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10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一些南唐朝中官员的所在。
陈德拱手笑道:“多谢老板好意,只是这顿饭钱本人却不能不付。”说着掏出钱来放在桌上。
那康屈达干闻言脸色一变,抓起银钱塞到陈德手中道:“我当你是尊贵的客人,你若执意要付钱就是看不起我们粟特人。”
陈德只好将钱揣回怀里,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康屈达干大笑道:“这就对了嘛,”将二人引到内间的雅阁,伸手招呼刚才那跳舞胡姬,指着陈德和王侁道:“康丽丝,快来见过两位大官人。”
那胡女白纱蒙面,只露出一双深邃灵动的大眼,一件绿葡萄藤纹的白裙紧裹身段婀娜,却不露半寸肌肤,袅袅婷婷的走到近,她早察觉王侁眼神不正,瞪了他一眼,显得分外倔强。
康屈达干笑道:“这是我的女儿康丽丝,生性刁蛮,两位大官人勿怪。”挥手对那胡姬道:“见过礼便回去吧。”那康丽丝便像汉家女子般检衽施礼退下去了。
见康屈达干一派豪商的打扮,却让女儿在自家的店中抛头露面,陈德不禁有些乍舌。王侁却又色迷迷地榄上了康屈达干叫来劝酒的胡姬的细腰,令陈德大皱眉头。
康屈达干端起琉璃大杯,笑道:“陈将军英名远播,我敬你一杯,祝你像维施帕卡一样战无不胜。”
陈德笑着举起杯子与他共饮,康屈达干长得很像从前的一位外籍教官,也这么豪饮。这个教官曾经告诉他,军人之间是最容易超越种族和民族的界限的,不管你是什么肤色,流出来的血,都是红的。
见陈德十分痛快,康屈达干也很高兴,自己斟满一杯酒又喝了,搂住陈德的肩膀道:“吾第一眼便知道,陈将军不似一般汉人,是拿我们粟特人当真朋友的。”
陈德笑道:“何以见得?”
康屈达干笑道:“许多汉人在外间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但进了这里,却只顾调笑女子,要么就是向我借钱。有些人表面上和我称兄道弟,但心里却将我看成蛮夷,没有一个像你从心里将我们看成一样的。”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正在对陪酒胡姬上下其手的王侁一眼。
陈德解释道:“兴许这些人原本不忿种种礼仪束缚,是以到了胡人的地方,就将自己的本性露出来了,倒不完全是看不起胡人。”
康屈达干放下酒杯道:“我在中土已居住了三十年了,对这里的人文风俗都很了解,你不必为这些人开脱。”又问道:“陈将军家乡是哪里?”
陈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黯然道:“我的家在很遥远的地方,这辈子恐怕是回不去了。”
康屈达干笑道:“有多远,比西域还远吗,我的家乡在撒马尔罕,离你们的大诗人李白的家乡碎叶城很近。”一边拍打着桌子一边道:“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这康屈达干虽然家资巨万,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够回乡。陈德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与他共饮一杯,问道:“撒罕是什么样子,你现在还想得起来吗?”
康屈达干悠然道:“在我很小时候,我父亲就带着一家人到外面经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只记得它是世界上最壮观的城市之一,各种金银珠宝丝绸香料堆满集市,四周土地肥沃,生长桃子特别好,你要是咬了一口就永远忘不了它的味道。”一边说,一边舔舔自己的嘴唇,仿佛还在回味记忆中味道,一双蓝灰色眼眸却已有些浑浊了。
此时此刻,隔壁的另一肩酒家的密室之内,一名中年僧人正凝视着手中的一张纸条,问道:“这当真是王大人亲手交予你的?”。对面坐着一僧忙道:“千真万确,王大人佯装向我要债,拉住我衣袖之时偷偷将字条塞到我的手里。”这人却是那王侁在店中扯住说话的清凉寺的小长老。
那中年僧人沉吟道:“这陈德将王大人囚禁在府中,我等一直没有机会与其联络,而陈府亲兵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死士,不便营救。近日陈德将所有亲兵仆役都放回家中过年,本来是营救王大人的大好时机,王大人却递纸条叫我等暂不动手,真是令人费解。”
那小长老道:“樊大哥,这王大人是不是被陈德给吓傻了,要不我们照原计划动手将他救出来送到江北?”
