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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第8部分阅读

      夏鼎 作者:po18

    所以都拼命的在城墙上搏杀,就连不少伤兵也都依靠在墙壁上运石张弩,抵抗的激烈程度为宋军此次南征以来所仅见。

    城墙上杀声连天,锦帆军全军却静静的整军在陕口寨南门之外,陈德站在一个木头搭成的高台上,命李斯牵过自己的战马,抽出匕首一下捅入马的心脏,那马痛苦的嘶鸣一声,抽搐了几下便死了。这一下他跟辛古学习了许久才学会。

    所有的军卒都吃惊得看着自己的主帅,不知道陈德这是什么意思?

    陈德满意的看着虽然吃惊,但仍严整列队等待训话的军队,开口道:“军士们,在两天前的战斗中,你们杀死了许多敌人,因为敌众我寡,现在我们需要突围。没有人可以掉队,掉队和擅自离开的人一定会被复仇的敌人杀死。但是,作为你们的指挥使,我一定会和你们在一起,绝不独自逃生。我希望你们记住,锦帆军是一个整体,所有的军官都不会抛弃你们独自逃生,我们一起击破敌军的营垒,就像牙军营在几天前做到的那样。前进是生,后退是死。现在,各营,各队,作最后的准备,听我号令,有进无退!”

    他话一说完,辛古、萧九和校尉们也牵过自己的座马,毫不留情的用匕首杀了,自己背上行囊,默默地走入士卒的方阵中,全军上下,连同掩护在阵中的陕口军子女都怀了必死之心,只等城门大开的那一刻。

    正文 二十四章 溃围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4586

    他话一说完,辛古、萧九和校尉们也牵过自己的座马,毫不留情的用匕首杀了,自己背上行囊,默默地走入士卒的方阵中,全军上下,连同掩护在阵中的陕口军子女都怀了必死之心,只等城门大开的那一刻。

    见城头把守的都头探出身来张望,陈德便跟他打了一个开门的手势,随着吱吱哑哑的声音,铁索将城门一缓缓打开,正在攻城的宋军不虞有它,全都朝着城门涌了过来,却被一阵密集的弩箭攒射倒地,然后锦帆军便如笼中的猛兽一般扑了出去。

    攻城姿态的宋军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纷纷四下溃散,连抢攻城门的机会都放弃了。待锦帆军全军杀出之后,城门又在身后缓缓关闭。

    辛古右手持盾左手持矛,率领牙军营冲在全军的最前面,拦路的宋军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一口气冲到了宋军的南面大营之前,按照白天观察好的一个薄弱之处打了进去,后队的锦帆军士卒一边紧紧跟随,一边将火把四处丢出,烧得尚且留在营中的宋军哀嚎连连。

    潘美本来在陕口寨北门外指挥精锐连夜攻城,刚刚听闻城中军队从南门杀出时,初始只以为守军冲出来破坏攻城器具,片刻过后,负责南门攻城的副将来报,唐军已经攻破营垒,潘美这才急带一千铁骑军前往堵截,这支铁骑乃是他北疆调过来的精锐,这几日早在船舱中憋得不耐烦,骑兵们立刻翻身上马,用马鞭刀鞘将拦在面前乱哄哄的步卒赶开,催马便跑。

    宋军被锦帆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此时的宋军不似后世那般容易炸营,虽然营盘片刻间便被攻破,但原本在营内休整的军卒都在全力攻击杀进来的敌军,让突围的锦帆军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冲在最前面的辛古满脸都溅满了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肩头胸口还扎着好几只箭,萧九带领的后军负责断后,好几次差点被中间冲杀过来的宋军截断掉队,前军营校尉柏胜在反身接应后军的时候被一个宋军几乎射成了刺猬,然后就不见了,就连陈德也手拿一柄陌刀,一旦哪里被宋军军卒纠缠厮杀,就带领一队牙军精锐过去将敌人杀散。唯一没有参加战斗的就是被前军紧紧保护在阵中的陕口军子弟,这些年龄不满十四的少年子女虽然生于乱世长于军中,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突围厮杀,知道一个不好就是全部殉难的下场,所以一个个脸色煞白,全都紧紧靠在一起,跟着周围军汉的脚步艰难的向前移动。虽然周围聚拢的宋军从来就不曾被杀散过,但是突围的锦帆军还是一点点坚定的朝着南方冲杀。

    突然,辛古发现拼命堵住去路的敌军开始变得稀稀拉拉。就要冲出宋军大营了,辛古心中涌出一阵狂喜,大声叫道:“牙军营,有进无退!”他身边的几个紧紧跟随的牙军营队长也发现了这一点,一起同声大叫:“有进无退!”本来早已疲惫的身躯似乎瞬间恢复了精力,纷纷加快了脚步。而宋军似乎也丧失了阻拦他们的信心,有气无力的抵抗几下之后纷纷让开了去路。

