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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第62部分阅读

      唐朝公务员 作者:未知

    牌酒,本肆最得诸位客官厚爱地便是青梅酒,每年新梅出来的那段时日,贺博士日日饮的便是本肆之酒”。

    结好账。老板边递还来福找补,边笑着接续道:“大官人选的再对没有了,去见贺博士带什么都没用,还就得是酒!呵呵,大官人许是不知道,贺博士好酒之名遍传长安,每到俸禄发下来的那日,贺博士啥都不干,先得盯着账房算出家里一月的用度,留够这个钱粮之后。其它的就都一股脑送到酒肆里了。每月总得把这个事情办好之后他老大人才有心思干别的”。

    闻听老板此言,唐成失声而笑。\\\\\盛唐时杜甫曾有一首著名的《酒中八仙歌》,记叙的便是当时长安城中最为好酒地八个名人,李白、张旭等皆在其中,而身居八仙之首的便是贺知章。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因有这首《酒中八仙歌》流传,是以唐成在后世大学时早就知道贺知章嗜酒好饮,却也没想到他好酒到了这个地步。亲眼盯着账房算用度。这分明就是怕账房一个不仔细的在用度上算得多了,从而就使他的酒钱受了损失。

    此老在先朝证圣四年中进士时已经三十六岁,算算年纪今年正好是刚到半百,一个五十岁的名诗人趴在账房里跟账房先生锱铢必较的扣着酒钱,仅仅是脑海中想到这个画面。唐成就忍不住又是一阵儿哈哈大笑。

    贺知章在唐成脑海中原本很书面的形象就此陡然之间鲜活起来,后人总结其人时好用狂、痴、真三字儿,此番论断确实精辟。

    用酒肆里的驴车将酒瓮装了,唐成雇了一辆行脚儿随着驴车一起往贺知章府上而去。

    刚到贺知章府门口,那门子见到赶着驴车的伙计头儿之后,顿时咧嘴笑着迎了出来。“刘黑皮,听说你昨晚可是豪气大得很,把平康坊梦云楼地春娘包了个整夜。今个儿居然还有气力来送酒?莫非是身子虚了怕人知道,就使这障人眼的花活儿”。

    “麻二,你个龟儿子才不行了,老子昨晚自打进了春娘的房后就没歇过,八百文哪,老子会玩花活儿糟蹋?”,这酒肆里的伙计头儿跟贺知章府上的麻子门房显然是熟地很。说到那春娘时,伙计头儿当真是脸色发红、两眼放光,“再说春娘那一身皮肉,二尾子看了也得朝天立柱。现如今老是老点儿,但当年好歹也是上过梦云楼花牌的”。

    听两人在这儿谈论老妓说的上了瘾,一边走下车来的唐成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咳嗽声将那伙计头儿从亢奋状态中拉了回来,伙计头儿侧身向唐成一个赔笑后,扭过脸去摆摆手道:“麻二,先别扯这个,开门让我把酒送进去再说”。

    “我家老爷什么时候买这么多酒了?”。听着咳嗽声麻子脸上也收了笑容。嘴里虽在问着那伙计头儿,但眼神却是着落在一边儿的唐成身上。

    “这几瓮上好的三勒浆是这位唐大官人送贺博士地”。伙计头儿说到这里时,不等唐成施眼色,伶俐的来福已手执唐成的名刺递到了麻二面前。

    谁知刚才还跟伙计头儿荤素不忌乱胡说的麻二这会儿却是脸绷的铁紧,“尊客名刺不敢拜领”,他压根儿就没接来福递过去的名刺,就更不用说通报了。

    闻言,唐成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我靠,不就是个门子嘛,居然牛叉成这样!然则毕竟是身份有别,有随从来福在那边交涉,他这主认倒也不好随便插口进去惹人笑话。

    闻言,来福一愣之后,脸色不仅没变的难看,反倒是笑的跟一朵花一样,“二哥,通融通融”,嘴上亲热的叫着,他手上也半点不慢地从袖中摸出了一张一贯钱的飞票塞过去。

    “一贯!这可真不老少”,麻二恁了恁手上的飞票后,却又原样递了回来,“不过我却收不起,尊客请回吧”。

    一贯钱的门子钱,怎么着也不算少了。麻二这般油盐不进的表现实在是大出唐成意料之外,而一边儿的酒肆伙计头儿见状也急了,这酒交割不了他自然也就没法儿走,何况他也实在怕这么着下去之后唐成要退酒,这么大笔生意啊。他跟着却让退了酒,回去老板还不得往死里收拾他。

