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作歹(月上梅梢)第4部分阅读
为妃作歹(月上梅梢) 作者:欲望社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就算了,若是信我,我现在就去和爹娘说。”言罢又趴在东风肩头,悄悄儿道:“放心,此行必让你最先见到我那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的姐夫。”
“你再敢说丧气话,我打你。”谢东风佯装生气,却见妹妹身形一闪,哈哈笑着出了房门。她这才收了笑容,轻声自语道:“妹妹,你对姐姐的好,姐姐都明白,你是怕明涛将来真的变心,姐姐受不了,所以才时时提点我。但是……你不明白的,我信他,就如信我自己一般。”她说到这里,便双手握到胸前,喃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牵过我的手,这一辈子,我们势必会一起走下去的。”
马车在官路上艰难行进着,北风呼啸飞雪漫天,极目远眺,周围的山石树木全部是一片茫茫的白。
谢西风穿着桃粉色绣着缠枝莲的交领短袄,下面是鹅黄|色绣着不断头万字吉祥花样的锦缎棉裙,身上裹着一件灰色的大狐裘,戴着狐狸皮毛的抹额,手中脚下各是一个暖炉。
谢东风坐在妹妹对面,也是一样的打扮,只是狐皮披风是白色的,越发衬得她如玉兰明月一般光彩照人。姐妹俩静静坐在车厢中,一路只有马车轧着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响着。
“唉,这么冷的天气,又接连下了几场雪,穷人们的日子越发难熬了。”谢西风掀开马车帘子向外望了望,一阵冷风吹进来,让她打了个冷战,连忙又把帘子合上。
谢东风看着越来越美艳的妹妹,笑道:“你倒是悲天悯人,若是让和你在商场上周旋着们的巨贾听见了,怕不是下巴都要惊掉了呢?处事果决作风狠辣的谢家二姑娘,竟会是这般的菩萨心肠,说出去怕都没有什么人会相信的。”
谢西风细细的柳眉一挑,冷笑道:“商场亦如官场,胜者王侯败者贼,他们在我这里败了,却不知已经赢过多少人?有什么好怨的呢?”
谢东风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爹娘仁厚,向来讲究的是为人做事与人留一线。你先前将那商家摆了一道,他们也没上门道歉,这也罢了,毕竟那是书香世族,也许人家不用那地也能过活。但我近来常听府里人议论说,你把鸳鸯城的胡老爷家所有铺子都用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让人家全家都去街上要饭了。这就有点儿过了,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让人传着狠毒名声,将来谁还敢要你?”
谢西风嘴角一挑,讽刺笑道:“我稀罕他们吗?说起那胡家,姐姐你还可怜他们,你知不知道鸳鸯城中被他逼死的人有多少?”她伸出五指晃了一晃:“据我所知,被他活活逼死的就有五家人,是五家不是五个,他府里被他侮辱后又被他妻子活活打死的丫鬟也有十几个。鸳鸯城的人都说他们家是阎王殿,进去了就出不来。他儿子玩娈童,看中了一个戏子,人家不从,就把人公然劫掠到家里,自己逞了□不说,还把那人给家丁恶奴们发泄,不到两天那戏子就断了气。你说,这么罪恶累累罄竹难书的一家人,我逼得他们要饭有什么不对呢?实话说,我是还没本事,没办法逼得他们上吊自杀,不然我绝不会手软,哼,这种人不死,天理何在?别人都说我狠毒,可鸳鸯城中的百姓,不知道有多感激我,很多人都争着要为我立长生牌位呢。”
谢东风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竟然如此丧尽天良?难怪你做下了这件事,爹娘却没怎么怪你,我还以为你这下糟了呢。”
谢西风淡淡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我大概要被罚跪个三天三夜了,爹娘的菩萨心肠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起来,我这个性儿……”不等说完,忽听外面一阵闹嚷嚷的声音,接着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在外面道:“二姑娘,前面有一群人,看上去倒像是要饭的。”
谢西风掀开马车帘子走了出去,只见马车前面的官路上,围着一大群人,有阵阵哭喊声传来,她对车夫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于是车夫连忙离了马车,上前问了个人几句话,便跑回来道:“回姑娘的话,那群人是从山东逃难来的,有两个孩子和老人走到这里,不知是冻是饿,昏倒了。”
谢西风眉头紧皱起来,喃喃道:“逃难的?现在还没过年,离黄河春汛还早得很,怎么现在就有逃难的了?”话音未落,忽听前面一个雀跃的声音道:“二……二姑娘?是谢家的二姑娘吗?”