    终于冲出宋军大营的辛古还来不及高兴,大队骑兵早已在前面一字排开,长矛全都指着刚刚突出重围的锦帆军,敌军的统领在辛古错愕的同时发出了号令,一千铁骑开始有条不紊的跑动加速,直到满天遍野都回响着马儿奔跑的声音。

    “发现敌军骑兵,结空心方阵!结阵!”辛古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伸手拉过几个几乎失去斗志的队长,让他们紧握长矛在自己身边站好,平素严格的训练发挥了成效,绕是在极度的疲劳和沮丧下,牙军营还是迅速的形成两个空心方阵,而陆续冲出的前军营士卒则要么进入这些方阵,要么结成弩兵的小三列阵靠在长矛兵方阵的周围,后军营则在萧九的指挥下,依靠宋军大营南面的栅栏,勉强建立起一条脆弱的防线,抵御着从大营中不断涌过来的宋军对己方后背的突袭。

    就当南唐军的阵型未稳之际,千余骑兵已经冲到眼前,前三排骑兵提动马缰,重达数百斤的战马驮着骑兵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摔在前三排长矛兵的身上,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南唐军的方阵崩裂出了无数个缺口。

    在第二波宋军骑兵还未攻到之际,分别在两个军阵中坐镇的陈德和辛古立即带领牙军堵住了那些被悍不畏死宋军骑兵冲出来的缺口。军阵中的弩兵也开始缓过神来,也不间断的往外射箭。后续宋军骑兵在冲近之前遭受到了比第一排骑兵密集得多的持续箭雨,当他们发现前三排骑兵的决死冲锋似乎并没有让敌军的阵型崩溃之后,爱惜战马的骑军统领命令手下开始远远的围着锦帆军的方阵转圈,同时不住地往方阵中射箭。而这时从陕口寨外围各处赶来的宋军步军也越来越多,由于仓促调防的缘故,他们并没有严整的阵型,各个指挥都在一边整理自己的卒伍,一边寻找本营的旗帜。骑兵是珍贵的兵种,既然阻截敌军的任务已经完成,潘美打算靠步军完成最后的攻击。

    “晋大哥,怎么办?”前军百夫长晋咎的头盔已经不知在哪里掉了,散乱的发髻披散在脸上,血液和汗水凝结在一起,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兄弟们心中的地位。二十岁出头已是两淮一带创出名号的水贼,数年前楚州之屠,两淮一带百姓流离失所,连山贼做不下去,索性受了招安。以他的武艺,比武夺官拿下校尉本非难事,他却安于做一个百夫长,将大部分一同受招安的兄弟都拢在手下。

    “先顶住,”见身旁的几个都是跟随自己许久的老兄弟,晋咎仍然十分谨慎的左右看看才低声道:“待会儿如果宋军破阵,他们一定会去抢指挥使的人头,到那时宋军的包围一定会出现空隙,我等紧紧靠在一起便有机会突出去。”又看了看外面密密麻麻的宋军,晋咎叹了口气,又道:“若是实在没有机会走脱,你等跪地投降便是。”

    “那大哥你呢?”一个诨号肥胆子的兄弟问道。

    晋咎斜着眼睛看了看远处正亲指挥亲兵奋力拚杀的陈德,笑了笑道:“某家自从十七岁杀官造反,就没想过再下跪讨饶。”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力握紧了刀柄。

    陈德浑然不知有多少手下打着或脚底抹油,或拿他的人头邀功请赏的主意,他只觉得时运不济,非常的不济。宋军有一支非常强的骑兵,就是说在平地上,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要么投降,要么一直打到死。他倒是愿意投降,可是别人未必给他谈条件的机会。

    事已至此,又何必婆婆妈妈,瞻前顾后,既然来到了混战的五代,战死大概是一个男人概率最大的一种死法吧。陈德笑了笑,将一绺散落下来的头发咬在嘴里,用力拨开两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亲兵,当头朝一个宋军藤牌手劈过去,沉重的陌刀将对方的藤牌一劈两半,那宋军一楞神功夫便被由下往上撩起的刀刃砍断了脖子,鲜血喷得周围的人满身都是,几个旁边的宋军也被这威势所摄,闪开几步。

    “喝!”陈德得势不让人的大吼一声,疾步往前,双手陌刀横扫,沾着的宋军非死即伤,见指挥使如此勇猛,他身边的士兵士气大振,一起聚在他周围并力厮杀,居然将宋军杀的连连后退,但围在外面的宋军也越来越多。