    “麻二,你就别硌了,卖老哥个面子”,不等来福再说什么,驴车上的伙计头儿已抢先道:“唐大官人的心意够实诚,麻子你就别夹板了”。

    “刘哥,你当我是嫌钱少?”,那麻子门房闻言一个苦笑,转向唐成道:“家主人下了封门令。\\\\\这些时日直到今科礼部试结束,凡着儒服请见的士子一律不得通报”,言至此处,麻二用手指了指驴车道:“尤其是带着礼来地更是如此。不是我不予方便,实在是没有方便”。

    门子透了实底儿,唐成略一寻思便明白过来了,想是这些日子来京应考地士子太多,而这些士子个个少不得要行卷干谒,这么多人行卷干谒地对象或有不同。但身为吴中四士之首的贺知章必然是绕不过去地。这一两千人的折腾下来,贺知章还真是顶不住,是以就有了这封门令。

    而从这道贺知章的封门令里也可以看出今科进士科试的竞争该是多么激烈。

    算准了今天正好是十日一次衙门放旬假的时候,但唐成却没想到会遇见这事儿。一时之间来福和那伙计头儿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误会了,某不是来行卷的”。唐成略一沉吟后上前了两步笑着道:“劳烦通禀一声,山南东道观察使衙门掌书记唐成,奉道学学正禹大人之命特来拜会贺博士”。

    说到这里,唐成也笑着指了指那满载着酒地驴车道:“这是禹大人吩咐备下的”。

    那来福着实机灵,随着唐成的话,他手疾眼快的将麻二退回的飞票又给塞了过去。主仆两人之间的配合委实默契。

    “嗨,早知道有这茬儿,那至于耽搁这么些时候”,顺手将飞票拢进袖中,麻二向唐成歉意的一个赔笑后,接过来福手中的名刺转身疾步往里面走去。

    等不多一会儿,正在唐成扭头打量着贺府所在街道的布设时,蓦然便听身后一阵儿带笑地高声传来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山南唐成在那

    唐成应声扭头看去。便见侧门处快步走出一个红脸人来,这人看着不过四旬年纪,头上挽着一块儿道士们常用的逍遥巾,身穿一袭团衫阔袖的常服,没系腰围的常服上道道褶皱及前胸处地块块酒渍甚是明显,而更绝的是他脚上穿着的那双便履竟然是踢拉着的,这一走快了之后便在地上敲出“啪啪”的声响。

    自打当初进了郧溪县衙开始,唐成接触到的衙门人在穿着上无一不是齐整,受此影响,便是他自己在衣冠上也很注意。可还从没见过像贺知章这般地官身人。

    眼中看着。唐成脚下却是半点不慢,迎着走过去拱手一礼道:“后学山南东道唐成拜见贺博士”。

    “嗯。你就是唐成?”,踢拉着便履的贺知章随意摆了摆宽大的袍袖算是还过礼后,将唐成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禹权衡倒没骗我,果然刚到弱冠之龄,后生可畏,来者胜今!”。

    说完,哈哈一笑之后,贺知章一挥袍袖道:“今午最后一瓯酒刚刚烫上,远客对饮,温酒论诗,尔来正当其时!走”。

    随着贺知章到了花厅,唐成却见厅中案几上杯盘狼藉,显然是贺知章从中午吃饭就开始喝,然后一直喝到现在还没结束。

    “平日中午都是在衙门会食,会食就吃不得酒。难得十日一次的旬假,正好喂喂酒虫”,对于眼前杯盘狼藉的样子,当着唐成这个客人的面,贺知章也没有半点尴尬,笑说了一句后,向唐成延坐的同时,吩咐着下人赶紧送些下酒的什物来。

    三四样下酒地小菜,两人对几而座,提过温酒斟满邀饮了一觞后,贺知章一任身为客人的唐成接过酒瓯为两人续酒,而酒意醺然,面红耳赤的他顾自拿起一边的竹著叮叮当当的在酒觞上敲了起来。