第十三章
谢西风抬起头来四下里一望,只见一个十□岁的少年正向自己快步走来,虽然他也是衣衫褴褛,但看上去却是十分精神,英俊的面孔上带着惊喜的笑容,不等到得近前,便双膝跪下大礼参拜,一边道:“二姑娘想是忘了我,但八年前的一饭之恩,永怀和爷爷却是一生谨记,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恩人。”
谢西风的确早就忘了这个永怀是谁,她在那些士子读书人的口中虽然是恶名远播,然而在市井百姓间却是好评如潮,救过无数的人,每年扶危济贫的事更是不知做了多少,哪里还记得自己的什么一饭之恩?最后还是少年提醒她她才想起来,这可不就是当年自己十岁的时候在西角门救了的那个少年?
当下不由得笑道:“是你啊,你怎么能认出我来,这都过了八年呢。”说完却听永怀也笑道:“怎么不认得?马车上一个斗大的谢字我是认识的,二姑娘又依稀还有着过去的那么一点儿模样。”
因便闲聊了两句,知道这群人的确是逃难的,虽然黄河春汛还没有发生,但是他们这个村子有位高人,看了河堤便知今年还是要成灾的,便提议全村人提前逃难,也许还能在别的地方站稳脚跟得了性命。待大家都同意后,他就联系了自己丐帮的两个朋友,于是这少年永怀和另一人便被派来接应这群难民,却没想到因为天气严寒,有两个孩子和老人受不了,倒在这里,眼看着要是再没有什么粮食热水,便要活活冻毙了。
谢西风听了此事,忙命秋香回去把车中的干粮肉脯热水等都拿过来,好在因为东风的胃口不太好,所以车里还预备了燕窝粥,此时用炉火热了热,给那孩子老者灌下去,竟醒了过来。
那秋香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由衷感叹道:“姑娘又救活了几条人命,到现在,在您手里得以活命的人奴婢都记不清了,想来您将来的福报一定是厚厚的。”
谢西风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不过是因为出生在这个家,方有了这点能力罢了。究竟这又算得什么善事?不过是两口粥一壶水,难道这点东西都舍不得,便要眼睁睁看人冻死饿死?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做不到这样。”言罢,却见永怀走了过来,对西风笑道:“二姑娘,多亏您慈悲,如今又活了三个人。大恩不言谢,也没什么可报答的,唯愿日后能有机会为姑娘出把子力气罢了。”说完西风忙谦了几句,又听那永怀道:“如今天气严寒,幸而前面就是清远城,到城外三十里就好过了。我们急着离开,不能护送姑娘。不过一路走来,倒还太平。只是大雪封路少人行,又近年关,唯恐有什么歹人,姑娘还是小心为上。不如先在这里等一等,我们丐帮虽穷,倒也有些会点功夫的人,我到了前面,就拜托贺大叔安排几个来送姑娘吧?”
谢西风微笑道:“多谢你诚意,我们家的护院先前去山上打兔子了,说是要吃新鲜兔肉,想必就赶上来的。这条路我走了几年,也没遇见过一个歹人,想来这次倒也未必倒霉,你们正经忙你们的去吧。”
永怀也就不再多说,马车和一群人反向而行,果然走不出多远,便见到几个护院模样的大汉手里提着些山鸡野兔,说说笑笑往前赶路。然后指着马车道快追上去。永怀便知这是谢家的护卫了,于是更加放心。
距离黄岩城两百里的地方,是一个叫座坎儿向的小镇,虽然只是一个镇子,但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所以倒也十分繁华。尤其是过年时候,四面八方的城镇客商都赶来这里买卖年货,可以说,规模比起黄岩城也丝毫不遑多让,和清远城就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谢西风已经来过几次坎儿向镇,这小镇给她的唯一感觉就是牛掰。可以说,这镇子几乎人人富裕,交通发达,陆路水路都畅通无阻,听说这是因为前朝太师的庇护,他就出生在这个小镇上,后来先帝南巡的时候也住过这里,还亲自赐过匾额,方有了如今的坎儿向。
