉声道:“战场,就在前面,”他提高了音量,大声道,“是光荣的战死,还是幸运的活下来,半凭本事,半听天命,身为指挥使,我知道,在你们中间,没有一个摆设,更没有一个懦夫。”他这话引起麾下军士一阵哄笑,并非通过军士考核而晋身的贵胄子弟开始互相打趣,李朗微笑着点点头,挺起马槊,沉声喝道:“天佑吾夏!”放下头盔上的面罩,拨转马头,调整了一下姿势,百骑牙兵的簇拥着他,列成了一个引导全军的锋矢阵。
“天佑吾夏!”众军士一起大声呼喊军号,放下铁面。“为了康居。”校尉康恪阗在默道,也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为了于阗。”“为了高昌。”“为了疏勒!”三千余骑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事,摆成一个三列的冲刺阵型,“为了大夏!”吴元庆高声喝道,一手擎着肋生双翅的斑斓猛虎大旗,一手策动战马,紧随在李朗身后。
耶律斜轸忽然听到一阵不同于己方的整齐蹄音,与此同时,斥候来报,是灵州方向出来的数千重骑兵出城救援百姓。“让开道路,让他们进去!”他沉声令道,辽国也有铁林军,但此番长途奔袭,他所选取的都是轻骑,在这四面平坦之地,平夏铁鹞子冲刺起来,到还真难当其锋,不过,重骑兵的弱点耶律斜轸也深知,他们既然要来送死,就不妨笑纳。
虎翼军是夏军中战马最为高大,铠甲最为精良的骑兵,三千余具装甲骑列队冲刺,就是一股势不可当的铁骑洪流,契丹游骑纷纷避到两旁,有的一边躲避,一边射箭,然而,大部分射向虎翼军的箭矢都不能穿透铠甲,只弹落在地。
刘迪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铁骑朝着车阵冲击而来,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时候,身后的军士欣喜若狂地高喊道:“是虎翼军!灵州救兵来啦!”“不可放箭!”“大家闪开!”之类的话他都听不见了,只看见一线黑色的铁甲骑兵,如怒涛拍岸一般,朝着车阵撞来,快要到达之时,忽然两边一分,围绕着车阵传起圈子,那些尚且流连在汉军车阵附近的少数契丹游骑,不是被马槊挑落,便是被撞下马去,踏为肉泥,等到麾下铁骑的速度减缓下来,清除了周围的契丹游骑,尚忠信也为虎翼军打开了一道营垒的入口,李朗方才低喝一声,率领并未有多少折损的虎翼军军士进入营垒,当他掀开面罩,周围有爆发出来一阵欢呼!
“是小李将军!”这句是惊喜的语气,见多识广的军士立刻把灵州援军到达的喜讯传达给了荫户们,百姓们虽然并不认识李朗,但在说书先生“张将军出使定河中,李校尉风流夺美人”一类的话本里面早就知道这个人乃是陛下爱将,文武双全,有胆有识,乃是薛丁山一般的人物。“是虎翼军!”这句是失望的语气,虎翼军平时不大被诸军看得起,它的名号和特色,在极端尚武的灵州也是为大家所津津乐道的话题,灵州荫户一般的看法,在戈壁里,五百骠骑军就能把五千虎翼军拖垮。
虎翼军带来了一千架连弩和弩箭,尚忠信脸上堆着笑意,一边道谢,一边怀疑地看着那些传说中的少爷兵,关键时刻,这帮人不会拨马就走吧。但李朗接下来命令打消了他的怀疑,虎翼军的军士都披挂重甲,持了步战用的长刀大斧之类,以百人队为单位,分布于车阵四周,当做重步兵来使用,这些骨干的加入,既巩固了外围阵线,又使那些畏惧忐忑的团练兵沉下心来。
“敌众我寡,当前的要务,是要巩固住车阵防线。不过,到了契丹人攻杀甚急的时候,我军还是要策马冲出去和敌骑厮杀。”李朗面色凝重地对辛古交代道,他的官阶高于尚忠信,又是陈德委任的灵州留守,因此自然而然的接过了战场指挥权。
见重骑兵进入了营垒,北院先锋统兵官胡里室大声下令,三千骑直冲着适才汉军营垒放入本方骑兵之处冲杀过去,辽人骑射~精湛,人马未到,又准又劲的丛丛箭羽先到,如同夏天的蚊蝇一般追着人咬,团练兵们举起木盾、铁锅、锅盖、涂湿泥的粘毯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抵挡,引得远处的契丹兵一阵讪笑。
虎翼军的军士大多使用的是下尖上圆的骑盾,刚好能将大半身形掩住,少量流矢很难贯穿冷锻铁甲,吴元庆小心地从盾牌上缘瞭望出去,估算着辽兵的距离,他还不知道这批团练兵能不能在敌骑冲阵面前保持住不崩溃。“挺枪!”后面的骠骑军军士一声令下。
