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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44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略草原的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迫使各草原部众放弃游牧习性,依附岚州,而岚州会给依附的草原部落安排领地和草场,实行定牧。

    草原部落的游牧习性,与其说是自然环境所逼迫,不如说是防卫需要。畜牧与游荡并不是天然联系的,一定承载能力的草场,养活一定基数的畜群,就必然能够养活一定的人口。之所以在亚欧大陆北部的广袤草原上形成了游牧体系,是由于草原上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弱小的部落往往受到强大部落的压迫,抢掠,乃至整个部落被贬为奴隶,最后,牧民们只能聚集成若干巨大的部落,而如此众多的畜牧人口,就超过了一块天然草场所能承载的极限。因此,“人口众多”的草原部落只能从一块被牛羊啃光的草场转到另外一块,如果在这块草场有一个弱小的部落,那就征服和吞并。如果是另一个强大部落,那就交战、结盟或者避让。如此这般,相互攻杀数千年。

    将岚州所控制的草原划分成若干领地。比如以两个百人队为单位设立一个定牧领地,一个领地的两百名军士共领有两千帐牧民。两位百夫长轮换上番巡弋,一位率领本队驻守本领地,统率两个百人队下萌户中的部落战士,足以自卫,还能打击马贼和应付突袭马蚤扰,另一个百夫长则率队向骑军集中,合成数千骑的精锐骑兵在骑军指挥使的统率下四处巡弋威慑。这样部落的规模不超过草原承载,在一块地方稳定地蓄养牲畜,无疑会大大提高牲畜上膘的效率和越冬成活率。而集中起来的强大骑兵也能给各领地以原来强大部落那样的武力保护。

    草原的承载能力与农耕地区相比是极为脆弱的,为了不使各领地草原部众繁衍再次导致草场退化,以及各领地之间迫于人口压力而争夺草场,领地上的无论军民皆应实行土地的长子继承制。岚州本部发达的工场手工业将吸收草原领地繁衍的人口。

    在兄弟会高层的讨论中,于伏仁轨和辛古都提议,岚州所管的中原州府将可以吸收这些没有土地的草原部落的次子为骑军,但被陈德否决。纯粹的武力无论掌握在哪一个民族的手中都会导致叛乱,岚州体系如果想要长远的存在下去,就必须实现中原民族与草原民族在武力上的平衡,哪怕是在一个国家内部,也必须达到平衡。大唐帝国安禄山之乱,中东帝国的突厥近卫军与马木留克军叛乱,都说明国家之内保存一个世代从军的民族是极端危险的,过度集中地武力足以导致无法反抗的奴役。

    职业军队是没有民族之分的,中原州府的百姓虽然现下众人被目为文弱,但并不妨碍每个时代都有足以和游牧大军相抗衡的精锐军队产生。而且随着植草饲畜的广泛推广,汉人子弟将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上等战马,较为丰裕的社会也能承受养成职业军士所需要消耗的资源。因此没有理由肯定中原不能依靠自己的子民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军。何况岚州大力推行尚武政策,只怕将来任何一个地方,一个军士身份都是众所争夺的对象,掌握军士多少,关系到政治经济各方面的权利,中原各军府又岂能甘心将大批员额拱手让人。

    不过陈德倒是准备在未来大力扩张萌户军府制之后,建立起更为精锐的教导军,这支军队倒可以完全打破地域的限制来选取最为精锐敢战之士,作为整个军队系统的核心存在。所有的军士在取得身份之后,都必须到这支中央军队中先行训练一年,然后发还原地。此后每提升一级军官也要受训。岚州军既然采取了中下层军官的推举制,唯有加大对各级军官的培训力度,使他们不但能够深孚众望,也能拥有履行自己职责的能力与品行。

    春风一起,草原上积雪融化,气候渐暖,岚州骠骑营便护送着商队向敦煌进发。左军统御辛古又是这只出塞商队的统领,此番出塞有两千民夫,五百骠骑,一千弓弩手护卫。

    辛古摇摇晃晃的端坐马上,越觉昏昏欲睡,陈德等人在兄弟会高层上的讨论内容便在头脑里纷至沓来。有时候辛古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现在仅仅拥有一洲之地的陈德,要将这些本来应该藏在内心里的军略规划拿到兄弟会高层中不断讨论辩驳。

    “为了形成共识。”陈德曾经告诉他这个奇怪的词汇,“有了共识的存在,我们就好像一个有成千上万个头,数万双眼睛和手脚的怪物,虽然没有联络,岚州军每一个部分都能根据我们的共识做出最符合我们利益的行动。”一定要夺取陆权就是岚州兄弟会达成的一个共识。

    辛古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指挥使所说的共识这个东西,好像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好像是说信念,反正,又好像什么都不是,挺复杂的。不过大家一起七嘴八舌的议事还是挺带劲的。