谢东风和谢西风就是在这个镇子里遇到了夺魁归来的洛明涛。
越过龙门的穷书生却依然还是旧日打扮,一身的粗布衣裳,沉稳内敛令人舒服的谦逊气质。谢西风和谢东风进来这家客栈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他坐在角落里用饭,面前所摆着的不过是一碟咸菜一碗热茶,他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很幸福的啃着,若不是亲眼所见,谢西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便是今年乡试的案首老爷。
也许,我真的不用替姐姐担心。如此一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宠辱不惊啊,这样的人如果都能背信弃义,那这个世界怕是再也找不到好男人了。谢西风心里暗暗想着,一边就轻轻咳嗽一声,引来店内客人们目光的同时,她看到洛明涛也愕然抬起头来,然后视线就胶着在姐姐身上不动弹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俩也遮掩着点儿啊,这么火辣辣的目光,是怕谁看不见怎的?不过也幸好别人都看不见,姐姐遮着面纱呢。
谢西风在心里腹诽着,一拉姐姐衣袖,便来到掌柜们的面前,脆声道:“天字号房和地字一号房各来两间。”说完抬手正了正遮着面纱的斗笠,拉着姐姐袅袅上楼,只留下两个无线青春美好的背影让厅内正吃饭的客人们流哈喇子。
洛明涛立刻就觉着本来香甜的馒头咸菜没什么滋味儿了。他心里很明白,谢西风要了两间天字号房,其中一间便是给自己准备的。当下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勉强把馒头咸菜吃完,结了帐后就来到客栈后院,小二拦住他,他便微微笑道:“我进去找个人。”
雪天路滑,入住的客人并不多,小二也没多想,要不是真有朋友在这里,那是必定要吃闭门羹的,到时候自己再撵他也不迟。因此把毛巾一甩,搭到肩膀上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一摊活计了。
正是晌午,谢西风和谢东风要了些饭菜吃着,想也知道,这饭菜此时在谢大姑娘眼中,哪还有滋味?好不容易等到了午时三刻,周围再无动静之后,谢西风才命秋香将洛明涛请了过来。
两个月后的再次相见,三人都有些不胜唏嘘的感觉。有谢西风这个准小姨子在,洛明涛和谢东风也不好意思互诉别后衷肠。好在有数不尽的话题,谢西风之所以宁肯当电灯泡也要赖在这里的一个首要原因就是:她都快要被好奇虫宝宝给吃掉了。
“姐夫……”一声称呼就把洛明涛弄了个大红脸,偏偏知道这小姨子可厉害,她能这样叫自己,就等于是终于承认自己配得上他姐姐了。洛明涛哪里舍得纠正,忙抱拳道:“二姑娘何事?”
谢西风笑吟吟道:“我好奇啊,姐夫你虽然也是苦读诗书,但你入了学院不过是大半年时间吧。想那学员中全是孜孜学子,人家哪个不是在良好的环境里熏陶了多少年的?你一个半路□去才读了半年的半吊子,怎么可能一路凯歌高奏鲤鱼跃龙门啊?原本你院试成了魁首的时候,我还想着这是瞎猫碰了死耗子的运气,但是现在乡试也是,我想这可就不是运气了,谁不知道咱们黄岩城多才子,四面八方涌过来考试的秀才就有一二千人,无不是饱读诗书之辈,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一鸣惊人的啊?”
她一面说,洛明涛就一面冒汗,心想好嘛,我辛辛苦苦考的案首,到你嘴里就成瞎猫撞了死耗子?也幸亏有我这乡试案首镇着,不然我这瞎猫的名头岂不是当定了?正想着,忽听心上人开口娇斥道:“妹妹胡说什么?明涛都是真才实学的,什么叫碰运气半吊子?这是你该对明涛说的话吗?”