    “辛某纵横草原,今日把命送在此处,也算是报了卫大人的救命之恩,陈大郎,你怎么打算?”辛古领着十个亲兵也一阵冲杀过来和陈德会合,牙军营五百精锐如今仅存一百多人环绕在他们二人身后,更远处还有一些前后军的士卒还在校尉、百夫长的率领下拚死抵抗,但显然已经无法突围。

    陈德不满的看了看这个满脸溅满鲜血的契丹人,高声喝道:“如今还有什么打算,多杀一个便赚了一个,这几日杀死这么多宋兵,难道他们还会给我们养老送终?”声音穿得远远的,不少周围的锦帆军士卒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些有心弃刀投降的人也不禁心中惴惴,不得不拼死抵抗。

    辛古闻言,哈哈大笑道:“痛快!”挥舞着一柄不知从哪个宋军那儿夺过来的利斧朝宋军最密集之处冲杀了过去。

    宋军此刻将锦帆军已经团团围住,却也不愿再付出更多的伤亡,而锦帆军士卒在绝望之下拼命抵抗,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当,一时间战场上的态势居然僵持起来。

    高踞战马上观战的潘美见敌阵中的将领居然如此勇猛,直有溃围之势,不紧皱眉道:“王都监,敌将悍勇,久战下去恐怕我军士卒折损太多,我带骑兵且去先斩此人,其余自当投降。你且在此为我压阵。”

    王侁冷笑道:“此人虽然悍勇,我看他已是强弩之末,我就在为潘将军助威。”

    潘美也不跟他再客气,命令前面的步军让开道路,一催马,带领骑兵又向阵中冲去。

    陈德虽然一直在和宋军步卒浴血酣战,眼睛却留意到宋军骑兵再次整队杀来,而身边几乎所有的士卒都投入和宋军的肉搏中,再也不能组成抵御骑兵的阵势,心中一阵大恨,下手更是不留情,陌刀过处,杀得当面的宋军步卒到处血肉横飞,吓得宋军步卒更远远的避开了他,隐隐约约留出一条通道,只等骑兵冲过来将这些杀神踏为肉泥。

    正在陈德心中也微微生出一丝绝望的时候,地面突然起了微微的颤动,前面的宋军都以为是己方的骑兵开始冲锋,无不停止了对包围之内南唐军的攻杀,但这时正在小跑着的宋军骑兵也停下马来,原地打转。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如同翻滚的雷声从远方一直打到近前。忽然之间四下杀声震天,数支黑甲的骑兵从各个方向冲杀过来,黑暗中不清楚有多少人马。

    此刻战场上的宋军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经历了一天的战斗无不疲惫已极,更由于当面的宋军完全没有时间和空间列成抵御骑兵突袭的阵势,因此宋军步卒被这支骑兵一冲,当即便溃散了下来,许多低层的校尉和都头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敌袭!敌袭!”却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算有一两个出色的低层军官组织起数百人的步兵集团,就会被袭来的精锐骑兵作为重点冲击的目标,最后,大部分的宋军步卒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开始逃命,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四面八方杀出来的骑兵就像驱赶羊群一般驱赶着溃兵,甚至让身处在战场中心的锦帆军感受到了比刚才更大的压力。

    “我方援军来了,是黑云都。”陈德实在无法保持上位者那处变不惊的风度,几乎是狂喜朝着辛古大喊,而辛古则是愤愤地推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恨声道:“现在才来,这帮孙子。”,锦帆军士卒本来大部分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此刻士气大振,一边大声喊:“援军,援军来了!”一边在校尉和百夫长的统领下四下截杀只顾溃逃的宋军。

    因为害怕被黑云都的骑兵当作宋军给一锅端了,陈德大声地提醒他所能看到的所有锦帆军军官:“打出大旗,保持阵型,阵型!”虽然他的声音未必被大多数军官听到,但特别着力强调的反骑兵训练发挥了作用,虽然目前是己方骑兵主导着战场,但大部分成建制的锦帆军士卒自觉的保持着完整的圆形或方形的空心阵型,弓弩和长矛冲外不断的杀伤从军阵旁边逃过的宋军步骑,而黑云都骑兵也会避开这些像刺猬一样挤作一团的己方步军,从他们留出的空隙中通过,然后继续追杀溃逃的宋军。

    潘美所率领的一千多宋军骑兵精锐周围都是大量混乱的宋军,完全没有发起反冲锋的空间,看到不远处王侁的旗号已经放倒,保护王侁的士兵已经开始砍杀己方的步军,拼命向外突围,他手下的两名心腹校尉温镇保和曲伟也不顾潘美的反对,开始拥着他向外突围。

