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45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宽不过一两百里的河西走廊,现在宛然成了回鹘兵杀戮汉民的猎场。
好容易逆着水流来到那妇人跟前,只见她整个人已经给河水冲倒,娇弱的身躯几乎全在水面之下,却高高举起怀中的婴儿,让他有一口气,多活过一刻。冯博心中感动,当时一把将罗婉儿拉到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四蹄连蹬,深一下乾一下地上了岸。此时那四个正在围杀索德波的回鹘人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呼哨着退后,不顾已经快要撑不住的索德波,相互掩护着退后上马欲逃。
骠骑营乃久战劲旅,骑兵罗铁锤、丁克侠等不待冯博发令,一见这伙回鹘兵人少,顿时催马急赶上去,回鹘人返身射出好几轮箭,都被熟悉草原骑战的骠骑兵或躲或挡,反而给他们拉近了距离。距离一近,双方战力上更见差距,追至六七十步之遥时,骠骑营骑兵方才以随身骑弓放箭,将这四个回鹘兵射杀当场。
索德波一手扯开夹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虽然习得弓马,今番却是第一回和人动手厮杀,见冯博几骑过来,服色皆是汉人,当即跪倒在地,谢道:“众位大人救命之恩,小民没齿难忘。”又低声问道:“众位军爷,可是沙州张大人的手下的好汉?”因为岚州出兵一事尚未公布,冯博等人不置可否,冯博沉声道:“我等奉命援救河西汉民,你娘子跳入河中,眼下尚且昏厥,你且去看看,救她一救。”说完将哭闹不止的婴儿交到索德波手中。
索德波闻言大惊,气还没有喘匀,便跌跌撞撞地奔到暂时昏迷地罗婉儿跟前,顾不得哄着不停哭叫的孩子,一边按照冯博的吩咐,将罗婉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迫她将喝进肺里的河水吐出。几番催吐之下,罗婉儿咳嗽几声,方才将含着泥沙的河水呛出,她神智尚不清楚,以为落到了回鹘人的手上,第一反应竟是摸起随身的匕首,朝自己脖子上划去。索德波大叫一声,劈手将那匕首夺下,大声叫道:“孩儿他娘,我们得救了。得救了!”罗婉儿也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丈夫的脸孔,低声道:“我不是在做梦么?”索德波道:“不是,这几个军爷把我们给救了。”说完扶着罗婉儿起身。
冯博制止这夫妻二人再次磕头谢恩,那小孩儿哭闹原来是饥渴所致,罗婉儿红着脸躲到一旁喂奶。冯博则对索德波道:“你可知晓渡过葫芦河去玉门关的道路?”索德波点头道:“小人闲时打猎,年年都要到城中去,将猎物卖给军爷们。”冯博点点头,笑道:“怪不得有一手好箭法。”他刚才检视了两个索德波射死的回鹘兵尸体,都是咽喉中箭,又道:“我等还要去援救其它民户,那边还有四个女子,他便带她们去玉门关避难吧。”索德波点头称是,想起一事,又道:“大人,适才那被射死的女子,宁死也不为胡人做肉盾,否则,小民性命危矣,小民想先将她尸身带到葫芦河对面安葬,那里是汉人地方。”
冯博见他不忘恩义,大为激赏,点头道:“如此义烈的女子,正当使她有个安身的坟茔。最好知晓姓名,千载之下,使人敬仰我华夏义民。”可惜两人问遍其它受困的汉女,都不知那女子的名字,见她的尸身也衣衫褴褛,被施暴的回鹘人扯得破碎,已经掩不住身子,罗婉儿一边哭泣一边将自家包袱里的一件好衣服取了出来掩在她身上,又给其它几个姐妹分发了衣衫。众女子得脱大难,都忍不住暗暗的抽泣。
冯博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他身有重任,等不及这些汉民平安渡河便翻身上马,抱拳对索德波道:“你且带着些女子过河去,我等这便走了。”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低声嘶鸣着一窜几步,几名骠骑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索德波此时方才醒起还未问出救命恩人的尊姓大名,远远地呼道:“军爷叫什么名字?小民世代为您立个长生牌位。”
冯博听了却只微微一叹,并不回答,一边催马前行,一边暗道:“只等指挥使大军赶到,不止葫芦河的对岸,这河西汉人,都能够安居乐业。”九骑骠骑在他身后,一边打着呼哨,一边散开队型,远远地张开一张搜索的大网。