谢西风嘻嘻笑道:“这不是对着姐夫吗?姐姐还不知道我?只有对家人时我才这样和蔼,我对人越客气,就说明越是外人呢。”她都这么说了,洛明涛还能怎么说?只好连连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一家人好一家人好啊。”
谢西风“扑哧”一笑,得意道:“当然是一家人好啊姐夫,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话音未落,又被她姐姐斥了一句,洛明涛多沉稳一个人啊,也让她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连忙岔开话题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以前虽然也熟读经史子集和四书五经,然而因为没有人教我具体的八股文章该怎么写,所以写出的文章不能合考官的意。因此两次落第。如今去了学院,那里讲授八股文是第一要务,这就好像是一个入门的纲领,我只要领悟了,再加上自己以前所看的书比其他同窗要多,因此再考的时候,就占了不少的便宜。”
“唔,就是那个下笔如有神了是吧?”谢西风饶有兴趣的道,一边又摇头:“不过姐夫你别太谦虚,我看还是你的天赋本来就比较高,有句古话不是说的好吗,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就是聪明嘛。”
洛明涛正色道:“这也多亏二姑娘为我创造条件进了书院,不然我就是读一百年书,也休想考好这八股文。听了学院里那些先生的讲解,真是茅塞顿开犹如醍醐灌顶。更有许多范文可看……”
三人一直说到傍晚,接着吃了饭,第二日,谢西风便领着姐姐在坎儿向镇开逛,她们此次可是肩负着置办年货的重任。想也知道,女生外向的谢东风也替未来的准老公备了不少,三天之后,几个人便分作两路,一齐回清远城。
第十四章
洛明涛不敢和两个女孩儿一路,便远远辍在后面,也合该他们倒霉,来的时候平平安安,却没想到回程中竟然就遇见了打劫的土匪,更令人惊恐的是,平日里在谢家姐妹眼中很厉害的家丁护院竟然不到几个照面就被人家给放倒了,一个个躺在地上起不来,其中一个土匪心黑手狠,拽起一个家丁便“扑”的插了一刀,热血溅了他一身,他却是哈哈大笑,一抹脸将那护院尸体扔给后面的人,大叫道:“回去炖锅肉汤,大家伙儿开开荤。这两个小娘们儿先押回去,等到除夕之夜,爷爷给她们□见红,也图个喜庆。”接着一刀一个,直杀了四五个护院,这才直起身子长长舒出一口气,大叫道:“痛快痛快,还剩下两个带回去留着慢慢吃。”
谢东风吓得身子都软了,紧紧抓着西风的手,勉强镇定着低声道:“妹妹,你……素来腿脚快,你就跑吧。我……我拦着他们一会儿,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自尽,只要你……能逃出去……”一语未完,忽见身旁人影一闪,却是洛明涛赶了上来,将两女紧紧护在身后。
那土匪看见洛明涛,心里便有气,暗道天下的女人都被这种小白脸给哄了去,更何况这小白脸还不自量力的英雄救美。娘们儿懂什么?就知道瞎感动以身相许,怕是这两个女人从此后就要把他装在心里了,杀了也都没用。
洛明涛也只是一个书生,除了以身挡一刀之外,能有什么用?谢西风暗恨自己不会点拳脚功夫,不然现在也不至于抓瞎,这些土匪的心狠手辣简直世所罕见,明显不是用钱可以买通。也不知是从哪里蹿出来的亡命之徒,绝不会是原本盘踞在这路上的。她正仔细分析,转着眼睛急思对策的时候,忽见洛明涛猛的扑向那个土匪首领,一边大叫道:“妹子快拉着你姐姐跑。”
那土匪首领大怒,一刀便砍了下去,正中洛明涛肩头,谢东风看的目眦欲裂,一把甩开谢西风的手就扑上去抱住洛明涛,尖声叫道:“要杀他,就先杀了我……”说完紧紧抱住那土匪举着大刀的胳膊,照着那粗黑的手腕就狠狠咬了一口。
那土匪吃痛,嚎叫一声一把把谢东风踢了个跟头,怒叫道:“臭娘们找死。”一边刀尖向下就要戳死谢东风,却不料洛明涛猛的扑在爱人身上,用后背替她挡了这一刀。
饶是谢西风行事果决作风狠辣,面对这一幕也不由得呆住了。两世为人,她经历过太多事情,却唯独没有经历过这种血腥场面,看见那大刀扎进洛明涛后背中,她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却转瞬间又沸腾起来,“啊”的一声大叫扑过去,抱住那土匪的胳膊就又死死咬住。
谢西风可不是谢东风那种闺秀可比,这一口咬下去是下了死命的,力道可想而知,一瞬间她嘴里便有热热的鲜血流出来,腥的她差点呕出来。
土匪首领纵横南北十数载,从没吃过亏,如今却因为大意让一个书生和两个娘们儿差点把手腕子都给咬废了,一时间怒火攻心,反手一刀就往谢西风的胸口扎过来,眼看那刀尖已经划破了棉衣,忽听破空风声响起,接着就听那土匪怪叫一声,先前被谢西风差点儿撕下一块肉都不曾松了大刀的手腕竟然就是一松,那大砍刀就“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既然是你的恩人,你就去练练手吧,这人的功夫还不错。”半空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接着一条人影飞出,还未看清面目,就是接连几脚蹬在那土匪胸口。
“啊,佛山无影脚。”谢西风惊叫,却听“扑通”一声,那土匪已经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腥红鲜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似的瞪着面前少年。
