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9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你担任金陵烽火使一职,陈卿你觉得如何?”
陈德心里猛地往下一沉,心道自己还是小看了呙彦,此人分明是看出了锦帆军的战斗力,意图吞并锦帆军,并且独占池州,才玩了这么一出举荐的把戏,可巧正好又无数弹章冲着自己,李煜固然相信自己,但众口铄金,远了不放心,不如放在金陵,也可就近考察自己是否如弹章中说的那么不堪。
想透此节,陈德便道:“臣长在军中,不曾治理过地方,恐怕让陛下失望。”
李煜“哦”了一声,轻轻用手指扣着桌面,想了一会儿方道:“烽火使之职主要负责京城的治安,现在是北朝大军压境的非常时期,陈卿就勉力为之吧。”
事已至此,若是推脱只会徒然使李煜生疑,陈德只能沉声道:“臣定当竭尽全力。”
见陈德答应下来,李煜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转过头去对王侁道:“王卿家,孤久仰大名,既然到了金陵,不妨多住一番日子。”当下宋强唐弱,以王侁的名望和见识,自然是不可能凭两三句话便背宋降唐,是以聪明如李煜者根本不费心劝降,只想将此人软禁在金陵,待到将来议和之时还可以当作交换条件。
王侁拱手道:“谢国主关心,臣有一个心愿,不知国主能否成全?”
李煜笑道:“你说来听听,若是合乎常情,又是孤能办得到的,当然如你所愿。”
王侁笑道:“那就先谢过国主了,臣此行与陈大人结伴而行,一路上互相引为知己。偌大金陵城中,臣并无旧交可以投奔,可否让臣借住在陈大人府上,可以共同切磋诗词才艺。”
李煜听了,好奇的看了陈德一眼,陈德在心里简直要跳着脚骂开了,心道王侁你给老子上眼药也不带这样的,哪有押解俘虏押接出知己之交来的,你不如直接说我给你说服投江北了呢。
不待陈德分辨,李煜便道:“既然王卿家由此雅意,孤当然要成全。陈卿就负责保护王卿家的安全吧。”
王侁拱手道:“谢过国主。”又对陈德不怀好意地笑道:“陈烽火使,打扰了。”
陈德没好气的答道:“不必客气,只是你身为江北官员,在我府中亦只能囚居一室,不得擅自走动,更不可能出府游玩。”
王侁笑道:“这个自然,不过偶尔在府上后花园或者校场上走动走动,应该可以吧?”
陈德冷声道:“如蒙陛下许可你才能走出囚室,不过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派一些士卒看守的。”
李煜有些奇怪的看着王侁自称为知己的两个人唇枪舌剑,笑道:“当然可以偶尔散散步。”又道:“王卿家,你觉得朕的金陵比之开封如何?”
王侁拱手道:“市肆繁华,物产众多,比开封尤有胜之。不过嘛,”说到此处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李煜问道:“不过什么?”
王侁接道:“山温水软,士不思发奋,民耽于逸乐,亦胜于开封。”
李煜道:“北方苦寒,士民耐劳敢战,乃南北之势使然。孤兢兢业业守此祖宗家业,不求开疆拓土,只愿保境安民。孤事大宋,如子事父,尤遭征伐,未免使天下诸侯寒心。”
听了李煜的辩解,王侁笑道:“国主缪矣,”突然提高声音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天下混一乃大势所趋,自今而后,诸侯割据当不复现于后世。”
陈德没想到这个王侁居然敢对江南国主说这番话,心道难道这家伙真的不要脑袋了吗?更深深为此人的远见卓识而震撼,诚如此人所言,中国在宋以后再没有过长期分裂的时期。
李煜也被他的话说得一呆,旋即解嘲道:“王卿,孤只道你名门之后,才高八斗,想不到你还是个不怕死的忠臣。”说完将手一挥,道:“你们先下去吧。陈卿,你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于是黄雯便和另一个宦官送陈德和王侁出去。行到一半的时候,陈德感觉自己的衣袖被黄雯轻轻拉了一下,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任由王侁跟着前面宦官急速的脚步走远,放回头道:“黄女史有何事?”
黄雯左右张望,确定无人在旁后,方靠近陈德轻声说道:“陈将军,陛下是相信你的,只是说你坏话的人太多,你要小心?”
