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公务员第61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在今后的岁月中逐步地显现出来,并被金州百姓慢慢的体会并认识到。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因为我,所有有了这条路。这个将要影响千万金州人生活的改变就是因为自己,因为我唐成而实现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时,策马山丘的唐成就觉从心底处蓦然涌起了一股火辣辣无法言说的情绪。
伴随着这股火辣辣地情绪。这一瞬间唐成心底爆发出地自信、自豪是如此地突然而猛烈。而这所有地一切都使唐成酣畅淋漓地体验了一把后世今生里从不曾得到过地心理与情感满足。
人地一生里。努力也罢。吃苦也罢。所追求地不过是自身需要地满足。人地需要被分为许多个层次。最基础也是最容易满足地就是物质需要。而最高级也是最难完成地则是心理与情感地需要。自我价值地实现。在这个追寻地过程中。层次越高。越难实现地需要一旦得以满足。其带来地满足与快感也就更为强烈。
男儿何不带吴钩。夺取关山五十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千年以还。无数热血男儿念诵着这些诗句征战沙场。吃苦受累不惧之。掉头颅洒热血不惧之。驱动着他们这么去做地。就是在追求人生最高层面地满足。这是理想。这是自我价值地实现。这也是心理与情感需要地彻底满足。
穿越之初。特定地环境使他唯一能想到地只能是去追求物质层面地满足。而当这一需要已然完成时。驾一叶扁舟悠游扬州地唐成自然而然地开始了新地追求。饱腹之余。受外界环境地刺激。他开始朦胧地思索起身为一个穿越者地存在价值。并在随后地时间里。逐步将思索地结果与对不同环境背景下人生地不同追求结合起来。最终形成了他地理想。
一个关于改变地理想!
而眼前这条路就是他踏上追寻理想之路地第一步。这第一步走地很稳。其结果近乎完美。而唐成也从这个过程及结果里得到了应许应份地物质及心理双重满足。与此刻地满足比起来。追寻过程中付出地再多艰辛与苦累也值得了。
“唐书记,该走了。观察使大人吩咐我来叫你”,走过来说话的是金州州衙里的一个吏员,仅仅在几个月前唐成还没去观察使衙门时,两人在州衙里碰见时还是嘻嘻哈哈的言笑无忌,但此时他看向唐成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已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是因为身份的变化,还是因为观察使大人对自己的器重?看着马下已然发生变化的同僚,唐成不确定他变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追求理想绝不是一个空洞的虚幻,在这一过程中,不管是物质的,还是世俗中人们追求的一切也都能得到满足。
这就好比你的人生理想是出人头地,出人头地是个抽象的心理满足,但在追求并实现这个理想的过程中,物质的锦衣玉食会有,豪宅会有,一切都会有。
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闻知观察使大人要来金州巡查新修好的道路,金州刺史姚富荣及别驾张子山自然少不得要亲身来迎,如此以来队伍的规模就愈发的大了。
回程的路上没有什么好说,整个一路上唐成几乎都在寒暄,都在抱拳含笑着回礼,光是“同喜同喜”的话就不知说了多少遍。
随同刺史及别驾出迎的金州州衙文吏们谁都看得出来观察使大人对这条路非常满意。他们也都知道这条路虽然是在张子山手上修成的,但其间居功最大的却是唐成,“萧规曹随”就凭观察使大人当日交代张别驾地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一切了。他们也更知道观察使大人对于唐成的欢喜与赏识。这不仅是在金州,在满山南东道官场,几乎就没有人不知道。
有本道一号人物如此赏识看重,金州修路又立下如此大功。此时,在这些金州州衙旧同僚的眼里,升官已成必然之势的唐成真个是红得发紫,紫地发黑,捧红踩黑原是官场惯例。这时节谁不要上来结结香火缘分,说几句凑趣儿的热闹话!