    “混账,敌我胜负未分,我身为大将怎可先行撤退。你二人快去督促士卒列阵抵御。”潘美对温镇保大骂道,温镇保低头不语,只管往潘美座马的屁股上抽鞭子,和亲信的骑兵拥着他往外冲,而旁边的曲伟则哭道:“大帅,敌方步军与我方混战在一起,实在无法列阵啊。”他见潘美不再说话,又道:“王侁那小人已经先逃了,大帅若不回去陈说厉害,此次兵败的责任,那小人也定会全部推倒大帅的头上。”

    潘美闻言双眉紧锁,不再说话,任由这二人将他拥着往外奔逃。他这一支上千的骑兵并力往外冲,南唐骑兵也不刻意阻止,只分出数百骑尾随在后追杀掉队的骑兵。

    主帅既然逃走,战场上的宋军军心更加涣散,在南唐军“降者免死”的号令声中,无法逃出战场的溃军纷纷放下兵刃,跪得满地都是。

    正文 二十五章 王侁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3229

    陈德扶住陌刀的铜护手用力地喘息,勉力使自己不要像四周的军卒一样疲惫的倒在地上。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剧斗,锦帆军死伤达一千余人,剩下的部卒也东倒西歪的散在战场各处。就连收拾战场和押送俘虏的活儿也要靠陕口守军出城来完成,黑云都的骑兵在四处巡行威慑刚刚投降的敌军。

    忽然,一彪人马直愣愣的朝着陈德本来,一直冲到近前骑兵才用力拉紧缰绳,马儿长啸一声人立起来,铁蹄将带着血腥气的泥土扬起,溅得面前的几个锦帆军士卒满身都是,领头的骑士不顾底下的士卒对他怒目而视,径自催马走到陈德的面前,待马儿呼出的热气几乎都要喷到陈德的脸上时,方才一跃身跳下马来,掀开面罩,竟是黑云都指挥使呙彦,马诚信、马承俊等心腹将领跟随在他身后,呙彦笑道:“陈将军率部与敌鏖战,我军方能得此大胜啊。”

    陈德浑身乏力,拱拱手道:“多谢黑云都及时来援,锦帆军将来必有回报!”

    呙彦挥挥手大度的笑道:“此话休提,我等皆是勤于王事,守望相助又何足道哉!”他看了看身后,马诚信立刻上前道:“启禀二位指挥使大人,此役我军阵斩宋军两千零四十二人,俘虏三千九百八十三人,缴获的军械辎重等物正在查点造册。下官已经拟好了报捷的奏章,请陈将军看后用印上奏。”

    呙彦一挥手,马诚信便将奏章递给陈德,陈德粗粗翻看,奏章内写的是呙彦与陈德谋定而后动,待宋军攻城疲弊之时突然骑兵突袭,大败宋军,同时建议从附近征发民夫加固陕口寨,集重兵守之,使此地成为南唐江防的一枚钉子,也使西部的湖口大营与东部的金陵不至于被宋军切断联系。在奏章的后面已经署好了呙彦的名字和黑云都指挥的大印。

    虽然奏章大大强调了黑云都的功劳,但陈德此时无力相争,只得笑道:“此奏章写得甚好,有劳呙将军费心了。”说罢便接过马诚信递来的毛笔,在奏章上署好自己的名字,又交与李斯用印。

    见陈德对自己的奏章丝毫不持异议,呙彦哈哈大笑,拍着陈德的肩头道:“老弟果然是个痛快人。”说着又指着陈德手扶的那柄陌刀道:“不想陈将军竟然是使陌刀的高手,敢问是何人所授?此刀可否借老将一看?”

    陈德将陌刀了递过去,慨然道:“下官蒙土浑军指挥使卫倜大人抬爱,教授陌刀之法,又将随身的陌刀相赠。”

    呙彦接过刀,轻轻地用手指在雪亮的刀锋上抹过,叹道:“真乃好刀!当年我大唐军队威震南北,纵横大漠便是靠的此物,至今不过百年,这等神兵利器却见也难得一见了。”说罢将刀还给陈德。

    这时从后面出来一人却笑道:“世易时移,一时之精华岂是可以常见的,就如柴窑瓷器,虽距今不过十数年,却已是稀罕之物了。”

    陈德朝那人看去,此人身着一身青色儒杉,面如冠玉,气宇轩昂,被两个军卒押着,却丝毫不似寻常阶下囚一般落魄,反倒衬得押解他的两个军卒倒像是他的护卫一般。

    陈德和呙彦正疑惑此人是谁,押送他的军卒上前拱手道:“启禀将军,此人自称宋国右军都监王侁,我等已查验过他的印信。”

    呙彦“哦”了一声,见那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得样子,手按刀柄,喝道:“王侁,你既是我军的俘虏,却如此嚣张,难道欺我黑云的刀锋不利么?”