“永怀,是你?”谢西风又惊叫一声,却见洛明涛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自家阿姐就好像死了丈夫般的惊恐叫起来。下一刻,身前又是人影一晃,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蹲在洛明涛身边,只看了一眼,便翻翻眼睛道:“手无缚鸡之力,却不失侠勇志气,虽然其实和飞蛾扑火差不多,但这份儿勇气可嘉。放心,老天会保佑好心人,他只是皮外伤,死不了的。”
“都……都看见骨头了,老先生你还说是皮外伤?”谢西风指着洛明涛肩头那个恐怖的露出白花花骨头的伤口,恕她才疏学浅,从来也没看过哪部小说里把露骨头的伤口叫皮外伤的。
“我说是皮外伤,就是皮外伤。”老头儿双眼向上一翻,耍起了无赖,这时候永怀走过来,恭敬道:“师叔,已经都收拾了,您就快给这位公子上药吧。人家谢二姑娘救人的时候,可没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的。”
老头儿这才咕咕哝哝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其中一瓶药倒在洛明涛肩头和后背的两处伤口,另一个小瓶扔进他手中,冷冷道:“每日早饭前一粒,连吃五天,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谢西风呆呆看着这一幕,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靠,开金手指了,遇到奇人了啊,我这不是穿越种田文,是穿越武侠文啊。
正在心中嚎叫着,忽听永怀恭声道:“姑娘看这些土匪要怎么安排?那四位大哥是救不活了,不若把他们送交官府?”
老头冷笑一声道:“这是今年活动在连玉山一带的悍匪,闹了一年多,直到把那富饶的地方闹了个精穷,这才流窜过来了。这个穿山甲武功精进,对地形是最熟悉的,我们今儿幸好赶上,不然即便有心除害,也没那么容易。你送去官府?他们手里有的是金银,那些官儿有什么好东西?得了银子就把人偷偷放了。”
谢东风诧异道:“可……可这些都是悍匪啊?县太爷也敢放?”
老头儿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你还当现在这世道是先帝在时那会儿?别傻了,虽然朝中还是有几个好臣子,但这地方上的人,却全都是那些太后党收了钱安排的,除了真金白银,什么也不认。”
这一点谢西风是很清楚的。她面色煞白,看着地上四名家丁护院的尸体,这些人虽然只是会些花拳绣腿,真正有事的时候未必用得上,但是这几年来他们护着自己出入各家店铺内外。耳边仿佛还是他们昨日的欢声笑语,但此时,却已经只剩下了四具冰冷的尸体。想到此处,她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熊熊的燃烧着,似乎要冲破胸腔燃烧到天际。
谢东风和洛明涛等人正在为难,却见谢西风忽然伸手将掉在地上的大砍刀捡起,然后猛的站起来,一直来到那土匪首领身边,她漂亮的桃花眼中此时似是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焰,一字一字恨恨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你进了官府能保不死,今天就要你死在我手里。”话音落,双手高高举起,然后就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用尽全力落下,只听“扑”的一声,那把大刀准确无比□土匪首领的心窝。
土匪首领的眼睛都凸了出来,手指颤颤指着西风,可还不等说出一个字,嘴角就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转瞬间脑袋偏在一边,断气了。
谢东风和洛明涛以及永怀全都愣住了,好像三只呆头鹅般定定瞧着宛如罗刹的西风。独有那老头儿愣了一下之后,便抚掌大笑起来,一边叫道:“这女孩子了不起,真了不起,老头子我走南闯北,什么人没看见过,能有你这等果断这等本事的,不多。将来你若是有机会,定然是一飞冲天,了不起,真了不起。”
“当啷”一声,谢西风的刀从手上跌落下来,她似乎这个时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杀了一个人,踉跄着退了两步,但是随即就止住了步子,她扶住马车辕,身上似乎是在不停的颤抖,嘴唇不住的喃喃念着什么。慢慢的那声音越来越大,众人才听清她反反复复说的是“我不后悔,不后悔,他杀过太多人,他该死,该死。我不后悔……”