一路扰攘热闹的过去,待见到金州城门的那一刻,对家的渴望瞬间堵满了唐成的心。匆匆将于东军陪送到驿馆安置之后,坚辞了晚上宴饮的唐成片刻不停的打马而回。
唐成这次走地时间长。见是他回来,门房老高一脸惊喜的迎过之后便要往里面通报,却被唐成伸手给止住了。
从大门向里面走去,沿途还遇见两个小丫头,唐成同样也是如此。
刻意放轻脚步绕到了内院门口儿,贴墙站着的唐成微微探出头往里边儿瞅了瞅。分明是回自己家,但此时他这样子着实是跟做贼一样,引得不远处的那两个小丫鬟蒙嘴窃笑不已。
头刚从门边探出一点儿,唐成赶紧又缩了回来,好险哪,差点就被正在内院遛弯儿的李英纨给发现了。
几个月不见,李英纨地肚子已经很显怀的挺了出来,以至于走路时都要刻意向前挺着才成,而她往日光洁的脸上也有了几个深色的斑纹。
见兰草搀扶着的李英纨又走过去背对着大门后。唐成这才走进内院儿,蹑手蹑脚的往李英纨背后靠去。
“夫人,今个儿走地差不多了,咱歇歇吧”。
“不成,还差三圈”,因是身子重,李英纨虽然走的很慢,但这么些圈儿走下来后声音里已带上了喘息,饶是如此,她脚下也不肯停。“阿成信里边儿说的明白。就这内院儿一天要走上十圈,将来孩子就更聪明”。
“夫人。你身子都这么重了。肖婆婆昨个儿还说,现在既受不得惊吓,也受累不得”。
兰草两人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李英纨的肚子上,丝毫没觉察到身后已有人靠的很近,潜行成功正自张牙舞爪伸开胳膊准备偷袭的唐成突然听到兰草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番做派自然是想给李英纨一个惊喜,但是……万一惊吓到她怎么办?一念至此,唐成张牙舞爪伸开的手猛然重新又收了回来,屏息凝神之间再次做贼般的一步步向门外退去。
内院儿门外,正等着看热闹地那两个小丫鬟见到这诡异的一幕简直是傻了,大官人这是干吗呢?
退出内院儿门口后,唐成身子猛然往边儿上一闪,幸好,李英纨和兰草都没发现他。
长长吐出一口气,唐成重又从一边绕到了离内院儿不算近的路上后,向犹自呆看着他的两个小丫头招了招手。
“进去通报,就说我回来了”,小丫鬟木呆呆的点了点头,都已转过身后,唐成又把她给叫住了,“禀说的时候记得声音要放轻柔些,不许一惊一乍的,记住了?”。
“记住了”,见小丫头已经走进内院门口后,唐成这才轻咳了两声,负手迈着方步悠悠往里边儿走去。
双手背在身后,头部微微扬起,脚下划四方正步悠悠而行,这可是道学里从诸科博士到学子们最常用的行走姿势,一步一晃悠,再配上身上的青衿儒服,啧啧,这步伐一看就透着气度,透着学问,实打实是有型有范儿。
自打到道学之后,这一套唐成也看得多了,只是对于经常处于忙碌状态的他来说。用这种步伐走路真是能急死人,是以一次都没用过,今个儿为磨蹭时间好容易演示一会,可惜地是这范儿还没摆过瘾。就不得不仓促放弃了。
李英纨迎出来了,更要命地是从内院儿迎出来的她竟然是小跑着来地。
我的个娘啊!一看到挺着个大肚子地李英纨整出这姿势,唐成的四方步立即就变成了兔子腿,原本背在身后的手也猛然间向前伸展开。
“别跑,别跑”,唐成嘴里一边喊着别跑,自己脚下却是撒丫子狂奔,眼见着到了一起。生怕自己撞上李英纨肚子的唐成猛然往边儿上一让,伸展开地手一紧,便已从侧面将李英纨搂进了怀里。
“哎呦喂,跑啥呀”,搂着李英纨站定之后。唐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肚子,“咋样,疼不疼?”。
李英纨的手习惯性摸上了肚子,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唐成不停的笑。
“我回来了”,李英纨笑的有点傻。但正是她这有点傻的笑容让唐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伸出手去轻轻擦拭着李英纨额头浸出的一小层细汗水,唐成用另一只手搂着她往内院儿走去,“看你这一头地汗,进去后好生歇着,不许再动了”。
“嗯”,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容易在性情上发生变化,总之现在的李英纨有这表现,紧紧靠在唐成怀里的她一边用手抚着肚子,一边笑着点头。哎呀那眼神儿啊。简直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只看她现在这样子,任谁也想不到她曾经有过“毒寡妇”地外号。
眼瞅着已经到了内院儿,因见夕阳正好,唐成便不欲进屋,寻思着让她李英纨多透透气。然则正当他扶着李英纨要在院子正中坐下时,猛然一怔的李英纨突然想到了什么,本已坐下的她重又站了起来。
“阿成,你在这儿等等”,偏过脸去的李英纨说完这句后,招呼兰草扶着便进了正屋。