    王侁脸色如常,笑道:“在下久居北方,不过是闻听江南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因此欲在呙将军这里留住几日而已,俘虏之说,岂不有辱斯文,更有辱君子相交的风雅。”

    呙彦“呸”了一声,道:“你我各为其主,有何交情可言,信不信我这便将你砍了,将人头送到金陵请功。”

    王侁见他一再恫吓,也收住笑意,冷言道:“在下不才,四方英主庙堂之上也薄有微名,若是将军一意孤行,只怕在江南国主那里,授功还是受罚,难说得很。”说罢双手背后,抬头向天,眼珠朝上一翻,竟然只拿一双白眼仁对着呙彦和陈德。

    呙彦怒道:“此子欺我太甚,给我押下去,关在马棚旁边。”

    见军卒将王侁押了下去,呙彦才苦着脸对陈德道:“什么人不好抓,竟然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抓来了,不知如何处置?”

    陈德奇道:“这有何难?此人是我军阶下之囚,或杀或留,皆在将军一念之间啊。”

    呙彦苦道:“你有所不知,这王侁乃是已过逝的名相王朴之子,本人也颇有才具,陛下听闻此子南下监军,曾口谕我只可生擒,不可杀伤。”

    陈德道:“这王侁虽然是高官之后,但他父亲做的是周朝的丞相,况且其人已逝,北方连皇帝都换了,又何必忌惮如此?”

    呙彦看了他一眼,挥手对手下的军校道:“我与陈将军有要事相商,你等且在一旁哨卫,等闲人等不可放入。”

    陈德见状,也命自己手下的将领回避,呙彦方道:“王朴是何等样人,兄弟啊,你可曾听闻,当今的北朝皇帝赵匡胤见了这位大人的画像,也要毕恭毕敬地向鞠躬的。”

    陈德道:“竟有此事?赵匡胤敢行篡逆之事,奈何甘居一文臣之下?”

    呙彦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位过逝的王相爷当真有本事,周世宗一代枭雄,一扫末世颓气,纵横南北,大半是他的功劳。”叹了口气,又道:“国中上下无不对他钦佩有加,满朝文武,多是他的子弟门生,就连与之敌对的契丹和我朝,也都膺服他的人品才具,谣传赵匡胤曾说‘若是王朴在,吾安能做皇帝。’事实也确实如此。”

    见陈德听得目瞪口呆,呙彦道:“你说,如此一个人物的血脉,若是被我杀戮,天下人岂肯和我干休。不说北朝上下,只怕陛下也要将我问罪。”

    陈德道:“不想这个狂生来头如此之大,依呙将军之意,该如何是好?”

    呙彦苦笑道:“事到如今,只好将他恭恭敬敬送到金陵觐见陛下,若是他肯改换门庭,那肯定是要大用的,若是强项不肯,最多也就是软禁起来。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吾怕此人铁口利舌,在陛下面前搬弄吾二人的是非,万一陛下听信与他,你我两军将士的血汗便算是白流了。”

    陈德无论如何无法想象一个降臣居然能在己方君主的面前搬弄是非,但显然这方面他和呙彦的差距比锦帆军和黑云都的战斗力相差还大,只得点头道:“杀也不是,送也不是,倒是着实让人头痛。”

    呙彦他赞同,便接道:“我有一计,不过要烦劳兄弟一趟。”

    陈德心想,有什么计策你自己搞定,为何要烦劳老子?口中却道:“呙将军哪里话来,这是你我两军共同的麻烦,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讲。”

    呙彦立刻道:“吾手下军校都是粗鲁军汉,若是由他们护送王侁回金陵,就算曲意逢迎,恐怕一路之上还是可能拂逆了这位爷的意思。陈兄文武双全,不如趁此机会回金陵一趟,也可以亲自向陛下献表奏捷。”

    陈德有些惊异的看着呙彦,心知他若不是真的忌惮王侁,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而不是黑云都将校去献表报捷的,迟疑道:“呙将军勿要戏言,陛下派我二人防务池州,共扼宋军之背,我怎可擅离职守?”

    呙彦大手一挥,道:“我刚刚歼敌近万,又征集民夫加固城壕,没有十足把握,宋军不会立时来攻,就算来攻,我黑云都也会力保陕口。”他见陈德仍有迟疑之色,又道:“锦帆军此战居功甚伟,却也损耗过大,不妨移驻池州,精选壮丁补充缺损员额。”

    陈德知道陕口是池州门户,敌军若要侵掠池州,必然要先拿下陕口,所以移驻池州等于是到了第二线战场,而原本游弋在后方休整的黑云都反而到了第一线战场上掩护锦帆军休整,这样安排足见呙彦的诚意,便也拱手慨然道:“谢过呙将军照顾,我这便回去收拾行装。”

    呙彦见他答应,咧嘴笑道:“事不宜迟,这个祸害在军中多留一日,不知道会生出什么麻烦来,你明日便起程前往金陵吧。”

    陈德笑道:“好的。”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将军既然要优容于他,那今晚还用把那王侁关押在马棚之旁吗?”