陈德有些无赖的耸耸肩膀,道:“说我强抢民女卖入娼楼倒还罢了,居然还说我有断袖之癖,你说我像吗?”说完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黄雯。
黄雯“扑哧”一声笑,打趣道:“我看你不像,不过你的知己到有些像。”
“我的知己?”陈德有些疑惑,见黄雯屈指向前,正是王侁的背景,不禁挠挠头,骂道:“这个混蛋,坏我名声,以后找不到老婆怎么办?”眼睛却巴巴的看着黄雯,他知这内外兼美的女史若非对自己深有好感,决不会冒险提醒自己。
黄雯不觉有些羞意,脸色微红,随即说道:“宫中规矩,未受陛下宠幸,也未册封妃嫔的宫女,年满二十五便可归家。”
陈德见她俏脸低垂的样儿甚是可喜,忍不住逗她道:“只是像黄女史这般聪慧的才女恐怕难以添补,周后和陛下多半不肯放你回去。”
谁知这句话竟道中了黄雯的心事,她原本羞红的脸霎那间竟有些发白,埋着头,眼泪慢慢滴了下来。
陈德忙道:“对不起,怪我瞎说,都坏在我这张臭嘴。”一边作势要打自己的嘴巴。
黄雯急道:“别,我自己掉眼泪,不关你的事。”一边伸手要拉住陈德,却在半空被陈德一把抓住,羞得她连忙把手甩开,快走几步,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多立功勋,赢得陛下信重,说不定陛下会和周后商量,赏赐给一个宫女给你做老婆。”说完这句话,黄雯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烧得发烫。
眼见已经快到宫门,那宦官也发现陈德和黄雯落在了身后,放缓了脚步,还回过身来看他们,陈德见黄雯已经低下头不敢在说话,便低声道:“那我一定当好这个烽火使的官儿,等着陛下和周后赏我个老婆。”
然后仿佛听到黄雯用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到了宫门口,那宦官和黄雯就送到此处,再往外便是由负责外庭伺候官员的仆役负责引路了。
正文 二十八章地运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4350
回到府中,陈德给王侁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庭院,八名仆役婢女伺候着,又分排两名亲兵把守大门,若无他的命令不得让王侁踏出院门一步。
第二天,宫中送来了陈德任金陵烽火使的正式圣旨,一同送来的还有奖赏陕口大捷的两床金银器。
陈德领旨之后,刚刚上任,立刻便有不少人递名帖请求拜见。
“我道是投置闲散,谁料居然领了个肥缺。”陈德指着书案上厚厚一叠的名帖对李斯笑道,这些名帖大部分金陵经商的商人的。烽火使官职负责京师治安,查办一切作j犯科之事,搜捕江北j细,扣押行商的货物乃至以扰乱治安为名封店都在其权限范围之内。对于商人来说,一旦得罪烽火使那就不用做生意了。
“陈大人,有人求见。”一名仆役上来禀报。
“不是吩咐过了吗?一律不见!”陈德不满的斥道,若是刚刚上任就搞得门庭若市,未免太不低调。
话音刚落,门口便走进一人,高声道:“陈烽火使好大的架子。”正是日常跟在李煜身边的供奉官卢郢。
陈德连忙站起来笑道:“再大的架子,还不是怕你卢大人的拳头。”他说的是上任金陵烽火使韩德霸因为鱼肉百姓为卢郢拦路殴打,告到李煜那儿却被罢免的掌故,乃是卢郢平生得意之事。
“知道就好。”后面跟进一人确是柳宜,笑道:“恭喜陈兄,金陵烽火使可是个日近斗金的肥缺啊,别的不说,以后我等去秦淮河上赏花,叫上陈兄,不但不用掏钱,还要分得不少孝敬。”
陈德挥手让听得吵闹之声而赶来得亲兵们都退下,苦笑道:“这个职位的名声也是无比之差,只怕我只要在这个位子呆上个一年半载,不管有没有捞钱,名声也就臭了。”
卢郢听他说得有趣,哈哈大笑道:“又有油水,名声还好的位置我倒还未听说。”
柳宜却正色道:“清者自清,陈兄只要洁身自好,些许闲言碎语且不必理会。”
陈德摇手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我若当真不去理会,只怕这金陵烽火使,也当不长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今趟我回来,陛下给我看了不少中伤我的奏折,柳兄可知是哪个小人上的弹章?”
柳宜和卢郢相互看了一眼,柳宜道:“我和卢兄正是为了此事前来,弹劾你的大都是依附于神卫军指挥使皇甫继勋的人,还有我的御史同僚张洎。”
卢郢端过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柳兄还担心你懵懵懂懂遭人算计,不过你既然主动向我们询问陷害你的对方背景,想必自己也会做提防。”
陈德攥紧拳头道:“我与皇甫和张洎并无仇怨,他二人怎得一再和我过不去?”