约莫着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后。李英纨重又由兰草扶着走了出来。只不过跟刚才比起来,原本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已是整齐黑亮。更重要地是她脸上那明显的妊娠斑已经彻底被脂粉盖住,这一刻的李英纨全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明艳。
却原来,李英纨刚才是急着进去收拾妆容了。看着这一幕,唐成既觉好笑又觉得心酸。
“英纨,你可真漂亮。来,坐我腿上,那石几太凉”,将李英纨抱坐在怀里后,唐成微微笑着轻声道:“英纨,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靠在唐成怀里,李英纨的声音很轻柔,“好”。
“从前有一个书生,他娶了一个很漂亮的浑家,两人在一起生活的很高兴,后来家里发生了一场大火,两人虽然侥幸逃生,但书生浑家原本很漂亮的容貌却彻底毁了”。
“啊?”,听到这里,李英纨的身子猛然一僵,“后来呢?”。
后来地故事很简单,对于后世人来说也很恶俗,恶俗的就像“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一样”,无非是浑家的美丽容貌虽然毁了,但书生对他却没有半点嫌弃与厌恶,两人在一起继续着快乐的生活,生了很多孩子,直到最后慢慢一起变老,然后在某一个就像今天这般夕阳满天的时刻,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书生拉着老浑家的手,说出了一番很狗血很八点档言情剧的话。
很狗血的故事,其结果是很狗血地居然让李英纨流泪了。
故事讲完,李英纨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夕阳,很久很久之后才轻声道:“阿成”。
“嗯?”。
“你真好”,李英纨湿漉漉的脸颊紧紧贴上了唐成地脸,原本就低微的声音愈发的轻柔了,轻柔的就像深夜的喃喃呓语,“我也要给你生一大堆孩子,我也要跟你一起慢慢变老,老得那儿去不了之后,你还是我手心里的宝”。
一个发痴的唐朝女人藏在一个穿越者怀里重复着狗血故事里的话,彩霞满天的夕阳将淡淡的桔红色阳光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这一刻的场景,真是很八点档,很狗血……
此后一段日子,唐成基本上就一直呆在家里陪着家人。此去长安不知又要多长时间,现在的他真是无比珍惜眼前地分分秒秒。
然则,越是想将时间留住,时间反倒跟长了脚一样跑的越快。动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一天,临别前的唐成专程回了一趟老家地村学去见严老夫子。自打他调任道城之后,老夫子便执意回了家,继续着村学的工作。
此前从道城回来不久时,唐成曾经来过一趟,但不巧的是那次严老夫子正好去看女儿了,是以扑了个空的唐成只留下了一本自己的诗集。
村学一如既往。村学内严老夫子的书房也一如既往,此刻,唐成那本用最好的纸,由最好的匠人版刻出地诗集就端正的放置在严老夫子的案头,只是看书页上的痕迹。这本诗集竟然连翻都没翻开过。
自己这么远送来的诗集,又是这么长时间了,严老夫子竟然连翻都没翻过,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让唐成惊讶莫名,“老师……”。
“唐成,我记得你今年正好是弱冠之龄吧?”。
唐成不解地点了点头。今天的严老夫子有些古怪呀。
“弱冠之龄便出了诗集……”,用手按着诗集的严老夫子只说了这半句,但唐成却根本无法从他的脸色上看出这是赞赏,还是批评,“唐成,你到道学也有些日子了,于《五经》上可有什么心得?”。
“弟子已经转入进士科了”,见严老夫子脸色变化,唐成忙又补了一句道:“这是道学学正大人的意思”。
“噢!学正大人”。严老夫子闻言,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也从诗集上收了回来。
这一等就是将近顿饭功夫,严老夫子没有说话,唐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成,我还记得你初来村学时的样子,此后由村学到县学,然后是州学、道学,你地变化不可谓不大,十里八乡。有人说你是撞了大运。有人说你家风水好,也有人说你聪明”。言至此处,严老夫子突然睁开眼来,灼灼的盯着唐成:“你自己可知道何以短短时日内会有如斯之大的变化?”。
这个问题唐成还真没好好想过,“不知道”。
