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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妃作歹(月上梅梢)第6部分阅读

      为妃作歹(月上梅梢) 作者:欲望社

    根可见,只是一层皮包着,他死不瞑目,小嘴巴还张着,似乎生命中的最后关头还在喊着饿。随处可见饿死无人收的尸体,老人,妇女,孩子,几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神情木然的抬起一具具尸体随意堆放到人群外,连坑也不挖,更别提裹尸的席子……”

    说到这里,谢夫人已经听不下去了,流泪道:“孩子你别说了,娘听了心里难受。”谢老爷也道:“好了好了,爹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干什么事,就去干吧。咱们谢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每年修桥铺路的,但这些年,却也没干过丧良心的事儿。何况如今你管家,更是不知挣下了多少家业,也该往外散一散了。只是你记着,家里最原本的那一千顷地,是你姥爷家几代传下来的,你不许变卖,这也是给咱们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总不能为了救人,最后全家人也跟着饿死,你爹我……我……唉,我就是不想着自己,我也不舍得你娘和你啊……”

    谢西风“扑哧”一笑,过来搂着谢老爷的胳膊,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娇声道:“爹爹说哪里话?女儿是那么个没算计的吗?女儿的确是想尽力帮那些人一把,但也绝不会把整个家都给搭进去。爹爹放心,有您这句话,女儿便可尽情施为了。”

    “你……你可别惹出什么祸事来啊?”谢老爷有些不放心,到底还是叮嘱了一句。西风笑道:“爹爹放一百二十个心,女儿是要救人,能惹什么祸?哼,想来算计女儿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呢。”话音未落,就被谢夫人啐了一口,听她笑骂道:“一个闺女家,还有脸说这个,你啊,将来是真找不着婆家了,我听你姐姐说那个小花子虽然是丐帮的人,但长得不错,功夫也好,你看他对你有没有意……”

    “娘。”谢西风满头满脸的黑线,跺脚道:“你在说什么啊?永怀他只是个小孩子。”

    谢夫人撇撇嘴,喃喃道:“那有什么?只要对你好就成,你今年不也才十九吗?算什么大人?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够了,娘你别说了,我要么独身一辈子,要么就给你找个和姐夫一样的好女婿成吗?”谢西风忍不住告饶,然后拉着姐姐就逃出来,听见身后的谢夫人还在那里啐她:“呸,还想找好女婿呢,人家小叫花子肯要你,娘我已经烧高香了,好歹一表人才还有功夫嘛……”

    这个时候半开玩笑的母女两个谁都没有想到:谢西风真的一语成真,她不仅有人要了,而且这个要他的人还是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她的那个婆家,也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所在。当然,这是后话,先按下不提。

    与此同时,知府的后衙中也是气氛凝重,知府老爷刚刚砸了一张凳子,但他的怒气似乎丝毫没有消去,城里几个有名的大户和乡绅们都有些为那张八仙桌的命运担心,不知道大老爷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它。

    “好好的计划,就让那个丫头给破坏了。”张逢春张大老爷气的面色都铁青了,自从清远城外聚了灾民,城里这些日子的粮价可以说是日新月异,每天都能上一个新的台阶。但他已经和平日里这些往来甚密的大户们商量好了,谁都不先出手,一定要等到粮价达到更高的高度时,再由知府大人带头,将官仓和自己的米慢慢卖出去,那可是一笔极大的利润,大到足以让他们头脑发热眼睛发红,连灾民们有可能闹事的危险都视而不见,反正灾民闹事,派兵镇压一下就好,然后大人自会上本朝廷,一切的罪名都有那些不知好歹的贱民承担,他们只要安心的挣自己的钱,顺便让知府老爷挣更多的钱就好。