那中年僧人一拍桌子,盯着那小长老厉声道:“连王大人的手令都敢质疑,江正你是不想活了。”
那俗名江正的小长老在李煜面前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此时却显得颇为怯懦,低声道:“小弟见识短浅,还望樊大哥恕罪。”
中年僧人一摆手道:“不知者不怪。告诉你,这王大人是晋王的腹心之臣,算起来还是我等的顶头上司,哥哥四处交接达官显贵的金珠宝贝,你孝敬清凉寺老和尚的真经舍利,都是王大人派手下交予我的。不过,若是得罪了王大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江正脖子一缩,忙不迭的道:“谢若水大哥指点。”伸筷从桌子上夹了一块大肉放进嘴里,含混不清的道:“这王大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宦子弟,为何有偌大权势。”
中年僧人哂道:“当初我看中你过目不忘之才,引你上了这条道,你却不思上进,除了佛经之外少读经史,莫非真想当一辈子和尚?”
江正笑道:“我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若论真本事,就算拍马也赶不上樊大哥分毫的。”
中年僧人对这马屁似乎颇为受用,开口道:“这些秘闻等闲人都不知,我也是从一些蛛丝马迹,加上别人的一些言语中推断出来的。当年王朴为辅佐周世宗一统天下,大力招纳死士,又广派细作察探四方诸侯。你想四方诸侯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能不打败仗么?可惜,周世宗与王朴这两人有雄才大略,却算不过老天,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先后暴毙,这江山便落到当今圣上的手中,不过,当年听命于王朴的细作和死士,如今都只听命于王朴之子,也就是王侁大人。”
他见江正听得长大了嘴巴,笑道:“你莫看王大人虽然表面上居于曹彬、潘美之下,实则握有监军之权,潘曹二人不但奈何他不得,还要随时忌惮王大人密折上奏。”
江正叹道:“可叹我等怎么生在平凡之家,没有王朴这样有本事的父亲。”又道:“不知那王朴是何等样人,居然能建立起这样的细作组织,将天下诸侯玩于股掌之上。”
那中年僧人沉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要记住,背叛王大人,只有死路一条。”
江正忙道:“我晓得了,谢樊大哥提点。”
这二人正自密谋,陈德与王侁也离开了康屈达干的酒家,此后康屈达干店中伙计便时常给陈府送些好酒好菜食用,陈德日间在烽火使衙门坐堂,自有属下衙役弄些金陵城中的美食美酒孝敬于他,这些康屈达干送来的东西倒是便宜了留在府中的王侁。不过陈德拨派了两个衙役负责看守王侁,他不能踏出陈府大门一步,这王侁倒也安之若素,每日读书写字,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光阴飞渡,转眼已到新年。为表示臣服宋朝,原本李煜已经去掉皇帝尊号,自称江南国主,可宋朝南征之后,李煜便不再向开封称臣,新年正旦更要是照足礼制大庆一番,也是向北朝宣示南唐朝廷的态度。
正文 三十二章 上元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3 本章字数:3643
陈德一大早便穿戴好官服赶到皇宫正殿前的广场上,站在声势浩大的朝官队伍之中,约摸等了个多时辰。李煜方携小周后出现在台阶上,四周数千羽林军一起大呼万岁,声音惊天动地,朝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正朝之后,宫中大摆筵席,朝堂大殿筵席纷陈,钟鼓喧天,丝竹震耳,各色宫女宦官如穿花蝴蝶一般或歌舞助兴或服侍送菜。陈德手持酒杯,远远的看见李煜被一群朝贺的官吏和后宫妃嫔围在中间,脸含微笑。他极逞目力找寻,放才发现黄雯薄施脂粉,站在服侍小周后的宫女班中,一汪秋水正看着他。见陈德终于看到自己,黄雯倏忽之间甜甜一笑,如春花怒放,只令周围的大小美女瞬间失色,随即又回复到止水无波的表情。陈德也冲她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元旦之后,陈德的亲兵们便纷纷归队,府中也逐渐有了些人气。这些人前些日子经过陈德的苦训,已经有些变成|人形武器的趋势,这次放他们回家探亲,使他们的身上逐渐恢复了一些烟火味。陈德心中也暗自点头,他要的是有血肉有信念的战士,不是杀人机器。
金陵的元宵节就要到了。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是这时候的狂欢节,这天全城将大放花灯,倾城出动逛街,满城锦绣的景象蔚为壮观,另外还有玩社火、踩高跷、猜灯谜、耍狮子、舞龙灯、吃元宵等等。不但宫女会破例放假出宫观赏花灯,据说皇帝皇后在这一天也会微服出访与民同乐。
这天安排好晚间各处巡街的当值衙役之后,陈德便换了一身青色儒服,蓄长了的头发已经可以扎上文士巾,玉树临风的站在皇宫南面的虹桥下面。这时代的花灯亮度不高,反而有种朦胧的美感,而观赏花灯也是情人私会的大好时机。元旦筵席之间,黄雯便偷空告诉陈德,让他在上元节那天与她一起看花灯。
看着一个个宫女和貌似青年才俊把臂而去,陈德不禁生出一丝紧张,像这样等一个女孩子的经历,在穿越之前还没有过。正当他思潮起伏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一把折扇一拍,回过身来却吓了一大跳,李煜带着小周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而黄雯反而站在他们身后,冲他眨眨眼睛。
李煜调侃道:“陈卿家在等候佳人乎?”