“勤力”,迎着唐成的目光,严老夫子重重的说出了这两个字,“你可还记得昔日课余曾说过的两句俚语?”。
不等唐成回答,严老夫子已接续道:“流多少汗,吃多少饭;下多少种,收多少苗!你这无意之间的俚语也正是你能有今日的根源”,言至此处时,严老夫子站起了身子,“天资不可恃,所谓的聪明也不可恃,失了这份踏踏实实地勤力,纵然窜起再快,也必将如空中楼阁,终有倒塌的一日”。
前些日子还没回来时,唐成就隐隐觉得自从到了道城之后他就有些不对,但却没想明白究竟不对在那里,此时在严老夫子这间简陋之极的书房里,恍然之间竟然有了明悟。
“这是你当日前往道城时落下的东西”,从书架前转身走回的严老夫子拿着的是一柄木戒尺,他当日送给唐成的木戒尺,“你既然没带,我便又拿了回来”。
见到这柄戒尺,听到严老夫子的话,直让唐成汗颜无地,真混哪,怎么就把这件严老夫子送他自戒的东西给忘了。
默默的,严老夫子没说什么,唐成已自觉地伸开手去。
“啪”地一声脆响,戒尺重重打在了唐成手上,严老夫子仅有四个字的训诫随着戒尺一起落下,“戒骄戒躁”。
“戒骄戒躁”,短短地四个字如重鼓一样敲响在唐成心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在道城里到底是什么不对了。
自骄,浮躁!他在道城里获得的这一切,从声名到改进士科并得到科举的机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靠那些诗得来的。但是,这些诗没有一首是他自己作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为了追寻理想,唐成并不后悔曾经借用了这些诗。此刻让他反思的是他对待这些借诗背后东西时的心态。
借诗虽不后悔,但绝不意味着就可以对由此带来的名声和赞誉沾沾自喜,偷的始终是偷的,这件事情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可耻,但也绝不会光荣到因此而洋洋自得。
假作真时真亦假,世事虽然如此,但如果自己对自己也是如此的话,不该有的自骄与浮躁也就在所难免,而当这个积习越来越重的时候,一个迷失自我的人最终必将遭遇失败。
防微杜渐,在唐成将要踏上开始长安的行程之前,这一戒尺不啻于醍醐灌顶!
三日后,唐成心情复杂的告别家人后离开了金州。
十日后,安顿好道城诸事的唐成正式启程前往长安。
至此,在穿越来唐两年之后,唐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山南东道,而这也必将成为他人生新阶段的开始。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乍起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蓬瀛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
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险津。
孟浩然及张相文均未获得今年的乡贡生资格,而唐成又回家耽搁了一些时日,未能与道学中其他应科士子结伴而行,是以此次前往长安应考时,他就只能孤身就道。
唐成辞别道城外十里长亭时,时令已是深秋时节。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雁辞归燕南翔!天时已冷,大雁南飞,便是在这萧萧秋风之中,只带有来福一个随从的唐成狂鞭催马,飞身北上。
出山南东道道城西行,至山南西道梁州后折西转北,此后径直沿官道向北而行,这一路遇店打尖,逢黑便宿,历经半月时光,终于踏马帝都门户新丰县,距离黄金之城长安只有一箭之遥。
这一夜,唐成就着客栈中烫的热热的滚酒好生吃了一顿茶饭,又扎扎实实泡了个热水澡褪尽仆仆风尘后便早早睡下了。
一夜好睡,唐成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但觉神气完足,吃过早饭后便与来福策马直出新丰县。
出城不久,唐成隐约可见前方一带碧水之上有一木质阔桥,桥侧水湄又有无数依依杨柳,只是那柳枝都是极短,在桥的那一端更置有十里长亭,正有许多人或煮茶、或温酒的聚做一团。
长安城南负秦岭;北面渭水;西濒沣、皂二水;东靠产、灞两河,河上有桥可过。
“灞桥”,看到桥的第一刻,端坐马上的唐成已忍不住口中轻吐出这两个字来。说来此桥是他第一次初见,但早在千年之后,却已是早闻其名。
要说唐朝最有名的桥,大概就是眼前这座位于长安城外十里处地灞桥了,远看此桥并无出奇处,但它实也是长安一大胜境,历来有官宦外放,商旅远行大都是由此地送行的,所以在这桥边。凡一年三百六十日,几乎总是如眼前般人头涌涌。