    呙彦沉思半晌,一拍桌子,恨声道:“先关一晚,不然我黑云都颜面何存?”两人一起大笑,临别时呙彦又格外嘱咐陈德在路上替他向王侁致歉,万不可使此人对黑云都心存怨恨。陈德本来觉得呙彦颇为刚愎自用,而且目无他人,排斥旁系,此刻倒也觉得此人颇有可爱之处。

    当晚,陈德连夜升帐安排移防池州休整事宜,命辛古代为执掌全军,萧九副之,校尉柏盛、朱勇、陈光大,连同新任校尉晋咎分别拣选壮丁补足本营员额,借此机会将各营扩充至一千,全军扩充为五千之数,勤加演练。

    正文 二十六章 词祭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3837

    陈德所带的一百亲兵和三十名水军所乘的是一艘三层的楼船,最高一层的楼阁只住了陈德、王侁两人和亲卫,数日来这两人虽然每天都有碰面,却并不寒暄。

    这天傍晚,陈德凭栏远眺,夕阳西下,映得宽阔的江面一片鲜红,天地雄浑,波涛壮阔,胸中一股热气上涌,不禁放声长啸,脱口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话音未落,耳边突然爆起一声“好!”来,陈德回头看时,确是王侁推开舱门,正对着他鼓掌叫好。

    见陈德只是看着自己,也不打招呼,王侁心知日前自己举动傲慢有所失礼,干笑两声后拱手道:“陈兄好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二句,真乃豪情盖天。还请无怪吾言行失状之罪。”

    王侁生于中原,长于军中。自唐末以来,中原地区曾先后遭到土孛、回鹘、契丹等胡人的劫掠,百姓骨肉分离,流离失所者甚众,唐末即失陇西,数十年前又失却燕云十六州,汉人在胡人治下当真是苦不堪言。因此中原汉人无时不念想着驱逐鞑虏,恢复汉唐国威,生长在将相之门的王侁更是如此,所以才一听这壮怀激烈的满江红便再也端不住架子,脱口叫出好来。

    陈德见他主动道歉,也客气的拱拱手,脸上仍是淡淡的,他并非是计较王侁那日对自己言语无礼,而是想起历史上记载,杨业便是被这个王侁所害而死,心中对此人满怀厌恶之情,甚至想担点干系将此人除去。

    这王侁却甚是古怪,他出生名门,不管走到哪里,人家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今天遇到一个对他不咸不淡的,他却上了心。日前陕口接战,他暗赞陕口守将有名将之风,现下听陈德随口吟出千古名篇,更肯定此人文武兼资。

    如此国士,自诩当今名士的王侁自然不能不交。当即微笑着度过步来,说道:“今日王右军所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齐臻,陈将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德冷然道:“可惜,尚缺‘人和’。”

    王侁一愣,随即笑道:“陈将军言下之意,可是说江南虽有地利,无奈天时不予,更缺人和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愚兄与开封府晋王殿下相交甚厚,不妨为你引荐一番。”

    陈德怒道:“你休要信口雌黄,现在左右军士都是我的心腹,信不信我现在将你推下江去。”

    王侁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哈哈大笑道:“陈将军说笑了,真乃趣人。”随即又走到陈德身边附耳道:“莫怪我交浅言深,前日陈将军部属结队相送,固然声势惊人,落在有心人眼里,帝心莫测,将军恐遭不测之祸啊。”

    陈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心中却暗暗警惕,这王侁在宋朝久做监军,对帝王防范武将结党的心思摸得极准,他这声提醒,不知是威胁还是另有他意。

    见陈德脸现警然之色,王侁点头道:“我知你已经想透此节,明哲保身之道莫如寄情山水声色,可保善终。”

    陈德见他出言指点,只得抱拳道:“谢秘权兄提醒,只是大丈夫以身许国,甘居林下,酒色余生,我做不到。”

    王侁看着他道:“你做得出那样的豪迈词,自不耐那藏头露尾的作派,不过为人臣者,当知英主之忌,当年周世宗见身边有方面大耳者皆斩之,唯有当今皇上隐忍非常,始终不使世宗疑心,最后方能一飞冲天。”眼下颇有谆谆教诲之意,即便陈德对他心存恶感,也不能不点头道谢。