团练兵没有令吴元庆失望,迎着前方还在不断飞来的箭矢,直起了身形,虽然瞬间便有几人中箭,但其他人丝毫未动。骠骑军的军士眼神很毒,辽骑并非佯攻,而是冲着车阵直撞而来,同从前无数次攻打一样,前面的扰乱汉兵的阵脚,后面的趁机渗入长矛手当中,挥舞马刀,带起一片片鲜血四溅,契丹胡刀的形制最适合骑兵坐在马上向下挥动,专门砍杀步卒的肩部和脖子。团练兵笨拙的用长矛反击着契丹精骑,他们的牺牲抵消了骑兵的速度和冲力。
“杀!”吴元庆暴喝一声,从盾牌后面跃出,双手持握着重斧,第一挥动便卸下一条战马的前腿,顺手向上撩起又划开旁边另一匹战马的肚子,在他身旁,那马匹被他开膛破肚,五脏六腑带着血流的满地都是,软软地倒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契丹骑兵一下便被两三柄长矛刺中。在吴元庆身旁,浑身披挂重甲的安重孝、石昌、曹怀德与他一样,势如疯虎一般地挥动着兵刃,契丹骑兵坐在马上,失了速度,单凭臂力和弯刀很难伤到这些重甲军士。
对于双方来说,这两军相接的短短数十息,和一个时辰样漫长,终于,在李朗及时调上来的连弩队的反击下,辽人付出了比之前多出几倍的伤亡,后面的契丹骑兵终于潮水般撤退下去。拼尽全力的吴元庆靠着车厢大声喘息,他感觉口中有异物,吐了出来,原来是一块肉。汗水浸透了贴身的绸甲,吴元庆左右看看,安重孝、石昌、曹怀德都还活着,大家眼中有些欣慰,甚至有些笑意。周围的团练兵面带畏惧地看着这批几乎刀枪不入的杀神,但再看辽人骑兵时,却是笃定了许多。
三千余重甲军士带动起团练兵士气振作,再加上李朗和尚忠信时不时轮番带领百余骑出阵反击,使辽兵对这夏国车阵的攻击变得艰难了许多,原本仅仅是打草谷一般的战斗,现在竟然要全力应付。契丹北院精锐颇耐苦战,此时也有些倦怠和怨言,耶律斜轸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对战局的怀疑。
正文 三十章大风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2:01 本章字数:3588
函谷关城下面,夏军紧紧扼守着最后一道关前营垒,陈德在关城上督战。他已经是彻夜未眠,就在昨天,他顶盔贯甲,亲自带着龙牙军陌刀营反击控鹤军的冲击,又和断后的军士一起退回来。
整个函谷谷道都弥漫着宋军制造的浓烟,曹翰似乎将整个中原的火器、硫磺、牛马粪都弄来了,陈德颇为厌恶地抽了抽鼻子,谁想得到,将要改变世界的火器,最初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登上战场。宋军的兵力优势太明显,在烟雾的掩护下,几乎不惜伤亡昼夜不停地攻打,函谷谷道,成为了铺满双方军卒尸首的坟场。
傍晚时分,只要一旦没有两军相接的喊杀声,战场上空飞满了成千上万的秃鹰和乌鸦,嘎嘎地叫着,贪婪的盘旋着。
感觉一阵凉风吹过,锦帆军百夫长周筠松了一口气。这函谷谷道是东西向的,南北向的风被两侧高山挡住,宋军中许多都是老兵油子,这数日交战,为了减少损伤,往往在利用毒烟浓烈,夏军弓弩手无法瞄准的时候冲上来拼杀。一旦风势加大,或是吹东西向的风时,毒烟很快会被吹散,对面的虎捷、控鹤军军卒便默契地与夏军同时休息,等待风势稍缓时再行放烟和攻打。周筠身旁的十夫长亢山抬头看天,只见片片浓云密布,不多时,强劲的罡风穿谷而过,将函谷谷道内浓烟一扫而空,赶上来的弓弩手端起神臂弩,叭得一声击发,一个撤得慢些的控鹤军士卒被射中颈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幸好函谷谷道狭小,宋军纵有十万大军,在这般狭窄的正面也展布不开,”张仲曜脸上带着烟熏的污渍,他刚刚从前沿鼓舞士气回来。
龙牙军、花帽军、锦帆军、横阵军、同仇军、止戈军轮番上阵和宋军厮杀,都有了不少的损伤,陈德紧紧皱着眉头,现在情势便如同两牛角力般不能回退,函谷天险必守,否则,宋国十万大军长驱直入,新收的关中顷刻间便易手。
“大散关方面的援军来了。”龙牙军校尉马靖禀报道。“嗯。”陈德混没在意地点点头,对萧九那边他没报什么希望,宋国还有数万禁军如同笼中猛虎一样困在蜀中。若是大散关方面抽兵过多,让这些入蜀的宋军反击出来,反倒是烦。马靖补充道:“陛下前两日在前面督战,萧将军派练锐军一个营带了上万蜀中壮丁过来。”
“什么?”张仲曜脸上露出惊喜神色,“蜀军不是在阆中和尹元对峙么?”