    《蜀道难》!贺知章敲出的节奏正是《蜀道难》。

    恰在唐成斟满酒放下酒瓯时,便听耳边激越的歌诗声合着叮叮当当的节奏蓦然而起: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贺知章蓦然而起的歌诗竟没有半点压抑音量,纯任胸间一股酒气带着这首歌诗地豪气喷涌而出。没有由低到高,感情由含蓄到奔放地酝酿过程,四明狂客贺知章这番带酒而歌,从起首地“噫吁戏,危乎高哉!”一开始,便已豪情尽放,在声震屋宇中无所拘束的任意挥洒。

    比之那些专业地歌者,贺知章的音质虽大有不如,但同为狂客,同为酒仙。又同为盛唐精魂的代表人物,单论对于李白这首《蜀道难》诗意及诗境的理解与把握,世间任何一个专业歌者也难与之相比。是以这一首千古名作在没有乐工伴音的情况下,竟生生被他唱出了最合神髓的慷慨苍凉之韵味。

    贺知章不加节制地感情随着诗歌的进展一上冲,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目睹贺知章的狂放,耳听如此契合本作神韵的长歌,唐成但觉心中有什么被点燃了一样,当日在大雅至正园歌者第一次唱这诗时犹自能从容以对的他此刻却是想忍也忍不住了。

    探手之间端起酒盏大口饮尽之后。唐成连酒觞都没往下放,另一只手已抄起竹著应着贺知章的节奏叮叮当当的敲起来。

    左手持觞,右手持著,唐成边敲,边也尽放音量随和长歌: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自穿越以来,先是生活所迫,后为了追寻理想。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复杂的衙门中,唐成从不曾有过眼下这般什么都不想,纯任感情释放地时刻,这一刻,他恍然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后世里大学毕业的那几天,一寝室人肆无忌惮用铁勺敲打饭钵鬼哭狼嚎的情景。

    没有顾忌,没有局限,抛开一切束缚,纯任情感滔滔不绝的兴发而出。手上敲的越响,嘴里唱地越大声,感情喷薄的越快,整个心胸之间也就越轻松越干净,当最后一句终于高声唱完之后,唐成忍不住大喝一声道:“痛快!”。

    恰在他这句喝出口的同时,猛然掷了手中竹著的贺知章同样的一句也大喝出口,异口而同声,喝完之后,一老一少相视之间不约而同的长笑出声。

    “好个唐成。好痛快!”。指着唐成大笑地同时,贺知章仰头之间。一觞酒又已饮尽。

    说是最后一瓯酒,但这天下午到底喝了多少唐成自己都记不清了,而他也浑似忘却了此来的目的一般,一句都没提到行卷援引之事,只是放量而饮,把酒论诗。

    你一觞,我一觞,你一句我一句,你唱我也唱,这天下午,生性并不疏狂的唐成跟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彻底释放开的随着贺知章尽情挥洒。

    这一天下午,是唐成后世今生里从未有过的疯狂,也是前所未有的接近本能本性,同样,他的整个身心也强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彻底释放后近乎空明般地轻松与舒爽。

    当又一瓯酒点滴无存,当花厅外的太阳已经斜斜的走到夕阳西下时,坐着都有些歪歪斜斜的贺知章抬起头来,“唐成,若我是礼部侍郎,今科进士科魁首必定是你”,唐时,主掌科举的是礼部,而礼部侍郎就是定规的主考。

    此时的酒虽然是压榨而成,度数并不高,但也实在是架不住喝的太多,现在的唐成早已面红耳赤,就连反应也比平日不知慢了许多,闻言,他嘿嘿一笑道:“你以后肯定会是,但现在不是”。

    “是啊,我现在不是”,贺知章使劲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更清醒些,“所以今年科考我能帮你的实在有限”。

    “帮忙没有多少之分,是朋友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醉意尽显,脸上红彤彤地唐成猛然间身子一个前倾,就此趴在了身前地案几上,撞翻的酒瓯摔在地上“啪”地一响,他也浑然不觉,只是两眼直直的盯着贺知章,多酒后干涩的声音含糊道:“你说,咱们是不是朋友,你说!”。

    看到唐成这醉酒之后憨态可掬的样子,贺知章忍不住一阵儿大笑,边笑边接续道:“我与张春江只能尽力帮你推荐诗作,以广诗名,然则进士科太过矜贵,额度又少。以我二人之职小位卑实在无力推你高中金榜,唐成,今科若要得中,关键还在镇国太平公主”。