又因此桥之侧。多有诗人曾于此间送客,从而留下无数赠别诗篇,历百年积变,灞桥便如魏武帝曹操所建之铜雀台。已由一坐单纯的木桥抽象成了特定的文化符号,唐成驻马于前,真切的感受到走进历史的感觉。
一过此桥,就算正式进入长安了。
“杨柳含烟灞桥春,年年攀折为行人”,驻足片刻,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两句诗,唐成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灞桥的景色后方驱马前行,越行越近。远处喧闹之声隐隐可闻,但见前方桥侧柳树却都是光秃秃的没了枝条。依依送君无远近。青春去住随柳条
柳“留”谐音,有因柳树易活,插枝可生,取“留客”及希望远行人能随遇而安之意,长而久之遂成风俗,唐人送别亲友时,无论是否有别物相赠,这柳条一枝却是必不可少的。也正是缘自于此,灞桥侧地柳枝才会是如此光秃秃的模样。
自打看到灞桥地那一刻,此前一路上策马狂奔的唐成便收紧马缰。他走的很慢。看的很仔细。对于一个后世学古代文学,并对盛唐有无限向往地穿越者来说。虽然唐成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文人x福客,但在即将踏入长安时,依旧难掩心中那股涌涌而起的访古之幽情。
还好,还好!眼前这灞桥,还有灞桥一侧光秃秃的柳枝都如后世史书记载中的一样,在胯下健马踏上灞桥的那一刻,唐成恍然之间似是亲身走进了一副传承千年的《盛世长安图》,后世里所见的枯燥方块文字都在此时鲜活的流动起来。
穿越两年有余,唐成在很多方面已不知不觉的打上了唐人地烙印,是以并不会大惊小怪,去年这个时节去扬州时,尽管去前吴玉军把个扬州城形容的天花乱坠,但唐成真个亲见之后却也平平,盖因唐时地扬州是以繁华见称。但是,对于后世里多次去过上海北京等地的唐成而言,若要单论繁华,此时的扬州实在是远远不如。
去扬州的感受并不激荡,但此刻走过灞桥终于远远的看到长安城时,后世今生也见过些大世面的唐成忍不住有些心旌摇动。
让他心情震荡的原因就在于眼前这座城。后世里的城市早就没了城墙,穿越唐朝之后见到的也多是些小城墙,所以,当这座沐浴在朝阳中,长达二十里,宽达十七里的长安城突兀地出现在唐成面前时,巨大地视觉冲击就此磅礴而来。
后世里在《指环王》电影中看到阔大的城堡时已觉惊叹,但跟眼前这座雄城比起来,《指环王》里地那些城堡显得就跟火柴盒一样可笑了。一块块城砖在平地里垒起一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豪城,历经岁月侵蚀,那些个青砖此时早已变成黝黑颜色,一件事物太大,尤其还是象眼前这般深黑色调的巨无霸总是能在视觉上让人下意识的产生威压感,此时的唐成就是这个感觉。
难怪史书里说明清时的西安城只有唐长安的七分之一大小,,大,一块块青砖平地垒起的长安城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份巨大在染上了时间冲刷出的黝黑颜色及朝阳霞光之后,整个城就莫名的有了一份恢弘大气的雄壮与厚重的苍茫。
过了灞桥的唐成静静驻马远观了许久之后,这才继续前行,行约十余里,两人已到了长安十二门中最大的明德门外。
高达数丈的明德门有五个各容四辆马车并行的阔大门洞一排并立,各色人等自其中川流不息却又各行其道。其时旭日初升,万道霞光披洒在一望无际的城墙上,城门上琉璃作顶的门楼反射出道道金辉,使得眼前的长安陡然幻化成为一座只应在仙山妙境中出现地恢恢黄金之城,目睹如此奇景。唐成终于明白并直观的感受到了“黄金之城”这一称呼的由来。
唐成的表现倒还好些,明德门外,此时有许多像唐成这样第一次来到长安的,都是驻马不进,目眺城墙感叹不已,其中,甚至有许多杂样服饰的异族蕃人,在城前俯首跪拜,口称“神迹”不绝。
唐成的性子并不轻狂。但此刻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发起自豪之意。
于城门处查验“过所”后。穿过长达五十余米的城门,最先出现在唐成眼前地就是朱雀大街,这条堪称长安城中轴线的主街宽达一百五十余米,比后世首都天安门前地长安街足足要宽上两倍。而这宽度正与高大耸立的城墙相得益彰。
到了长安,唐成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眼前所见的一切似乎都是大号地。而正是这种种具体而微的大,撑起了整个长安恢弘磅礴的大气。