函谷关后面的营垒中,万余名蜀中壮丁皆席地而坐,每十人围坐一圈,五百人一片,每片由五名原先锦城营的军士管带着,见陈德带着行军司的军官过来巡视,随着“起立”的军令声,万余壮丁一起齐刷刷的站起来。这些壮丁虽然身量不高,但面容都很憨厚老实的,特别服从军令。
陈德脸含着笑意,点了点头,对身旁军官道:“不愧是锦城营带出来的兵。”
“和宋国人打仗,蜀中壮丁绝不会临阵反水。”负责带队乐羊傅道。在宋人禁军的攻打之下,蜀中各支义军为了鼓舞士气,决定拥立李舜为蜀王。李舜深知蜀中和夏国之间唇齿相依,他不但抽调一万蜀军增援函谷关,还调了一万人配合练锐军,专门封锁由蜀地进入关中的各条要道。
“宋人禁军攻打甚急,李舜抽调上万壮丁出来,不会有问题吧?”陈德问道,对李舜在蜀中称王的举动,他还一直没有正式认可。
“阆中天险,蜀王一边着军兵紧守关隘,一边加紧操练士卒,只待陛下略定关中,遣一支偏师入蜀,蜀军愿与夏军并肩作战,击灭入蜀宋军。”乐羊傅解释道,“此番带出来的壮丁都是锦城营军士初步整训,和宋军开过仗见过血的。”
“好!”李舜识得大体,陈德暗自感叹,称赞过后,便对乐羊傅道,“你可回禀李舜,夏与蜀国,肝胆相照,永为兄弟之邦。”他走入蜀军丛中巡视一遍,见蜀军衣甲单薄,兵刃不利,便转头对身旁的辎重军官道:“关中武库中获取的盔甲、兵刃,给他们配发充足。”
乐羊傅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张仲曜也笑着对他点点头,陈德言出必行,既然已经承认蜀国,就算将来巩固了关中,夏国也不会有得陇望蜀之心。
次日,辎重司将大批兵刃、盔甲、军袍都送入营中,还以大量肉食犒劳,蜀军营中欢声雷动,万余丁壮换装之后,衣甲鲜明,手持利刃,信心倍增。锦城营、练锐军军士充当军官,带领蜀军以营为单位,轮番进入函谷关前营垒中作战。
这年气候较暖,黄河解冻得早,凌汛一起,宋军便无法渡河攻击,于伏仁轨立刻命同仇军赶到函谷关来增援陈德。与同仇军一起的,还有从环庆延泾四州征发的五千弓箭手,不过,不久前还是宋国百姓的关中壮丁,夏军也不敢用得太多。夏国在函谷关西面的守御兵力得到了充实,越发寸土不让。
灵州的团练百姓被契丹军围困已是第五日,携带的粮食尚且充足,但食水已经不够。李朗估算时日,关中回援的骑兵不日将至,暗暗将虎翼军和骠骑军的精锐整合起来,准备最后决战,他抬头看天,天上浓云密布,此时尚是申时左右,天却渐渐黑了下来。
“要刮风了!”尚忠信沉声道,灵州北面一年四季都刮风,冬春季节尤其常见飞沙走石的恶劣天气。