    “自去岁以来,公主于士林用力甚多,若闻知有贫寒士子困顿者则必周济钱粮,是以在士林口碑甚好,加之主考的礼部侍郎原是出其门下,所以今科若想得中,若无公主点头断无可能,唐成,你可记下了?”,摇着头极力保持清醒的说完这些,良久却得不到回应,贺知章定睛向唐成看去时,却见趴在桌子上的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行不拘礼,有赤子之心,好!”,笑着赞了一句后,贺知章扭头高声道:“来人,把客人同来的长随叫来”。

    来福走进花厅时,看到一脸通红的趴在案几上睡的正香的唐成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跟唐成也有些时候了,素来知道自己这位主子是最能自制的,何曾想过他也会有今天这乱醉如泥的模样。

    饶是贺知章号称酒仙,密溜溜喝了大半天后现在也实在是快不行了,将刚才嘱咐唐成说的话又给来福交代一遍后,他便吩咐着下人用自己的轩车送唐成回去。

    来福与贺府下人架起唐成时,被惊动了的唐成睁开已经失焦的眼睛茫然看了贺知章片刻后,干涩着声音道:“你以后肯定能当上礼部侍郎,肯定能!”。

    闻言,随着呵呵一笑的贺知章摆摆手,来福与那下人架着眼镜又已闭上的唐成出了花厅……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气勃勃李三郎

    “风吹槐花满店香,胡姬压酒劝客尝”,李白的这两句诗正好说明唐酒的制造方法。这时的酒多是用果子“压榨”而成,比不得后世的蒸馏酒,因提纯不够,即便是号称最烈的果酒三勒浆也不过只有十几度,不过是比后世的啤酒度数略高而已。

    这样的酒,这样的度数,对于一个大学毕业后有着职场经历的穿越者而言,还真是看不到眼里来,事实上自从唐成穿越过来后,参加的酬酢宴饮还真不算少,但着实是连一次都没醉过。他一度甚至以为自己在唐朝永远也不会醉,但没想到……

    依稀之中,唐成面前出现了一个异常雄伟的大城,在这个城市里,街道井然,繁华富庶,一支支骡马队,甚至骆驼队带着各地出产的宝货从四方汇集而来;一个个身穿儒服的名士大儒从各地慕名来此,商贾齐聚,名士云集,叫卖声与咏诗声在整个城市上空缭绕不绝。突然,散发出无尽活力的城市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满城所有的人在静默中都将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一处。

    他们仰望着的是雄城的城楼,此刻,朝霞初升的城楼上只有一个人静静看着下方,看着这座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雄城。

    长身玉立,他的背影很年轻,但这年轻的背影里却充满了自信的豪迈,站了一会儿后,那年轻人无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更为苍茫的远方……

    突然之间,那年轻人扭过了头,唐成看清楚了他,他……他……竟然有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活了过来……这无比古怪诡异的一幕让唐成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

    “大官人,大官人……”,从耳边熟悉的声音到眼前熟悉的人,唐成终于从醉酒后的沉睡中醒了过来。

    喉咙干的要冒烟儿,头昏昏沉沉地又笨又重,刚睁开眼睛的唐成吧啦吧啦嘴。涩涩着声音道:“怎么了?”。

    “大官人,你喝醉了”。

    来福嘴里说着,手上将早就备好的一盏凉茶服侍着喂尽了唐成嘴里。

    冰凉的茶水入肚,唐成这回是彻底醒了过来,扭头看了看外面天色的同时,昨天下午的一幕幕也已自然浮上心头。

    “小地跟着大官人也有些时候了。大官人醉酒这还是第一次见”。来福嘴里边说着话。手头儿已麻利地准备起梳洗水来。“不过昨个儿喝地着实不老少。那贺博士吩咐人唤我进去时。我见着屋里散放着地酒瓯怕不下有三十个!一瓯是一斤地份量。这样算下来。大官人你就是喝地再少。总也得有个十来斤吧。啧啧!”。

    闻言。从榻上起来。正依着抱枕而坐地唐成摇头自嘲地一笑。

    “不过大官人地酒品却好。就是醉了也不吵不闹地……”。手上忙活地来福刚笑说到这里。榻上悚然一惊地唐成已沉声打断了他地话。“来福。昨天醉酒之后我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呀”。来福扎煞着一双沾满水地手转过身来。笑着道:“要不说大官人酒品好。醉了不乱动不乱说地。就那么几句还都是好话”。