一进明德门踏上朱雀大街后,眼前就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说一句车如流水马如龙并不为过,许多士子之类的人物,迈着方步,端颜紧肃的走过;也有那鲜衣怒马的豪室子弟。带着大群的仆从呼啸而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间中夹杂着身着轻皮裘。辫发,脚穿乌皮六合靴的突厥人;戴耳环,披肩布地五天竺人;以及身穿小袖袍、皮帽上绣着花纹镶上丝网的中亚胡人昂然而过,而行人毫无惊奇之色。短短地时间里,唐成已经见到了来自数十个不同国家的人,在这长安街头来去。
“千国之都,省市气象,名不虚传哪!”,至此,史书中的长安。想象中的长安与眼前的长安已在唐成心中融合为一。访古之幽情彻底发泄出来后,唐成一改刚才的缓辔而行。加快了脚步。
“大官人,咱们在那儿投宿?”,来福跟着唐成一起出来,两人的食宿及杂事俱是由他负责,此刻已到长安,按唐成山南东道乡贡生的资格时能住进礼部安置的地方的,是以来福因有此问。
“有一两千士子从各地赶来应考,礼部安排地地方还能好到那儿去?”,唐成笑着摆了摆手,“咱们就不去找那个不自在了,捡离皇城近地坊区找间客栈吧”。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当唐成两人在距离皇城仅有一街之隔的道政坊安顿下来时,发现他们投宿地这家客栈里几乎八成客人都是各地赶来应考的乡贡生。
在对长安没有一个更为细致的了解时,唐成没打算去见临淄郡王李隆基,是以他也就没去找张亮,由来福拿着行囊随小二去客房安置,走进客栈的唐成则施施然走进了客栈一边附带着的酒肆。
秋风起渭水,落叶满长安。秋末冬初天气已寒,鱼儿酒不合时令,但三勒浆却是正当其时。叫了一瓯三勒浆及几个下酒小菜之后,唐成边在靠窗的座头上持瓯自酌,边听着酒肆中其他士子们的随意闲话。
唐成听了几句,明白酒肆里的这些士子们在议论的正是今次科考之事,此刻说话的是距他座头不远处的一个三旬儒生,“镜元,你倒不必如此,礼部不是已经张榜说明过了,那些个宾贡生并不占咱们乡贡生的取中名额”。
毕竟也是读书人,唐成对这宾贡和乡贡还是清楚的。此时唐朝的礼部科举就跟后世里那些个知名大学的录取一样是对全世界开放。像他这等唐人考生便被称为“乡贡生”,而那些异国申请参加唐朝科举的考生则被称为“宾贡”,取宾客之意,这些宾贡生若能考取,则与乡贡生一样经由吏部分发授官。所以长安皇城各部里还多有深目高鼻的异国官员。
而在所有的宾贡生里面,尤以扶桑和新罗之人最多,听那些士子们说话的意思,今科日本和朝鲜韩国的宾贡生比之往年更多,由此,这些乡贡生们就难免担心他们会挤占礼部的取中名额,
“说是这么说,不过每年礼部取中的人就那么多。宾贡生取中的多了,咱乡贡生的自然就会少些。也不知礼部在想什么,竟然放了这么多蕃人应考”,那字唤镜元地年轻考生愤愤然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后,“嘭”的一声往桌上一顿,“还有那些扶桑矮子和新罗棒子也真是犯贱,不好生在他们那鸟岛上呆着,跑长安来凑什么热闹?”。
“万国云集正是我朝兴盛之明证,镜元。你这话却是不对了”,那三十多岁士子的这句话倒也引得酒肆内和者甚众。唐成也由此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些士子们心态的开放。
那三十多岁的士子说完这句后,因又一笑道:“听说礼部今年给出这么多宾贡生额度,乃是出自韦皇后之意”。
“是嘞,皇后娘娘要彰显盛世气象。好为她明春参与南郊祭天大典做准备嘛,明春的祭天大典里,咱们皇后娘娘可是要出任亚献的”,接话地这人是另一边坐着的一个士子,士子这句语带讥诮地话刚一出口,顿时引得满座皆惊。
“这位兄台,这……祭天大典可是至阳至刚之事,自古以来那有阴身出任大典职司的道理?更别说还是给皇帝陛下捧送祭品的亚献!此事……可是真的?”,旁边士子地这一问实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一时之间,整个酒肆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士子身上。
且不说自古以来的读书人都喜欢关注政事,而没有言禁的唐代更是如此,单是这件事情本身也委实太大。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尚书》中这句话自商周以来便被人们奉为金科玉律,祭祀与战争并列为决定一国兴衰存亡的头等大事,其重要性及象征意义已毋庸赘言,尤其是每年的南郊祭天大典更是朝廷的三大祭之首,参与人地身份及各人所持职司都是有着近乎苛刻的规定。天子为主献,而为天子捧递祭品地“亚献”自古以来非爵高身尊的王公亲贵不可担任。有唐以来。出任亚献的多为正一品的三公,久而久之已成定例。
虽然贵为皇后。但毕竟是阴身的女子,如何能担任祭天大典的职司?遑论还是出任大典中仅次于天子的亚献?
