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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47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阵中那一刹便看到了集结在内层车阵旁边,以逸待劳的重甲骑兵,“中计了”的想法立刻浮现在脑海中,他也算见机奇快,立时拨马转向,一边朝着远离那群重甲骑兵的方向拼命打马,一边大声喝道:“跟我杀出去!”他身边的百余骑心腹精锐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都督的号令行事,顿时簇拥着石休屠合力往外杀。 按照惯例,更多的回鹘骑兵在冲到汉军车阵近前的时候,已经进入人自为战的阶段,大部分回鹘勇士完全丧失了组织和队型,还沉浸在突破了汉人车阵的快意当中,岚州游骑营的步步后退更肯定了他们“这些胆小鬼只能远处放箭,不敢近身搏杀”的想法,虽然看到前面有大队的汉人骑兵在严阵以待,却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更有人拼命刺马,企图一举冲破汉人车阵的内层,砍下那高高竖起的将旗。

    一发劲箭擦着陈德的头盔飞了过去,“大人,您还是暂且避一避吧。”挡在他身前的牙军营百夫长蔡百炼担忧的说道,不少回鹘骑兵都注意到岚州车阵显眼处高高站着的主将,一边奋力往前杀,一边抽冷子不断朝这里释放冷箭,陈德的周围站立着五六个牙军,都是浑身重甲,肩头胸口甲胄缝隙间横七竖八地插着箭矢,却仍然挺直身躯挡住陈德的身形,若不是骑弓力弱,这些牙兵只怕早已被射死了。饶是如此,也有三个牙军被射中咽喉要害,倒了下去,立时由他人补上空缺。

    “不行!此时若是移动帅位,不利军心!”陈德沉声道,眼望着远处甘州回鹘大可汗的王旗,暗想,那回鹘可汗是否也在看着自己这边呢,只要自己帅旗移动,恐怕立时敌军就会高喊汉人主帅重伤身亡的谣言吧。他这番担忧并非无因,在显要位置建立帅旗,一是为了及时控制调度被敌我两军战线所隔离的本军各部,二是为了激励士气。冷兵器时代简陋的战场通讯条件使大军统帅和各部都陷入了囚徒困境,不顾士卒生死丢弃大军的统帅和擅自撤退导致全军溃败的部属数千年来屡见不鲜,所以,主帅显露位置,是坚定军士们死战到底的一种必要手段。“哪怕付出几条性命也在所不惜。”颇有些惋惜地看着拱卫在身边,为了掩护自己而受伤甚至死亡的牙兵亲信,陈德暗道,他对近在咫尺的残酷的战斗恍若不见,只皱着眉头盯着远方那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回鹘王旗。

    石休屠率领着亲信骑兵连续冲击了两个汉军重步兵的百人队军阵,都只是徒劳的付出了伤亡。“这些该死的汉人!”作为骑射好手,石休屠从心底里就看不上步卒,认为他们都是背着干草填沟壑的材料,和回鹘雄鹰相比,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就算是在河西也算赫赫有名彪悍善战的归义军中,石休屠也只敬佩那些和回鹘健儿一样骑烈马的汉人骑兵。可是,这猬集一团的汉人重步兵,就这样生生的阻绝了车阵内大股回鹘骑兵的生机。如果没有极高的马速配合,回鹘骑兵单凭弯刀根本看不透这些汉人步卒的浑身重甲,更何况汉人步阵当中还有许多陌刀手,铠甲单薄的回鹘骑兵一旦贴近,七上八下的陌刀便连人带马一起砍得血肉模糊。可这车阵之内挤满了汉人和回鹘人的骑兵,随着回鹘人被汉人骑兵越来越分割开来,石休屠这伙骑兵想要移动位置都万分艰难,何况是策马奔驰。

    车阵之外的回鹘骑兵被阻隔在外,也全力攻打这这些阻塞道路的汉军军阵,同样毫无效果,要知道,哪怕是在无遮无挡的地带,结阵的汉军重步兵也能抵挡住骑兵的正面硬撼,更何况这些的横阵营、陌刀营军士周围是战马难以跳过的行军大车,身后还有己方的数千骑兵为后盾,那些并没有直接和车阵内回鹘骑兵交手的弓骑兵和射雕营军士仍然在不断地发射着箭矢射杀冲阵的回鹘骑兵。更重要的是,和那些行军大车夹杂在一起的,是明显身着回鹘衣饰的贵人眷属。岚州军占领甘州到大军出征动作极快,而甘州回鹘大军得到的消息中并没有岚州军裹挟了各达官贵人眷属同行这一讯息,冲到近前的回鹘骑兵却看得清楚,甚至不少统兵官都在战场上看到了自己的家眷正无比惶恐地缩身在粗大的木笼之内,妇女们被吓得煞白,一些年幼的小孩更是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