从玉门关高达七十丈的南城楼上望下去,方圆百里的葫芦河滩,遍布了点点星火,全都是自发逃难,或者是被玉门关骑兵接应渡河的河西汉民。甘州回鹘虽然凶悍嚣张,但慑于归义军百年威势,不敢在深夜度过葫芦河侵扰,所以玉门关汉军只将这些汉民护送到河边,然后听任他们自行前往关城。这些星星点点便是终于感觉到一点安全和踏实的汉民所点的火把,要是在葫芦河南岸,他们是绝对不敢在夜间举火行动的,跌跌撞撞赶夜路总比被回鹘人发现好。满地星星之火正一点点地从遥远的河对岸缓缓往关城汇集而来。
城主张怀唐叹道:“自先汉以来,汉人开垦河西,数百代薪火相传,留下这点种子,若非陈大人发兵相助,只怕要尽数毁在这场兵灾之中。”他转头对辛古道:“此番击退回鹘,我河西张氏全族,当奉陈大人为主公,驱逐鞑虏,兴我华夏。”辛古语拙,只点头安慰,顾檀微笑道:“张校尉与我等情同手足,老大人何分彼此。”
张怀唐此时年近五十,因为诸事操劳,须发皆已苍白,面目比一般达官贵人更为显老,却强自披挂一身铁甲,深宵立于这城头之上,既督促士卒解救河西汉民,又防止回鹘人趁乱抢城,数日以来,已经救回汉人近七千人,玉门关城实是一座军事堡垒,并非寻常城市,内里空间狭小,汉民们在城内只能睡在街上,个个都是家破人亡,历经波折而来,容色憔悴,望之令人生怜。张怀唐已经命城中每日熬了稀粥分发,按照岚州制度,将汉民分给军士管理,一则使这民力全都能够转为军力,二则通过军士牢牢控制住这些人,以防回鹘细作。
辛古眼望着玉门关城两旁的茫茫群山,暗暗计算岚州本部来援的时间,陈德围魏救赵之策他已知道,关键在于玉门关能够通过坚决的抵抗甚至挑衅,吸引甘州回鹘不断向关前增兵,骠骑营和沙州骑兵都很精锐,可以相机出击几次,最好宰杀几个回鹘贵人,激怒甘州回鹘可汗。这茫茫的群山仿佛黑云笼罩大地,等到岚州大军击破甘州回鹘,就是一片大好河山。
在辛古目力所及这连绵群山中,更有无数进山躲避兵灾的汉人,夜里不敢举火,有的居于树干之上,有的居于岩洞之中,在这初夏的夜里忍饥挨饿,既要担心野兽侵袭,又要担心回鹘人进山搜杀,唯一的希望,就是午夜噩梦惊醒之时,遥望玉门关,城楼灯笼火把通明一片,显见关城未失,河西汉人希望还在,这一片孤城,恰似风中的烛火,虽然微弱,却点亮和激励这些四散逃亡地汉民,坚持着,活下去。
正文 十四章 蜃楼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369
河西汉人希望所系在玉门孤城,而玉门关守军希望所系在岚州援军。岚州援军正艰难地在沙漠中跋涉。
头顶着散发炽热的烈日,低头是耀眼的流沙,陈德感到一阵晕厥,身子一软就要倒地时,于伏仁轨在旁边扶了他一把,关切地问道:“大人,您还是先喝一点水吧。”说完从自己的马鞍上摘下一囊食水,递到陈德跟前。
陈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坚定地将水囊推开,沙哑着声音道:“全军将士食水各有份额,除了伤病号外不得例外,这是规矩。”他回头望了望被烈日晒得脱皮的军士们,鼓起气力,大声道:“还有五十里就是居延海,骠骑营兄弟早已准备了奶酒和茶叶,大家坚持住,不得掉队。”
若是平日,这鼓励之语必然赢得军士们齐声回应,但现在却只有有气无力地应和之声,“指挥使说得好!”,“大家加把劲!”,“沙漠行军没什么可怕地。”稀稀拉拉地赞叹倒像是违心附和领袖一般,反而凸显了大多数军士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节约一点体力就节约一点的心态。不过,令陈德倍感欣慰的是,所有人虽然都被长途跋涉和烈日烘烤弄得无精打采疲惫不堪,但所有人都在努力着往前挪动脚步。
此次岚州千里奔袭还算是顺利,一路都在骠骑营分队的掩护和警戒下面。所有军士都有长途行军的经验,每天天色微明便拔营出发,白天每行进20里休息一次,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扎营休憩,帐幕里的军士还在百夫长的督导下练习一阵武艺后方才睡下,百夫长和十夫长每天向牙军营禀报行军物资的用度情况。
进入巴丹吉林沙漠后,行军路线的规划和携带食水出了一点问题。往日岚州商队常用的几个取水点的水量太少,只能满足近万岚州人马一半所需。大规模军队在沙漠中行军简直是一场灾难,沿途所有的水源都被取到干涸为止,大军经过的绿洲,沙葱、莎草这些可以食用的植物全都被采摘一空,随军携带的牲畜将草地和灌木丛几乎啃成一片光秃秃地白地。
后世西北荒漠化如此严重,是否和历史上记载的好几次大的战乱有关。战争对绿洲生态的灾难性破坏几乎是不可逆装的,特别是西域的绿洲农业,原来的自然生态已经被人为的农业生态所取代,一旦这个生态系统中人类社会这个关键要素被毁灭,由人类开挖渠道引水,种植粮食果树所维持着农业生态平衡就被打破,绿洲也就日渐荒芜成为沙漠。