“须得防着契丹人趁风袭营,”李朗赶紧站起身来,一边巡视军营,一遍布置防御,再举目望出去,外间契丹人踏出的烟尘已经被大风吹散。黑云蔽日,远处有敌骑刚刚举了火把,便被大风一吹即灭,不多时满地石头乱跑,风夹着粗糙的沙粒越刮越猛,数尺之外只见模糊人影。车阵中间两万多的灵州百姓,早已习惯风沙天气,都尽力蜷缩着身体,有的趴在大车底下,营帐中的妇女紧紧把小孩抱在怀里,几乎所有人都忐忑不安望着外面,看不见的敌人比看得见的更让人害怕。
辽国军营中,士气已经低落到极致,北院军连续数日攻打汉军车阵不下,进退两难。这一路下来,契丹军几乎没有打到草谷,战马和士兵都是饿着肚子打仗,被包围在车阵中的军士和百姓反而比平常吃得更饱,只是不敢多喝水而已。
“枢密使大人,不如舍了此处汉军,直奔灵州城下。”先锋官胡里室颇为烦躁地道。
“哼,”统兵官耶律兴哥反驳道,“这里都拿不下来,灵州城高兵多,又怎么打得下来。”言语中对提议攻打夏国的耶律斜轸隐隐有不满之意。
耶律斜轸皱着眉头,这几天交手下来,对面汉军的底细也摸清楚了,不过是万余团练乡勇,夹杂着三千多夏国军士而已,他有些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全力突袭,让那些原本不知刀兵的汉人乡勇,越战越是坚韧,打了好几天,虽然杀掉不少,但剩下的却更难对付。
栏子马远远地往南撒了出去,最远的离灵州城不过十余里而已,也没有发现别的汉军,耶律斜轸不禁有些佩服那个孤注一掷地率军入援的汉人将领。
忽然听到外面风声呼啸起来,夹扎着不少马匹咴曥曥地嘶鸣声,不少辽兵高声呼喊着,耶律斜轸脸色一喜,“长生天保佑!”他拔出腰刀,站起身来,对手下众将喝道:“你们快回去约束部属,顺风猛攻汉人大营。”众将脸上都露出迟疑神色,盖因风沙之时,骑军坐骑容易受惊,反而是纪律良好的步军受的影响更小些,所以一般都是汉兵趁风进击辽兵的时候更多。
“汉人兵少,营中又有许多老弱,一旦打破车阵,我们就赢了!”耶律斜轸沉着脸喝道。
不多时,原本已经在避风的契丹骑兵纷纷上马,大风中无法使用弓箭,都抽出了胡刀,相互间大声吆喝着,耶律斜轸与胡里室亲自率领一万骑自东向西顺风进击汉人大营,另外两万骑兵从侧翼包抄鼓噪,既可掩护主力进击,又可绞杀惊慌奔逃的汉人。
大约南面五里地之外,骠骑军指挥使辛古、的卢军指挥使史恭达,踏燕军指挥使李冉同时站起身来。“辛将军神算!”李冉算是对辛古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一万四千骑夏军早一天便赶到了这里。一路上骠骑军利用熟悉地形之利,在契丹大军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清除了遇见的栏子马哨探。辛古判断两日内必有大风沙,打算利用我暗敌明的情况以寡击众,将三万辽国骑兵一举击溃。
辛古点了点头,大声喝:“出发!”
“辛将军且慢,三军进击,谁为先锋,谁为侧翼?”