“没错,你不用后悔,也不该后悔。这些畜生犯下的累累罪行,死十次都不够给他们赎罪的。”空旷的雪地上忽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只见被永怀叫做师叔的那个老头儿大步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大刀在每一个还活着的土匪身上都补了一刀。每补一刀他就大声说一句:“他们该死,这就是他们对付别人的手段。多少个村子被他们全部屠戮,多少户人家被他们杀的全家死绝。这要是在前几年,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受千刀万剐之刑,如今世风日下官场黑暗,这么个死法儿,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随着老头儿洪亮的声音在半空回荡。谢西风身体的颤抖终于慢慢止住了。她感激的看了那老爷子一眼,心里明白自己刚刚因为一时的愤怒冲动杀了一个人。但她毕竟是个还不满十九岁的女子,若非这老者的一番醍醐灌顶,只怕随之产生的心魔就要令自己一生都活在噩梦之中。
第十五章
直到把所有的土匪都杀了个干净,老者才扔下那把饮足鲜血的大刀,来到谢西风面前,微笑道:“女娃子好样儿的,对付这些畜生,决不能容情。你面相清奇,一生贵不可言,然早年坎坷,杀伐不断。但只要你谨守本心,牢记为人处世,只要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挺直了身子就无愧于心。那就尽管去做,一生也必能获得平安喜乐幸福绵长。”
谢西风默默听完,向老者盈盈一礼,肃容道:“前辈教诲,小女子定然牢记于心。今日多谢前辈援手之恩,路途苍凉无可酬谢,待到清远城内,若有何需要,请给小女子一个机会略尽绵薄之力。”
老者爽朗大笑道:“好好好,你放心,有需要了我自会去找你。”话音未落,就听身旁的永怀小声道:“师叔,没有您老人家这么不地道的吧?谢二姑娘两次活命之恩我还没报呢,你就大言不惭的把这份人情给收下了?”一语未完,连受伤的洛明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牵动伤口,疼的哎哟连声。
老头儿使劲儿瞪了永怀一眼,耍赖道:“人虽然是你小子打倒的,但没有一个是你出手杀掉的,所以这份人情自然是在我身上。难道你还和你师叔争不成?你这臭小子懂不懂一点尊敬师长啊?”一边说着,便冲谢西风摆手道:“带上你的人,还有这几个护院的尸体回去吧,剩下的事儿我们来处理,保管不给你惹一点儿麻烦。”
谢西风再次谢过老头儿和永怀,这才与洛明涛和谢东风坐上马车赶回清远城。
回去后,四个骤然遭到天降横祸的护院家属有多么悲痛自不必说,谢西风每一家都给了五百两银子,只是心中仍然难免悲痛,以至于这一个年都没怎么过好。
转眼间出了正月,这一日娘儿三个正在后院房内说话,忽见秋香走进来,对谢西风道:“二小姐,那商家老爷来了,咱们老爷正在前厅会他呢,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
秋香虽然是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自然是知道会有什么事儿的,不然也不至于冒着得罪自家老爷的危险来给二姑娘通风报信了。果然,谢西风一听就站了起来,而谢东风也紧张的面色煞白,拉着妹妹的袖子,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闺女啊,大概只是来拜年的,你别这样儿,外人面前好歹给你爹爹留点面子。”谢夫人看出女儿脸上的怒意,忙要拉着她坐下。却听谢西风愤愤道:“拜年有这个时候儿来的吗?就算是拜年,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再说了,我姐姐的终身大事,难道不比爹爹的面子重要?不行,我得过去听听。”
谢夫人无奈,更何况现在也觉得那商家和自己女儿并非良配,因此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这里谢西风急匆匆穿花绕树到了前院,顺后门回廊走进前厅,隔着大屏风,只听商老爷正和自家爹爹说话,她也没急着出去,便在一旁静听,心道那老家伙最好别再打什么主意,你若真是过来说话儿也就罢了,若有别的心思,哼,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商老爷一开始的话还不过是叙述寒温,又极动情的述说自己和谢家几年的情谊,听的西风暗暗摇头,心道这老家伙果然是来自取其辱的,刚想到此处,便听见那商老爷叹气道:“当日小儿年少不懂事,在众人面前说那些不尊重的话,我这里给谢翁赔罪了。”
谢老爷笑容可掬的模样谢西风想都能想出来,果然,就听见自家老爹喜滋滋地说着什么“不妨事不妨事,小孩子嘛口无遮拦都是有的。”
那商老爷听见谢老爷这么说,哪有不顺杆儿爬的道理,忙笑着道:“还是谢翁深明大义,唉,实话不瞒你说,其实犬子不过是有些好面子,他心里对侄女儿并没有那种不堪的想法。这半年来,他一直都央求着我来替他认错道歉,还说想重续婚约。想必谢翁您也知道,经过那件事,咱们两家都受了损害,就连大侄女儿,名声也让那起子小人给破坏殆尽了,除了咱们知根知底的,将来哪里还有好姻缘呢?因此依我说,咱们不妨就将当日那恩怨揭过去,过后仍然是亲家之好。当日那事儿,不是我说嘴,二侄女儿也有不该的地方,她一个女孩儿家,就心里有气,也不该当着众人面去给我家小子难堪啊,还逼他写退婚文书。”
谢老爷点头道:“是是,的确是这个道理……”话音未落,便听屏风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自古父母对子女的舔犊之情,都是令人感动敬佩的。商老爷维护儿子,本无可厚非。不过爹爹为什么却要抹黑自己的女儿去给不相干的人开脱?这也算是舔犊之情吗?”