陈德强迫自己想着这些遥远的事情,努力忍住干渴的感觉,现代人的忍耐力,还比不上这时代里一个每天都挣扎着在生死边缘的普通百姓啊。
忽然,有军士高呼道:“水,我看到水了!”众军士都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头也懒得抬一下,更有人笑道:“你龟儿子热昏头了吧,离居延海还有五十里地,这里到处只有流沙,哪里”忽然,那人的喉咙像被捂住了一半,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天际。
陈德注意到军队行进的速度忽然缓慢下来,脸色一沉,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湛蓝的湖泊仿佛绿色的宝石一样镶嵌在黄|色的沙漠之中,湖水波光荡漾,湖畔灌木丛生,微风吹动芦苇和芨芨草,惊起片片飞鸟,仿佛仙境。
“这是蜃楼。”于伏仁轨道,“我也是听族中老人说起过,没想到今日得见。”
但普通军士却没有他这般见识,有人以为是遇到了传说中的仙山,激动地拜伏在地,还有人以为进入了魔境,脸色苍白,不住地喃喃祷告信奉的神灵,更有人几乎要忍不住奔过去取水。若不是岚州军纪严明到了苛刻的程度,此时行军的队列几乎要大乱了。
陈德心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道理,这海市蜃楼的原理一时和军士们解说不清,只微笑着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居然连口渴也忘了,越看越觉得那湖水和沙丘仿佛在哪儿见过一样。
微风轻轻拂动,远处蜃楼的景致恍如被风儿吹动的水面皱起了波纹,轻轻波动,又宛如一块巨大的天幕挂在前方,变换着不同的风景。
忽然,海市蜃楼中映现出不少人影,都是汉人打扮,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有的牵着骡马,有的推着中原常见的鸡公车,男人带着媳妇,婆娘带着小孩,一看便是逃难的人群。这些人都熙熙攘攘地推挤在一座宏伟的城关之前,依稀可见一些老者还不住地向城头戍守的官兵恳求着什么,却没有回应。城外的百姓不住的向着逃来的方向张望,仿佛实在恐惧着什么东西。忽然,原本规矩的人群马蚤动起来,推推搡搡桑地向城门涌去,不少壮年汉子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取出了身上的弓箭,作势要朝城上射去。
正当局面不可开交之时,城头上突然射下来一排弩箭,将那城门附近的百姓射死一地,顿时将前涌的人群惊散,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百姓们惊慌失措着往后退,往后跑,互相踩踏的行动来看,城门下面此刻想必是哭爹喊娘之声四起。百姓们逃离了城门附近,却舍不得就此离开城关,都彷徨无助地在那城头弓弩射程之外徘徊。
见百姓们如此凄苦,陈德心道这些人装束都是汉家打扮,想必是遇到了什么转乱,要投靠的城池却不让入内。他转头探询地望向于伏仁轨,见他也全神贯注地看着远方的蜃楼。
突然,蜃楼中的景致又有变化,一彪回鹘骑兵铺天盖地地从远处而来,一见到那大群大群聚集在城关外面的汉人百姓,纷纷加快了马速,张开一张骑兵大网,仿佛草原上驱赶牛羊一般,将城外百姓驱赶得越来越集中,偶尔有汉民拿出弓箭反抗,要么被纵横驰骋骑兵一刀看到在地,要么被数箭射到。即使不反抗的汉民,跑得稍微慢了一点,也被马匹带着巨大的冲力撞倒在地,葬身黄沙。最后,所有逃难的百姓被拢做一堆,被回鹘骑兵逼迫着,一步一回头地往来路而去。
众军士正沉浸在这情景当中,一阵大风吹过,蜃楼顿时消散。好些人气愤地摩拳擦掌,嘴里骂骂咧咧,陈德心中忽然想起,转头看向于伏仁轨,于伏仁轨见他探询的目光,沉声确认道:“那城就是敦煌。”他多次率军护送商队来往敦煌和岚州之间,虽然城头旗帜看不清楚,却从城池的形制认得清清楚楚。虽然于伏仁轨乃是吐浑人的血统,但久居中原多年,世代与汉人联姻,心中早把自己和汉人不分彼此,见到这些河西百姓如此被回鹘人欺辱,也是气闷异常。
从于伏仁轨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陈德脸色铁青,眼望着西方天际,沉声道:“曹氏不亡,是无天理。”底下军士们也大都是到过敦煌的,眼见这番悲惨的场面,不需军官催促,自觉整队出发,适才的饥渴疲劳全都不顾,只想早日赶到回鹘阵前,厮杀一番,一泻胸中愤怒。