柳宜摇头不答,卢郢放下茶杯道:“皇甫继勋忌惮你能在数月之内练出一支强兵,眼下人数虽少,但若假以时日,再多打几个胜仗,未必不可能发展壮大,与神卫军、黑云都鼎足而三。到时候你军权在握,又深得陛下宠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取而代之。”
柳宜接道:“张洎进谗言却是因为你分了陛下对他的宠幸。”
陈德苦笑道:“原来如此,树欲静而风之不止,奈何?”
卢郢道:“人无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昔年林仁肇将军便是遭皇甫继勋这厮陷害,含恨而终,潘佑若非一直有小人进谗言,陛下也断不会将他投入大狱。”
他见陈德认真在听,满意的点点头,接道:“金陵烽火使虽是上好肥缺,也是是非之地,但凡金陵城左近出了什么大事,你都脱不了干系,以皇甫继勋的实力,恐怕不会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安安稳稳的坐下去的。”
陈德一拍桌子,喝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虽欲息事宁人,但神卫军的人若敢在金陵闹事,我就给他好看。”
柳宜见状忙劝道:“陈兄,刚强为立身之本,但也不可与皇甫闹得太僵,逼近他有十万神卫军在手,连陛下也要让他三分。”
陈德一听便留上了心,问道:“柳兄此话怎讲?是否陛下也对皇甫继勋有所不满?”
柳宜还未解说,卢郢便笑道:“果然孺子可教。这皇甫继勋畏惧北朝兵强马壮,身为大军统帅却畏敌如虎,屡次在朝会上倡言归顺北朝,只是此人出身将门,本人也颇知兵,兼之军中亲信众多,陛下对他是三分不满,七分倚重。”
陈德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端起茶杯牛饮一口,目露凶光,将几颗豌豆都丢进嘴里咬得咯嘣直响。
柳宜问道:“陈兄,你刚刚和宋军打过一仗,对当前战事,你有何高见?”
陈德见他问的甚是诚恳,想了一阵,方才答道:“若论甲坚兵利,士卒悍勇,我方确实不如北朝。”
见柳宜有些丧气的点点头,陈德又道:“但北朝久经战乱,府库空虚,更兼军纪不佳,难得江南士民之心,所以取胜之机也不是没有。”
卢郢当即接道:“如何取胜?”
陈德沉声道:“孙子曰,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陈阁老所定‘坚壁以老宋师’之策便是正着。只须待宋军久攻不下之际,朝廷催逼,上下焦躁之际,我军诱之以利,待其轻兵冒进之时,我方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念,集齐大军于腹地,歼其精锐。如是者再三,敌军守则匮粮,进则无胆,退军是早晚之事。”
柳宜抚掌笑道:“诚如陈兄所言,江南半壁可保。”卢郢也露出欣慰的神色。
陈德奇道:“昔年孙权遍问文臣,皆主降曹,鲁肃解之曰‘众皆可降,唯将军不可降。如我等降曹,累官故不失州郡;将军降曹,欲安所归?众人之意,皆各自为己。’我就奇怪了,就算降了宋国,以你二人才气名望,官爵可保。而且江南是二位桑梓之地,一旦兵戈过后,必定是生灵涂炭,为何二位仍然愿战不愿降呢?”
柳宜和卢郢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柳宜先道:“中原是正朔所在,我辈士人,本当望王师而景从之。只是百年以来,北朝j雄辈出,穷兵黩武者有,与民休息者无。反观四方诸侯,后蜀与我国息兵养民,百业振兴。若单论府库之充盈,早已远远超出中原,是以民间方有地运南移之说。”
陈德笑道:“此等方士图谶之语,柳兄也信么?”
柳宜正色道:“地运之说虽然缥缈难测,可它在民间广为流传,自有其可取之处。”
卢郢在一旁不耐道:“陈兄,你不必试探我俩,直话直说。本朝以与民休息为国策,保境安民,百姓一年所入,除供养官吏军卒之外,自给有余,又开海市,使民殷富。若是降了北朝,百姓除供养本地官吏之外,又要多交一份赋税给中原朝廷。更何况中原早已视我等若敌国,刮地三尺尤嫌不足,以蜀为鉴,士人倾家荡产这有之,百姓卖儿鬻女者有之。我等身为江东子弟,怎忍心看家乡父老遭此大祸?”