见黄雯轻轻摇头,陈德便道:“随便走走而已,见此处人来人往的分外热闹,便停下来看看,不想却碰到陛下做白龙鱼服之行。”
李煜笑道:“你到会挑地方,”凑近过来轻声道:“此处是宫女与外间相好的私会之所在,孤在东宫之时便已知道,还曾偷偷过来观看。今夜微服出来观灯,一时兴起,便过来看看,不想和往年所见一般热闹。”他说话的声音虽说不大,却恰好让周后、陈德、连同后面的黄雯都听得清楚,着实让两个忐忑不安的人吓了一跳。
陈德故作轻松的道:“果真如此么?陛下为何不将此处封锁。”
李煜拉过周后的手臂,笑道:“孤怎会做此大煞风景之事。正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李煜又道:“今次本打算不带臣僚相随,陈卿,既然碰见了,何不与孤同游。”
陈德忙道:“谢陛下赐吾同游之恩。”
李煜摇手道:“既是微服私访,你称呼我李兄即可,不可叫人识破我的身份。”
陈德拱手道:“臣尊旨。”便自觉地跟在李煜与周后身后,与黄雯并肩而行,趁前面人不注意,二人相视一笑。
陈德左右环顾,虽说是微服出游,不远处还是散布着宫中侍卫七八人,他招手叫过一人,让他去寻找李斯,让他集合左右亲兵,远远地跟在后面保护,以防万一。
微服出宫的事情李煜虽然经常做,但元宵夜里出来还是格外兴奋,大街上人潮涌涌挤来挤去,虽说有宫中侍卫帮忙,陈德还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避免别人挤到黄雯身上。黄雯脸颊上飞起一团酡红,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心上人的保护。
大街上杂耍甚多,李煜与周后看得甚是兴高采烈,陈德与黄雯则享受着不能言语的幸福。
忽然,前面观灯的人群开始马蚤动起来,伴随着妇女的尖叫声,前面出事了,人群叫嚷着,开始纷纷的往这边拥挤,一时间路边的小摊子打翻无数,被挤散的高声呼唤亲人,许多力弱之人被踩翻在地发出声声惨叫,本来喜气洋洋的元夜一下变成一锅沸粥。
陈德与众侍卫努力将李煜和周后黄雯位在中间,一点点挪向街旁,站到一间店铺之内躲避人群。李煜仓皇问陈德道:“陈卿,这将如何是好?发生了什么事?”
陈德拱手道:“兴许是一些无赖在前面滋事,以致惊扰了圣驾。下官一定会尽快平定这场马蚤乱。”
李煜看着还在许多百姓在自己眼前惊慌的奔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到是周后尚有几分清明,柔声问道:“陈将军,可否先派人护卫圣驾回宫。”
陈德秉道:“秉皇后,臣下之意也是如此,只是现在外间人潮汹涌,我们只有十数侍卫,万一被人群冲散了反为不妙,不如等这拨人群过去,我再护卫圣驾回宫。”
周后听他说得有理,也就点点头,凝眸往这外面拼命逃窜的百姓,眼神甚是复杂。
纷乱的人群去得也快,不多时,大街上已不复刚才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陈德方道:“恭请圣驾回宫。”与一众侍卫环列着护送李煜往御街方向行进。
还未走远,后面追过来一群手持刀棒的壮汉,沿街四处打砸店铺,若是遇到未及逃跑的百姓,必定追上去殴打一番,甚至刀棍相向。为首那人一脸凶相,看到陈德这边七八个人围着两名女眷,便狞笑着加快脚步追了过来。
陈德忙对黄雯道:“我的亲兵正从不远处赶来,你带圣驾从御道回宫。我阻住他们一时。”说罢便与几名侍卫一字排开站在路中,挡住了沿街追来的歹徒。
那暴徒看见去路被阻,挥舞手中的横刀骂道:“前面的人可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挡住爷爷们的去路。”
陈德负手而立,心中暗骂自己为何不将陌刀带在身边,大声喝道:“金陵烽火使陈德在此,你等竟敢在天下脚下沿街闹事,可是活得不耐烦了,惊扰了圣上,不怕株连九族吗?”