    “阿爸,阿爸!”满身是汗的石休屠忽然听到自己宠爱的儿子的叫唤声,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大颗的汗珠从铁盔的缝隙中顺着下颚流了下来,石休屠奋力集中精神,正待率领手下勇士再次冲击那汉军步阵,眼下情势已经清楚,这车阵之中汉人骑兵实力绝不下于回鹘人,之所以回退,无非是将他们诱入阵中,再以众凌寡,以最小的伤亡夺取胜利的计谋而已。

    “好狡猾的汉人!”石休屠愤愤地咒骂道,周围的亲卫为他挡住了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汉人骑兵,车阵中还骑在马上的回鹘人已经越来越少,他振作精神,正准备再次冲杀,“父亲,父亲!”的声音再次穿入耳孔,这次肯定不是幻觉,石休屠不由得松了马缰,抬头四顾,只见二三十步外的一座囚车之内,自己的父母妻儿都被笼在里面,儿子似乎才大哭过一场般,小脸都是花的,正万般可怜的呼喊,一家老小都担心地望着自己,可石休屠更担心他们的安危,就在这囚车旁边,汉人重步兵和奋力向内冲杀的回鹘骑兵还在激烈的交战,不时有凌厉的箭羽从旁边飞过,石休屠注意到有几个回鹘人老幼已经被流矢射杀在了囚车之中。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都是愤懑之力,却不知向何处发泄,而战场上,从那核心的汉人车阵之中,汉人军士开始用回鹘语大声地呼喊:“降者免死!”

    事已至此,石休屠仰天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束手就擒。身边的亲卫见主将失了战心,也都不再抵抗,突入车阵之内的乃是甘州回鹘各部最精锐的勇士经过一番苦战,此时仅存千余人,脸色复杂地徒手坐于马上,看着外围的己方骑兵徒劳地攻打着汉人的外围车阵,而更遥远的山巅之上,甘州回鹘的王旗似乎在缓缓向后移动。

    药罗葛景琼可汗脸色灰暗而仓皇,就在回鹘健儿突入汉人车阵,汉人射箭的骑兵开始后退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胜利唾手可得,甚至让手下亲卫加快擂鼓的节奏催促后队骑兵快速往前冲杀,谁知此后的战局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汉人的重甲步兵素来难缠。药罗葛景琼在年轻的时候亲眼见过,一队数百人的归义军重甲步兵为了掩护因吐蕃人烧杀而流散的百姓撤离,在山口处生生阻挡了数千吐蕃骑兵一个时辰的攻杀,枪刺刀砍都死战不退,最后吐蕃骑兵依仗这人多将这伙重步兵屠戮干净,却错失了追杀汉人流民的时机。药罗葛景琼率领回鹘骑士经过战场,扒下那些战死汉军的衣甲,每一副铠甲前面的甲页都破损得千疮百孔,后面却几乎毫无损伤,可见这些坚韧的步卒在整个战斗当中,全都面朝着吐蕃铁骑扑击的方向,死战到最后一刻,也没有转身逃跑,这是何等坚韧的勇士。

    所以当岚州军集结重甲步军封锁住了车阵外围的各个出口的时候,药罗葛景琼心中就涌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果然,不管车阵内外的回鹘骑兵如何攻打,这些步卒就如同礁石一般屹立不动,直到有压倒优势的汉人骑兵解决了车阵内的战斗,他们才放开出口,队型严整的汉人骑兵开始追逐败逃的回鹘骑兵。适才短暂的战斗中,甘州回鹘各部最勇敢的战士要么倒毙在汉人犀利的箭雨前面,要么丢在了车阵之内,眼下转身逃跑的,都是一些丧失战斗信心的溃兵罢了。岚州只有两千余骠骑分别从南北两面追击,就迫得这数倍于己回鹘骑兵亡命地向山谷间逃窜。

    药罗葛景琼也在侍卫的簇拥下翻鞍上马,向肃州逃去。他有些恨意地最后望了一眼汉人车阵的中央那杆陈字将旗。将旗下面,岚州军统帅正冷冷注视着那缓缓撤下山峰的回鹘王旗,在那王旗之下,漫山遍野都是回鹘的溃兵。“从今以后,这河西之地的主人,不再是你。”

    正文 二十一章报怨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5 本章字数:3100

    岚州军上下都气势如虹,各营官兵都忙着清扫战场,这一仗缴获战马近万匹,盔甲兵刃堆积如山,俘虏成群,军士大声吆喝驱赶降卒搬运战利品,列队统计俘虏人数,地位尊贵的回鹘贵族当场被甄别出来,他们有幸与家眷同乘一辆囚车,免受劳顿之苦。如果景琼可汗还想依靠甘州守上一阵的话,陈德不介意将这些降卒都报销在甘州城下。按照于伏仁轨对草原部落的了解,估计跟着景琼可汗逃回肃州的回鹘兵马不足一千,其它的大都溃散了。