辛古闻言一愣,回头看了看,却是行军司派来的书记官楚先,他一挥马鞭,哈哈笑道:“风沙一起,打起仗来,营伍行列全都乱了套,那里还分得清先锋、侧翼,敌我皆是如此,此战,正是以乱对乱,乱中取胜!”一夹马腹,扬长而去,四千多骠骑军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行军司的秀才,沙子还是啃得少了啊。”不少军士还回过头来看了楚先两眼,充满讥笑之意。
李冉和楚先在牙军营便是相熟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骠骑军久在漠北作战,就是这个脾气,楚兄弟勿怪啊。”楚先尴尬地笑笑,拱手道:“是在下唐突了。”
的卢、踏燕两军,与骠骑军一同冒风前行,狂风大作之时,数尺之外已看不清楚,众骑军彼此间都用绳索连起来,直到最后,方才由校尉下令,砍断绳索,端起马槊,拼命朝前面喊杀声大作之处冲击过去。
无数契丹骑兵冲突奔驰,黑暗的风沙里,灵州团练和军士们涌到被包围的灵州营垒边缘,用长矛、弩箭、刀斧,拼命阻止敌骑踏入车阵,喊杀声甚至高过了呼啸的风声。不少折断了矛头的团练就用矛杆去刺,射完了箭矢的就举着弓背去打,好些人到最后都没看清楚敌人的模样,满地都是石头、杂物和尸体,战斗中不少虎翼军的军士摔倒在地上,被敌人战马践踏而死。
正文 三十一章骤雨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2:01 本章字数:3301
灵州营垒的外围渐渐陷入了混战,身披重甲的虎翼军军士大都脱离了团练兵长矛手的保护,前后左右都是奔驰往来的骑兵,因为前几日吃了虎翼军的亏,不少骑兵手中提着狼牙棒,铁骨朵之类的沉重的兵刃,“杀契丹狗啊!”百夫长吴元庆高声一遍又一遍地喊道:“背靠着背!”“背靠着背!”
周围呼啸的风声,战马嘶鸣声,密集的惨叫声,兵刃相击声,战场最让人恐怖的地方就是此处,似乎感觉自己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听到吴元庆的呼喝声,安重孝、石昌、曹怀德先后聚集在他左右,四个人背靠着背,竭力地挥动兵刃,砍杀任何接近自己的骑兵。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映得战场上的契丹骑兵和汉军步卒脸上都是煞白,紧跟闪电一霎间,安重孝看见一道黑影朝着吴元庆的方向驰去,一名手持着短柄狼牙棒的契丹骑兵,趁着雷电中汉兵有些混乱的时机冲上前来,他将战马速度催到极致,右臂抡起一个弧形,照准车阵外围一名最为彪悍勇猛的重甲军官砸去,契丹人的嘴角已经露出一丝笑意。忽然,那战马脖子被旁侧伸出来的铁矛透穿而过,前蹄一软便向旁边歪倒。吴元庆听得脑后生风,下意识地将头一低,一根短柄狼牙棒带着迅猛地风声从脑后扫过,那契丹骑兵,恰好摔在他的面前,吴元庆一矮身,双臂运力,一斧便剁下了他的首级。见那契丹人坐骑脖子尚且汩汩地冒着鲜血,回头对安重孝感激地点了点头,忽然,他的脸色一变。
手持铁矛的安重孝正向吴元庆报以微笑,一骑契丹兵突然从风雨沙尘中冲了出来,铁骨朵沉重地砸在安重孝的铁兜鏊上,瞬时,他的脖子便短了一截,笑容永远凝固在脸上。吴元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重孝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吴元庆手提着战斧正欲为他报仇,却见契丹骑兵一拨马头,战马四蹄奋力,连蹬带踏,重新钻入风雨之中。石昌、曹怀德见安重孝战死,各自后退两步,与吴元庆三人背靠着背,全力应付各自面前的倏忽来去的契丹骑兵。
闪电一过,紧跟着惊天动地的雷声终于响起来,哗啦啦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在这初春时候罕见骤雨面前,久旱的地皮存不住水分,一炷香功夫不到,地上四处的涓涓细流汇成无数道沟渠纵横,冰冷的雨水凌空浇下来,车营中的两万余灵州百姓却顾不得躲避,一边瑟瑟发抖立在雨中,一边朝外不住引颈张望,外面的喊杀声一阵比一阵激烈,所有百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一边担心突然涌进来大队大队的契丹骑兵,一边祈求在车阵外面舍生搏杀的自家亲人要平安。