而适才那蜃楼景致里的敦煌城楼上,目送汉民被回鹘军队押送离去,两员将领正在激烈的争执。
“索大人,这些百姓视我归义军如父母,不惜破家来投,为何不开城门纳之!”镇将罗佑通手按横刀大喝道。
敦煌城关守将索元勋被他当面直斥,面红耳赤,似乎感觉到手下军兵也向自己投来鄙夷的目光,恼羞成怒,喝道:“城关重大,不纳这些百姓乃是节度使的旨意,你若有不满,自找那节度使分说,为何与我为难?”言语中却带着几分底气不足,归义军之所以能立足河西百年不倒,全在于河西汉民的支持,眼下归义军与回鹘结盟,抛弃甘州、肃州逃难而来的百姓,军中上下,没有几个过得了自己良心这关的。
罗佑通没想到他抬出节度使的压人,勃然大怒,他虽然率直,却不傻,不敢明着反对曹延禄,只得怏怏而去,一边走一边骂:“没了良心的腌臜东西,将亲妹子换来的官儿,就是一条狗!”声音大得几乎整个城关上军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索元勋没想到他像耍无赖一般破口乱骂,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仅仅握住腰间的横刀,却听耳畔有人声道:“索兄不必与如此浑人一般见识。”转头看,却是节度使的叔父曹元康,他虽然没什么官职,却是曹延禄接掌归义军的辅助之臣,曹氏与回鹘联合,归义军中颇多不满,因此曹延禄在重要地方都派了曹氏宗族中的心腹监视,等若是监军。
曹元康鄙夷地看着罗佑通骂骂咧咧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道:“眼下张氏未灭,且让这等脑后生反骨的人嚣张两天。”他见索元勋脸上也有不豫之色,似乎心中为不纳汉民之事颇感惭愧,微笑着安慰道:“元勋不必自责,敦煌与甘州早有约定,瓜沙州回鹘乃归义军臣民,甘、肃州汉人乃回鹘治下,互不干涉。这约定也有几十年了,往日里汉人犯了法,逃到我归义军来,还不是要交出去点天灯的。今日之事恰如往日一般,向来如此,元勋又何必被那浑人影响,没得坏了自家心绪。”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索元勋听他开导,心头块垒也微微放下一些,脑子里却仍有些浆糊,这血脉相连的同胞,岂是一个约定便可以置身事外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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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章 夺门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373
西北初夏的凌晨,仍旧十分寒冷。贵如油的春雨,更夹杂着沁人骨髓的阴湿。这样的日子,最惬意的,莫过于窝在自家热乎乎的炕头,搂着丰盈柔软的身子困觉。最难过的,莫过于自己顶风冒雨地在为那些困觉的混蛋站岗放哨。
撒里獬缩着脖子,嘴里喃喃的骂着脏话,他自己也不知咒骂着谁。景琼可汗带着八千骑健儿和万余民夫壮丁前往攻打玉门关,这是趟肥差啊,那玉门关张氏盘踞河西两百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不知凡几,听说那玉门关内有一座宝库,里面金山银海,充斥着西域和中原的奇珍异宝。大军攻城必然是驱赶汉人民夫为前驱的,回鹘子弟的血怎能为填平那些该死的壕沟白流,只待汉丁挖开城墙,大军一拥而入,就是洗城局面,每个出征的回鹘人估计都要发财了。可为什么偏偏就把自己留在了这该死的甘州城里了呢。
回鹘人天生是属于草原的雄鹰,可自从迁到这河西走廊,两面屹立的高山就好像笼子一样困住了回鹘。现在他们也和汉人一样,学会了耕田,纺布,也和粟特人一样善于鉴别各种珠宝香药,可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天当被地当床。在这种细雨蒙蒙的见鬼天气里,甘州城里的回鹘人比汉人还要眷恋温暖的炕头,他们可不是那些逐水草而居的生番。
正因为如此,被抽签出来守卫城门的撒里獬才满腹怨气,自家买的那个河西的还没有开垦呢,想到这里,他丑陋地脸挤出一丝笑意,舔了舔嘴唇,冲着那守候在城门附近等着开城门的商队管事大声喝道:“站远一点,你们这些灾星。”吓唬似地举起手中的刀鞘。撒里獬心中也觉得好笑,这些商人起早贪黑,就为了挣两个钱,可自己往城门这儿一站,每天收的商税揩下一丁点,就比那些餐风露宿的汉子强上十倍,想到这里,他的心绪才稍稍平和一些。摸了摸商队管事刚才塞给他的一锭马蹄银,勉强没将他们赶走。