谢西风的声音一响起,谢老爷就知道坏了,头上那冷汗瞬间就汇成了一条条小溪流下来。若不是在商老爷面前,他这时候儿哪里还坐得住。却见西风袅娜出来,先给商老爷和自己行了个万福,面上却是冷淡淡的,他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话算是把女儿得罪苦了,心中不由的暗暗叫苦,心想是哪个快嘴的做了耳报神?我明明吩咐过他们不许告诉西风的。
商老爷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二侄女儿好歹也是个富家闺秀,我和你爹爹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言?女儿家便该有女儿家的端庄样子,不然将来于婚配都有影响的。”
谢西风一挥手,冷冷道:“这个不劳商老爷操心了,您还是回去操心令公子的婚事就好,我姐姐是断不可能再嫁他的……”一语未完,便听谢老爷一声断喝道:“还不给我下去?你商叔叔今日是好意来修补两家裂痕,你小孩子懂什么?就胡乱插嘴?这样下去,我是真不能再让你在外面疯跑了,关你半年好好学规矩,你便知道家法厉害。”
谢西风哼了一声,冷笑道:“好意修补两家裂痕?那怎么这个时候儿才来?早干什么去了?这事儿发生也有几个月了,若只是说无颜前来,怎么连封信都没有?这时候却又来的哪门子好意修补裂痕?必定是因为百年书香望族没了那几十顷地,连一个年都过得捉襟见肘,所以商老爷才不得不豁出去这张老脸,拼着让我们的铜臭污染门风,也要来求回这桩婚事吧?”
商老爷被谢西风一语戳穿了心思,不由得老脸通红紫胀,任他脸皮再厚,家计再艰难,此刻也坐不住了,也不管谢老爷站起来严词斥责西风,便站起身道:“谢翁,既然二侄女儿都如此说,我是没脸继续坐在这里了,刚才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没说,若两家有缘,总是会在一起,倒也用不着这个时候热脸贴冷屁股,让人家把我们的好心当了驴肝肺。”说完也不管谢老爷挽留,便拂袖而去。
一直出了谢府,走不远便见一个青年从巷子中蹿出来,拉着商老爷袖子道:“爹,如何?他们可答应了吗?”
商老爷恨恨看了一眼儿子,气道:“混账东西,你还敢说?若不是你当日轻狂沉不住气,我们至于到今天这个窘境吗?更何况你今次乡试还落了第,你知不知道你爹我是豁出了这张老脸才去和人家说的?结果却又被那个谢二夜叉给抢白了一顿,这些都是为了你这不争气的逆子。”
那商梁栋自从让谢西风摆了一道后,都有心理阴影了,一听他爹这么说,差点儿就哭了出来,惶急道:“这么说……这么说他们没答应?那……那我们怎么办啊爹?今年连海参鲍翅都没吃上,如今我都没钱请人宴饮了,我觉得同窗们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商老爷气哼哼的道,但是看见儿子那副苦瓜面容,终究还是心有不忍,没好气道:“好了,虽然那二夜叉没有好话,但我能看得出来,谢翁还是很想结成这门亲的,毕竟他们再富有,也只是个商户,能嫁到我们这书香之家,就是他祖上积德,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得来的。一个家庭里当家作主的是男人,那二夜叉再厉害,也管不了他爹,我们如今是不能再去倒贴了,不过我走时也给他留了后话,如今我们且回家去,等着他们来求我们就完了。记住,到时候你给我好好表现着点儿,露出点沉稳有度不凡的气质来,还怕他们不求着咱们结亲吗?”