    正文 第十章临机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545

    无边无际的沙丘,如同起伏的海浪一般连绵不绝,北方沙漠深处吹来的热风不时卷起漫天黄沙。风大时,岚州商队必须将所有的驮马圈做一圈伏地等候,待到风势稍缓才能继续前进。在这沙漠之上,数千人的商队如同大海中一叶扁舟,全仗着司南针和熟悉道路的向导指示方位,一旦迷途,就再也走不出这片茫茫瀚海。幸好这条沙漠商路岚州已行了好几次,每回都按部就班,倒也没有出过大乱子。

    商队在居延海的部落分队补充了粮草和食水,为了减轻负担,护送商队的骠骑营将多余的辎重都交给了最后一站的分队部落保管,岚州商队通向敦煌的最后一段路程将顺着此时季节性的河流张掖河直抵肃州。再次补充粮草后经玉门关抵达敦煌。

    此时恰值春季,高高的祁连山上消融的积雪顺着张掖河流入居延海,岚州商队一路逆着河流向南行进,一路绿洲处处,既不担心水源缺乏,又不担心迷失道路,倒是难得轻松惬意的一段旅途。

    伴随岚州商队的射雁营校尉顾檀策马行进在商队后面,射雁营五百军士共携带大车一百辆,其中五十辆装载辎重,五十辆则供军士乘用,行军时总有六成的军士驾车,四成军士在车队两侧徒步前行,虽然长途跋涉,军士的体力尚能随时投入战斗。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顾檀喃喃吟道,人生际遇若斯,两年之前,自己不过是江南顾家坞堡中一个血气方刚的少爷,因为钱塘军洗劫家园,他愤而投军,谁知几经周折,千里转战,居然已在这如日方升的岚州军中做到了校尉之职,男儿当战死边塞,马革裹尸而还,只可怜家中年迈父母,恐怕还在江南倚闾北望,盼望儿子平安归来吧。

    张掖河两岸绿洲遍布各族民众,此地在中原看来应是回鹘地界,其实各色杂胡,乃至汉民都有不少,回鹘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种族,即便是数万帐回鹘人,甘州、肃州的大可汗所能完全控制的也不过三四成而已。

    商队乃是这些部族最欢迎的客人,因为商队要在这些绿洲部族中补充粮草和水,会顺便采购绿洲部族猎取的野兽皮毛,酿造的果酒,大量中原或西域特产的精奇货物,也依靠商队带到这些被沙漠所包围的部族中来。

    当然,如果是流落在沙漠中的落单行商,这些部族游民很可能会强买强卖,甚至杀人掠货,但岚州这种数千人之众,又有军队护卫的大商队,灭了一个千帐左右的部族也只是一声令下的事情,所以这些部族和岚州都只和做本分生意。甚至不少部族健儿,见岚州军中待遇上佳,多次向打听是否招收新兵,

    “顾校尉,你看我射得一手好箭,驯得野马,一个人能杀马贼三五个,就招了我吧。”固丁零一面将一张硬弓拉做满月,一边恳求道。他是在居延海招募的向导,原本是张掖河畔的一个部落中人,在沙漠中憋不住,便出来闯闯运气。

    原以为停留在居延海放牧的岚州骠骑营分队便是大有前途的部落了,谁知岚州商队到来以后,固丁零才知道这个强大精悍的部落原来还有另有靠山,于是便自荐做了商队的向导。这张掖河两岸的水草和部众,固丁零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清清楚楚,所以一路之上为商队省却不少麻烦。顾檀也高看一眼,除了不能随意招募他入营之外,平日里对他也颇为亲善。

    固丁零的央求打断了顾檀的诗情乡愁,他恼怒地盯他一眼,闷哼一声道:“若是能开弓骑马便当得军士,岂不是草原上人人都可从军了。”

    “固大哥,求他作甚,前几日回鹘贵人来部落里招兵马,说是要对付沙州玉门关张家,咱们这就投回鹘贵人去,等打开了玉门城关,钱财玉帛,还能少了?”固丁零的兄弟余连山看不惯这是个疤脸校尉一副傲慢的脾气,若不是为了要和这个大哥一同闯天下,他早投了回鹘。

    “连山,你当回鹘人安得好心,那沙州张氏甲兵厉害,回鹘舍不得死人,还不是让我等为他卖命打先锋,等拿下了城池,人家吃肉,咱们喝汤,人家嚼嫩草,咱们啃沙子。”固丁零一边低声斥责自己这兄弟,一边陪笑道:“顾校尉,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蛮牛兄弟一般见识,哪怕先让我们在军中当个打杂民夫也行。”固丁零打听得清楚,这岚州军饷钱不但远远高于回鹘人,而且极其重视个人勇力,再往上走便是靠袍泽推举,总的来说,只要你有本事,在岚州军中就有你的位置。上面没有回鹘营中那么多世袭的贵族压着,正是他这般无根无底的勇士大展身手的营盘。

    闻听回鹘人准备攻打沙州张氏,顾檀有些眯缝的虎目蓦然圆睁,盯着余连山沉声问道:“那回鹘准备攻杀张氏的消息可是当真,我等也经过你那部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提起?”