    “什么话?”。

    “你肯定能当上礼部侍郎。肯定能!大官人说地就是这个”。说道这里。来福嘿嘿一笑。“大官人这话让贺博士听地且是高兴。脸上地笑都没停过”。

    “我真说这个了?”。

    “说了,小人听的清清楚楚的”。

    开元年间,贺知章出任礼部侍郎,执掌大唐文秤达数年之久,他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吉利话。而是史实,实实在在地史实。长吐出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的唐成在庆幸之余,更多的生出戒惧之心来。

    酒能乱性!而一旦乱性之后事态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对于身藏着天下第一号大秘密的唐成来说,这种状况不仅不爽,而且更隐含着巨大的甚至是致命的风险。

    “来福,记着,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儿。你需提醒着我饮酒不可过量”。闻言,来福诧然扭过头来。见唐成脸色郑重,遂也没再说什么的点了点头。

    “嗯,此事需牢记了”,复又交代了一句后,唐成从榻上下来梳洗。

    边服侍着唐成梳洗,想起昨日贺知章交代之事的来福遂将那番话仔仔细细地重复了一遍。

    唐成边用滚热毛巾敷着有些干涩的脸,边静静听着来福的转述。

    老贺与张春江只能帮着扬名,要录取还需镇国太平公主点头。老贺所说的这种情形倒是不让他意外,士林华选哪!毕竟进士科的取中名额太过矜贵,额度既少,来京应考的人又实在太多,今年的加上往年的,到明春二月的科举日时,算算能在长安扬起名声地人,怎么着也得比那一二十个录取名额多。在这种情况下,就该是权势介入以决定着极度稀缺资源地归属了。

    能想明白并理解是一回事,但操作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镇国太平公主,对于此时的唐成而言,他地位份距离这个传奇公主实在是太远了,远到想见上一面都难,更别说其他的了。

    后世里要想见个高官已是难上加难,更别说这还是在看重尊卑等级的唐朝,若是就这样冒冒然而去的话极有可能连大门都进不了。

    “开门见山的直接请见是肯定不行了”,用滚烫的毛巾敷脸最能收缩皮肤、提振精神。放下毛巾时唐成已是神采奕奕,“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来福,备饭!”。

    吃完早饭后,唐成于行囊中取出张亮当日所给的玉牌袖了后,便直出客栈而去。

    安国相王府实在是太好找了,问个人都能知道。看着眼前红墙碧瓦的气派和大开的红门两侧那八个身穿锁子甲的校尉,来福嘴里有些发紧,“大官人。名刺……”。

    “不用了”,唐成笑着摆摆手,径直往门房走去。

    不愧是王府气派,单是这门房就比唐成在金州宅子的正厅还要大的多,里边的布设不提,最震人的还是那身穿着宫人服的太监门子。

    “尔是何人?此来所为何事?”。见唐成进来,门房里地太监门子用公鸭嗓撇着个陕西腔儿懒洋洋问道。

    这还是唐成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太监,“果然是不男不女的”,仔细将太监打量了一遍后,唐成笑着道:“山南东道观察使衙门掌书记唐成请见郡王三殿下”。

    不等那眉头一皱的太监再说什么,唐成反手一伸,袖中的玉牌已呈现在那太监面前。

    “天生我材必有用”,太监翻过来看到玉牌背面的“李隆基”三字儿后,刚刚皱起地眉头顿时转化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谄笑。“原来是三殿下的尊客”。

    “你是新来的吧,三殿下的尊客还要登录什么,蠢措大!”。那太监先将一个捧着册子过来的小厮呵斥了一顿后,起身之间又挥手将另一个凑上前来准备带路的小厮给挥退了,“咱家自己来,你们好生守好门房”。

    “看来那张亮没说大话,这面玉牌还着实是珍贵的很”,手上收回玉牌的同时,唐成向跟着他进来地来福丢了个眼色。

    点头之间,来福在袖子里掏摸起来,一贯的。这可是个宫人,实在是拿不出手啊!两贯的也不成……十贯地又实在太多,直让来福肉疼。最终从那一叠飞票中翻检出一张五贯票面时,来福总算满意了,接着上前一步的机会悄悄塞到了唐成手里。