晋咎压低了帽檐,眼睛却不住地扫视周围的军士,二十多个是当年跟着他打家劫舍的水贼出身的老兄弟,还没有忘了老本行,顶在前面装神弄鬼应付回鹘兵,另外七十多个军士也和商队民夫换了衣服,有软甲的都贴肉穿着,没有软甲的只多穿了两件麻衣,免得被守城的回鹘人看出端倪。军士们的脸色都很沉着。
“城外接应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到位?”在瑟瑟春雨中等得有些不耐的肥胆,大号周伯仁的兄弟低声道。晋咎冷冷看他一眼,周伯仁顿时噤声,晋咎方道:“做好我等本份便罢,理他作甚。”一边盯着前面城门洞口那十几个回鹘兵,暗暗思忖。这甘州城东门虽然不甚高大,却足有五百回鹘兵戍守,待会抢城时动手解决这些地上的城卫兵一定要快,抢在敌人大队反应过来之前,冲上城门内侧甬道,自己这百人只需和那些回鹘兵混战作一团,城外扮作入城的商队的承影营士卒自会抢下城门,放出信号,更远处盘马弯弓的指挥使大军便鱼贯而入。这五千兵马守卫的甘州城便要易手了。
想到这里,晋咎抬头狠狠盯着那隐约闪烁着灯火的城楼,东门守将紇干应该就住在那里,这人是留守甘州的夜落纥可汗心腹镇将领,勇猛过人,性情暴躁而贪婪,这个人须得第一时间斩杀,不能给他聚齐军兵反抗的机会。
城楼之中,牛油蜡烛烧得很旺,被晋咎所深深忌惮的回鹘雄鹰,紇干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声,将粗壮的手臂环在女子的腰间。城楼重地蓄养歌姬侍女乃是中原军中大忌,但回鹘人不吃这一套,越是高级的将领越离不开女人伴寝,尤其是昨天送来这个粟特女人,火爆得很,足足折腾了前半夜才把她吃掉,后半夜又差点把紇干的腰眼闪掉。所以现在回鹘人的雄鹰正在补瞌睡。
不是他大意,放眼河西走廊,吐蕃人只顾着内斗,早已没有精力把手再往这里神。汉人中唯一敢于反抗的张氏被大军围困在玉门关动弹不得。东面的宋人朝廷,早已接受了甘州回鹘的贡赋,颁下册封,做着天朝上国的迷梦,更加不会无故出兵。草原上那些蛮人,连城池都没有见过呢。总而言之,甘州是绝对安全的。如果不是夜落纥可汗顾忌着玉门关张氏也是一头猛虎,为了接掌甘州回鹘可汗大位而保存实力,现在镇守甘州的回鹘兵,恐怕连一千人都不到呢。
睡的正香,开城门的钟鼓声穿透濛濛细雨传来。饶自酣睡的紇干不觉皱了一下眉头,这该死的汉人规矩。
城门外面,随着着声声钟鼓,承影营百夫长庞磊脸色一沉,强行控制住胸中升腾而起的战意。承影营全是百战悍卒组建,庞磊官衔是百夫长,手底下现在只有六十几个勇士,但出身牙军的庞磊却知道,普通军队两个百人队与他这六七十人拉开阵势对攻,未必是对手。他冷冷地注视着甘州的第一道城门缓缓打开,十几个回鹘兵从城门洞里出来,设立了检查商队的哨卡,让后挥手叫他们过去。
见那回鹘兵向招,庞磊脸上立刻变换了神色,堆笑着带着自家车队上前,在哨卡前停下来等候回鹘兵过来检验。按照常规,进城的商队需要停在城门洞五十步以外,等候守城军兵查验过后,才能靠近城墙或者进城。但是守城的回鹘兵嫌麻烦,每天都让商队往前挪一点点,日积月累,眼下商队留下来接受检查的地点距离城门洞口不过十五步而已,透过幽深的甬道,甘州城门内侧等候出城的人影都依稀可见,庞磊甚至认出了拔山营校尉晋咎的身影。
看着回鹘兵装腔作势地走上前来,庞磊大步赢了上去,承影营在甘州附近有座农庄作为掩护,庞磊也时常借才买货物之名来往城关,和这些守城的军兵混个脸熟,一看那前来回鹘十夫长便笑骂道:“雨下得这般大,雅苏台你这狗腿不在城里搂着女人,巴巴守在门口揩我们商队的油。”
雅苏台上回在场子里和人赌钱,中了套,还是庞磊帮他会的钞,两人成了酒肉朋友,闻言也笑道:“你当我想啊。倒是庞磊你每回都是日上三竿了才进城的主,今日怎么起早了,我还以为是外地的商队,思量着能发一笔小财呢。”说完带着手下嘻嘻哈哈的过来,假模假式地在车队货物上摸摸拍拍,一刻钟不到便挥手道:“过去吧。”
庞磊又和他笑骂几句,带着商队往城门而去,他根本不怕这些回鹘兵检查货物,城门已经打开,自己这六七十人距离城门如此之近,实在不行就直扑城门,不过既然能靠近一步,便多靠近一步,今日天幸,居然是这个和自己熟识的雅苏台当值。扮作商队的伙计的承影营军士纷纷驱动着马拉大车,缓缓朝城门而去。正在城门洞里行走之时。不知为何,一匹马儿忽然挣脱了缰绳,发疯似地往城里跑去,其它的马也纷纷引颈长嘶,不多时又跑了几匹马,商队的大车便横七竖八地堵在城门洞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在城门洞两面守卫的回鹘兵见状纷纷赶了过来。雅苏台皱着眉头,略带责怪的语气斥道:“老庞,这是怎么回事?”