那人一听陈德名号,不由得吃了一惊,脸色微变,禁不住退后一步,待发觉陈德身边不过数名手持仪刀的护卫后,胆子又壮了起来,骂道:“我道陈德有三头六臂,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爷爷们今天就要将你剁成肉酱。”一挥手对手下道:“大家伙齐上,先将这名不符实的家伙砍了!”
眼见对方几十个挥舞凶器的大汉冲过来,身边的侍卫脸上大都露出了怯意,陈德回头看了一眼,黄雯与周后拽着李煜还未跑远,当下摈除杂念,待敌人冲到近前,大喝一声,趁那大汉正举刀将劈未劈之时,硬生生撞入他的怀中,右手抽出随身带的三棱刺穿透了对方的心脏,而陈德自己的肩头也挂了彩。这招以伤换命凶险之极,一个时机拿捏不对便是被对方劈为两半的下场,陈德暗叫侥幸,趁周围敌人一愣神的功夫,三棱刺直扎进右边敌人的腰间,右手随即放开,闪身躲过了左边砍来的一刀,在腰勒被刺那人痛呼着倒地的同时,陈德夺过他手中之刀,团身舞了一个刀花,退回本方的侍卫丛中。
着几下兔起鹘落犹如电光石火一般的出手,废掉对方首领在内的两人,加上陈德一向的威名,令人数占优的暴徒不禁有些心生怯意,明明知道己方若是一涌而上定可将陈德乱人分尸,但以陈德下手的狠辣,当先几人必死无疑,谁也不愿当这送死的几人。而原被有些怯意侍卫亲见陈德悍勇如斯,也都激发了一些血气,紧靠在陈德周围不退,局面一时僵持了下来。
陈德忍住肩背刀伤处传来的剧痛,稳稳的站着,却见从对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全都是手持武器的壮汉,对方慑于他一击之威未敢妄动,渐渐的竟然聚集了数百人之多,却被陈德所带的七八个侍卫就这么堵在街口。
未几,对方仿佛得到什么了指示,开始缓缓地移动脚步,两翼如半月形尽量展开,形成对陈德等人的包围。
“这不是乱民,是乱军。”这个念头在陈德心中闪过,的确,乱民是不会这么整齐的去包抄强敌的。眼见敌人越逼越近,陈德惟有紧握横刀,心道李斯这混蛋,再来晚点老大就挂了。
仿佛听见了他的召唤,李斯带着手持大棍的亲兵们终于出现在了后方,按照平日里训练队形从后面压上,陈德立刻带领侍卫们退到亲兵队中,接过李斯递上来的陌刀,骂道:“怎么现在才来!”
李斯告罪道:“来路上碰到陛下和周后,周后命我等且先护送陛下回宫。为大人计,在下不敢违旨。”
陈德不满的哼了一声,沉声道:“练兵千日,用在一时。前面敌人虽多,却同羊群无异,给我冲上去,杀它个片甲不留。”
早已对他的军令形成条件反射的烽火使亲兵立刻挥舞着大棒冲上前去。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些闹事的乱军自然没有携带长枪大棍之类的兵器,而横刀,短棍之类在一丈大棒面前吃亏太多。而陈德亲兵所列的阵势乃是根据北疆陌刀军的军阵设计而成,讲究的是刀锋上下斩劈此起彼伏,前后排的士兵按照一定的节奏挥动陌刀可收连绵不绝之势,当年安西军便是靠这种陌刀阵,与草原铁骑对战攻杀犹占上风,更何况当面这帮游兵散勇,是以人数虽然众多,却一个个被打得叫苦不迭抱头鼠窜,没有多时,便无人再敢与陈德的亲兵对正面相抗。
溃散下去的暴徒依然在城中不少地方继续作乱,陈德对李斯道:“你去调集其他烽火使衙门的衙役全部上街巡行,告诉他们今夜若是不敢上街的以后就不用来衙门领饷了,将我们的人分为五队,将这些乱军打散。”
李斯应声后便下去办事,陈德亲自带一队亲兵巡行,来走到一处被乱军抢掠过的大宅之前。
正文 三十三章祆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3 本章字数:3438
透过被砸坏的大门,陈德发现那被抢掠过的大宅内隐隐透出些火光。在木制建筑为主的城市里,防火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陈德担心是那些乱兵抢掠时碰翻了火种,或者干脆就是有意纵火,便对亲兵队长郭年道:“叫两个弟兄在门口戒备,我们进去看看。”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入大宅,一路所见的情景简直触目惊心,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胡人,也有汉人,有妇女,也有老人,有的妇人身上不着寸缕,下身一片狼藉,显然是在死前还遭受过。从尸体的位置可以看出,有些人本来在做着家事被突然闯入的乱军杀死的,而有的则是被集中在大厅之内集体屠杀的。
陈德紧咬着牙齿忍住反胃,一年以前还是水手的郭年小声骂道:“千刀万剐的畜牲。”