    但是谁也没想到,谢西风,一个女流之辈,今天竟然会闹这样一场戏出来。被她在城门口一煽动,城里的百姓们在心生激愤之下,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迟迟不放粮的官府和他们这些没有半点慈悲心的大户,小老百姓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唯有去照顾谢家的各项产业,以实际行动来支持谢西风为赈济灾民,保卫清远城而做出的巨大牺牲。今日整整一天,他们的各大粮店前再没有排队买米的百姓,所有的百姓都涌到了谢家的米铺油铺甚至是绸缎铺子胭脂铺子,总之,只要是谢家的买卖,就绝对是生意兴隆,和他们的门前冷落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老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一个大户凑近张逢春,一边苦着脸道:“若是老百姓们都不再来买咱们的米粮,这粮价不到两天,就得下去啊。我们能撑,那些小店可撑不住,到时候我们就控住不住他们了。”的确,这些大户基本上控制了清远城绝大多数的其他中小商家,但只有一家,是他们不能也不敢控制的,那就是谢家。而他们也没想到,就是这个谢家,竟然用一己之力就让他们所有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那又能怎么办?今天她在城门口的那些话,难道你没听到?本官当时都没办法出去,只怕出去就要被人围殴死了。”张逢春气急败坏的道。忽见这个大户嘴角一撇,露出一个狡诈笑容,凑近他耳旁道:“大人,小民有一条妙计,可以让那谢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还能帮主大人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什么计策?快说。”张逢春这时候正是心乱如麻,一听有人献计,不由得喜上眉梢。于是那大户便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于是众人便看见知府大人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差一点儿就把嘴给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接连赈济了城外灾民们三天。这三天,谢家的米铺几乎都搬空了,要知道,那不是一天六百石粮食,而是马车不停的循环往复拉着粮,粥锅很快便从十口增加到了一百口,二百口,最后是五百口。从早上卯时开始,一直到夜里申时末为止。好在谢家乡下有地,那些佃户们感激谢家平日里的恩义,除了留下自家吃的之外,都积极把剩下的存粮以贱价卖给谢家米铺。这让谢西风感动之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好人多的,自己也永远都不会孤单。她和赵明臣说好了,只要能帮灾民们度过这段难关,他日灾民还乡之后,自己要将三个月里所有铺子赚到的利润全部分给佃户们,

    令谢西风有些意外的是,知府衙门中这三天竟然没有任何举动,甚至那些和知府串通一气,等着发黑心财的大户们也都如同哑子般的没了声音。这个情况引起了她的警觉,立刻就让永怀发动丐帮的力量,看看他们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最后得到信息说,这三天那些大户们和知府老爷用掩人耳目的方法,假意称往城外运货物,其实都是把粮食运到了山上藏起来。神通广大的丐帮弟子甚至将那些个藏粮的地点都打听了出来。所以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丐帮,在他们面前,你什么秘密都没有。

    第二十一章

    虽然知道了确切的消息,谢西风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暗道这些人把粮运到山上干什么呢?若说是认为灾民一定闹事,那知府大人怎么样也不该不放粮啊,若说之前他有胆子冒着危险屯粮的话,现在他就绝没有这个胆量了,因为钦差明日就到,虽然听说那是个糊涂钦差,但是若让他在清远城中见到灾民闹事,这可不是张知府使银子上奏折就能瞒天过海的,钦差大人性命攸关之下,哪里肯替他遮掩?

    谢西风琢磨不出张逢春的意思,也就不予理会,她想着钦差到后,不管多少,总要放些粮食意思意思,到时候自己也可以喘一口气了。这些天放出了大概十万石粮,因为邻近城的灾民听说这里有粥吃,也都奔了过来,自己的米铺,就快山穷水尽。若是没有那些乡下的地,她早就拿不出米粮来了。

    果然,钦差的仪仗在第二日就过来了。然而令谢西风大失所望的是,这位钦差以粮食都在别的地方发完了为由,竟召集他们这些大户献粮,声称自己是一粒米也拿不出来了。谢西风气愤无比,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怏怏回来,和赵明臣查了一下米铺中的余粮,不过一万石左右,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家底,这些米,只堪堪够那暴增的几十万灾民吃一天的。

    “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救不了他们。让他们多活了几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坐在椅子上,谢西风头一次升起一股无力感,身边的赵明臣轻声安慰着她,却又哪里能够稍解她心中的痛苦。几十万条人命啊,就要断送在那些黑心勾结的官商手里了,而她,对此竟然无计可施。

    赵明臣看出自家姑娘情绪低落,便命人好生送她回家。当夜西风辗转反侧,直到三更之后,才因为疲累之极而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是在做梦,混沌黑暗中一片喊杀之声,让她怎么也睡不安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谢西风伸手揉了揉脑袋,睁开眼睛坐起来,那些梦中的喊杀声似乎仍在继续,她甩了甩脑袋,正想喊秋香倒水,便听见房门猛的被撞开,秋香跌跌撞撞跑进来,点上烛火后将手里一封信递给西风,一边惶急的道:“小姐,刚刚有个人闯进了老爷夫人房里,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让把这封信立刻给您。”

    谢西风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忙伸手接过信,一边沉声问道:“外面的喊杀声是怎么回事?”