    来福自在门房候着,唐成则由那太监亲领着往千门万户的王府内走去。

    收到唐成递过来的五贯门子钱,那名唤福海的太监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左穿右绕了好一会儿后,他已带着唐成到了一个由众多偏院儿组成的跨院儿前。

    这跨院儿前也有门子守着。再次将那面玉牌递过去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唐成的老相识张亮从里边笑着走了出来。

    “阿成,怎么到地这么晚?”,张亮也自怀中掏出一张飞票打发了那太监之后,转过头来笑着拱手道:“算算时候,你到的可真不算早”。

    “只要不晚就成”,唐成笑着回了一礼后,扭头示意了那个刚走的太监一眼。“张兄。你适才打发了他多少?”。

    “二十贯,怎么了?”。闻言,张亮有些不解。

    至此,唐成终于明白福海刚才古怪神情的由来了,边往里走边笑着道:“难怪人言侯门深似海,深不深就不说它,一个门子钱就要二十贯,这人要是穷了还真进不起”。

    “这也就是他!毕竟是宫里分派出来的,花些小钱省大麻烦,阿成,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登录姓名吧”,见唐成点头,张亮一笑道:“这就是二十贯钱的好处”。

    “登了也就登了,这有什么?”。

    闻言,张亮笑着摇摇头低声道:“阿成此言差矣。各家王府访客的登录册子是要按月上呈宗人寺的。便不为这个,三殿下在这府里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封地又是在临淄,这才刚刚回京不久便有大量访客,终究还是遭人忌讳”。

    “回京!大量访客!”,张亮虽然说地隐晦,但唐成已然明白其意,笑着点点头后也就没再问。

    到了跨院最后面一个小偏院儿的正房门前后,张亮放慢脚步低声向唐成嘱咐了一句:“里边正在会议,进去后随我坐着,但听就是”。

    唐成点点头后,跟着推开门户的张亮走了进去。

    这间不小的正房里坐着的不下十人之多,年轻年老的都有,其中有两个虽然穿着便装的常服,但从他们的坐姿及身上透出的味道来看绝是吃军饭地武人。

    扫过屋中众人,唐成地眼神最终被坐榻上趺坐的那个青年男子给牢牢吸引住了。

    “李隆基”,几乎是在看到他地同时,唐成脑海里就已蹦出这个名字来。

    约略等于后世一米八的身高,使得本就坐的高的李隆基身形益显雄伟,屋中其他人俱都在他的俯视之下。他的五官相貌倒颇与唐成相似,并无时下贵盛子弟的清秀,更多呈现出的是其陇西先祖的分明轮廓。楠木窗户开处,一抹阳光透窗而过映照在半边脸庞上,在光与影的反差中,轮廓分明的李隆基益发彰显出勃勃的英气。

    而最让唐成印象深刻的还是李隆基的那双眼睛,后世里有一句俗烂的话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眼前的李隆基就是这句俗烂话的最好显证,他的双眼之中黑色的瞳仁部分远比常人要多,这就使得他那本就极有神采的眼神愈发的明亮,很亮很亮。

    这样的身形,这样的坐姿,这样的五官轮廓在这样的一双眼睛统领下,看着李隆基的唐成轻轻吐了一口气,以前只是看过历史书中的描述,而今真真实实见到了本人,但庆幸的是,眼前正处于雄心壮志青年时代的李隆基,至少是在外型上终究没让他失望。一个在前半生励精图治,手创出开元极盛之世的英主就该是这个样子。

    正在唐成注目着李隆基时,李三郎也扭过头来。

    对视之间,李隆基明显有一个愣神的动作,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他便已恢复常态的微微一笑,满脸英气的他这一笑起来,当真是如沐春风。

    屋中其他人扭头看了两人一眼后,便又转回过去继续会议说话,张亮将唐成引到屋后一处胡凳上安顿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又悄步到了李隆基身边,附耳低语了两句。

    李隆基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儿再次瞥过唐成时,分明又有了些不同,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张亮回来后,在唐成身边坐下,手指了指屋中正在侃侃而言的那人后低声道:“阿成,这是三公子的心腹刘幽求,好生听听吧”。