    余连山听他发问,脸上带着傲然神色道:“我兄弟也是这大河两岸有数的勇士,早在回鹘营里当差,是他代回鹘可汗捎过来的话,让我等可以自备兵器马匹干粮到肃州集合。”他见顾檀脸上犹自带着狐疑神色,补充道:“我等兄弟几人是回鹘贵人早就看上看上了的勇士,这才巴巴地前来招募。这般消息等闲人等当然不知,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张氏早已跑了。听说那张家大公子早些年叛逃沙州,在中原投了军,也是有势力的人。只怕屠了张氏,那大公子必不肯干休。”最后这句话却是想固丁零炫耀,那在回鹘营中的贵人也是向他透露了不少内情的。

    顾檀脸色一沉,对余连山道:“你可愿随我去面见辛统御,将回鹘攻张氏的消息告知。”他见余连山脸上有不豫之色,又道:“我带你二人回岚州,有我亲自荐举,先做见习军士当无问题。”

    他话音刚落,固丁零当即一声欢呼,顾檀话语不多,但言出必行,得了他这个承诺,入岚州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连那起先不屑的余连山也脸带喜色,固丁零早已跟他交代了岚州军士的若干好处,突然有机会能够跻身其间,自然胜过去给那回鹘贵人卖命好过百倍。

    “张氏乃是我岚州图谋河西,经略西域的重要本钱,若是指挥使在此,必定不能让回鹘人灭了张氏。”耐心听余连山说完了回鹘人动向,辛古好言送走两人,沉吟道。

    张氏乃河西四大族之首,根基甚至比现在的敦煌之主曹氏更为深厚,自从家主张怀唐的独子张仲曜投了岚州军,更被委以承影营校尉重任之后,河西张氏便成为岚州在河西的盟友。敦煌是西域门户,张氏所扼守的玉门关,更是敦煌通往中原的门户,地位极其重要。

    “张氏乃归义军故主,根基深厚,归义军怎能放任回鹘人灭了张氏而不救援?此事只怕另有蹊跷,那部落人的道听途说,未必靠得住。”拔山营校尉晋咎疑道。

    “回鹘人大举兴兵,只要派斥候到甘州、肃州打听,必有所获。”顾檀接道,“我等可在张掖河畔扎营等待消息确实,若是回鹘果真兴兵攻伐张氏,如何应对,还请辛统御决断。”

    此地离回鹘人控制的肃州州境不过百余里,中间隔着沙漠,轻骑斥候两日即回,回鹘大举兴兵情形与余连山所述相差不大,不过理由却是张氏谋反,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向回鹘借兵平乱,并声言平灭张氏后,玉门关为回鹘人所有。眼下甘州回鹘万余大军正在厉兵秣马,一旦各部汇齐便要与沙洲曹氏一起围攻玉门关。

    “这沙洲曹氏居然引外州兵马攻杀本部,就不怕引狼入室吗?”晋咎叹道。

    “张氏领兵三千据守玉门关,对曹氏也只是敷衍而已,沙州四大族面和心不和早已不是秘密,否则以归义军兵马雄劲,哪用得着引回鹘兵马平乱,为今之计,是我岚州如何在眼前的情势下获取最大的利益。”顾檀沉声道。他有幸也时常参与陈德主持的军略讲习,借助敦煌徐图西域乃是岚州最重要的一个谋划,而张氏,则是实现这个谋划的一枚重要棋子。若归义军四大族一直相安无事,岚州师出无名,此刻归义军曹氏偏偏借重回鹘人的力量屠灭在瓜沙二州根基深厚的张氏,却是平白送给了岚州军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张仲曜还是岚州的校尉呢。

    他所考虑的,辛古与晋咎也全都知晓,最后的决断全落在了辛古身上。辛古也是杀伐果断之人,沉吟片刻后,沉声道:“我意已决,此地已是回鹘地界,分出一百军士护送商队沿着张掖河道就近去甘州发卖货物。我军加快行进,饶过肃州,驰援玉门关。两位可有异议?”