    秋香摇头道:“不知道,松月出去打听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说完,只见谢西风已经将信打开,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诬陷姑娘煽动造反,谢家所有商铺丝毫无损,姑娘早做定计,千万小心保重。”信上没有落款,字迹也不甚好看,却是力透纸背。

    秋香也看到了这几行字,疑惑自语道:“什么意思啊?诬陷咱们煽动造反?凭什么啊?和铺子有什么关系……”一语未完,忽见西风猛的站起,一张俏脸上连血色都没有了,窈窕的身子似乎也在颤抖,好半晌,方听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好狠的手段,好高明的手段。”

    “姑娘……”秋香还要再问。却见谢西风迅速的换好了衣服,转眼间便冲出房门,谢老爷和谢夫人问她话也来不及回答,便旋风般的出了后院,秋香吓得忙打着灯笼追上去。

    来到前院,喊杀声又清晰了一些,谢西风刚刚打开院门,便见松月迎面跑过来,惶急道:“姑娘,城里现在整个儿都乱了套了,那些灾民在街上喊打喊杀的,您可不能出去啊。”

    谢西风却恍若未闻,一把抓住了松月的胳膊,急急问道:“你知不知道永怀他们的落脚点?快带我去。”

    “我……我是知道,但是……但是有什么口信儿就让我带过去就完了,姑娘可不能出来啊。”松月伸出双手拦着西风,又对秋香道:“你快拉着姑娘,万一有了闪失,不是玩笑的。”

    秋香死死拉住西风,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对松月道:“你去告诉永怀,让他和兄弟们立刻联系认识的灾民,告诉他们去谢家米铺领米,另外,你让永怀派出几个人,把谢家所有的铺子全部打砸一番,只要是带着”谢家“字号的,全部打砸,越狼狈越凄惨越好。”

    “啊?”松月都听傻了,却见西风惶急道:“让你去你就去,晚了一步,我们全家都没命了。你记着自己的干系,遇到闹事灾民,就亮出这块玉佩。”她将腰间的那块玉佩摘下来,因为这么多天在灾民中,所以身上的首饰那些灾民已经都熟悉了,这块玉佩造型又十分奇特,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花样,因此这会儿倒也有些作用。

    “告诉永怀,务必照我说的做,今次我们谢家的身家性命,全部系在这两件事上了。”谢西风再次郑重叮嘱了松月一句,便见他答应一声,转身没入夜色。

    “姑娘。”忽听秋香惊慌的叫了一声,谢西风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整个人都靠在秋香身上,夜风吹来,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原来早已是汗透重衣。她也不回房,只在院里等待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街上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松月也回来报告说一切妥当,她才忽然起身,对秋香道:“吩咐亮叔把马车赶过来,送我们去米铺。”

    且说知府衙门,从知道灾民冲入城中闹事的那一刻起,钦差大人就吓得钻到了椅子下。他是太后的侄子,身份金贵无比,此次揽下了赈灾的差事,原本是想着顺风发财的,哪想到发财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却在这最后一站等来了现世报,这若是被灾民们攻破了府衙,自己这没带一粒粮食来的钦差肯定就被一刀咔嚓了,赚那么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钦差大人一边在床底下瑟瑟发抖,一边就有些悔不当初。他希望上天能听到自己诚恳的检讨,从而因为自己态度良好而放自己一马。

    也许上天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便听见门外张逢春的声音道:“大人,钦差大人,暴民已经被镇压下去了,下官让大人受惊,特来领罪。”

    钦差大人乐得一蹦三尺高,却撞到了脑袋,连忙从床下钻出来,正了正衣冠,才让张逢春进来,假装威严的训斥了几句,然后才恨恨道:“这些暴民太可恨了,一点儿都不想想朝廷和本钦差的难处,张大人,你要多派兵,狠狠的镇压一下,必要时多杀一些,本钦差给你担着。”

    张逢春笑道:“钦差大人放心,下官自然知道要怎样做才能给大人出气。只是这一回,却有一个比灾民更可恨的人,若非他们妖言惑众,漏出了钦差大人没带粮来的消息,那些暴民们也不至于就胆大到聚众造反。”