陈德又道:“子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是地方多了许多负担,但天下混一,少了许多战乱,也于生民有益。”
卢郢一拍案几,高声道:“笑话,天下多战,到底是谁挑起的?若不是北朝一再南犯,江东又怎会平添许多孤儿寡母。”
柳宜道:“世易时移,北有大辽,南大理,西方有大食、大秦、身毒等国,东方有高丽,扶桑等国,皆非王土。江东自立已近百年,自有道统在,若论文物丰盛,如今已远在中原之上,为何要贬损自家。”
卢郢冷笑道:“中原人不过是欺我等软弱,找个理由前来抢掠罢了,不然怎不见他们去收复燕云十六州?”
陈德笑道:“正是如此,与二位相谈,令吾茅塞顿开。”
柳宜笑道:“书生空谈而已,了却天下大事,还得靠陈兄这样胸怀甲兵之人。”
陈德连忙谦虚,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卢郢与柳宜方告辞而去。
带他们走后,陈德正端茶沉思,一旁侍卫的李斯忽然道:“指挥使,底下的弟兄们托我问你,留在池州的千多兄弟,难道您就不管他们了吗?”
陈德定定地看着他,直到李斯受不了他这种逼视的目光将头低下去,方道:“为什么会这么问?眼下我受国主猜疑解除兵权,难道我还能掌握旧部吗?如果我安心当这个烽火使的官儿,再不复掌控军权,你们是否要离我而去?”
李斯抬起头,大胆地盯着陈德,道:“大人曾以义社十兄弟激励我等,兄弟们豁出命去跟你沙场搏命,不是为了做衙门小吏,若是因为国主猜疑,大人就此心灰意冷,安心做个闲散朝官,兄弟们也只好另谋他途。”
陈德冷笑道:“好主见啊,不过我看大部分人恐怕还没这么有主见,李斯,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李斯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看着陈德,陈德心中骂娘,口中却淡淡地道:“我还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汝等若有此心,吾当与众位兄弟共取之,你可记得?”
李斯闻言脸色大定,沉声道:“当然铭记于心,请指挥使大人恕在下不恭之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函递给陈德道:“这是辛校尉派快马从池州送来的军报。”
陈德接过书函拆开来看,辛古在信中言道黑云都在他离开的第二日便要求锦帆军换防池州。到达池州之后,呙彦竟然任命了不少黑云都出身的军校进入锦帆军,但是原来出身锦帆的军校也都或升迁,或保留原职。由于呙彦已经被李煜任命为池州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全权指挥聚集在池州大约五万人左右的军队,而且现在锦帆军的粮饷皆仰池州行营供给,辛古和萧九勉强接受了黑云都的安排。
陕口之战使呙彦意识到了一支敢战的步军的重要性,他将锦帆军扩充为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步军,左厢仍由辛古统带,右厢由马承彦统领,由于李煜尚未解除陈德锦帆军指挥使的职务,所以目前仍由辛古代掌全军的训练事宜,只是军队的调动和粮饷分配,都须经过呙彦首肯。
看了看书函的末尾,除了辛古外,萧九、柏胜、晋咎以下,所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署上了名字,陈德欣慰的长叹了一口气。他盯着李斯厉声道:“以后有这种军函务必第一时间拿给我看。”
李斯面无表情地答道:“若是大人自己都不在意,下属们的忠心又有何用?”
这句话噎得陈德差点背过气去,喝道:“我看你们是闲得难受,才会生出这么多计较来,去叫各个队长整顿兄弟院中集合,我看你们这些家伙就是……练。”
指挥使骂人之后便是肯定不会秋后算账了,早摸透他脾性的李斯退了下去。
陈德估计以后在金陵与神卫军干仗的事情不会少,在自己重掌军权之前,可以依靠的便只有这一百亲军了,所以要花大力气提高他们的战斗力才行,他看着底下站得整整齐齐的一百条大汉,冷冷的道:“为让你们在战场时有更多机会活下来,本官决定传授你们陌刀之术。不过你们的体力尚嫌不足,先要好好的操练一下。”
既然统带的士卒已经降到百人之内,陈德就打算亲自操练出一支精兵出来,他将现代特种部队的体能训练课目全套照搬,包括负重行军,长距离游泳,极限次数仰卧起坐和俯卧撑等等。然后亲自监制了和陌刀长度重量相仿的木棍一百余根,一段涂以红色象征开锋的刀刃,一段涂以黑色象征刀柄,中间一尺左右涂以黄|色象征未开锋的刀刃。整体颇似地方官衙中常用的水火棍,以此代替难得一见的陌刀实物进行陌刀术的训练。