庞磊脸上带着歉意,走上去,忽然抢前一步,手里变戏法似地出现一柄匕首架在雅苏台的脖子上,喝道:“要命就别反抗。”话音未落,一拳头带着劲风狠狠砸在雅苏台的胃部,痛得他顿时眼泪都留下来,弯着腰蹲在地上,庞磊顺势将匕首柄敲在他的脑后。这雅苏台为人不恶,能不取他性命,庞磊也不介意留他一命。身边的承影营军士纷纷动手,数息之间,便制服了成门内外赶过来的二三十守卫军兵。
“杀!”晋咎所部一见庞磊动手,吸引走了城门内大部分回鹘兵的注意力,一声发喊,拔山营军士取出藏在身边的兵刃,朝着尚且留在城门内侧的几个回鹘兵捅去。同一时间,城门楼上放哨的回鹘兵已经发觉不对,大声发出警号,呼喊声,鼓声,锣声,兵刃碰撞的声音,城楼上各种声响响做一片。晋咎等人却无暇思索,分别从左右甬道鱼贯向城楼上冲去,在回鹘兵不暇反击之下,这短短百余步的甬道一冲而过,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城头戍兵,晋咎闷哼一声,和身撞入当面而来那人怀里,白刃透体而过,他撒手弃了短刀,顺手接过回鹘人的弯刀,挽了个刀花护住上身,和身边的兄弟与敌军杀在了一起。而更多的拔山营的军士则超越了正在拼斗的数十人,向城楼中的回鹘兵就寝处狠狠杀去。
城外不远处扮作另一队商人瞭望的牙军营士卒一见得手,便取出车队上号弹点燃,呼的一声,三排号弹冲上天空,砰然爆响,声音传出数里。
数里之外,早已枕戈待旦的岚州军全体起立,各营伍都按照安排,高蹄营一马当先,五百膘骑呼啸着朝着城门大开的甘州东城而去,他们的任务是穿城而过,直接在全城各处烧杀,散步岚州军威,震慑扰乱城内人心。紧紧跟在后面的是骑着马的横阵营,五百刀盾手将彻底清除南城楼中所有回鹘兵的反抗,牙军营、陌刀营、射雕营则作为抢城的主力,准备粉碎城中所有可能出现的抵抗。数千骑兵在城外待命,城内狭窄的街道不是骑兵的战场,回鹘人也没有死守城池的习惯,他们作为预备队,猎杀从四门冲出的回鹘骑兵。
正文 十六章争城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726
激越的铁蹄阵阵踏碎了清晨的宁静,一路上惊醒无数甘州商民。进城后,高蹄营一分为五,五个百人队在城中主要道路上来回奔驰,一旦看到手持兵刃的军士立刻放箭、出槊格杀。慌慌张张披衣而起的各部回鹘官兵完全失去了局势的把握,更多居民趴在门缝、窗棱间惊恐不定地看着这队队骑士从街道上奔过,接连不断,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进城,有些胆小的回鹘兵已经打定主意,不到局势明了之前绝不上街。景琼可汗年迈体衰,为了新任可汗的继承权,甘州回鹘各部都蠢蠢欲动,天晓得这是不是贵人们之间又为着权位之争动了刀子。直至此时,回鹘人也想不到竟然是千里而来的汉家军队在袭取甘州。
“大人,有军队杀进甘州城了!”留守甘州的夜落纥可汗在梦中被他的侍卫叫醒,仓皇失措的侍卫不顾尊贵的可汗还来不及穿上袍服,就匆匆闯了进来。
“什么?来的是哪部人马,有多少人?”但此时是争夺甘州大可汗之位的关键时刻,用人之际,夜落纥强行压住心中怒气,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不太清楚,报信的受了重伤,没说几句话就死了。听说满城都是敌人的骑兵奔驰而来,很快就要杀到了。”侍卫伊安其飞快地秉道,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下官已经备好了健马,府中一千骑兵正在集合,大伙儿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大人杀出城去!”