    “是谁?是谁这么大胆?快快说来,本钦差定要治他一个抄家灭九族之罪。竟敢煽动造反,这就等同于谋反叛乱,是要千刀万剐的。”钦差大人怒声嚎叫着,这个时候倒的确显示出几分钦差威严。

    张逢春凑了过去,沉声道:“就是那个谢家,那谢家的二女儿向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就一味抹黑官府,偏偏她善于蛊惑人心,以至于人人都认为本官赈灾不力,可钦差大人您也看到了,官仓里哪还有官粮?还不是全给那些灾民吃了?但他们不但不感激,反而只因为那妖女施舍了一些粮食就对她惟命是从,刚刚下官得到禀报,说灾民们在街上闹事打砸抢,唯独放过谢家的那些铺子不动分毫,这代表了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大人说,这妖女是不是该问首罪?”

    “该,当然该。那个……张大人,你这就带我去他们家拿人,哦,不对,是先去看看他们的铺子,这个可是铁证,别再被她破坏了,将来让她巧言辩过去。”钦差大人拉长了声音,似乎很为自己这次的智谋而得意。

    “钦差大人真是心细如发明察秋毫,有孔明之智啊。”张逢春当然不介意丢过去几句好话,反正又不用花钱。于是点齐了仪仗,浩浩荡荡的去“保护现场”了。

    “姑娘,来了,钦差的仪仗来了。”谢家米铺前,一个小伙计猫着腰跑了进来。正在看伙计们发粮的谢西风点了点头,沉声道:“知道了,你去一边帮忙吧。”话音落,她慢慢站起身踱了几圈,才停了脚步,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立刻来到她不远处站定。

    “你们虽是灾民,也是我大顺子民,便该知道造反是要杀头的。无论是什么理由,也不应该如此冲动鲁莽。”谢西风声音清脆,不疾不徐的说着,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大汉便开口道:“我们……我们也不想的,偏偏今天下午听了几个才来的老乡说的话,才知道钦差一粒米也没带来,姑娘你说,这不是断我们的活路吗?几十万口人,怎么着也得等水退了才能回乡,这半个月一个月吃什么?难道要我们等着活活饿死?”

    “那你们也不该进城抢夺闹事啊,知道这是形同谋反的罪名吗?更何况钦差大人现在就在城里,你们只知道说他没带粮来,可怎么就不想一想他为何会如此做?他是钦差,难道不希望风风光光带着一大队一大队的粮来当活命菩萨?但凡没带粮来,必然是有他的苦衷。你们或许不知道,去年收成不好,朝廷这一次本来就没筹到多少米赈灾,偏偏我们这里又是最后一站,钦差大人即便再精打细算,到了这里粮食告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若是有一点办法,能不给你们解决问题吗?如今钦差大人不过刚来到这里一天,你们晚上就来闹事,连让他想办法的时间都不给,你们自己说说,到底是谁更过分一些?”

    于是几个汉子就低了头,其中一个呐呐道:“但是……但是我们怎么办?姑娘……姑娘就剩了这点米,不过够我们吃一天,往后……要怎么办啊?”

    “你们先领了米出城,省俭着些,这些米也能吃两天了。我想钦差大人机智聪明,这两天时间,或许能够想出什么办法,至不济,我乡下那里还有两三万石粮食,必要时也可以拿出来应个急。总之你们不许闹事,也不许再在城中逗留,要相信知府大人和钦差大人,而且城中还有许多商家大户,只要钦差大人登高一呼,大家不会不拥戴他的,到时候你们吃的那点粮食还是可以凑出来。”

    几个汉子都露出喜色,纷纷道:“姑娘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们全听姑娘的,这就退到城外等候消息去。”说完回头冲着那些领米的灾民喊道:“快点领,领完了咱们赶紧出城,别让钦差大人看见了,惊扰了他老人家的驾,一个个饿的跟鬼一样,吓着钦差大人就罪过了。你妈的,你真好意思装,你也给谢姑娘家留点儿吃的米啊,谁让你动那一堆儿了?走走走,米领完了,赶紧走,妈的,长不长脑子?从后门走,你是怕人看不见咱们从谢家米铺出来么?再给姑娘招来祸事的。”说完又听有人咕哝道:“能有什么祸事?姑娘就是活菩萨,要不是她,咱们能走么?难道还有人能诬陷她和咱们勾结,长没长心啊?”