一百多亲兵手持三色大棍列队上街巡行时居然显得颇为威风,更有好事者将之比做曹操当年棒打宦官的五色大棍,直令不少金陵地方的泼皮无赖闻之丧胆,纨绔子弟也收敛不少,无形中倒替陈德省了不少麻烦,李煜闻听此事,也只道陈德履新立威。随从的武器化刀为棍,显得是安心脱离武职做好治安官员的举动,令原本有些担心陈德会心怀怨望的李煜放心不少。
正文 二十九章 过年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3157
事情往往在你准备着应对他的时候姗姗来迟。一个月来陈德摩拳擦掌准备对付生事的神卫军,神卫军的人却忽然乖得像猫一样,就连下馆子上娼楼进赌坊,也绝无赖账斗殴的之事。这令手痒心更痒的陈烽火使将一腔怨念都发泄到对亲兵的操练中去。而这一百条精选的大汉在传说中的陌刀术诱惑下,居然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在陈德的魔鬼训练和烽火使衙门超好的营养配餐双管齐下,战斗力就象肌肉块一样与日俱增。
气候越来越冷,冬至之前下了三四场雪,很快就要到年关。军报上说宋军攻陷了鄂州、常州,但都离金陵也还有段距离,而曹彬所率的宋军主力一直受阻于池州萎顿不前,原以为战火会很快烧到城下的金陵百姓开始准备过一个热闹的平安年。
进入腊月以后,过节的气氛便渐渐浓厚了起来,市面上叫卖开了新春必备的桃符、门神、妇女喜欢的粉饼花红,小儿喜吃的饴糖等过年之物。一些金陵商家居然一改大唐开国即以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二人形象为蓝本描摹门神的传统,按照新任金陵烽火使陈德和池州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呙彦的阵容重新绘制了门神形象,号称乃天煞双星转世,通杀四方妖邪。不过年画上陈德被画得眼如铜铃,挺胸叠肚,手上的兵刃也被换成了一把七星宝剑,模样和尉迟敬德也差不了多少。
而这个新一代门神却不知道自己被凭空安上替人护院驱邪的差事,正推杯换盏的喝得正欢:“来,胡大哥,我再干一杯。”陈德醉醺醺的端起一杯屠苏酒,一仰脖倒进了肚子。
“陈兄弟,痛快!”新任天德都虞侯胡则也将一杯酒倒进肚子,伸手夹了一块烧的喷香的羊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陈府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此时恰逢腊八,陈德将李煜赐下的两升腊八粥倒入军卒们的大锅中同熬,在分食御粥之后,陈德宣布士卒们可以回家探望亲眷,在家里一直呆到过完年才回来报到。肌肉男们欢声雷动,亲军营顿时一哄而散,纷纷揣着烽火使衙门丰厚的薪饷回家炫耀去了。就连平日里貌似冷面冷心的李斯也扭扭捏捏的跟陈德告了三天假回去探望亲人。好在原来金陵烽火使衙门还有不少旧衙役上可以巡街维持秩序,这些人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但有两点好处,一是全都是金陵本地人,二是有眼力价,他们也不敢要求和这帮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凶神一个待遇,反正金陵就是咱家不是,何况年关到了,街面上也没啥大事。流氓无赖也要回家过年,只要衙役们不在街口去堵好不容易回趟家过个年的各路好汉们,各路好汉也基本不会在腊月里跟烽火使衙门过不去。
到后来陈德干脆连所有的婢仆也放回家过年去,因为是新晋的贵人,所以目前还没有一家老小都在陈府为奴为婢的情况,于是烽火使府上便彻底只剩陈德孤家寡人一个了,家里变得冷冷清清。突然而至的清静让陈德闷得发慌,第二天便找来大蒜、小蒜、韭莱、芸苔、胡荽等这时过年流行吃的五辛之物,烧了满满一锅羊肉,便拉平日一向好武将胡则一起喝酒吃肉。
胡则在一个月之前被李煜从江洲调到金陵担任天德都虞侯,而天德军指挥使则空缺,实际上胡则便等若执掌了拥有上万精兵的天德军,胡则不知从哪里听说是陈德在陛下面前举荐的他,甚是承他的情。两人本来脾性相投,一来二往,成了好友。
此时外间正下着白茫茫的大雪,两个大老爷们正喝得高兴,忽闻外面传来轻轻的门环响声,陈德放下酒杯,奇道:“这大冷天到底谁会来找我?”
胡则抹了一把沾满油脂的络腮胡子,笑道:“年关快到,该不是上门讨债的吧?”