    空气中再次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尸臭,这时代还没有兴起受降式之类的虚文,为了鼓励士气,陈德便带了两个亲卫,按着剑在战场上巡视,每到一处,都有军士朝着他大声的欢呼,陈德则报以亲切的笑意。河西的人口和土地远远超过岚州,彻底平定占据河西后,大概每个军士都会分到数十个以上的萌户,一举从温饱进入小康,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至于如何猎取拿下游牧在河西走廊内外的回鹘部落人口,那是各营校尉考虑的问题,这些失去甘州回鹘大可汗庇护的部落,归顺着为萌户,反抗者为奴隶,否则只有迁徙。细细算来,漠北还是青唐气候更是恶劣,照样有强敌窥伺,这些部众都还不如留在河西做萌户呢。河西历经吐蕃、回鹘战乱,地广人稀,陈德还打算通过商队招揽一些陕西四路的汉民进来,选取强壮敢战者为军士,剩下的和收服的胡人杂居在一起耕种放牧。

    陈德行至回鹘囚人集中之处,气氛又是一变,不少回鹘贵人原先还指望着景琼可汗大军解救,谁知一场硬仗碰下来,回鹘军尸横遍野,岚州军的损失微乎其微,甘州回鹘最勇猛雄鹰,石休屠,眼下也和他的父母妻儿一起被关在了囚笼里。

    石休屠满脸汗水混着血水,将被残酷的战场吓得哭不出声的孩子护在怀中,他身上的铠甲和兵刃都已被收走,一身白叠步袍上满是尘土。虽然胜负已定,他却仍然沉浸在适才那场败得甚是窝心的战役当中。汉人军队明明毫无防备地开进了峡谷,回鹘勇士像群狼一样猛扑下去,大可汗亲自撑起王旗助阵,可是,就这样败了。

    是因为汉人弓骑兵那个缩头乌龟般的箭阵吗?石休屠拧紧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漫天箭雨背后那弯月般的箭阵,仿佛死神的镰刀,收割了最勇敢的回鹘战士。还因为那迅猛凶狠的武侯弩,束手就擒之后,石休屠偷偷观察了那些岚州军配备的车弩,因为构件精巧复杂,战斗结束之后,弩机外面都笼上了黑漆木箱。石休屠听汉人军士骄傲地称呼它为武侯连弩。石休屠熟读兵书,诸葛武侯的连弩也曾听闻,那是克制魏国的精骑的绝世利器。或者是汉人步军拼死堵住了回鹘骑兵涌入车阵的通路,将气势如虹的回鹘健儿隔绝,内外不能相应?还是那些凶猛彪悍的骠骑,甲骑?石休屠痛苦的摆了摆头,他明白了,眼前这支军队所具备的实力,不是河西回鹘可以匹敌的。妻子和父母看着他那神不守舍的样子,都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这么小的孩子带到战场上,委实有些残酷了。”陈德见孩子无力地靠在父亲怀里,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心中不觉升起一丝愧疚,低声对身边的亲卫队长董策说道。这句话将石休屠从沉思中唤醒过来,见一位身披紫袍的汉将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父子。“没什么,这些东西,男人迟早要面对。”石休屠答道,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他虽是败军之将,却不欲在敌人面前堕了回鹘汉子的气势。

    陈德听他说得言不由衷,微微一笑,不远处看管战俘的横阵营军士早已认出了他,纷纷向他行以军礼,校尉石元光也赶来参见道:“参见大人,您亲自巡视横阵营,可有什么吩咐?”陈德笑道:“上下都井井有条,有劳石校尉了。”勉励一番后,又道:“这些囚车中的回鹘小孩如需要食水,可以优先供给。”他正待转身离开,忽然旁边囚车中石休屠大声道:“将如何处置我等?大人可否示下?”他见横阵营校尉对陈德十分恭敬,心知此乃岚州军中首脑人物,此时种族之间交战攻杀,将胜利者将敌人种族中的男丁全部屠灭也是寻常。相比吐蕃和漠北部族,汉人军队行事尚有一线余地,石休屠虽然不怕死,却希望抓住机会说动岚州首脑不要对回鹘各部大开杀戒。

    陈德见他气势沉雄,和刚才那颓唐模样大不相同,微微一愣,于伏仁轨立即在旁边禀道:“此人乃是甘州回鹘十部都督之一,名唤做石休屠。”