逃走么?夜落纥皱起了眉头,这个关键的时刻,丢失甘州城,意味着自己离甘州大可汗的位置又远了不少,景琼翅膀底下那几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鸡,估计也得咕咕乱叫了。“派出军使,带我将令,往城南大营去,让大营军兵全部朝我这里集合。”夜落纥沉吟一阵,下令道:“再派几十骑哨探出去,弄清楚敌人虚实,命令府中全部军队备马,随时准备跟我杀出去!”
“可是,大人,”伊安其还待劝解,被夜落纥一眼瞪了回来,他只能把话憋进心里,敌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显然是谋划已久的偷袭,自己这边仓促应战,只有拼命逃生的份儿,胜负哪里还扳得回来。他不敢说的是,回鹘诸部争夺大位极其残酷,胜者贵,败者死,如果当真无法逃出甘州,这夜落纥带入州府牙城中所有勇士和侍卫,恐怕都要为他殉葬。
片刻之后,全身披挂停当的夜落纥已然站在了州府牙城的城头,只从景琼可汗率兵出征之后,他就毫不客气地搬了进来,眼下甘州回鹘诸部有一半以上都顺服于他这只正值壮年的雄鹰,而不是景琼下的那几只小鸡,夜落纥有这个底气。
只见细雨霏霏笼罩地州城之中,四面八方都传来阵阵马蹄乱响,不时还发出几声惨叫,想是忠于自己,坚持抵抗的勇士遭了敌人的毒手。夜落纥脸色阴沉,莫不是景琼那老匹夫非要为他的小鸡仔除掉自己,找着个借口,出征沙州的大军又杀了回来吧,他就不怕和自己火拼一场,甘州回鹘各部从此分崩离析吗?四处哨探的数十骑兵都分派了出去,却没有任何回音,静悄悄的甘州街道,此刻仿佛择人而噬的魔兽巨口一般,蕴藏着无数的危机。
东城楼上,夺城的战斗正杀得激烈,“快,快!”晋咎大声催促这不断登上城楼的横阵营军士。城墙上当值戍守的回鹘兵知道城门被抢,正从两侧城墙上增援过来,与此同时,城楼中的回鹘兵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不断朝厮杀中的岚州军士放箭。这些回鹘人习于射猎,箭法又狠又毒,为了偷城而甲胄不厚的承影营,拔山营军士吃亏不小,在晋咎严令之下,这百多个岚州军士,一面抵抗着地面八方涌出的回鹘士兵,一面捉襟见肘地抽出一支力量,拼命要杀进城楼中去。那城楼中的回鹘兵也在守将紇干的指挥下密密层层朝外涌出,一时间,狭窄的城楼门口挤满了双方的士兵,盾牌顶着盾牌,刀锋抵着铁甲,居然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在盾牌和盔甲的缝隙里,一柄柄闪着雪光的利刃穿梭来去,带出朵朵血花,惨叫声此起彼伏。
横阵营军士上城之后,局势顿时有了变化,手持大盾横刀的横阵营军士以百人队为单位结成了阵势,在这局促狭小的城楼空地上,前排军士竖着大半人高的方形盾牌,后排军士则将盾牌顶在头上防备城楼上射下的利箭。回鹘士兵在河西还未曾遇见过这般严整的步阵,横阵营军士步伐极其统一,每一次推进都是集全阵军士之力一起向前,盾阵缓慢但不可阻挡地朝城墙两边逼去,不时将散落的本方军士拉入盾阵中的空隙中。不时有利刃从盾阵的空隙中刺了出来,逼得企图上前推开盾阵的回鹘兵不敢过于靠近。最后,回鹘人也不得不结成了密集的阵型和横阵营相抗,整个城楼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努力挥舞着刀剑的双方军兵。
从城楼上看下去,盔兜攒动,刀光闪闪。但回鹘人吃亏的是,横阵营军士平日里常常进行如此拥挤的战场空间里的作战训练,军士使用武器全都是用直刺,斜刺等手法,而回鹘兵则大都没有这种战斗经验,挥舞弯刀极其不便,甚至有些笨拙可笑,往往还没有完成一个动作,便被窄身挺直的横刀刺中要害。
将两边增援的回鹘兵成功地拖入到己方熟悉的战场节奏中后,石元光和晋咎开始带领士卒攻打城楼。若是中原坚城,城楼之中少不得要备下擂木滚石,甚至沸水金汁之类都有可能,专门对付这般情势。但回鹘人原本没有倚城而战的习惯,城楼中只有弓箭射下,倒让岚州军节省了好大的伤亡。