穿过大厅向着火光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内宅中一座颇为雄伟的石屋之前,大理石立柱支撑起宽大的穹顶之下,三层台基之上是个巨大的火坛,一团火焰正在忽明忽暗地燃烧,火焰之旁躺着几个被杀死的胡人,汩汩的鲜血流了一地。
陈德环顾左右并无旁人,便对郭年道:“此间主人已经全部罹难,这宅院乏人照料容易失火,你们且去去些沙土来将它扑灭了吧。”
在郭年带着其余几个亲兵去宅院后的花园中去取土的时候,陈德站在原地思索:“究竟是什么人有意在上元节制造混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发起马蚤乱的显然是军中势力,从规模上看至少有五千乱军在城中四处作乱。除了禁卫皇宫的羽林军外,驻扎在金陵的军队有三支,实力最强的是皇甫继勋所掌握的神卫军,军营遍布金陵四周,但主力驻屯在金陵南门外长干桥旁,镇海军节度使郑彦华所率领的水军,在下水门外白鹭洲旁扎下水营,另一支则是新近由胡则统带的天德军,驻扎在石头山上。原来还有屯驻在北门外鸡笼山下的黑云都精锐已被指挥使呙彦带去池州,留下老弱看守营盘,已无力发动如此马蚤乱。
正思索见,忽然直觉身后有东西袭来,陈德忙纵身往前窜,呼的风声在脑后扫过。陈德恼怒地回身一看,却见一个女子手持一根烧了半截的尖棍,深邃的眼眸充满仇恨的看着他。陈德正要解释,那女子却不容他开口,急步上前将尖头棍朝陈德胸腹间刺来,步伐颇为灵活。陈德无奈,只能侧身避过尖端,左手横握棍身,右手扳住那女子肩头,正要说话,那女子转身一记膝盖便照着陈德腹下顶来,陈德无奈只得将她放开,退步堪堪避开。陈德有待开口解释,这女子却如疯颠般继续挥棍打过来,激得陈德动了真火,避开锋锐,闪到她的身后,双手紧紧环抱制住那女子的上身,令她无法动弹。那女子左右扭动身体,双足乱踢,怎奈陈德双臂如铁环一般将她紧紧箍住,情急之下竟然低头在陈德手臂上狠咬了一口,痛得陈德不禁闷哼一声。他心知那女子必是此间主人的亲眷,眼见亲人尽遭屠戮,未免神智有些迷失,是以强行忍住疼痛也不放开那女子,只是开口道:“姑娘,我只是前来巡看的军士,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女子挣扎了一段时间也自累了,见自己将陈德手臂咬得鲜血直流,他仍只是箍住自己,并没有殴打凌虐,也就信了他的话,气喘吁吁用汉话道:“你若是好人,那先将我放开。”
陈德道:“你若不再胡乱动手伤人,我便放开你。”那女子点点头。
陈德依言将她放开后,举起手臂到火光前一看,只见两排齿印森森,几乎被咬下一块肉来,不禁向那女子怒目而视。那女子虽自觉理亏,却不说话,只是盯着陈德,似乎对他还未完全相信。到此时陈德才看清她瘦小的脸颊上沾了些灰垢,金黄头发,高高的鼻梁,眼眶深邃,眼珠却是漆黑,一下子就能看出是一个胡人与汉人的混血儿,她身穿一件紧袖连身长裙,衣襟微微敞开,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剧斗消耗体力过大,她靠在一根大理石柱上,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陈德问道:“你可是此间的主人?”
那女子瞪了陈德一眼,点点头,这动作让陈德觉得颇为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陈德又问:“你可知刚才在这里杀人抢掠的恶徒是什么身份?”
那女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眼神一时间充满仇恨,一时间又充满悲伤,最后才抬起头来,对陈德摇摇头。
陈德正待继续问话,郭年已带着亲兵们回来了,正要将包袱里的土往火坛上洒,那女子却突然“啊”的一声跳将起来,伸开双臂挡在火坛之前,大声道:“不许靠近圣火。”
陈德见她神色紧张,显然这圣火是胡人家中要紧之物,便柔声解释道:“姑娘,倘若让这火继续燃烧,极易引起火灾,所以我们必须把它熄灭。”
那女子仍然张开双手丝毫不让,紧咬嘴唇显得颇为倔强,神色紧张,一双眼睛看着陈德,说道:“这是光明之火,永远不可以熄灭的。”
陈德知道此间胡人大多信奉拜火教,也就是后来的明教,光明之火等若神的化生护佑着一方信众,确实有不可熄灭的禁忌。他沉吟一阵,对郭年道:“留两个人保护这女子,防止失火,我们继续走吧。”
那女子见陈德不再坚持要熄灭圣火,像他投来一瞥感激的目光,问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将来我一定会重重的感谢你。”
陈德道:“不必了,康丽丝,你父亲还好吗?”