    “嗯。”陈德微微点头,这石休屠的情况在岚州出兵之前就已知道,他一家都虔信佛教,统带的部属也少做烧杀滛暴掳掠之事,是可以争取的一个棋子。陈德微微思量,看着石休屠,沉声道:“我岚州西征军吊民伐罪,替天行道。只待平定河西,将请佛门、祆教、景教各长老为公证,把那些在战乱中犯下罪行的人一一审判。杀人者死,滛暴掳掠者各有所报!”陈德顿了一顿,扫视周围的回鹘战俘各个脸色阴晴不定,又道:“非但如此,对于那些万死不能赎罪的恶徒,我岚州还将召集各教门长老,在行刑以后发下毒咒,将其打下十八层地狱,万死不得超生!”回鹘人大都信奉佛教,死后下地狱永不超生是一个极大的震慑。

    听陈德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石休屠脸色不禁一滞,石家世代信奉小乘佛教,他对与回鹘军中残暴不仁的种种做法也深恶痛绝,可是沾惹这些罪孽的回鹘军兵数以千计,难道岚州军要把这些人都杀了不成?石休屠见周围一些回鹘军士脸如死灰,迟疑着问道:“汉人有句话叫做法不责众,佛门也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贵军就不能给这些犯下过罪孽的回鹘族人一线改过之机吗?”

    他这话其实早有萧九、李斯等汉人军官向陈德进谏过,此时乃是五代乱世之末,不要说这西北四战蛮荒之地,就是华夏腹地,军人烧杀抢掠也是家常便饭,若是严刑相逼,只怕日后扫平四方的阻力要大上数倍不止。

    陈德见石休屠和其他回鹘战俘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忍住心头怒意,冷笑道:“汉人还有句话叫做以直报怨,佛门叫做因果报应。我大军沿着河西走廊行军数日,沿途所见,处处断垣残壁,往日人烟繁盛之所,都成鬼蜮!那些犯了罪的人,最好亲自到地下去问问那无数的冤魂,是否应允!”对罪犯的仁慈,就是对善良百姓的犯罪。上位者不管以什么理由,赦免战争中犯下了滔天罪行的罪犯,都是慷他人之慨,试问他自己的父母妻儿,遭到屠戮滛暴,是否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和豺狼谈宽恕!

    这些甘州回鹘,若是滥杀威慑,不免激起反叛,若是一味怀柔,却更纵容了他们。岚州军出征之前便计议已定,岚州军将离散的回鹘部众收为萌户,彻底确立岚州军掌管河西这块地盘的权力,不但要在武力上,而且在精神上压倒回鹘人,哪怕多费些手脚,也要让彻底打垮甘州回鹘部众中的反抗意志。为此,奇袭甘州得手之后,陈德便立即传书留守岚州的萧九,命他组织宗教裁判所的各教门长老来到河西共同组织宗教长老和岚州军官吏对回鹘战犯的联合大审判。

    石休屠神色黯然,对回鹘军队的暴行,他知道的比陈德更多,“那对于我河西回鹘诸部,将军可有安排?如果将军愿意网开一面,在下愿意为将军做说客,甘州各部头领将年年贡赋不绝!”他眼中还有一丝期冀,希望岚州军就像归义军那样,继续接纳回鹘诸部在河西生息繁衍,只要种族不灭,数代之后,胜败之势,未尝没有转机。

    陈德有些吃惊地看着石休屠,关于他的资料只提到此人乃是甘州回鹘诸部当中难得的大将之才,性情耿直,却没想到他为了保全种族延续,甘愿屈身受辱。原本对石休屠有收揽之意,此刻却将招揽的话按在心里,此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陈德悠悠道:“我岚州但行军士领有萌户之制,甘州回鹘各部众,自然也要分派到军士萌下。若是石都督有意,可在对回鹘战犯的审判结束后,以勇力夺个军士身份,我军军士不但地位尊崇,待遇优厚,还可以萌庇亲族友人。详细制度,横阵营诸君自会向各位回鹘健儿分说的。”说完也不管石休屠是否理解他的意思,转身离去,边走边想,这甘州回鹘诸部不比漠北蛮族,已经有了相当的民族意识,要将之全部消化到岚州的制度底下,说不得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心思。

    正文 二十二章和亲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8 本章字数:3322

    肃州位于河西走廊西端,历来是亚欧大陆东西交通的要冲之地。西汉时,骠骑将军霍去病打败浑邪王,将匈奴残部逐出玉门关外,迁移数十万汉人到此地开垦耕种,因此地水质甘冽似酒,汉朝在此置酒泉郡,千年以来,汉族边民在四面蛮夷地围攻掳掠下繁衍生息。距今三百年前,唐室衰微,肃州被吐蕃攻占,刀兵治下生灵涂炭,经过短暂的归义军光复时期,大约一百年前,肃州又被回鹘人攻占。数以万计的汉民重新沦为贱民。