    这话又引来先前那人的喝骂,一群人咕咕哝哝的走了。而在米铺门外,钦差面无表情的看了面色铁青的张逢春一眼,有些讥讽的笑道:“张大人,这便是你说的煽动造反的谢二姑娘吗?该不会你也是被哪个没长心的人给骗了吧?”很明显,刚刚米铺里的对话已经全部被钦差大人听进耳中了。

    第二十二章

    张逢春头上的冷汗滚滚而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会出了纰漏?为了让灾民们进城闹事这个计划,他和那些大户们提前就把粮都运走了,这才敢放胆施为,派人混进灾民中泄露了钦差是空手而来的消息,继而进行煽动。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完全偏离了自己设定的方向。

    “不管怎么样,既然走来这儿了,就进去看看吧。”钦差大人又是一笑,恰在此时,一个小伙计出来倒水,一眼就看见了他们的仪仗,惊愕过后不由得大叫一声,便跪在地上筛糠似的抖着。

    谢西风和赵明臣等忙迎出来,见到钦差的仪仗,也是“大吃了一惊”,连忙参见。起身后谢西风便道:“原本该请大人进去坐,然而米铺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里面现在还是凌乱不堪,唯恐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钦差已经看到了被砸落下来的牌匾,加上之前谢西风在屋中极力为他说话,此时对这懂事的女孩儿便有几分好感,闻言微笑道:“哪里的话,本官本就是出来视察各处损失的,咱们进去吧。”

    于是大家一起进来,谢西风忙命人上茶,自己在钦差和张大人的下首落座,赵明臣则只有站着的份儿了。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伙计一头闯了进来,带着哭腔道:“姑娘,都砸了,铺子都被砸了,那些混蛋一点儿也不感念姑娘素日的恩德,都没有一处,啊……”伙计擦着眼泪,呜咽哭诉,话没等说完,忽然抬头看见钦差和张知府,不由立刻吓得跪了下去,张着嘴巴,却是一声也没有。

    “砸就砸了吧,又不是只有我们家受害,今儿晚上城里怕是没有几家完好的铺子了。”

    谢西风叹了口气,又对钦差大人道:“大人初来乍到,竟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恼怒,刚刚民女也已经严词训斥过他们。唉,他们饿的急了,若是没有点实惠,哪里肯听民女的话。”说到这里,便苦笑了一下,指着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大瓷缸道:“不瞒钦差大人和知府大人,我把仓里最后一点余粮也给了他们,如今就剩下那些留着自家吃了。好在知府大人率兵及时镇压,他们才肯就坡下驴,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钦差到此时是疑虑尽去了,但是他倒也没有怀疑张逢春,只以为对方也是被人蒙蔽而已。于是笑着安慰了谢西风几句,又赞她义薄云天,顺便暗示了一下请她代为周旋几天的意思。看到谢西风一一答应,心中更加欢畅,于是便心满意足的离去。

    “此女向来手段高明,又会施恩,大人万不可被她的表象所迷啊。”回途中,张逢春仍然不甘心这样完美的计策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想进行一下最后的努力,话音刚落,就见钦差轻飘飘的看了自己一眼,淡淡道:“张大人的意思是说,本钦差被一个丫头给蒙骗了?本官自觉着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吧?”

    张逢春一听钦差如此说,便知道这一回是真的一败涂地了,连忙低头道:“当然不是,钦差大人莫要误会。也许是我对她成见太深,回去自该好好反省。”言罢又深施一礼。

    钦差这才露出笑容道:“罢了罢了,俗语说,防人之心不可有,张大人这样想本也无错,但是切记切记,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更何况,你扪心自问,那谢姑娘一口就答应替我们再周旋三天,若是你,你能做到吗?”

    张逢春还真做不到,他的官仓里一粒米都没有。而且他在灾民中的名声,绝对不会比这位钦差大人好到哪里去,若说钦差大人能顶风臭十里的话,自己怎么着也得臭二十里,拿什么去和那些灾民周旋?