    肃州已成两军交战的前沿,商队去了恐怕就会被抢。而甘州乃是回鹘腹心地界,离现在岚州商队的营盘极近,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势力庞大的甘州回鹘虽然遮断道路收取重税,但一般也不劫货杀人,只是货品在甘州发卖,所获利润远远不如沙洲罢了。

    辛古此意,首先助张氏挺过沙洲与甘州的围攻是头等大事,一直坚持到岚州本部援军过来,至于这一千多岚州军是否能够改变当前玉门关被沙、甘二州强敌两面夹攻的局势,玉门关中又是否有足够支应大军的粮草,岚州本部是否会当真发兵援助玉门关张氏,全都不计。若是只求稳妥踌躇不决,只怕张氏早已在两面夹击下化为齑粉。

    “我赞同。”顾檀首先道,只有岚州军及时的援助,哪怕只有几百军兵,也能让张氏守军看到希望,他们不是孤军作战。

    “我也赞同。干他。”一有大仗,传说酷爱食人肉的晋咎就控制不住自己,“最好把甘州回鹘一同干了,以后出塞,就不用为了避开他们白白绕行数百里。”

    正文 十一章决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143

    “望大人念张氏为国朝戍边两百年,速发援兵。若能解此眉睫之祸,河西张氏必将归顺主公,仲曜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张仲曜几乎和辛古的军报同时赶回岚州,一路风尘仆仆,顾不得稍事休息便到陈德府中求援。家中飞鸽传书,沙洲曹氏已经陈兵玉门关,而西面的甘州回鹘正蠢蠢欲动,显赫一时的河西张氏两百年基业危如累卵,只怕就要灰飞烟灭。

    陈德皱眉看着跪拜在地的张仲曜,沉声道:“仲曜快请起来,你我皆是兄弟,何须如此。辛校尉已然率锦帆、骠骑、射雁三营先行救援玉门关了。”接到辛古的军报后,陈德也大吃一惊,同时深深激赏辛古等将当机立断,若是失去河西张氏支持,不能进取西域,岚州局域河西刘氏、定难李氏、麟府丰折氏、契丹与大宋之间,迟早是败亡一途。

    见陈德沉吟,萧九问道:“敢问玉门关城内兵甲如何?河西局势又如何?我军仓促前往,能否立足?”

    张仲曜闻听辛古已经率军入援,心中微定,起身正色道:“我张氏在玉门关有三千甲兵,其中一千精骑。河西四大家早已离心离德,曹氏方才能做出向回鹘借兵之举,曹氏秉政以来,日渐倒向回鹘,压制汉家衣冠,河西士民早已深恶痛绝。曹氏之所以屹立不动,全仗沙甘州回鹘撑腰。主公举兵河西,以正讨逆,所虑者,唯有沙甘州回鹘诸部。一旦战胜回鹘,河西汉人当赢粮而景从。”事关张氏生死存亡,张仲曜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道:“若是张氏被回鹘所灭,河西汉人世家胆寒,必将分崩离析,各寻靠山,这一片汉唐故土,恐怕将非国朝所有。”

    “玉门关城虽小,张氏亦经营了百年之久,关城内有水井五口,储粮足以支持五千甲兵一年以上,城中除了张氏家将及眷属外,只有少量闲杂商户。眼下有辛校尉挥师入援,城内人心振奋。回鹘诸部要强行攻占玉门关城,确是难于登天。”因为河西归义军曹氏数代与回鹘可汗联姻,在张氏这等坚持华夏正统的世家眼中,曹氏已与回鹘沆瀣一气,眼下曹氏居然请甘州回鹘一起攻打玉门关,张仲曜更直接将现任归义军节度使归入回鹘蛮夷一流。

    陈德点点头,玉门关从汉朝开始便是中原锁钥,号称“路必由之,即西境之襟喉”,又有雄兵坚守,当可支持到岚州本部来援。只是大军西征遥远,来回时日不短,岚州本部长久空虚,只怕让他人趁虚而入。

    见于伏仁轨在旁沉思,陈德问道:“于伏校尉可有计较?”

    于伏仁轨拱手道:“回鹘部族用兵,向来轻捷彪悍,失之沉稳,此番会攻玉门关,仓促难下,必然不断增兵,导致甘肃二州空虚,我军不妨以围魏救赵之策,轻兵袭取甘州回鹘大营,敌人回师便罢,若是仍然一意孤行,那边将大营中回鹘老弱全都押送阵前,乱其军心,再与张氏约定两面夹击甘州回鹘大军,可以一举底定大局。”

    陈德心中也赞同此议,又问道:“仲曜以为如何?”