    此刻,从肃州城头望下去,沙洲归义军与岚州西征军的营盘上空旌旗飞舞,大营之内,五尺短墙将大营分隔成若干具有独立防卫能力的小型营垒,各营头正加紧操演军士,大营外面用黄土和木料砌成三丈宽两丈高的寨墙,外面挖了两丈宽七尺深的壕沟,壕沟外面清理出广阔的空地,除了几条进出大营的主要通道外,密布着折断马蹄的坑洞和鹿角、尖刺等障碍物。大营的后面清除了一片空地,远远望去,数不清的攻城器械正在打造当中,按照陈德的意思,甘州回鹘已成釜中之鱼,岚州军宁可多流汗,也要少流血,待器械打造完毕,先用抛石机日夜不停地轰击旬日,杀伤敌人,再行登城作战,到时候少不得还要驱使那些投降了的回鹘军兵为前驱填平甘州的外濠,挖掘城墙。此战之后,岚州军要以万余军士消化掉整个河西的百万人口,每一个军士都是极其重要的宝贵种子。

    “丞相,除了乞和之外,难道别无良策?”望着城下连绵的汉军营帐,药罗葛?景琼面色沮丧,随他逃回的只有寥寥数百人马,加上附近的回鹘部兵,肃州守军不足三千,实在难以和锐气正盛的汉军一战,更何况,城池攻守本非回鹘人所长。

    董突在他的逼视下垂下头去,事已至此。景琼却不甘心,又问道:“我回鹘诸部本自西域迁徙而来,难道不能退到西域去吗?”

    \可汗,高昌回鹘与我们虽然同出一脉,但分隔已有百年,现在高昌李氏和归义军曹氏的关系比同我们还要密切呢,到他那里去,恐怕还不如归顺陈德。”董突恭恭敬敬地答道,“我们多次遮断高昌回鹘向中原朝廷朝贡的通道,虽然得了暴利,却早已把两边的关系弄僵,再者,若是去了西域,那些高昌回鹘贵族恐怕会将河西部众吞掉。,投降陈德,汉人不能统治回鹘部落,最终还是要依靠这些我们回鹘贵族,这就和汉人所说‘没有不灭的朝廷,但有不灭的世家’一个道理。当年张义潮驱逐吐蕃,声威何等煊赫,可是还不是要重用我们回鹘诸部。”

    董突家小皆在岚州军中,他自小体弱,不能上阵搏杀,熟读兵书史册,靠着为可汗出谋划策得了这丞相之职,虽然做了不少昧心之事,到还不曾亲手沾过血腥,向来即便归顺岚州也不会受那刑罚诅咒,再说,陈德总要用一些回鹘出身的人帮他收服各部,董突自量自己熟知汉人典故,又是回鹘人,即便投靠岚州也有会受重用。他现在的心态,正和当年曹操大兵南下江东群臣的心态一样,主降不主战的。

    景琼点点头,低声道:“汉人讲‘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我也知晓。可是,眼看一统河西的大业将成,却横生枝节,吾实在是不甘心啊。”他一拳垂在城头垛堞之上,药罗葛?景琼从年轻时候开始,四处征战搏杀,眼看沙州归义军日益衰微,吐蕃人忙于自相攻杀,回鹘人就要统一河西之地,却功败垂成,景琼沉声又问道:“若是我以河西汉人子女为饵,引青唐吐蕃诸部来援,可否?”

    董突面色大变道:“此乃驱虎吞狼之策,只怕反而害了自身啊。”河西诸州回鹘人是领教过吐蕃人的残暴统治的,大都宁可接受汉人朝廷,也不愿再回到吐蕃治下,见景琼仍然犹疑不定,董突又道:“汉军正日夜打造攻城器械,眼下虽然引而未发,一旦发动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这小小肃州城恐怕守不了两天,吐蕃人远水难解尽渴啊!”

    景琼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甘州回鹘受了大宋朝廷册封,难道朝廷就纵容这岚州陈德将我等灭掉。我听说陈德已经将甘州我族亲贵尽数收押,还要审判罪过,罪孽深重之人还要请各教门长老置以毒咒令其魂魄永沦地狱。如此心狠手辣之人,降之恐怕也不能有好结果。”

    董突心中转念,一意要促成景琼投降,见他不过担心自己没了好下场,立刻躬身禀道:“可汗若是担心那陈德嗣后翻脸,臣倒是有个计较。”见景琼侧耳倾听,他心知景琼已然有投诚之意,便道:“臣看岚州陈德行事,以天道大义自诩,手下兵强将勇,制度得法,士民皆为之效死,乃是有心包举宇内的做派,他得了我河西千里之地,百万敢战胡汉户口,正如龙归大海,虎入山林,乃是做割地自守,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夺取天下的打算。”得知攻下甘州的乃是岚州军之后,董突便仔细分析了所能搜集到的一切关于岚州和陈德的讯息,他是个胡人,并没有中原正朔那么深的成见,又熟知汉人史书,更能深切体会陈德种种举措的意义,若非敌对,早对陈德几位敬佩,此刻顺嘴说了出来,只听得景琼可汗脸色微微一沉,心中暗怪这董突既然早已知道岚州陈德难以对付,为何不早点提醒自己。