这在后世人想来是很无所谓的,但在古人看来,却简直就是如天崩地陷般震人。
“阴身怎么了?”那士子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嘿嘿一笑道:“列位想必都忘了吧,以皇后之尊出任祭天大典亚献职司的,本朝韦皇后可算不得第一人”。
“武……后?”。
“是啊,前朝高宗皇帝南郊祭天大典时,亚献就是由则天武后出任地”,那士子轻悠悠晃荡着手中已然饮尽地酒盏道:“说起来咱们韦皇后不过是在学婆婆的样子罢了”。
闻言,刚才还是热闹嘈杂地酒肆之内愈发寂静,良久之后,才听适才快嘴发问的那个镜元失声叹道:“难倒,本朝又要出一个女天子了?”。
涉及到这个话题时,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由是,原本热闹的酒肆内就愈发寂静的沉闷。自大唐开国百余年来,国势蒸蒸日上,到目前为止的四任皇帝中高祖开国,太宗雄才大略,高宗与当今虽然生性懦弱,称不得有为明君,然则生性良善,对百姓也算不得严苛,是以这时的李唐皇室很得民心,虽然有过一个女皇帝,但并不代表人们还希望再出另一个。尤其对这些饱习儒家纲常的读书人更是如此。
乾天坤地,万古至理;雌鸡司晨,非国之福啊!
后世里女子出任高官,甚或出任一国元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对此唐成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加之身为穿越人他也早知韦后有皇帝之思,是以对此消息倒并不吃惊,让他留意的是那个散布这消息的士子。
中国几千年王朝史上唯一一个没有言禁及文字狱的朝代便是唐朝,是以唐人日常言论及诗歌中臧否时事很正常,譬如白居易那首《长恨歌》不仅写到“汉皇重色思倾国”及马嵬兵变时皇室的凄惶,更写到玄宗皇帝与杨贵妃的私情,这若是换到清朝,此类诗歌别说对外发布并成为广为传唱的名篇,白居易早就掉了脑袋。
然则即便唐朝言禁开放。一个来京参加科考的士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此事也实在算不得正常,而且以唐成看来,这个士子说话时略带挑拨的语气及节奏地把握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看其他士子们的反应,明显是都不知道韦后将要出任祭天大典亚献之事,而像这样的重大朝事,负责操办的有司也断不至于随便就把消息泄露出来,如此以来问题就出来了,这个看来穿着极其普通的士子他是怎么知道这本该是绝密运作中的消息?身为一个赶考的贡生,知道这样的事情后。正常的反应当是三缄其口,最多跟好友私下里议论几句。他又为什么会如此张扬地刻意向外散播?