    张仲曜沉吟片刻,他虽然心忧故园,但于伏仁轨的围魏救赵之计实为上策,便点头道:“于伏校尉此言甚是,甘州近而沙州远,回鹘部族自以为可以纵横河西,所忌惮者,唯有吐蕃而已,我军千里奔袭,可以攻其不备。”

    “好。若是击破甘州回鹘,于伏校尉当居建策之功。”陈德沉声道,“兵贵神速,此番出塞当以骑兵为主,牙军、射雕、横阵、陌刀营也一起出战,萧统御率辎重营留守岚州。征发骠骑、白羽二营部落勇士从军助战,每名军士可以携带两名从骑。征发城中商队随军运送辎重。大军出征之后,征发城中民户弓箭手上城助守。”

    众校尉轰然答是,自从冬季以来,利用农闲时间,军士加强了对萌户的军事训练,主要练习射术。西北本有尚武之风,在激励习武的诸多手段之下,民户逐渐熟悉征战之事,虽然尚不能与敌野战,上城头射箭助战却是绰绰有余。军士管制之下,数万民户都有组织,并非乌合之众。

    军令如山,此番决战岚州共出动骑军六千,步军三千,动员了商队和民户,已是倾全力与一战,按照陈德打算,此战获胜,则岚州占据河西,徐徐将匠户营和部分民户一并西迁。

    历史的运动往往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的集合。即便曹氏没有心血来潮联络回鹘攻打玉门关,在四面强敌的威逼之下,岚州势力也只能向西发展,避开此时如日中天的宋辽两强碰撞。赵光义是绝对不会容忍在他收复燕云大军的侧后,还有岚州军这样一只强悍的异己力量,以宋初禁军主力之强,尚且弱小的岚州军唯有向西走避。虽然陈德预先在夏州埋有伏笔,定难军李氏根基又岂是轻易撼动得了的。最终岚州军的出路仍然是河西,在回鹘、吐蕃、党项与大宋四方的边缘地带,打下一片根基。

    岚州军的一切布置,都是为进取西域,徐图中原的战略所服务,为了长途远征,步骑各军都已实现骡马化,军士实现了肉食为主,长途行军只需携带足够的牲畜随军便可,必要时还可以屠宰备马充饥,无需像中原军队那样携带大量的粮草。为了沿途得到补给和军情,数十个依附骠骑营的部落分队扎根在岚州通向敦煌的塞外要道上,从阴山北麓,一直到居延海,内地这边,地斤泽的白羽营部落分队也大力向阴山、贺兰山南北扩展势力,可以说,阴山这条通路基本控制在岚州手中。甚至为了方便商队的补给,岚州事先在这些控制东西通道部落里存放了大批粮草,一则安部众之心,二则便于军队东西调动时,不需携带大量粮草。就连岚州的步骑各营,也以护送商队为名,多次往返于敦煌与中原之间,熟悉远征道路。

    曹氏突然攻打玉门关,只是使岚州进取河西计划提前了而已。

    军府的决策,随着各营校尉与传令骑兵到达了岚州控制下的所有地点。

    城内各营中,各校尉纷纷召集百夫长安排出征事宜,百夫长随后命各十夫长通知军士向军营集合。城防戍守向辎重营移交,同时从辎重营领出远征所需的粮秣弓矢。

    岚州军作战与传统朝廷军队不同,军士甚至百姓从每一次胜仗都捞足了好处。从朔州契丹手上解救汉民小战一场,每个军士开始有了萌户。漠北征发草原部落,匠作营获得数千工奴,这些工奴生产所获,实际上大部分都补贴到了岚州军士的军饷军需之中,就连普通萌户,也感受到了岚州由此更加富庶。教训党项人的决战之后,商路畅通,获利更是不菲。更令人眼红的是,骠骑营和白羽营在对异族的作战后赢得了巨大的扩充机会,很有可能单独成军,这两营军士的前程也水涨船高。这令岚州的锦帆、陌刀、黑云等各老营分外眼热,都盼望着赢取更多战争红利的机会。

    兄弟会通过军略讨论,早将向西发展的大计在军内核心成员中讨论过无数次,甚至底下有些百夫长在有时下意识地以回鹘轻骑为假想敌展开实战训练。眼下讨伐甘州回鹘军令一出,各营都欢欣鼓舞。据军报称,甘州回鹘治下人口足有三十万众,而回鹘可汗能军队不过一万余,还大部分陷在了玉门关,此番若能一战击破甘州,则每名军士至少获得十个民户。对这鸟枪换炮的一仗,上下热情都很高涨。

    “关大哥,听说甘州回鹘人占着西行商路要道百多年,连贵人拉屎的钵盂都是金子做的,是不是哦。”锦城营军士傅子秋怏怏地擦拭着弓弩,一边问十夫长关耀宗,锦城营因是新军,没能捞着远征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分不到萌户,现在岚州城中也只有锦城营士卒大都没有萌户。