    董突见景琼脸色微变,心中微醒,话锋一转道:“自古以来,有这大抱负的人莫不格外留心青史品评,比如魏武帝如此文武卓绝的人物,只因好色负义,千载之下,人人都说他是个j雄。若是陛下将公主送给陈德和亲,那他就成了您的女婿,如果背信负义,对他的人望大大不利。可汗后半世的荣华富贵,自然也就保全了。”

    部族征战,失败者献女和亲之事,自汉代以来不绝于史书,中原朝廷都不以为耻,回鹘人自然也是如此,景琼听了董突之策也觉可行,只微微沉吟道:“我听说那陈德已有妻室,如此一来,恐怕委屈了艾丽黛。”他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脱手拿去做讨好取悦敌人的筹码,心中难免不舍。

    董突见他脸现不忍之色,忙道:“可汗无虑,公主殿下原本知书达理惹人怜爱不提,这陈德乃是当今英雄人物也不提,我河西回鹘部众三十万,他总要笼络我回鹘各部,若是做大事的人,只要允了这桩和亲,不管心中如何,无论如何都不会薄待了公主,甚至对可汗您,也必定尊崇有加。”他心中又加了一句,只不过以枭雄心性,绝不会让您再掌权势罢了。

    在董突的大力劝说之下,甘州回鹘派使者前往城外汉军营地请降,激起激烈争论。

    “大人接受回鹘人投降便可,万万不可应允和亲之事。”送走回鹘使臣,张仲曜便立刻反对道,张氏孤悬河西,与回鹘吐蕃相抗两百年,汉胡之分极深,对于归义军首领曹氏历代皆与回鹘各部通婚则深恶痛绝。张仲曜投效岚州陈德之后,自然是想要辅佐他争夺天下,去不愿让未来的王室血脉再因胡人而混杂。碍着岚州军校尉中有许多胡人出身的,张仲曜未便将话说得明白,只点到为止,代表河西张氏鲜明地表了态度。

    “若是允了和亲,对于收揽回鹘部众倒是大有好处,再者,主母至今还未为主公诞下继嗣。”李斯一本正经地禀道,陈德手下缺乏料理杂事的长才,在战胜回鹘军后,立刻将他从甘州招了过来,正赶上谈论这和亲大事。

    “这回鹘公主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降俘之女,焉能和主母大人相提并论。”于伏仁轨微哂,躬身便道:“以末将之见,大人顺势将这回鹘女子收了,日后为妃为嫔,可以安回鹘部众之心。”

    “肃州指日可下,河西之地虽有回鹘部众数十万,不过是一盘散沙,我河西汉民长年来受着吐蕃回鹘两部欺压,如赤子盼父母,如久旱盼甘霖,如今王师仆至河西,大人便纳回鹘女,怎不叫河西子民心寒。”见众校尉大都支持和亲,张仲曜大急,口不择言地说道,又扯着胡汉之分,大军帐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张家乃是河西的故主,一言九鼎,代表着河西汉人的情绪。岚州军在河西立足未稳,许多事情都要张氏出力,与叛降不定的河西回鹘相比,张氏的忠心对岚州军的发展更重要一些。

    陈德微微点头,考虑清利害得失之后,便沉吟道:“诸位所说皆有道理。既然回鹘可汗有心求和,为避免军士死伤,却不能拒绝了他的好意。不过,河西子民的心意我也要尊重,这样吧,将回鹘王女赐给仲曜为妻。河西胡汉今后不分彼此,皆是我的子民。”他考虑张氏也是河西的名门望族,张仲曜乃是张家的嫡子,回鹘王女赐给他也不至于辱没了身份。而且,张家与回鹘人向来水火不容,即便结了这门亲事,也只是稍稍弥合裂缝而已。如果将回鹘王女赐给任何一个其他属下,自己都要小心提防他收了回鹘势力尾大不掉,反而是张仲曜者这反对最为坚决者,陈德最为放心。至于张仲曜和回鹘王女之间是否夫妻和睦,陈德倒没有考虑清除,容不得他拒绝,反正是政治联姻,今后还可以三妻四妾的。

    正文 二十三章和亲(下)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27 本章字数:3109

    “这如何使得!”听闻陈德提议将回鹘王女赐婚,张仲曜当即跪下禀道,“此女乃是回鹘可汗敬献主公,非末将所能有之。”

    时人礼制观念甚深,衣饰旗帜,皇室用了明黄,臣子最多只能朱紫,民居的高度和面积都不可超过皇宫和官衙,乃至将领得了一匹高大的马,也要献给皇帝。逾制之事可大可小。陈德现在还不怎么在意,张仲曜却不能不顾忌此节。

    和亲之事,自古以来皆是以王室贵胄结亲。这甘州回鹘可汗虽然是蛮夷,但后唐同光二年即受册封为“英义可汗”,后晋大福四年又册封“奉化可汗”,甘州回鹘统治河西百年之久,实实在在的一方之主。张仲曜归附岚州不久便受命组建承影营,奔波于四方,和陈德相处时日不多,不知他此议到底有何目的,难道是试探张氏的心意,想到深处,张仲曜不免有些悚然,是以连忙辞谢。

    陈德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哑然,摆摆手道:“张校尉执意不允,那也罢了,不过这和亲之事,到底如何应对才好?”