    王侁又道:“吾观江南气运将尽,陈将军当早作打算。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若是有心投效宋室,愚兄可将你引荐至开封府晋王麾下,以你才具,必当重用。”

    陈德心知晋王赵匡义没过几年就会接掌他哥哥的江山,所以此时投效晋王绝对是一个大好时机,更何况碰巧又遇到王侁这么个引荐人,心中稍有踌躇,随即答道:“谢过秘权兄好意,只是江南国主对我有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王侁一拂衣袖,笑道:“人各有志,愚兄自然不能勉强。来,今天你我相交,只谈风月,不谈国是。”叫了军士端上酒水,与陈德谈笑对酌。

    由于南征主力陕口遭受重挫,各路宋军延缓了进军,因此陈德这艘楼船可谓一帆风顺的到达了金陵城外的方山码头。

    陕口大捷是江南对北军难得的胜仗,驿使早将陈德将携王侁赴阙奏捷的消息传回,这两三日里宫中的宦官一直带着车马守在码头,楼船刚刚停靠码头,便一边飞报宫中,一边将陈德与王侁请上马车一路驶入宫门。

    恰逢这日是先昭惠后周氏的忌日,李煜在宫中焚香致祭,一般的宫女宦官都只能远远的站着,宦官不敢通报,只请二人在旁边候着。

    隔着层层叠叠的花树,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听内里一名男子凄婉的长吟道:“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未销心里恨,又失掌中身。玉笥犹残药,香奁已染尘。前哀将后感,无泪可沾巾。”

    吟到后来,声音里竟带了些许呜咽之音,还夹杂着女子和幼童低声的哭泣。

    陈德听了那首挽词,只觉情意绵绵,加上李煜与其它致祭者的哀婉音调,令人忍不住要大哭一场,王侁则在一旁轻轻摇头。

    那带他们入宫的宦官等到哭声渐止,李煜与随从准备回转之时,方才上前秉道:“陛下,散骑常侍陈德与宋国西南面行营右军都监王侁前来觐见。”

    只听李煜怒道:“休要打扰,没见孤正在祭祀先皇后吗?”旋即又大声道:“你说谁要觐见?陈卿和王秘权,为何不早来通报?快快带上来。”

    陈德和王侁哭笑不得,随着宦官移步转入桂花树从之中,只见一片不大的空地上站着五个人。

    身着一袭雪白的素服李煜完全不似一国之君,双目红肿,小周后手拉着一个素服孩童陪同在旁,神情凄婉,建业文房司宝黄雯低着头捧着笔墨随伺左右。香案上摆放着各式精巧祭品,银盘中尚未烧尽的白纸上墨迹尤在,想是李煜将他的相思之苦写成挽词,烧与先后香魂知晓。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青色袈裟的青年僧侣,面貌清秀,眼睛微闭,双手合时,口中念念有词。

    见二人上前行礼,李煜忙道:“免了,免了,娥皇最不喜这些俗礼。”又以衣袖拭干泪痕道:“鳏夫李煜缅怀故人,倒叫两位卿家见笑了。”

    陈德忙施礼道:“陛下乃重情之人,下官深感钦佩。”王侁也随他施礼,却不置可否。

    李煜又道:“娥皇在时最喜新词,二位卿家皆有才情,既然来了,何不赋词相赠,立时烧与她知,她在天之灵恐怕也会欢喜得紧。”

    这番话令陈德和王侁皆大皱眉头,但见李煜此刻沉浸在思念亡妻的哀痛之中,倒不忍拂了他的意,二人凝神思索片刻后,王侁先道:“国主,下官仓促之间难赋新词,昔年所作的一首旧词不知可否?”李煜点点头,他才吟道:“千里故乡,十年华屋,乱魂飞过屏山簇。眼重眉褪不胜春,菱花知我销香玉。双双燕子归来,应解笑人幽独。断歌零舞,遗恨清江曲。万树绿低迷,一庭红扑簌。”

    他吟诵之时,黄雯便铺开纸墨在一旁静静的书写,待他吟完,李煜命黄雯将书卷交与王侁审阅,问道:“王卿家,若有文字错误,可叫宫人再写来。”

    王侁轻声读完一遍,有些吃惊的看了黄雯一眼,对李煜道:“这位女史真有璇玑之才,所书文字与下官词赋一字不差。”

    李煜满意的点点头,柔声对黄雯道:“好,这便将王卿家的好词报与娥皇知晓吧。”

    黄雯应声走到香案之前,点火将刚刚写好的书卷烧了。李煜见雪白的书卷一点点被火苗烧得焦黄蜷曲,直到化为飞烟,方才略微舒展眉宇,看向陈德。

    陈德无法,只得吟了一首陆游祭奠亡妻唐婉的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首词情真意切,乃千古绝唱,李煜听罢,忍不住悲从中来,喉头哽咽不能出声,只能挥手让黄雯将写好的书卷递给陈德校阅。