    “是啊。咱们蜀地的好茶和绸缎,运到甘州价钱翻倍,甘州运到敦煌卖给西域人又翻倍。”军士黄睿运劲将弓拉满,锦城营与辎重营,再加上匠户营,留守岚州的军士不足千五,岚州本部前所未有的空虚。要防御外敌,又要弹压城内的数万萌户,数千工奴,容不得半点疏忽,所以萧九一回营便派人让锦城营领取守城所需辎重。萧九多次受命留守岚州,对各种事端都考虑的周到,甚至做了全城被敌人偷袭,留守军士以百人队为单位展开巷战的准备,各营治下的萌户在出征其间也有锦城营、辎重营军士所接管,锦城营的军士第一次感觉到了手下有人的快感,而且还有上百人的民户。这些民户能拉弓射箭的,全都由军士带着,日夜不停的巡逻哨卫全城。

    萧九的逻辑是,切切不可让萌户们得闲,闲则生异心,恨不得将全城民户都拉去挖掘壕沟,或者加高城墙。

    正文 十二章汉人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477

    “孩子他妈,再有半个时辰就到葫芦河了,过了河就是玉门关。”河西汉户索德波斜挎着一口大弓,腰间也有一壶箭,背着重重的包裹,回望来路,一缕缕黑烟在地平线对面缭绕不散,想到宁死也不愿离开家园的老父,心痛不止。罗婉儿抱着孩子紧紧跟在丈夫身后,索家和罗家在肃州都薄有田产,罗婉儿很得丈夫疼爱,又天生娇柔一些,不似其他妇人那样能在田间劳作,跋涉近百里,早已累得几乎虚脱,清丽的容颜更显得苍白,气喘吁吁,但听到玉门关三字,似乎又添了些精神。

    往常河西汉人依附归义军之势,尚能在玉门关附近开垦耕作,此番甘州回鹘借着攻打玉门关之际,大肆烧杀抢掠一路上的汉人农庄,不少村舍男子被杀尽,连小孩也不能幸免,年轻女人则被蹂躏之后卖为女奴或军妓,烽烟处处。庄民们虽然自幼长在乱世之中,人人都有些刀马弓箭功夫,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唯有纷纷逃散,要么翻山越岭逃往敦煌,要么度过葫芦河逃往玉门关。

    起初汉民逃亡时尚是成群结队的逃往敦煌,也还有些骡马,怎奈回鹘游骑一路追杀逃人,更扬言道,敦煌节度使曹家与回鹘可汗有约,打下玉门关,关城和关东汉人归回鹘可汗,曹氏只要张怀唐的人头。汉民们逃难的队伍难以抵抗如同狼群一样的回鹘人,又听说敦煌方面不再收留玉门关以东逃亡的汉人,只得舍了马车四散逃亡,能够从回鹘骑兵弓矢弯刀之下逃生者不过十之一二,这还得拜回鹘人自相争抢子女玉帛所致。

    忽然,索德波凝眉顿身,西面,他已经听到了葫芦河潺潺流水的声音,但是,东面,回鹘人大声叫骂声音似乎隐隐约约随风飘来。罗婉儿紧紧依靠着丈夫,紧张地看着他的神色。索德波随即又伏地听声,轻声道:“有回鹘狗子缀上来。”见罗婉儿神色大变,又安慰道:“你且藏身到那大石头后面,一切为夫来应付。”罗婉儿依言抱着孩子躲到了旁边一块不大的岩石之后,索德波和娘俩一起隐藏住身子,把随身的箭枝从箭壶中抽出来预先放好,再偷偷探出头去往外看。此处是葫芦河故道的河滩地,颇有一些半大的岩石,人若是蹲伏下来刚好掩住身子,要站起身来却不行。

    没过多久,八骑回鹘兵出现在沉沉夜色中,其中两骑后面还用绳子拖着四五个汉人女子,他们大声用回鹘语谈笑争吵,索德波听得清楚,似乎是因为刚才糟蹋汉人村庄分赃的事情。

    带队的回鹘兵是个叫做吐迷度的十夫长,他这一伙出来得晚,一路上的汉人村子早已被前队回鹘兵糟蹋得一地焦土,好不容易掳掠了几个西逃的汉人,却不够分,只有再找。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片河滩地,心道汉人必然有大量往沙州逃亡的,与其四处瞎找,不如在这里守侯,于是便招呼其它四人,寻了一处平坦的沙地,歇马宿营。他们完全没有隐藏行迹,因为河西汉人的势力要么已经投靠回鹘,要么被压制在玉门关动弹不得,四五个回鹘兵亦能在河西横行无忌。

    回鹘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掳掠来的汉女动手动脚,行蹂躏之事。闻听不远处凄惨哭泣声与喝骂呼叫响成一片,罗婉儿不禁瑟瑟发抖,索德波额上青筋冒起,紧紧握住自己的大弓,若是眼神能够杀人,他早已将那四五个回鹘人碎尸万段。忽然,一个酒足饭饱的回鹘摇摇晃晃地朝他一家隐身的那块岩石之后走来,似乎是要小解,耳听得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罗婉儿脸色煞白,索德波回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如果那人发现我们,为夫便下手结果了他,你抱着孩儿往西跑,这里我挡着。”他一边叮嘱,一边从靴子里套出了一把漆黑的解牛腕刀握在手上,凝神听那回鹘兵的脚步声,如同蛰伏的一头豹子。罗婉儿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咬着牙点点头,却也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拿在手上,万一逃不掉,拼着一死,也不受辱。