    见张仲曜退到一旁不再说话,李斯便道:“大人,这甘州回鹘甚是狡诈,提议和亲在前,投降在后,试问若是两家有了翁婿之谊,又怎会当真拿他做降俘对待。河西子民见我军与回鹘可汗合作一家,不免寒心。末将认为,张校尉所虑者甚是。”他给了张仲曜台阶,见陈德点头赞许,又道:“不过,回鹘既有此议,想必已无战心。大人可顺水推舟,只将纳王女之事,调在回鹘诸部皆为降俘以后,其时彼等皆为我军囚奴,在我岚州军及河西汉民来说,主公不过是纳了一个女奴为侍妾而已。那回鹘可汗降俘,自然不会有国…,那个尊崇待遇。”李斯本来想说国丈,醒起此时尚未建制,忙改口,将“丈”字咬住未说。左右校尉皆心知肚明,脸现微笑,以岚州军力之强,得了归义军和回鹘势力,如虎添翼,那个事情那也是迟早之事。

    李斯转身对张仲曜道:“如此一来张校尉想必也不持异议,即便是张氏族中,纳胡姬为侍妾的,也在所不少吧?”

    张仲曜不觉有些脸热,沉声道:“李校尉好算计,自然行得。”他力主陈德不可纳了那回鹘公主,乃是出于宗族血统的考虑,既然回鹘王女只得侍妾的身份,自然大可不必一力反对。“不过如此安排,却是大大折辱了甘州回鹘,不知他们是否答应?”

    李斯沉声道:“回鹘既然献女求和,已失却战心,勉强再战,又能如何?彼等若是识时务便罢,若是不识时务,只等我军攻城器械齐备,肃州旦夕可下。主公不过是爱惜军士性命,才与之虚以逶迤罢了。”他这话说得陈德老脸微红,心道果然是个人才,不枉我将他一手简拔出来。

    大事议定,帐中众校尉脸色心绪都松动起来,大胜之下,不免都有些喜形于色,意气昂扬,于伏仁轨更放言道:“我岚州军训练精强,兵甲犀利,胆壮心齐,有奋击百万之勇。某只要提兵十万,皆如这般精锐敢战之士,为主公取了天下又有何难?”众校尉听他夸口,莫不哄然大笑。更有人凑趣道:“大人若是喜欢这口味,将来吾等北平上京,东取汴梁,将耶律和赵家公主都献给主公做侍妾。”众校尉皆是绝倒。陈德见这伙粗鲁汉子越发没了尊卑上下,不免笑骂道:“你等若有那般本事,我倒是却之不恭了。”脸色一沉,又道:“且先说正事,归义军曹氏那边,可有消息?”

    自从回鹘军龟缩退守肃州以后,辛古便率骠骑、射雁、拔山营与沙州玉门关守军前来与岚州西征军会合,他出力助守玉门关,是故玉门关以西的军情都先经过他这里,听陈德问话,便秉道:“甘州回鹘被大人击败的消息已经传遍沙州全境,汉人军民无不欢欣鼓舞,与回鹘结好的曹氏则惶惶不可终日,近日来,已经有多批曹氏使者前往高昌、凉州吐蕃求援,另有使者突破了我军侦骑封锁,往东而去。”

    “曹氏乃是大宋藩属,定是向汴梁哭诉去了。”张仲曜冷冷接道,他对汴梁官家心灰意冷之后,帮助陈德组建承影营,来往于各地节镇之间,眼见中原朝廷弃用元勋宿将,薄待边镇健儿,汉人军力日益衰弱,对汴梁官家的恶感也越来越深,全心全力想要辅佐陈德取而代之,“不过中原朝廷禁军猬集于汴梁,要发大军讨伐我等,必然耗费时日,而且官家一心想要北取燕云,恐怕没有闲心来管这曹氏的死活。高昌国主李圣天虽然是曹氏的姻亲,但高昌国距离遥远,本身还在和更西方的黑衣大食相互攻战,难有余力援应沙州。所虑者,唯有吐蕃,自从被驱逐出河西后,一直想要卷土重来,此次得了曹氏请援的机会,难免不火中取栗。凉州吐蕃亦不下数十万人,自唐代以来便与中原攻占,生性残忍,彪悍难制。乃是我军的大敌。”

    “汴梁官家虽然以契丹为劲敌,但西北四战之地,备边之军不少,通远军使兼领灵州巡检董遵诲在环州有一万精兵,如果党项李氏定难军愿意发兵,若是再征发厢军,对我们也是不小的压力。”李斯见张仲曜过于轻视中原,岚州军草创的情报系统由他掌管,便将西北宋军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下。

    “岂止是压力,简直是泰山压顶了。”陈德笑道,“不过再大的压力,等到朝廷旨意往返,也是许多时日之后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得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先解决近在咫尺的凉州吐蕃吧,大家说说,众营可曾疲劳,需要休整多少时日方可出征?”