    一段危机便是这样化险为夷了,事后谢西风想一想,仍觉心惊肉跳。暗道若非那封匿名信示警,我此刻也许就已经是身首异处了,甚至还连累的爹娘姐姐也跟着遭殃,奇怪,到底是谁给我报的信儿呢?要能知道知府大人的计划,但是他知道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很早,不然不会夜闯谢府,那么就定然不是知府大人的心腹和同谋,只有可能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得到知府面授机宜,这样的话,应该也是知府相信的人,但他怎么会帮我呢?

    脑海中忽然闪出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谢西风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叫自语道:“难道是他?”原来她想起了自己在城门时的那个官兵首领,记得他当时说的那句让自己小心的话。她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道:“看来应该就是他没错了,不然,再没有人能够是在那种时候给我示警。”

    正想着,忽听秋香的声音在外面道:“姑娘,该出去了,亮叔在角门前等着咱们呢。”

    谢西风答应了一声,饮尽茶杯里最后一口茶,便提着裙子向外走,一边暗自寻思道:已经三天了,我乡下的粮食也全部发给了灾民。不过钦差大人到今日也走不出去,大概应该着急了吧?或许,他今天就会来找我了呢,呵呵,快点儿来快点儿来吧,别让我久等啊大人。

    一路来到米铺,就见几个官兵正好站在米铺门外,谢西风嘴角弯起一丝笑容,暗道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刚刚打了呵欠就有人送上枕头。想到此处,便整了整斗笠衣襟,迈步走进了米铺中,果然见钦差大人和张知府都坐在上首,而赵明臣惶恐的站在下首,一见她来,便松了口气,陪笑道:“姑娘可算是来了,钦差大人和知府大人都等了您好一会儿,小的要派人去请您过来,两位大人又不让。”

    谢西风忙盈盈行了一个万福,开口道:“竟然劳两位大人久等,民女不胜惶恐。但不知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民女效力,只是有一条恕民女无礼,这几日为了安抚灾民们的情绪,民女已将在乡下剩下的粮食全部运了来,到今天,民女也是无计可施,便是拿银子买,也买不到粮食了。”

    她这话一说完,张逢春就恨恨的暗骂了一声“小狐狸”。钦差大人脸上也闪现一丝尴尬,挥手令伺候的人和赵明臣退下,才对谢西风道:“谢姑娘高义,本官回京后定然奏明圣上,像姑娘这样舍家为国的女中豪杰,就该大力褒奖。只是如今……”饶是他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禁有些面皮发红,含含混混道:“只是如今那些灾民们把守住了四面城门,本官……本官都出不了城了。”

    谢西风就等着他这句话,但是表面上却十分为难道:“这……这民女也真的毫无办法。没有粮,民女就算说话,那些灾民也不可能听民女的啊。”

    “总之,你替钦差大人想个办法,让钦差大人可以出城。”张逢春的脸色很不好看,也是,能好看吗?钦差出城了,他怎么办?现在对方一心信任谢西风,如果灾民再闹事,自己就不能诬陷对方了,到时候要怎么收拾这个乱摊子?

    钦差大人对张知府的脸皮厚度再度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心想这么无赖的话我就算说出来,也没办法这么的理直气壮啊。这姓张的倒是张口就来,比我强,有前途啊,有前途。

    谢西风在知府和钦差的威逼利诱下,“万分委屈”的不得不答应下来,等到钦差一走,她便兴奋的在屋里转了两个圈子,让赵明臣难得的看到了这个十九岁女孩儿天真烂漫的一面。

    似乎是想了“两天”的办法,第三天,谢家二姑娘终于来到城外,对被她召集起来的灾民们讲了一番大道理,大意就是:“朝廷太为难了,筹到的米粮实在不够给大家分的。但是呢,这不能成为你们造反的理由,要知道,那是要杀头的,连累全家的,并且是一定会被镇压下去的。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啊,既然是灾民,就不能挑食嘛,虽然没有大米,但现在连绵的天同山上树叶儿已经发绿了,草根儿也泛甜了,榆钱儿也结出来了,蛇虫鼠蚁也都出洞了,大家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去山上积极寻找食物嘛,天同山那么大,相信一定可以支撑到大家返回家乡的。”

    这一番话在情在理,立刻得到了灾民们的热烈积极响应。于是无数的人向天同山上进发,消息传来,钦差大人笑眯了眼睛,知府大人却是瞪圆了眼睛,面上连点血色都没有了。

    刚要吩咐下人去严厉阻止那些灾民上山,便听见钦差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张大人,谢二姑娘此计甚妙,本钦差甚是欣慰,怎么你却像丢了魂儿似的?”