陈德“呸”了一声,喷出满嘴酒气,嘟囔道:“兄弟我好歹还是金陵烽火使,谁敢上门讨债。”说完便摇摇晃晃的去开门。
刚把门打开,定睛一看,陈德便呆在当地。
只见一名女子俏立门口,身披一件雪白的斗篷,脸冻得通红,正低着头轻轻的跺脚,正是宫中女史黄雯。
见陈德呆在门口也不说话,只顾盯着自己看,黄雯不禁俏脸微红,轻声道:“还不让我进去,若是被旁人看到便不太好。”
陈德忙“啊”的答应,手忙脚乱的打开门让她进来,一边低声道:“我有个军中好友在这边喝酒,不过他不认识你。”
黄雯低头“嗯”一声,随陈德走入屋内。
胡则见陈德领进来一个女子,打趣陈德:“果然是讨债的吧。”说完站起身来,拱手道:“哥哥我成|人之美,这就先告辞了。”一边说,一边盯着黄雯猛看,羞得黄雯直红到脖子跟,只想把脸埋到都斗篷里去,他却哈哈大笑,离座而去。
陈德将他送到门口,回转时见黄雯已经坐在了胡则刚才的位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酒杯,一双妙目正亦喜亦嗔的看着自己。
陈德温言道:“我这位大哥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虽然言语直率了些,你别见怪。”又举起酒杯道:“难得你造访寒舍,天气寒冷,我们先干一杯暖暖肚子。”
黄雯与他举起酒杯,放到唇边浅浅的啜了一口,展颜笑道:“胡虞侯乃是大大的英雄,我怎会怪他。”
陈德奇道:“你竟会认识他,我还以为你们从未谋面呢。”
黄雯道:“有次他觐见陛下时我刚好就在一旁,只不过胡虞侯一直都低着头和陛下说话,没有看到我而已。”
陈德道:“原来如此。”
黄雯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当谁人都似你一般,到了宫里一双眼睛还不老实。”
陈德笑道:“若非如此,岂不会错过许多美景。”将她的手握住,感受着细腻的肌肤。
黄雯微微挣了一下,手中端着的酒洒了些许出来,低着头轻声道:“只因听说你将府上的奴婢都放了回去过年,所以今天来看你而已,你不要看轻于我。”
陈德仍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个当然。对了,你家住哪里,可是在金陵左近,要不要我上门拜访一下二老?”
闻听此言,黄雯双眸一黯,低下头去,许久也不说话,泪珠一颗颗滴在衣襟上。
陈德看得心疼,伸手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黄雯身体微微一颤,随即放松身子靠在陈德的肩头,幽幽地道:“我父原本也是军中的将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战死了,妈妈为免被乱军所辱,投井自尽。我那时年纪还小,就被送入了宫中。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陈德抚摸着她的柔软的长发,安慰道:“还有我啊,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真的吗?”黄雯抬起头,粉腮酡红,仿佛醉了一般,随即又黯然道:“你是大英雄,你的正妻一定要有显赫的家世才配得上你,而不是我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了。”
陈德心疼的说道:“谁说你无依无靠了,我便是你的依靠。你相信我吗?”
“我信。”黄雯微笑道,弯弯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如雨后初晴,看得陈德一时间痴了,他伸手握住黄雯的柔荑,说道:“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亲人,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彼此的依靠了。”
黄雯点点头,将自己更深的埋在陈德的胸前,两个人就这么在大雪天里静静的坐着,直到天色将晚,黄雯才突然想起什么来,仰头对陈德道:“我还要去看望一位从前在宫中的好姐妹,要先走了。”
见她脸有不舍之色,陈德笑道:“怎么不在这里过夜么?”双手伸过去作势欲抱。
黄雯见他故意调笑,推开他的手,让开半步道:“想得美。”一边披上斗蓬,巧笑倩兮,对陈德做了个鬼脸,然后便转身离去。
陈德一直注视着她背影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中,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个无比讨厌的声音在耳边道:“哎,别再傻笑了,再笑下巴就冻住了。”
陈德转头一看,却是王侁这家伙正盯着自己暧昧的笑。刚才迅速合上嘴巴差点抽筋,令陈德很有一种将他的笑脸打扁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气问道:“没有我的准许,你怎么出来的?”