    这刘幽求说着的正是韦皇后之事,“殿下,韦后先是在去年擢迁一蕃族女将贺娄武为将军职;随即又命宫女假传谣言,言其衣箱开处有五色云托凤凰而起,以造祥瑞;而今更执意要出任明春二月南郊祭天大典中的亚献一职。其用心所在,实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原也没什么新鲜,皇后娘娘如今所使的招数不过是重拾先皇后牙慧罢了”,接话的是房中另外一人,引起唐成注意的是这人的五官相貌与张亮有八分相似。正在唐成打量他时,这人接续道:“该学的该走的步子韦皇后都已走到了,如今的问题就在于韦后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这是家兄”,张亮低声给唐成绍介的同时,便听那刘幽求斩钉截铁般的语气道:“图穷而匕见,韦后发难之日绝拖不过明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

    早在武三思被前废太子屠戮之前,韦后便已开始了布置。而在去年李重俊发动的那次宫变之后,尽收武氏势力并大规模重用韦族把持朝政的韦后动作越发的加快,因是如此,房内众人早知韦后有心要走其婆婆则天武皇的旧路,然而知道归知道,但当刘幽求斩钉截铁的说到韦后发动之期不会超过明年时,除了唐成之外,房内众人还是忍不住心中悚然一惊。

    这眼瞅着今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数岁以来紫薇晦暗,国运不彰,国乱起而妖孽生啊”,李隆基这句沉重的叹息开了个头儿,引得因刘幽求那句话而沉寂下来的正屋内叹声一片。李唐这些年的确是太不顺了,就不说先皇后改周代唐,大肆杀戮皇家宗室之事。单说昔日张柬之等“五王”趁82岁高龄的武则天病重时发动宫变重定乾坤才几年,皇家便又出了一个同样野心勃勃的韦皇后。

    去年废太子李重俊宫变的震荡波还未完全散尽,眼瞅着就又有一场新的宫变已在酝酿之中,韦后的这次宫变若成,还未从前朝杀戮中恢复元气的李唐宗室必将面临新的灭顶之灾。情势如此,在当今皇帝已尽被韦后掌握,朝政尽为武、韦二党控制的情况下,若想再定乾坤避免宗室悲剧重演,应对宫变的唯一方法只能是另一场血淋淋的宫变。

    张柬之宫变、李重俊宫变、山雨欲来的韦后宫变,再到此后针对这次宫变的宫变……宫变,还是宫变,长安城龙首原上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已经全然笼罩在一片血雾之中,难倒大唐真就到了唯有通过流血才能完成政权更迭的地步?高祖、太宗一手缔造起地这个王朝还能经受几次宫变的冲击……

    “然则。国乱见忠臣,板荡识人心”,正是在这一片低沉的叹息声中。坐榻上李隆基转换话音地朗笑声传来。“天生我材必有用,生于斯时斯世。我辈正当其时”。

    这话也普通,但在气氛一片低迷地房中由英气勃勃的李隆基昂扬说出时,却莫名有了一股鼓动人心地力量。

    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的确是有些人天生就能调动别人情绪的,譬如眼前的李隆基。

    随后的会议又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在这段时间里,众人会议出地最大成果就是让李隆基不再返回封地临淄。而是留在长安应变。但具体到该如何应变,怎样应变时,这次会议的成果实在是太过寥寥。

    也就是在这旁听众人会议地过程中,唐成实实在在了解了李隆基的窘境。说起来,这位临淄郡王三殿下除了豪情壮志的决心充裕些以外,应变所必须的实力几乎是一无所有。

    现在的他内无大臣投靠,聚集在身边的刘幽求等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儿;外无军队可做仗持,今天虽然来了几个武将,却不过都是万骑军中的中等武官而已;至于宫变所必须的宫中太监内应,更是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虽然是出身安国相王府。但李隆基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及武将们而言。庶三子出身地李隆基距离朝政中心实在是太远,投靠地价值也实在是太小了。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听了一圈儿,唐成才总算明白过来。要说起来,如今李隆基唯一能拿得出手地实力还就是在扬州的那帮子胡商,虽说当初收纳这些胡商时用的是安国相王的名号,但不管手段如何,正是因为有了这帮子胡商才使得李隆基有了一份稳定的财源。

    除此之外,眼下的李隆基在实力上实在是乏善可陈。

    这一个时辰听下来,唐成心里真是冰凉冰凉的。不可直中取,便于曲中求,此番他兴致勃勃的跑过来,原就是存着心思想借助李隆基的实力来走通太平公主的门子,孰料来了之后才发现……