数百名北院精骑簇拥着枢密使耶律斜轸督战,骤雨下来之后,视野反而比刚才飞沙走石之际更好些。打破车阵后,钱财妇女任由手下分取的承诺早已许下去,只要一见有契丹骑兵后退,耶律斜轸便命亲兵骑将上去斥责,“不许后退!”“契丹人里面没有怕死的懦夫!”“继续攻打汉人车阵!”只是这灵州团练抵抗地委实太过激烈,耶律斜轸也不禁有些暗暗后悔在萧后面前夸下海口,汉人民气如此之烈,难怪当年威震漠北的耶律德光皇帝也被迫退出中原。
“杀!”踏燕军指挥使李冉马槊挑飞一名契丹骑兵,北院军遭到夏军大队骑兵的突袭,仓促的反抗着,突如其来的豪雨使他们更加混乱不堪。风雨中踏燕军同样很难保持严整的队列,但他们有备而来,又知道前面有本方步卒的坚固营寨,便不似契丹骑兵那样慌乱不堪。各个十人队、百人队齐心合力往北冲杀,也是一股不可遏止的洪流,忽然,前面出现了隐隐绰绰的车阵,踏燕军军士立刻放声大喊道:“大夏骑军数万来援!契丹狗子一个不留!”既有汉语,也有契丹语,灵州团练闻声无不士气大振,契丹骑兵则军心大溃,一些骑兵根本不顾军官约束,慌乱间只顾夺路而逃。
听到夏军骑兵的呼号和车阵中传来的欢呼,北院枢密使耶斜轸脸色惨白,雨水顺着他的头盔涔涔而下,周围的亲将面面相觑,人人都失了主意,骑军相战,非胜即败,没有第三种可能,己方如此情势之下,显然是败了。
“大人,夏国大队骑兵杀过来了,让末将去死战一阵!”先锋官胡里室大声吼道。他刚刚率领着五千精锐冲击汉人的车阵,差点就要成功了,却被夏国骑兵拦腰突袭,部属死的死逃的逃,簇拥在他身边的还只有数百骑。
耶律斜轸脸色铁青,想起西征前提议拘押南院官员,韩德让愤恨的眼神,此战涉及北院契丹将领与南院汉人将门之争,大辽国输得,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却输不得,他抽出胡刀,大喝道:“我辽国有杀敌的将军,没有逃跑的将军!”麾下众将莫敢仰视,耶律斜轸便命左右收拢溃兵反击,亲自带了北院精锐,朝着南面汉人骑军攻来的方向逆冲了过去。
此时灵州百姓车营四周的契丹人纷纷溃散,虎翼军指挥使李朗也纠合起军士,千余骑刚刚上马,便见一两千骑契丹骑军逆着溃逃的败兵,正欲力挽狂澜。
“来得正好。”李朗深吸一口气,将马槊指着那旗号底下的契丹大将,对周围军士道:“便以敌酋首级,祭奠吾军死难同袍。”一提缰绳,在营中憋了数日的河中良驹奋力朝着契丹骑军奔去,千余重骑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沿途碰到的契丹溃兵无不躲避。眼看就要追上那契丹骑兵,忽然一队骑兵从身旁超越过去,尚忠信骑在马上大声叫道:“李将军恕罪!敌酋首级还是留给吾灵州骠骑吧!”四五十个骠骑军咧着嘴紧紧跟在校尉身后,不停地猛夹马腹,扎入契丹骑军阵中。
他被契丹骑兵围在车营中攻打了好几日,早已憋出火来,眼下得了报复的机会,便不放过,一杆长槊连挑带刺,几十骑居然生生搅乱了契丹骑兵原本还整齐的阵势,被李朗率领的虎翼军拣了便宜,顺着尚忠信开出来的口子一下将敌军队列截为两段。
西北的骤雨来得快去得更快,除了满地泥泞,视线已经完全清楚,久在漠北作战的骠骑军纷纷聚集在军官旁边,列成一个个小锋矢阵追击抵抗的敌军,
“好一员勇将!”紧跟在辛古身后的行军书记楚先叹道,不知是说在耶律斜轸、尚忠信还是李朗。辛古面无表情,他身旁簇拥着不曾散去攻打敌军的两营千余骠骑,待北院军来到前面三百步外时,方才暴喝一声:“驾!”一夹马腹,战马猛冲了出去。
耶律斜轸也正是朝着这最大的一股夏国骑军冲来的,按照他的算计,擒贼先擒王,己方虽然兵败如山倒,但夏军四散,若是主将有失,军心动摇,战局尚有翻盘之机。见那群夏国骑兵只驻马不动,他还以为这夏国将领和有的南朝统兵将一样,不愿亲身上阵搏杀,正暗喜之际,敌骑忽然启动,而且奔驰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估计,这攻守之际的节奏一下子便乱了。
短短三百步的距离,容不得半点三心二意,唯有驱驰战马,加速,加速,再加速!在不远处的楚先看来,两边战马呼啸着相错而过,就在这短短数息之间,数百名骑兵掉落泥浆里。
战马喘着粗气,骑兵扯着缰绳,强行坐骑在最短的距离内转过身来,战马口鼻吃痛,马蹄暴躁地扬起泥浆四溅,辛古一甩马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