    于伏仁轨当即道:“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白羽营军士立刻上马出发,绝无拖延。”众校尉也纷纷表决心,简直好像岚州军各营都是铁打的机械战士一般,陈德不禁笑道:“若是军士们当真如各位所言这般强悍,我倒想现在就征伐凉州,这样吧,各位先回去,清点军士伤亡人数,需要补充的军器辎重粮草,解决凉州吐蕃之前,先把去沙州补充一下。”此时沙州尚且在归义军曹氏的控制之下,但是归义军内部不和久矣,据张仲曜所言,二州八镇之中,到有四个对曹氏不满,与张氏都暗有联络。是以沙州对陈德而言,已经是熟透了的桃子,只要撼动树干,就会掉下来。击败甘州回鹘,正是对沙州归义军各部心存观望的将领的一个震撼。

    接着,陈德又将甘州回鹘使臣翟符招了上来,此人黄发蓝眼,却一口纯熟的汉语,所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外说中国话,说得就是这种一开口,汉语能把你吓一个跟头的番邦人士。他穿着一身回鹘人常用的白色长袍,头戴尖顶毡帽,足踏皮靴,腰围革带,一见陈德便笑道:“大将军可是想好了吗?艾丽黛公主乃是我们回鹘部族中最美丽的一朵花儿,和将军这等英雄人物正相匹配。”

    陈德微微一笑,沉声道:“谢谢好意,不过我的将士们说,先将男人之间的事情解决了,再谈女人,你回去告诉景琼可汗,他要在明天太阳正中之前无条件向我军投降,我会保护他的女儿。”

    翟符脸色一滞,陈德的意思他完全明白,还想争论两句,陈德又道:“午时三刻,在肃州城内的回鹘军兵一律徒手徒步走出城外,在我军引导和监视下进入专门为俘虏修筑的营垒,为了避免投降的回鹘军兵心怀疑惧,我和我手下高贵的校尉们都将亲自受降,只要每一个回鹘的营头在我面前放倒他们的军旗,就算是我接受了投降,至于以后的审判你也听说过,各人心中没鬼的自然不惧。手上没有罪孽的,我不介意让他们继续在河西安居乐业。若是景琼可汗不答允投降,那午时三刻之后,我军就开始攻城。你去吧。”说完挥手让翟符推下去,战败者是没有资格讲条件的。

    景琼可汗听完翟符复述的条件后,拍案道:“欺人太甚。”怒气冲冲的拔出弯刀,凭空挥舞几下,将商人出身的翟符吓出了一声冷汗。丞相董突却深知他的脾性,沉声问道:”依你所见,那岚州军攻城器械打造得如何了?”一边说,一边朝翟符使了个眼色,翟符会意,他在岚州军营一直被蒙着眼带着转来转去,并没有看到任何攻城器械,却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岚州军中已经打造了近千台抛石机,磨盘大的石头堆积如山,那陈德更声言,若是我军不降,他先将肃州城墙轰成平地。”其时中原汉人军队多用床弩攻城,抛石机传自波斯,在回鹘军队中反而常见,后来传入党项而衍生出了能够跟着骑兵运动的旋风砲,翟符顺口将抛石器列举出来。

    正文 二十四章归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27 本章字数:3213

    回鹘丞相董突又问:“那岚州骑兵是否轻捷善走,赶得上我回鹘好汉么?”翟符愁眉苦脸道:“是啊,那岚州军不知如何,骑兵尽是好马,更有不少的草原部落勇士投身其中,轻骑来去如风,只怕比我河西回鹘更胜一筹。”董突又问:“依你所观,陈德此人可说话算话,我回鹘亲贵若是手上没有罪孽的尽数都放了,他就不怕养虎遗患?”翟符瞎话编得多了,胆气也壮了上来,沉声道:“丞相大人,那陈德手下尽是如狼似虎的猛将,瞪眼就能杀人的主,他又如何会害怕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作乱。他倒是声言,若是明日午时三刻我军不归顺,将河西回鹘诸部全部斩杀,一口不留。”

    “够了!”景琼可汗大声喝道,汗水涔涔顺颊而下,手背上青筋冒起,沉默半晌,颓然坐倒,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