城楼中屯有数百兵士,守将紇干极为悍勇,亲自带着卫兵守在门口督战。四面八方响起了岚州军士用回鹘语高喊“降者免死!”的声音,回鹘兵早已胆寒,却慑于紇干的积威不敢投降。而城楼两侧的回鹘兵见城楼未失,也不敢退后,心气儿却已泄了。
晋咎见状,喝道:“打个城楼怎得如此啰嗦。”换上士卒带上来的重铠甲,又罩了一层纸甲在面上,近身刀刺难入,精选了数十个勇士,都是这副打扮,手持战斧、狼牙棒、斧枪、手戟等各色近战重武器。见众军士准备停当,晋咎当即命前排士卒退后。岚州军士进退如一,城楼门口拼死守卫的回鹘兵只觉眼前一亮,门口便空出了一条通路,望着岚州军密密层层的盾阵,正迟疑着要不要冲出去送死,晋咎便带着勇士如同一股铁流般冲了过来,他自己弃了盾牌,手持着一柄战斧,狠狠劈在一个回鹘兵的盾牌上,顿时将盾牌和人一起砍得踉踉跄跄地后退,岚州军士适才阵势严密,张弛有度,已经令这般回鹘兵适应了打法,心道虽然无法获胜,但只要拼死填住两军战线不退,总能迟缓岚州军的推进速度。没想到晋咎所率这数十勇士作战风格大变,在后排盾阵和弩箭的掩护下,狼牙棒抡起来呼呼生风,战斧挥舞的仿佛车轮也似,岚州军士全然不顾自身防护,只求杀破敌胆,被沾着一丁半点的回鹘兵无不东倒西歪,非死即伤。终于,回鹘人军心崩溃,纷纷后退,甚至紇干率亲卫在后面砍杀逃兵也不起作用。
横阵营军士也抓住敌军阵脚动摇的良机,以三五人一组的稀疏队形超越了先锋死士,与散乱不堪的敌军捉对厮杀起来,他们这等刀盾手专门洗练近战搏命,失去阵线掩护的回鹘兵被杀得四处逃窜,紇干只得率领亲兵步步朝楼上退去。
见胜负已分,晋咎大声喘息着靠在城楼一角,刚才战斗虽然只有短短瞬间,却是大耗力气,他的胸口和腰肋各被砍中两刀,虽然铠甲防护得好,却也如同被人重重击打一般疼痛。他颇有些得意地看着城墙两边开始溃散投降的回鹘兵,对身边的周伯仁笑道:“战阵上,只有比他更不要命,才能保住自家的性命。”
东城楼下,承影营早已清理出一条通道,牙军营、陌刀营、射雕营鱼贯而入,直扑城南回鹘大营而去。“想不到城南大营这两千回鹘骑兵居然因为不明敌情而紧守营寨,坐失反击良机,实乃天助我也。”陈德微笑着对身边的于伏仁轨说道,“既然如此,就正好把他们堵在营垒之内,再彪悍骑兵也只能硬冲步阵了。”说完又命于伏仁轨统率白羽营一千五百骑入城,倘若回鹘骑兵当真被堵在营垒之中,那骑兵就下马用弓箭,参加对回鹘人骑兵营垒的封堵,假如回鹘骑兵冲破了封堵,那就与他们骑战。
此刻,州府牙城之内,夜落纥正大怒着翻鞍上马,“居然是汉人!”他感觉受了很大的侮辱,居然是汉人军队,他们不是龟缩在灵州么?不是收了甘州大笔大笔的贡赋吗?怎么突然背信弃义!“大家听着,城南大营军队正在向我们靠拢,我们也杀出去和他们合作一起,将汉人赶出城去!”夜落纥抽出腰间弯刀,大声下令道,州府大门之后,一千精骑士气如虹,被憋在这牙城之内闷了半天,泥人也生出火来,开始大家还惴惴不安地猜测来袭的是吐蕃骑军,还是大可汗亲自回军,谁知居然是汉人,为自己的怯弱而感到羞辱回鹘勇士们哇哇乱叫,纷纷抽出弯刀,要出去宰掉这些该死的猪!
“哗”的一声,牙城城门大开,一千骑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箭头正是甘州回鹘诸部的骄傲,未来的夜落纥大可汗!他要用一场新鲜血液浇淋的胜利来彰显自己的勇武!
因为城内兵力不足而只能监视牙城的岚州军立刻将这消息报知率军入城的牙军校尉李斯。李斯皱眉思忖片刻,叫来射雕营校尉郑宾和陌刀营校尉柏盛,将这军情通知他们,李斯沉声道:“敌人来意,当是与城南大营中的骑兵合流攻我,我军此去封锁城南大营,必然受到两面敌人骑兵夹击,二位校尉当有所准备,只要这两股敌军不能合流,必然被我随后入城的大军各个击破。”
郑兵与柏盛相互看了一眼,拱手沉声道:“但凭李校尉吩咐。”三人皆是陈德亲手简拔的年轻将领,锐气正盛,手下是岚州最劲锐的三营步卒,眼下陡然成了敌人全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