    张逢春悚然一惊,连忙掩饰道:“哦,没有,下官是怕那天同山上有猛兽伤人,再伤了那些灾民可怎生是好?”说完却听钦差笑道:“拉倒吧,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我对灾民的感情是一样的,大概还没有那位谢姑娘对那些穷棒子的感情深厚一些,这时候装的什么好人?该不会是你在天同山上养了几个小老婆吧?”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三章

    张逢春也只有干笑附和,这个时候他心急如焚,倒盼望钦差赶紧离去了,也许自己还能想办法抢夺回那些藏好的粮食,他虽然是庸才,却绝对也不是傻到家的,谢西风一番话指向如此明确,怎么还想不到她的目的?只是到了这时候,那钦差大人反而不急着走了,直言道:“都说清远城繁荣,本官自来了之后,因为灾民的事,还没有好好逛逛呢,现在那些穷棒子都去了山上,那些蛇虫鼠蚁和树叶儿也够他们吃一阵子的,本官的好好逛逛再走。

    张逢春心中暗骂,知道这混蛋钦差是趁着灾民威胁去除的时候,要在本地大肆搜刮了,但他却也无可奈何,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破绽都可能要了自己的老命,所以也只有按下所有焦急耐心等待消息。

    不久后消息就传来了,灾民们在天同山上发现了大量的粮食,大家纷纷感谢老天爷,认为这是它赐给灾民们的。据说那些灾民看到粮食后,也顾不上回来了,背了粮食撒丫子就往山东老家跑,别说张逢春不敢派兵,就是敢派兵,这会儿也追不上了,那些他们等着用来发黑心财的粮食,终于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让他们狠狠的吃了一枚苦果,最可悲的是,这枚苦果还是他们自己结出来的。

    钦差也不是傻子,当然他不是不信老天爷,但他也不信老天爷有这么好心,要是这样,不让黄河决堤不就完了吗?于是在他看着人将搜刮来的大量金银搬上船后,便站在堤上对张逢春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张大人治下的乡绅们都是聪明得紧呐,只不过这一回大概是要血本无归了,哈哈哈。”说完又特意转身来到人群中的谢老爷身边,对他笑容可掬道:“谢老爷宅心仁厚,上天赐福,给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儿,本官回京定然禀明圣上,清远城有你们这样的积善之家,是全城之幸啊。”言罢拱了拱手,便转身登船而去。

    这截然相反的态度已经很表明了一些问题,张逢春心里不胜惶恐,同时对搅了他所有如意算盘的谢西风更是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由此才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精彩故事,成全了谢西风的一代贵妃的传奇经历,这是后话,不提。

    送走钦差的当天晚上,谢家是欢声笑语不绝,这么多日子的紧张过去,在狠毒阴谋中能够全身而退并且倒打了那些人一耙子,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谢老爷,这些日子因为谢夫人同情灾民,在家为灾民在佛前祈祷,严格禁止荤腥出现,今儿他看着桌子上重新出现的鱼肉,差点儿就泪流满面了。

    洛明涛也特意被洛老太太派人从书院中叫回来。虽然之前答应进谢家攻学,但最后洛明涛还是很聪明,他把自己的娘留在了谢家,自己仍然去山上书院攻学,如此一来,既使洛老太太不至于孤苦无依,让他能够专心读书;又坐实了他与谢东风的婚约是铁打不变的;还不会很影响自己的名声,可谓是一举三得。

    一大家子人连同那些下人在内,都是尽欢而散,好在谢家在“酒”字一事上十分注重,才不至于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到时候让人偷了抢了都不知道。

    转眼间春去夏来,洛明涛已经于日前就动身出发前往京城了,现在每日谢家人嘴里的话题,全部是围绕着他这次能否高中,并且高中后回来是否应该在年前成婚而展开的。

    谢家的生意和地产也都是蒸蒸日上,不但不用老两口操一丁点儿心,就连谢西风,这几日都觉着自己要闲的发霉了。因为太无聊,所以她已经把脑筋动到了隔着清远城千里之遥的东兰城中,那里临近蒙古草原,交易十分活跃,如果能在东兰城站稳脚跟,可以想象,自家的事业必然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然而就在谢二姑娘野心勃勃的开始收集资料时,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来,不但将她震慑当场,也让整个谢家都陷入了空前的恐慌中。