原来这女子便是那日遇到的粟特豪商康屈达干的女儿康丽丝,陈德虽没见过她的面容,却对她狠狠的瞪了王侁那一眼印象颇深,现在终于想了起来。
她乍听陈德叫出她的名字,大惊失色,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随即又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日和那个登徒子一起喝酒的官员。”
陈德笑道:“正是在下。”
那女子道:“不过你倒是个好人。我父亲去广州了。”说完紧咬银牙道:“等我父亲回来,定要让这些歹人血债血偿。”
陈德感到一阵恶寒,匆匆告辞便走了出来,迎面却碰上骑马赶来的李斯。李斯翻鞍下马,大声道:“大人,神卫军以京城马蚤乱为名,正在调集人马大举向城中开进。”
陈德心道不好,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已经相当明显,神卫军制造马蚤乱,以此为由企图控制全部城防,甚至以兵谏要挟李煜。立刻大声对李斯道:“你速去石头山通知天德军胡则大人,就说神卫军指挥使皇甫继勋图谋不轨,让他速速率兵入卫宫城。”又对李斯道:“即刻通知所有兄弟和街上的衙役兵丁,南宫门前虹桥集合,我们要阻止神卫军逼宫。”李斯即刻分派亲兵向各个方向去了,陈德则先向虹桥赶去,即刻进宫向李煜说明了当下情势。自从回宫后一直无法安息,等着外间情况禀报的李煜当下大惊失色,于是依陈德之计,一边派宦官宣谕神卫军退出城外,一边补了一道,命天德军迅速入卫皇城,一边传谕陈乔、徐弦等重臣,以及所有皇族都入宫商议。
陈德待李煜各道圣旨发出后,方才告退回到虹桥。一百亲兵连同三百多名衙役都已在此集合等候,陈德便让所有人列阵堵在虹桥之上,遮蔽了通往皇城正门的通路。同时皇城上的羽林军也都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不久,远方传来马蹄之声,陈德不由得皱皱眉头,这皇甫继勋竟敢在御道上驰马,显然已经在公然挑衅李煜的权威。未及,数百骑兵来到了虹桥之前,受阻于陈德所率领的步阵,纷纷停了下来,待后面的将领上前,正是皇甫继勋,他脸色阴沉,一见陈德便大声斥责道:“陈烽火使,怎么金陵城中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听说有人趁乱劫持了陛下,特地带兵过来救驾,你且让开,不然我当你是乱臣贼子一起杀。”说完将马嚼狠狠勒住,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起来,皇甫继勋手按长枪,居高临下的盯着陈德,威势凌人。
陈德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黄|色锦帛道:“皇甫将军,圣旨在此,所有入卫军马都只能在虹桥之前屏蔽宫门,胆敢擅闯宫门,踏过虹桥一步者,以谋反论,立斩!”他这话说得颇为大声,皇甫继勋军中许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颇为复杂。
皇甫继勋哈哈大笑,长枪凌空指着陈德道:“我怎知你手中的圣旨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又怎知陛下是不是受你胁迫?你这江北新来的汉儿,又如何叫人信得过?快让我入宫觐见陛下。”又对着陈德身后的兵丁大声喝道:“不相干的人快快退下,不然即刻让你等粉身碎骨。”
陈德见那些临时抓来的衙役兵丁已经萌生退意,心中暗暗着急,却只能强制镇定,大声道:“这圣旨你只需拿过去看一看遍知是真是假?你却看也不看,显然是心中有鬼。皇甫继勋,你是功臣之后,世受国恩,畏敌如虎倒还罢了,为何倒戈相向,替宋人做事,逼迫皇上投降江北!”他虽然不知皇甫继勋为何发动此次逼宫,却只能将通敌卖国的脏水尽量往他身上泼,连带着皇甫继勋多次提议与江北议和,半真半假,一方面激起本方江南兵丁同仇敌忾之气,一方面也是扰乱神卫军的军心。
皇甫继勋气得脸皮发紫,大喝:“你这江北汉儿满嘴胡言!”他回头看神卫军赶到的步卒已经有数千之众,当即枪指虹桥道:“都给我冲,将这些挡路的统统砍为肉泥。
正文 三十四章变化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3 本章字数:3488