    黄雯将手卷拿过来,只顾低着头,不敢多看陈德一眼,陈德鼻息间直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展开书卷,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浏览过后,心中暗赞此女果然兰心蕙质,沉声对李煜道:“一字无误。”李煜方挥手令黄雯将书卷烧与昭惠后。

    事毕,李煜方才招呼小周后牵着的那名小孩上前,怜爱的摸着他的头,说道:“这是吾八弟的孩子,娥皇在世时很喜欢他,收为义子。天和,快向两位先生行礼。”

    那小孩大约十三四岁年纪,乌黑的双眼显得颇有灵气,神情却颇为沉静,走过来先对陈德深施一礼,再对王侁行礼,口中道:“小子代昭惠母后谢过两位先生。”

    陈德见他举止有度,不似一般王侯子弟那般傲慢,心中喜欢,扶他起来道:“昭惠皇后秀外慧中,端庄贤淑,我等只恨无缘相见,今日有幸随陛下祭奠芳魂,是我等臣子的福分。”

    李天和感激的看了陈德一眼,退到李煜身后,仍由小周后将他牵着。

    李煜又指着那僧人道:“此乃清凉寺住持法师,佛法修为甚是高深的。”那僧人过来双手合十行礼,陈德和王侁也还了一礼,王侁深深的看了那僧人一眼,笑道:“小长老,还记得江北故人否?”

    那僧人吃惊的看着王侁,道:“小僧从未到过江北,这位施主说笑了。”

    王侁笑道:“难道年前你不曾向我化缘要在江南某处建一座七级浮屠?我可是五千贯银钱都布施给你了。”

    那僧人急道:“出家人不大诳语,施主请勿信口开河?”

    李煜见王侁不依不饶,打圆场道:“王卿家大概认错人,小长老世居江南,这两年一直都在金陵说法,也常来王宫中,未曾听说曾到江北的。”

    王侁不信似的盯着那僧人看了许久,最后才“哦”的一声,道:“国主所言甚是,我确实是认错了人。长老无怪。”那僧人连忙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

    眼见这二人说开误会,李煜便让小长老留在香案前继续为昭惠后诵经祈福,自己带着陈德和王侁来到御书房。

    正文 二十七章 谤书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6:20:42 本章字数:3022

    为了便于随时查阅文籍图册,御书房与书库只隔着不宽的水面,中间以一座精美的绿竹廊桥相连,统一由文房司宝黄雯负责照管。书房里陈设简单而别致,一张舒适的竹席占据了书房的大部分地面,上面放着一具漆黑的书桌,书桌左端摆着一些李煜平常爱看的佛经、碑帖和文集,右端则摆放如砚匣、笔格等文房用具,书桌旁边是一座紫金丹顶鹤香炉,更远处放着一座镶金嵌玉的木炭暖炉。朝臣们的奏则一般要看的时候才命人送来,李煜批阅之后立刻便让人送走。

    李煜走入书房后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放松起来,指着书桌前宽大的竹席说道:“这里是我常常读书写字的所在,胜在恬淡舒适,不过稍显简陋了些。二位卿家请坐。”

    王侁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陈德也跟着坐在另一旁。

    李煜从书桌下的格子里拿出一叠奏折,递给陈德道:“陈卿,自从你离开金陵后,孤的耳边就没有断过你的消息啊。这些东西,你先看看吧。”

    陈德接过奏折一看,竟然全是弹劾他的折子,弹劾人的姓名已经用白纸糊住了,内容五花八门,有说陈德拥兵自重,企图篡位自立的,有说他在擅自拦江设卡收税,隔断东西交通的,有说他强抢民女,卖入娼楼的,居然还有说他有断袖之癖,偷偷收下宋国j细送来的一对娈童的。

    陈德看后怒不可遏,大声道:“陛下,这奏折上所说之事简直匪夷所思,完全是含血喷人。”

    李煜轻声道:“孤如果相信这些东西,也就不会把它们给你看了。”说着又将那些奏折收了回去,交给身后服侍着的黄雯,当着陈德的面投入木炭炉子中烧掉。

    陈德道:“陛下,臣自问品行无亏,请追究这些造谣生事之人,还臣一个公道。”

    李煜皱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卿才情高妙,文武兼资,遭人诽谤是免不了的,不妨大度一点,不与这些人计较了吧。”

    陈德见他如此,也不再强项。

    李煜又道:“前日呙彦派快马送来捷报,称你有出将入相之才,还举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