    皇宫的选秀是每五年一选,今年恰是大选之年,秋闱过后便是选秀。

    除了那些端庄美丽的贵族大臣之女要待选外,还有身家清白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官府也会给你造册,到时候一起进宫。不同的是,那些贵族臣子之女是等着做妃嫔的,最不济也是一个女官,而老百姓的女儿则是要当宫女和杂役的,除非长的特别惊采绝艳,有机会被皇帝看到并且成功登上他的龙床,才有可能被破格提拔当一个小小的答应之类,最高的规格也不过是升个贵人罢了。当然,这样的女子通常也不会有好下场,因为她们比起那些家族势力雄厚的妃嫔们,实在太势孤力单了,惹眼的容貌又常常不能为妃嫔们所容,所以最后的结局便是像一株绝美的昙花,只在皇宫内盛开了刹那芳华,便随即凋落。

    谢西风做梦也没想到张逢春竟然会如此歹毒,虽说是赚了他的银子,但也等于说是救了他的命。西风当初也没有天真的认为自己赚了他一笔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也做好了会被他为难索贿的准备,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到时候花几千银子破财免灾就好。

    但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张逢春竟如此歹毒,他竟然将西风作为了秀女的人选造册上报。当众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做出任何改变了。

    “怎么办?要不然去给知府大人送十万银子吧,也比你入宫当个宫女强啊,你长的又是这么出格儿,那些妃嫔们容不下你的。”

    东风坐在妹妹的对面,忧心忡忡看着镇静如恒的妹妹,那张桃花面孔有着少女们很少见的风情,说是美艳照人一点儿都不过分,偏偏还带着少女的一点天真娇憨。一双桃花眼只要轻轻的一转,便似能勾人魂魄似的,一旦柳眉轻皱,眼睛中添上些许厉色,就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这样的妹妹,要去皇宫那种地方,不是等于送她去死吗?

    “没有用的。这个张逢春真是一名狼子小人,他把我填入了选秀的册中,就是不给我们任何反悔的机会。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哼,想都别想。”

    谢西风说完,便拉住姐姐的手,又看了默默垂泪的娘亲和沉默不语的父亲一眼,笑道:“你们不用为我担心,皇宫虽然是个吃人的地方,但你们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想让我吃亏,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我也不是一味的逞强蛮干,我会保重自己的。事实上,我倒庆幸这次是我被选了去,若是姐姐的话,那才真是要担心,她那性子,在宫里不到一年时间,怕就被人生吃了。”

    “可是西风,你……”谢夫人哽咽着抬头,两个眼睛已经哭的桃儿一般。不等说完就被女儿打断话头,听她坚定道:“娘,不用说了,说了也没有用。与其在这里为我惶恐担忧,倒不如做几顿我爱吃的东西。十天后就要和待选秀女们一起上路,我这几天把事情安排一下,也不出门了,就在家好好儿的陪你们。也许将来运气好,不过五年十年,还能放出宫来和你们团聚。”

    说到这里,便拉着谢东风的手笑道:“到时候我真的成老姑娘了,我又不愿意委屈自己,那时候少不得姐姐和姐夫收留我呢。”说完却见谢东风滚下泪来,却勉强笑道:“这是自然,你不来找我,我才生气呢,有了你在家里,到时候我们可不是供了一个财神爷呢?”

    一语未完,自己便忍不住放声哭起来,谢夫人也哭个不停。谢西风心中凄然,并非是为自己以后的命运,而是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她知道,这一次的分离,是真正的生离死别,说是运气好可以出宫,但多少宫女熬到白头,最后仍是死在宫内,终生也没有机会再看一眼宫外的天空。

    正在这时,听见秋香在外面哽咽道:“姑娘,松月说,赵先生过来了,姑娘现在就要去见他么?”

    “对,我现在就过去。让赵先生去花厅候着我,上最好的茶和糕点。”谢西风站起身,又对谢老爷道:“爹,你随女儿过来,女儿有话要和你们说。”

    谢老爷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都是爹爹没用,都是爹爹没用……”话音未落,便被女儿从后面抱住,听她哽咽道:“爹爹别这么说,在女儿心中,您是天下间最好的爹爹。女儿年少时就争强好胜,若非爹爹的纵容,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