王侁双手一摊道:“你府上的亲兵仆婢走个精光,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恐怕我早就被饿死了。无奈之下我好出此下策,翻墙出来,真是有辱斯文。”一边说,一边向陈德展示沾在衣袖上的污渍。
正文 三十章英雄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3063
陈德一向对此人不闻不问,只由亲兵和婢仆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孰料到这些人先后归家过年,最后走的婢仆本来就不是原先负责照料王侁的那几个,还真将这个江北名士,一代贤相之子给忘了。王侁开始还以为是陈德故意折磨与他,也就硬气的挺了一天,后来越想越不是回事,潜心静听门外动静,他被软禁的院落之外除了鸟鸣鼠叫之外再无声响,把守院门的军士也不知何处去了,这才大着胆子爬墙出来找寻食物。
听他如此说,陈德还真有点过意不去,回身指着还剩一半的肉汤道:“不嫌弃的话,正好烧了锅肉汤,秘权兄可聊以充饥。”
王侁“哼”了一声,也不和他客气,走到汤锅前坐下,一把抄起碗筷便开怀大嚼起来,不时端着酒杯猛灌一口,吃了个风卷残云,最后一边抚着肚子,一边打着饱嗝,对陈德道:“陈兄,我看刚才那女子的模样好生眼熟啊,该不会是觐见国主那日见过的才女吧。你可真够胆大的,诱拐宫女可是死罪。当年李渊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被逼造反的吗?”
陈德阴着脸听着,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方才手按刀柄沉声道:“造反太麻烦,杀人灭口比较简单。”一边冷冷的看着王侁。
王侁着实感觉脖子发麻,后悔不该借此要挟陈德,堆笑道:“兴许是为兄饿了许久,看花了眼,宫女怎能随时在外间走动,定是陈兄在外间的红颜知己了,不知是哪家的名媛?”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的拍着胸脯道:“为兄的虽说是江北之人,可对江南的名门望族可说颇有研究。不妨为你筹划一二,娶哪家的女儿更能助你平步青云。”说完又打了一个大嗝。
陈德冷声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既然吃饱喝足,秘权兄不妨回到你的屋里去好好呆着。”
王侁伸了个懒腰,抬手向外瞭望,道:“如此雪景,令我想起北方故乡,难道陈兄就不能成|人之美,让我在此少坐。美景当前,你我便一边煮酒谈天,一边赏雪论文如何?”
刚刚与佳人互通心曲,陈德心绪尚佳,也不怕王侁耍什么花样,便不再强要他回到院子里去呆着,自顾自的端起一杯酒到嘴边喝了。
王侁也端起一杯酒倒入喉中,悠然道:“昔年魏武与昭烈帝青梅煮酒,品评天下英雄,气概何等豪迈。陈兄可有兴致,不使古人专美于前,与我议论一番当今人物?”
陈德又干了一杯酒,笑道:“可惜你不是曹孟德,我也不是刘备,焉能妄论豪杰。”
王侁笑道:“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有何不可?”他不待陈德反驳,抢先道:“陈兄,以你之见,当今天下,有几位人物称得上英雄?”
陈德端起一杯酒,想了想道:“麟州杨业,北击契丹,南抗大宋,一代名将,可称英雄?”
王侁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先干一口,然后道:“杨业勇将,爱民如子,惜乎太过好名,又性格刚烈。孙子曰: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杨业三者皆具,又忠于昏庸之主,算不得英雄。”说完将一杯酒干了下去。
陈德想想也是,杨业不就是你给逼死的吗,要让你承认杨业是个英雄确实有点难度,又道:“开封坐龙庭那位,一条杆棒等身齐,打天下数百军州都姓赵,可称得英雄?”
王侁笑道:“议论君王乃是大忌,陈兄,你这可为难我了,先自罚一杯吧?”
看陈德将酒喝下,王侁方道:“若论雄才大略,四方诸侯,连同江南国主在内,是怎么都赶不上我朝陛下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陈德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王侁也端起酒喝了,接道:“可惜他畏惧契丹过甚,空有精兵数十万,却打算赎回燕云十六州,先失了豪气,也算不得英雄。”
陈德心中暗道你的胆子也不小啊,竟然敢这样议论你家老板,却越发来了兴致,端起一杯酒又道:“宋国军中名将有曹彬、潘美之辈,攻城掠地无数,可称得英雄?”
王侁放下酒杯,傲然道:“不过是些鹰犬而已,如何能算英雄?”
陈德笑道:“那依王兄所见,当世英雄,该不会是你我二人吧?”