    回鹘兵的脚步越来越近,二人心跳都仿佛跟随那声音跳动不止,索德波心中暗暗祈祷那该死的回鹘兵不要到这里来,可是这块岩石似乎有些特异,他们第一时间选了此处藏身,而回鹘兵也直愣愣地朝岩石之后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他就看到了岩石后躲藏的两个汉人。这个回鹘兵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的胡须尚未浓密,显得稚气未脱,所以才不好意思在其他人面前解手,要绕道岩石之后。

    这般看着躲藏在岩石之后的两个汉人,有些不可思议,有些犹豫,他看到了汉人眼中流露出的恳求神色,也看到了那女人怀里的孩子,不过当他的眼神转到女人秀丽脸颊上的时候,深蓝色的眸子里原本还有的一丝稚气也转成了贪婪和欲念,他将手按在腰间弯刀柄上,作势要呼喊同伴,他要像其他回鹘部族的男子一样,蹂躏这个女人。

    但厖特勒是声音还未发出便被憋在胸腔里,索德波便如一头豹子一样一跃而起,手中刀锋割断了那他的喉咙,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般发出嗤的一声。与此同时,远处回鹘人发出几声愤怒的惊呼。

    索德波抬脚将厖特勒的尸体蹬开,闪身回到岩石后面,伸手抓起放在地上的大弓,回头对罗婉儿大喝一声:“走!”弯弓搭箭,刚一露头,几只回鹘人的劲箭便从头顶飞过,他这才探身出去,几乎没有瞄准便朝着回鹘营地那边放了一箭,一个回鹘兵握着咽喉惨叫着倒在地上。如神箭法令剩下的六个回鹘兵全都吓了一跳,不顾地上还留着未捆绑的汉人,全都闪身躲在了岩石后面。

    索德波凭借这一箭的压制之力又从岩石后面探出身来,见所有回鹘兵都在岩石后躲避,暂时没人敢出手放箭,又回头对妻子大吼一声:“快走!”罗婉儿这才含泪抱着小孩,猫着身子,跌跌撞撞地快步朝葫芦河跑去,兴许是心绪紧张的缘故,才跑几步便被一块碎石绊了一跤,一只鞋也掉了,怀里原本熟睡的婴儿经此一跌,哇的大哭起来,罗婉儿顾不得抚慰婴儿,忍着疼痛,爬起身来继续往前跑。

    吐迷度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悔恨,这厖特勒乃是部落贵人的儿子,血脉可以追溯到高贵的王族,谁知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折在了葫芦河的河滩上,就算将这个汉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补偿他犯下的过错。河西胡汉杂居,彼此都听得懂对方的语言,他听到那汉人叫自己家人逃跑,心中便知此人势单力孤,虽然箭法厉害,却也不足为惧。吐迷度对地上仍然吓得浑身打颤的汉人女子喝道:“快过来,不然我便射死你。”他有心以这些俘虏为肉盾,迫近那汉人,寻常汉人百姓多有弓弩厉害的,近身功夫却难以和他们这些成日好勇斗狠的部落战士相比。

    那被他吆喝的汉人女子心知这胡人是要拿自己做肉盾,居然硬挺着蹲伏在地上不动弹,眼眸中的神色也从凄怆变得有几分坚定,河西汉人与异族相互攻占数百年,即便是女子也有一丝硬气。吐迷度见她不肯依从,心中大怒,他藏身的这处虽然不探出身子便无法向索德波射箭,可射杀这些汉女却是易如反掌,当即一箭射出,正中那宁死也不过来的汉女的胸口,顿时将她射死当场。索德波在远处解救不得,心中大恨,唯有暗暗祈祷自己妻儿及时度过葫芦河,回到玉门关汉人地界,至于这玉门关能守得几时,河西汉人活一日便算赚了一日,太远的将来也无暇顾及。

    吐迷度又依次胁迫其它几个汉女,居然无人愿意主动走到岩石之后为回鹘兵做围攻同胞勇士的肉盾,她们都是战利品,适才为了立威而射死一人,吐迷度却不能将其全部射死,只得作罢,高声叫道:“我数一二三,婆闰,比栗,独解支和我一起出来放一支箭,然后冲上去杀了他,伏匐、宗难搭好弦,那汉人射出箭后你们依次放箭掩护,定要让他没有再发箭的机会。”他这话用回鹘语高声喊出,那汉人虽然也能听得懂,但众寡不敌,摆明了欺负他势单力孤。