见这些士卒被皇甫继勋驱使,正待硬闯虹桥,陈德高举圣旨道:“神卫军弟兄听着,圣命我等今夜宿卫虹桥之前,只待明早陛下会亲自前来犒赏。此时冲撞宫门者视同谋反!”伴随着他的喊话,皇城城头射下数支弩箭,恰好落在神卫军冲锋士卒之前,箭尖入地数寸,粗若儿臂的尾枝犹留在地面不停的晃动,发出嗡嗡之声,一时间震慑得前面的神卫军士卒的脚步又放缓了下来。
正在皇甫继续催促亲信将校带队冲击之时,从西面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支打着天德军旗号的军队从飞虹桥方向跑步前来,弓弩手直接攀上了御道左右石城坊与镇山坊的民居屋顶,张弓搭箭对准了正在对峙的两支唐军。
正疑惑间,大队步卒持续开近,并在虹桥西面列阵,天德军都虞侯胡则与天德军都监杜真并辔前来,胡则径自策马到陈德身边,低声道:“未见皇命不敢擅动,老哥来晚了,多包涵。”陈德点点头,表示理解,胡则又调转马头,对皇甫继勋喊道:“皇甫大人,天德军奉皇命屏蔽宫门,待明日一早,陛下将亲自犒赏今夜勤王众军,神卫军若有皇命,可与我等一道在此宿卫。”
天德军有一万之众,虽然人数较神卫军少,但驻地离皇宫近,更兼有皇命在手,名正言顺的将全军都拉了过来,而神卫军虽有十万众,但皇甫继勋敢放心带来逼宫的仅有两万余人,其余皆驻在各军营之内,因此,天德军此番突然介入,着实是将了皇甫继勋一军。正当他犹豫未定之时,突然从后方撞出一骑,那骑士衣甲不全,一见皇甫继勋便叫道:“指挥使,南门中军大营被人偷袭,打的是宋军曹彬旗号。”
皇甫继勋大惊失色,怒道:“绝无可能,曹彬还在池州与呙彦相持,怎么可能率军前来攻打我军,再说长江天险,大军怎能轻易渡过?”
那骑士哭道:“指挥使,吾亲眼所见,宋军铺天盖地杀进大营,兄弟们死伤惨重啊!”说完便昏厥在地。
他这番话甚是大声,陈德与胡则都听得清清楚楚,胡则马鞭指向皇甫继勋怒道:“皇甫继勋,亏你身为神卫军指挥使,竟然勾结宋人,葬送大军。”皇甫继勋手下众将也惊疑不定,他们虽然算是皇甫继勋的心腹,但多多少少对宋军有排斥心理,看向指挥使的眼神也就多了不少别样的意味。
皇甫继勋此次逼宫确实与密谋议和有关,但却不可能放任宋军攻打本军大营,眼下面对胡则的怒斥,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难道他竟然在骗我?”
见他如此,陈德高声叫道:“皇甫继勋,若你并未与江北勾结,卖国求荣,眼下就应当率军回援大营,整顿军队与宋军作战。”
这一语将皇甫继勋从恍惚中唤醒过来,他狠狠的盯了陈德一眼,对左右将领大喊一声“回援大营”,拨转马头便向南门驰去,原本就不想与同袍火并的神卫军士卒也迅速列队后退,沿着御街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见皇甫继勋退走,陈德对胡则道:“多谢胡兄相助。我担心宋军今夜会乘乱偷城,请天德军留下一部继续宿卫皇城,胡兄亲率其余部属上城墙防守,不到天明千万不可打开城门。我带领烽火使衙门这些衙役戒严全城,防止宋人j细作乱。”
胡则心知事关重大,慨然应道:“就如此办,兄弟,保重。”说完回身与天德军都监杜真商量,由他带两一千军士继续驻守虹桥。
陈德则自率亲兵及衙役巡行全城。这一夜,烽火使衙门众人丝毫未曾合眼,在城中抓捕无事上街喧哗者一百三十二人,袭击巡夜军士者五十八人,企图纵火者三十七人,总算保得城中未出大事。陈德耳闻南门外喊杀声一阵一阵,却不知战况如何,因城门紧闭,也无法派军队出城了解战况,只等到到天光大亮,陈德方松了一口气,带领一队亲兵登上南门城楼了解战局。
远远望去,南门外原先神卫军大营处已是一片狼藉,一些宋军士卒正将各处的南唐士卒尸体抬出,在南门外的堆成数十个高高的京观。距离金陵南门十里外的牛首山上,原先清凉寺长老礼佛所建的一千余间精舍已成了宋军的大营所在,辕门外的旗杆上飘着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曹彬的帅旗。宋军依托牛头山居高临下的构筑起大营,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山下,和江边的水营连成一片,更远处的采石矶旁佛塔下,一座惊世骇俗的舟桥正在搭建,一旦建好后,宋军后援和辎重将源源不断地从江北滚滚向南,眼下正值长江的枯水期,再过一些时日江水才会暴涨,一举打掉神卫军后,金陵唐军已暂时失去反击之力,宋军有足够的时间将他们在江北的营盘经营得固若金汤。
“神卫军的人和宋军杀了一夜,晚间我们不敢开城门,许多兄弟就被射死在城门底下。”胡则望着南门下面层层叠叠的南唐士卒尸体,歉然道。陈德沉着脸问道:“皇甫继勋呢?”