带着这样的疑问,唐成在看到那个士子起身会账离开时,也悄然跟了出去。“说完就走,果然有鬼”。唐成喃喃自语了一句后,跟着那士子出了客栈。
放慢脚步借由人群地遮挡远远缀着,没多久,唐成就见那士子又拐进了另一家酒肆。
这次,唐成却没进去,而是在酒肆门口流连,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之后,隐隐就又听到那士子的声音传来。言说的还是韦后要出任祭天大典中亚献职司的事情。
说完不久,那厮又出来了。唐成继续跟。
一个跑一个跟,随后地个多时辰时间里,唐成缀着这士子一连走了四家酒肆,三家茶舍。
眼瞅着天已近午时,从一家茶舍出来的士子终于没再乱串,而是径直往朱雀大街走去。
见状,唐成脚下加快了步子,等那厮上了朱雀大街边上的一辆轩车时,他也到了车前。
眼瞅着这辆马车帘幕低垂什么都看不见,且御者正策马要走。唐成瞅了瞅身边后。猛然向右一撞。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吃唐成这猛然一撞。正从他身边经过的穿着一身短打的汉子猝不及防之下,横着就向马车的辕马身上撞去。
那驾车的马刚刚起步,马腹突然被撞,受惊之下昂首摇蹄的乱蹦,被马儿拉着地轩车也被带得左扭右晃。
御者刚安顿好马,便见车厢上的窗帘掀开处,一个人探头出来高声叫骂道:“直娘贼,赵狗子,你皮痒痒了!”。
看到这人,唐成双眼猛然一亮,向前一步笑着道:“这位兄台,不小心惊了足下地马,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说话之间,唐成抱拳拱手一礼。
那人将唐成打量了一遍,见他气度及穿着俱佳,看着也不像个没来历的,加之赔礼也恭敬,遂就没再发作,丢了一句“下次走路带着眼”后,便呼啦一声把车窗帘幕放下了。
随即,那御者狠狠瞅了瞅短打汉子及唐成一眼后,策马驾车去了。
唐成正自面带微笑的看着跑起来的马车时,却觉臂上一紧,刚才被他所撞的短打汉子已紧紧攥住了他。
“你这人好没道理……”,满脸怒容的短打汉子气鼓鼓的刚说出一句,后面的话就被唐成另一支手上亮出的两贯飞票给堵住了。
“这是陪你的,拿了钱就去吧”,唐成话刚说完,那短打汉子一把抓过他手中地飞票后拔脚就走,直到走出老远后,他才停住脚步,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地飞票后又回头向唐成张望。
,难怪昨晚右眼一直蹦,合着今天有天降地财喜!
那短打汉子高兴,唐成也高兴,因为刚才从马车中探头出来的那人正好是他在扬州见过的故人。
薛东!镇国太平公主大儿子薛崇简的族弟,也就是那个在扬州被唐成算计进祆祠后被人打得半死的夯货。
去岁在扬州时,唐成虽然与吴玉军一起拜会过薛东,但因这厮太过于牛叉,只打发了个管家出来招呼他们,是以两人并不曾当面见过,由此,他认不出唐成也就不奇怪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甫抵长安,唐成却没想到遇见的第一个故人竟然会是薛东。
既然在这辆马车里见到了薛东,那士子背后的指使之人就再无悬念了。
作为最受高宗及武则天宠爱的幼女,镇国太平公主想当皇帝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她实在是容不得这李唐江山再落入另一个不是她的女人手里。
史书明载,那场将韦后废为庶人并诛杀上官婉儿的宫变是由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姑侄俩联合发动的,如今随着韦后的目的一步步明朗化,太平公主终于也开始动手了。
那么!此刻身为临淄郡王的李隆基也该急了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唐成醉酒
重新回到客栈,来福正急的四处找他,唐成笑说他随意出去走了走之后,便当先回了客房。
中午吃过午饭后休憩了一会儿,唐成便带着来福出了客栈。
出来之后,唐成径直到了道政坊那间最大的酒肆,来福听着唐成开口就将这店里上好的三勒浆一股脑儿给买了下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家伙,这么大的瓮装了三四个,怕不有几百斤?不说喝,就是用来泡澡都富余!“大官人,咱买这么……这么多酒干吗?”。
“送人”,随口说了一句后,唐成边示意来福会钞,边给了酒肆老板一个地址,着他带人将这四大瓮酒送去此地。
孰料酒肆老板一听唐成报的地址后立时就笑了,“原来这酒是要往贺博士府上送的!大官人尽管放心,别的地儿还不好说,要说到贺博士府上,伙计们就是闭着眼睛也错不了”。
“噢!老板与贺博士很熟?”,唐成买这些酒正是要送给吴中四士之首贺知章的,而贺知章此时担任的职司乃是太常博士,这老板只听了个地名,就整出这么句来,委实让唐成有些意外。
“贺博士是有官身的大名士,小老儿什么位份能跟他熟?不过,小老儿酒肆里特产的青梅酒却是跟贺博士很熟”,那老板边麻利的收着账,边呵呵笑道:“不同的时令就吃不同的酒,不同的酒肆也有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