    说完,吐迷度当即沉声喝道:“一、二,”他自己却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抽出了弯刀,“三!”吐迷度的身形稳稳的藏在岩石后面,当听到比栗捂着喉咙倒下去的声音之后,他才闷吼一声,伏着身躯猛然往前冲去。

    不能不说,吐迷度虽然不是个勇猛的战士,却足够狡猾,伏匐、宗难的箭法虽然不像那汉人那般精熟,交替放箭却稳稳地将他压制在岩石后面,直到婆闰,独解支挥舞着弯刀和索德波战作一团,吐迷度稍微掉在了后面,他凝神一看那汉人的身手,不过是庄稼把式而已,看来只是一个农闲时多练弓箭的普通汉民,近身战斗,婆闰和独解支足以收拾他,吐迷度心中不禁为死掉的厖特勒感到不值。他抬头看了看尚未跑远的汉人女子,她跑得甚是匆忙,只怕过了葫芦河,便又要多费一番功夫。吐迷度舍不得涉水过去捉拿她,便提脚赶了上去,他要在她过河之前把她截住,然后当个该死的汉人的面刺死他的孩子,蹂躏他的妻子,再砍下他的脑袋为厖特勒报仇。

    注1:史载,吐蕃人在河西对待汉民“大掠河西鄯、廓等八州,杀其丁壮,劓刖其羸老及妇人,以槊贯婴儿为戏,焚其室庐,五千里间,赤地殆尽”。回鹘后来依附吐蕃,仇杀之事,大同小异。

    注2:唐朝东收京师,借兵回鹘,约曰:“土地、人众归我,玉帛、子女予回纥。”除了无耻,我想不到其它词汇形容这个所谓中原朝廷,所谓正朔,不过是狗屎而已。

    正文 十三章 风烛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1:14 本章字数:3408

    罗婉儿抱着婴儿扑扑跌跌地逃,气喘吁吁,跑掉了鞋袜也顾不得拣,被河滩地上遍布尖利碎石,光脚被刺得血肉模糊也顾不得痛。只偶尔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儿,适才大哭了几声之后,似乎又闭着眼睛睡过去了,这苦命的孩子,跟着爹娘逃亡了几天,就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小脸满是灰尘,甚至有些憔悴。身后歹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一片粼粼波光的葫芦河仿佛就在眼前,却总是跑不到。

    吐迷度带着一丝狞笑紧紧在后面追,他甚至有些享受这猎取的过程,尤其是刚刚在这妇人的丈夫手中吃了一个大亏。吐迷度打定主意,如果那个汉人没有被伏匐和宗难杀死的话,就一定要在他面前狠狠的蹂躏这个女人,眼看离那妇人只有几步之遥,她在前面跑动的姿态清晰可见,虽然衣衫简陋,却掩不住身段婀娜,细细腰肢随着奔跑的节奏急促扭动,甚至风气中也带着一股脂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吐迷度心中欲念大炽,一面跑一面将手中的弯刀插入刀鞘,腾出了一双手来,作势朝那妇人后背按去。

    正在这时,一支箭带着劲风,啪的一声将吐迷度的脖子穿了个通透,还来不及叫喊一声,回鹘十夫长便像一根木头似得倒在了河滩地上。只顾奔跑逃命罗婉儿犹未察觉,抱着小孩而拼命奔逃,清冷的夜气呼呼地灌进了她的胸腔,仿佛整个胸膛都要爆炸开来一般疼痛,但这个柔弱女子还是咬着牙坚持朝葫芦河奔去。葫芦河的对面,是汉人的城池,生存的希望。跑到河边,也不顾深浅,抱着婴儿便举身跳了进去,以她的心意,便是被水淹漠,也比落在回鹘人手中好。

    葫芦河水深而急,岚州骠骑营百夫长冯博放箭射倒那回鹘兵,见奔逃的妇人举身跳河,顿时就被湍急的河水冲歪了身子。冯博心道不好,急速催动坐下骠骑,马蹄踏入了河水当中,激起水花四溅。这河水乃是祁连山雪水所化,虽然时值初夏,却也寒冷异常,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喷着白气,冯博轻轻用手抚摸爱马的脖子,催促它奋力朝那妇人落水的方向淌去。

    冯博身后,紧跟着九骑骠骑,玉门关归义军骑兵奉令援救四面八方被回鹘人追杀的汉民,,这个十人队已经整整在奔波了一个白日,傍晚时分将一批汉民接回玉门关后,只草草给马儿上了一次料,便又连夜出动。一路上听那些汉民述说回鹘兵的暴行,河西村落经此一劫已是十室九空,敦煌城迫于回鹘诸部的压力闭门不纳,汉民们都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