“听说他带着一百多个士卒从北门逃进了城。北门守将原先是皇甫继勋的旧部,违抗军令放故主进来,我已将他斩了以正军法。不过这次神卫军主力尽墨,皇甫继勋算是完了,也许现在他正跪在宫门口向陛下请罪吧。”胡则面无表情地说道。
“昨夜若不是皇甫继勋犯上作乱,率兵逼宫,就算遭到宋军偷袭,以神卫军的实力,未必会败得如此之惨。”陈德撇撇嘴道:“清凉寺小长老建造的精舍恰好在牛首山上,为宋军大营所用,广济寺建造的佛塔正好为宋军固定舟桥,难道都只是巧合吗?”
其时南方人都虔信佛门,胡则也不例外,闻言奇道:“正是如此,难道陈兄怀疑高僧大德竟然是宋军的j细不成?”
陈德沉声道:“胡兄焉知这些人是真心虔佛呢?既然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都对宋军有利,那么就应该先把他们都抓起来再说。”
他的语气甚为坚决,胡则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于他,更何况锁拿j细本是烽火使衙门的职责所在,他也不好干涉。
眼看形势急转直下,正当陈德思索对策之时,忽然一名亲兵上前秉道:“大人,皇甫继勋入城后径自闯入您府中,兄弟们都在外当值无人阻拦,不知他意欲何为?”
陈德嚯的挺起身来,怒道:“欺人太甚,且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当下向胡则告辞后领着亲兵队朝自家府中赶去。
回到府中,只见所有的陈府仆婢都被捆绑在大厅之内。见到陈德率人赶来,不少吓得瑟瑟发抖的婢女才敢大声哭叫求救。
“大人,皇甫将军在后院厢房中等你过去叙话。”一名皇甫继勋的心腹小校上前秉道。
“前头带路。”陈德瞪了他一眼,手按刀柄,跟在这人身后来到了原先幽禁王侁的那座小院门前。
见陈德投以疑问的目光,那小校答道:“皇甫将军就在里面等您,若是不放心,您尽可以带卫士进去。”说罢就站立在小院门旁。
陈德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让人看守住那带路的神卫军小校。自己率领一队亲兵缓缓走入院内。
“来的可是陈烽火使大人?”想是听到了陈德进门的声音,皇甫继勋在房间内出声招呼道。
“正是在下,皇甫大人,何以作了不速之客,到鄙人府上也不打个招呼?”陈德瞧见屋中没有别人,便命亲兵守在外面,独自一人迈步入内,坐在了皇甫继勋的对面。
此时的皇甫继勋早已没有了晚间指挥上万人逼宫的那种豪气,不但衣甲破碎,狼狈不堪,而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他手拿着王侁平日所用的一个茶杯,笑道:“此处我已不是第一次前来,陈烽火使不知道吧?”
“哦?”陈德紧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此处是我囚禁江北官员王侁的所在,你居然潜入进来,难道真的是与他密谋不成?”
皇甫继勋哑然一笑,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着陈德道:“昨夜在虹桥之前,你不是言之凿凿的说我里通宋国吗?怎么这会儿我亲口承认,你倒不信了。”
陈德有些厌恶的看着他,道:“我只是想像不出,一个大军统帅,居然会出卖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任由他们被敌人屠杀。”
皇甫继勋眼神忽然一闪,似乎流露出一丝痛意,右手将茶杯捏的咯咯作响,恨声道:“王侁答应我,若我能兵谏江南国主请降,宋国便封我为节度使,金陵满城百姓也可免去一场兵灾。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小人居然背信弃义,趁我将精锐都带入城之际偷袭我城南大营。”
陈德丝毫不带同情的叹道:“江北虎狼之师,千里而来,你若是真能兵谏成功,那岂不是比曹彬、潘美之辈功劳还大?你怎会做此与虎谋皮之事?”
皇甫继勋脸现悔恨道:“这些事情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这次你立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