商梁栋听他爹这样说,方放下心来,呵呵笑道:“爹你不早说,差点儿没把儿子吓死,既如此,我们便回家静候佳音吧,哼,那谢家小小一个商家,就敢给我们几次三番的羞辱,这一次他们上门来,必然要好好拿捏拿捏他们,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可能,那谢东风的嫁妆一定要多要一些,除了金银外,还有土地,最起码也得要他们一千顷,这也不过是三五分之一罢了,对了,还有那些商家铺子,谢家的粮油铺是清远城最大号的,也不能都让那二夜叉独占了去。”
看到这商家父子的嘴脸,也许读者大人们都忍不住发笑,暗道梅子也真胡扯,世上哪里有这么不要脸又自不量力之人呢?其实诸位大人错了,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须知古往今来人人都说自知之明,但偏偏有那么几号人,只觉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所有人都该跪下来舔我的靴子。却从不仔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了一副什么嘴脸,这商家便是此中的一号极品,因此有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第十六章
且不说商家自在那里做着美梦,只说谢老爷,这一次是真让谢西风惹得上来火气。气冲冲回房去,偏偏西风心里也有气,便也回房,埋怨爹爹不该不顾姐姐幸福,耳根子如此之软,让人家几句软话便说动了。谁料还不等说完,就被谢老爷甩了一巴掌,只把谢夫人和谢东风都吓了个不能动弹。
西风捂着火辣辣的面颊,也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向来慈爱的爹爹。却见谢老爷怒极指着她的鼻子叫道:“我平日里纵容你,是因为你是我闺女,总有几分疼爱。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自己的名声已经坏了,你却从来不想着挽回,反说什么将来不嫁人。好,这由得你,我管不了你了。但是你姐姐,安静温柔的一个女儿家,却也因为你的连累,丢了一门好亲事不说,至今尚无一个人前来提亲。她今年十九岁了,平日里举止没半点儿错处,若说就有错儿,也是摊上了你这么个名声在外的妹妹,你不说不为你姐姐的婚事着急,反而今儿人家上门来有意露出亲近之意,也让你给气走了,你想干什么?想连累的你姐姐也一辈子嫁不出去吗?我谢盾一辈子老实仁厚,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你……你这哪是为人子女,你分明是畜生,是要把你姐姐害死,把你爹娘气死的畜生啊……”
说到最后,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叫着“家门不幸”,一边不住的捶胸顿足。
谢西风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却也知道爹爹这是因为姐姐无人提亲,害怕姐姐年纪大了,耽误婚姻所以才急怒攻心。只是她满腹委屈却无法分辨,她性情又倔强,并不肯认错低头,只是捂着脸默默掉眼泪。却见一旁的谢东风此时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爹爹要打就打女儿吧,实在与妹妹无关,妹妹都是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姐姐,才费尽心思为我周旋。我实话告诉了爹爹,女儿心里早已有了别人,若是没有妹妹替女儿出头,女儿就是死,也绝不嫁入商家的。”
宛如是一声霹雳在谢老爷头上炸响,一瞬间,他的脸上便没有了一丝血色。这也难怪,向来以为安静温柔的女儿竟忽然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来,这种打击甚至比谢西风给他的更大。当下面色变了几变,忽然拿起房间里一个花瓶,大怒叫道:“好啊好啊,我这哪是养女儿,分明是养了两个不知廉耻的……”即使气急之下,□两个字也到底说不出口,谢老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怒叫道:“我索性打死了你们,我再一根绳子勒死,换我这门风清净。”
谢西风见爹爹真要用花瓶打姐姐,忙跪起身子拦在东风面前,愤怒叫道:“门风清净门风清净,你一辈子要门风清净,为了这个,你连姐姐的幸福都不惜葬送了吗?你知道我姐姐喜欢的是什么人?比那商家不知道强多少倍,你就喊打喊杀的。好啊,你杀啊,你今儿打死了我姐姐,我看赶明儿举人老爷来找你要人,你怎么办?”
举人老爷四个字仿佛就像是一贴奇妙的镇定剂,一下子定住了谢老爷的身形,也拯救了那个花瓶险些粉身碎骨的命运。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举人老爷?哪……哪个举人老爷?我……我怎么半点儿也不知道?”谢老爷的神智逐渐回复清明,高涨的气焰瞬间被扑灭了不少。
西风把脸儿一扭,小妮子的报复心强,把他老爹的心吊起来,然后就不负责放下去了。饶这样,还觉着不够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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