王侁也是一笑,端起酒杯,缓缓道:“当年周世宗南取江淮,北略燕云,天下几在掌中,汉唐盛世可期,方称得英雄,惜乎天不假年,空使豪杰扼腕。”
“当今之世么,我知一人胸怀大志,腹有良谋,能得士心,可惜,此人并不在中原。”
“哦?难不成是契丹人,党项人?”陈德奇道。
“那倒不是,此人是个汉儿,名叫韩德让,乃辽国秦王世子,官居彰德军节度使。”王侁见陈德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笑道:“此人在燕云十六州汉人中名声颇为显赫,只是中原人还不熟悉。”
“那此子可称得英雄?”陈德问道。
“现在还称不上,”王侁似乎有些遗憾道,“鲤跃龙门方成龙,虫破蛹后化为蝶。辽国上下素来猜忌汉人,不知道此人能否抓得住机会一飞冲天。”
“那除此人之外,王兄心目中还有谁可称英雄?”陈德喝了一杯酒,又问道。
“党项拓跋氏乃鲜卑余脉,占据夏、绥、银、宥、静五州近三百年,早已自成一国,现在的族长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李继筠乃庸碌之人不足为虑,他有个小儿子颇有才具,眼下年不满弱冠,在族中已有许多部众拥戴,假以时日,未必不成一世枭雄。”
“哦,”陈德笑道,“绕来绕去,原来在王兄眼中,当世并无英雄。”
王侁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他靠近陈德,有些暧昧而神秘的低声道:“陈兄,你处事通达,能得军心,若能上应天机,下得人和,未必不能成一代英雄噢,我对你寄予厚望。”
陈德打翻他的酒杯,哂道:“祸从口出,我看你是习登龙术走火入魔了。”两人一起大笑,良久,方才互相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回到房中歇息。
次日醒来,陈德有意前往王侁出探望。二人仿佛有了默契一般,绝口不提昨日之事,由于府中乏人做饭,陈德便带着王侁到清溪坊中一家胡人开的酒家吃饭。自从做了金陵烽火使后,陈德腰包颇为厚实,是这里的常客,叫了这间店的特色菜是驼蹄羹与鹿尾酱,再加上一大盘胡饼,大盘瓜果,便和王侁一边品着美酒,一边欣赏着店中的胡姬跳旋舞。
王侁眼睛一边色迷迷的盯着胡姬的胸部,一边叹道:“我朝大军压境,这金陵城中居然如此歌舞升平,吾知末世之衰也。”
陈德呸了一声,笑道:“有句话叫做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说的便是王兄这样的人。”
王侁也不以为忤,眼神已由下移到胡姬翘臀处,问道:“近人皆曰,前朝胡气太重,所以招致安史之乱而亡国,陈兄以为然否?”
陈德加了一块炙羊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国家兴亡何等大事,怎可妄执一端。前朝有诸多失当之处,外有内轻外重之失,内有宦官秉政之乱,不是一个胡气太重可以掩盖的。”
王侁还未答话,旁边却走过来一个人道:“阿弥陀佛,陈施主此言甚是,众生皆是平等,何来胡汉之分。”却是那日在宫中碰见为大周后祈福的清凉寺长老。
王侁笑道:“原来是你,可曾想起还我银钱了么?”
那僧人并不惊慌,双手合十道:“王施主恐怕是认错人了,贫僧从未向施主化缘过。”
王侁拉住他的衣袖道:“不是你便是你的同门师兄弟了,你带他们都过来让我辨认一番,自然还你清白。”
此时店中的客人王侁和着僧人拉扯起来,纷纷侧目而视,陈德忙道:“王兄,我看你的确是认错人了。小长老是金陵城中有名的高僧,怎会骗你银钱。”同时拉两人都坐下。只是那僧人见满桌都是肉菜,不愿久呆,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便告辞走了,只留王侁一个人还在那里哼哼唧唧。陈德站起来要付钱走人,闻声而来的伙计却满脸堆笑着道:“老板吩咐,二位大官人的酒饭钱免了。”
正文 三十一章胡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3 本章字数:3078
陈德笑道:“谢谢你家老板好意,我身为金陵烽火使,不能不付这顿饭钱。”
那伙计连连摆手道:“使不得,此番收了陈大官人的银钱,只怕小的立时就要回家种地。大官人就当时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陈德一愣,心道,这店主人怎的如此蛮横,也不便为难那伙计,笑道:“且将你家主人找来,我和他说话。”
那伙计告罪下去,不一会儿,领来了一个胡人,年纪四五十岁左右,高鼻深目,一把花白的络腮胡子,身穿紧身窄袖的胡服,外面罩着白色的丝绸长袍,腰缠一条万钉宝钿金带,上面系着不少珠宝饰物,还别着把犀角弯刀,上来便用纯熟的汉话招呼道:“二位大官人光临本店,令吾蓬荜生辉,刚才的酒饭太过简单怠慢了贵客,改日我康屈达干大摆筵席,还请二位大官人赏光。”
自盛唐以来,不少身家豪富的胡商在中国定居,五代之乱使他们逃离北方,许多来到了相对较为安定的江南,这康屈达干便是其中之一,他主要经营海上贸易,也在金陵、广州一带购置了不少产业,这酒家便是他在金陵城中宴请一些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