    手头正紧的时候想着有一个百万富翁可以帮忙一把,而且貌似自己跟那个百万富翁还有着不错的交情,于失望中见希望,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惊喜;然而,当你真正找到那百万富翁门子上时,才突然发现他其实是个顶着富翁头衔儿的穷鬼,这种感觉……

    现在的唐成就是这种感觉,他娘的,上当了,他是彻彻底底上了历史书的当了。此前在扬州费尽心机搭上的李隆基直到现在竟然都还是个穷光蛋。

    指望着借由李隆基搭上太平公主然后再弄个进士额度,看来,至少在当下,是彻底没戏了。明白到这一点,唐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原本从道城出发时还觉得探囊取物一般的科举考试竟然就此风云突变的可望而不可及了,人生啊!还真他妈跟坐过山车一样,时时充满了惊喜。

    “阿成,你说什么?”,坐在唐成身边的张亮听不清楚唐成的嘟囔,侧身过来问道。

    “我说世事离奇,常常出人意表”。

    “是啊,谁能想到韦后动手竟然这么快,陛下又会对她如此放纵”,沉重的叹息仅仅是片刻的事情,张亮的精神随即便又昂扬起来,“不过生于此世此时,我辈正当其时,阿成,没准儿你我终有一日也能绘图凌烟阁上,立他个万世不朽的功业”。

    “绘图凌烟阁又能怎的?这他娘可是宫变哪,深险不可测,死几十百把个人就跟毛毛雨一样的宫变!”,看着一脸慷慨奋发状的张亮,唐成心底的这句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人跟人差距大,不同时代人的想法差距更是大!

    正在这时,听得屋里一片胡凳声响的张亮扯了扯唐成的衣服,“会议完了,阿成你等等。三公子稍后要见你”。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中人皆已星散而出,将众人送走地李隆基转回来走到门口。笑着招了招手道:“走吧。书房说话”。

    李隆基的书房很宽大,书册井然。檀香袅袅,但这间书房里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张悬挂于正壁上地牛角硬胎长弓,这弓颜色黝黑,一看就是有年头地物事了。

    见唐离注目在长弓上。先自在书案后坐下身来的李隆基绍介了一句道:“这是先曾祖太宗皇帝平定西突厥祸乱时所用之圣物”。

    “好弓!”,唐成赞了一声后。目光顺弓而上,随即看到地便是那幅龙飞凤舞的狂草条幅:

    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草书酣畅淋落,用这样的字来书写这样的一句诗,实在是再传神不过了。对于唐成来说,苦练书法已久的他实已能欣赏出此字地神韵所在。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唐成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击节赞道:“兴发无端,笔断意连,好字!”。“自褚河南之后,张癫实已是书家第一国手,就为这条幅费了我一瓮上好的剑南春酿。焉能不好?”。在书房中随意坐下的李隆基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成,边随口笑着道:“也唯有张癫的书法才配得上这七个字”。

    “噢!”。

    见唐成扭过头来。李隆基伸手指了指书案一侧的胡凳,口中却是没停,“本王早有意要在书房中悬一条幅以自勉,但多年以来却始终未能选得中意的诗句,便偶有心动也多被他人用的熟烂,本王不屑为之,直到去岁张亮从扬州带回这句话后,方才夙愿得偿”。

    言至此处,原本随意而坐的李隆基猛然坐直了身子,以前倾的威压之势定睛紧盯着唐成道:“唐成,去岁在扬州时你为什么要那般做?”。

    对于李隆基这一问唐成早有准备,毕竟两人此前素不相识,而他却在扬州一事上却义无反顾地倾向了李隆基,今日两人终于见面,李三郎若是不问那才叫奇怪了。

    “我生于山南东道金州郧溪县乡下地一个世代务农之家,家中既贫且病,仅仅两年多以前,我最大的想法还是希望能在村学中念几年课业,异日能在县城中谋一份大先生地职差以奉养父母”,说起穿越之初的旧事时,唐成脸上有了一份从心底流出的纯净笑容,“然则世事离奇,自张大人接任郧溪县令之后,我的境遇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从村学到了县学,随后又在县衙中谋得了一份职差,至于此后由县到州,再到观察使衙门,归根结底,我这人生际遇的变化实是由张县令而来”。

    随着唐成云淡风轻般的讲述,李隆基慢慢的放松了姿势,尤其是在听到唐成说其昔日的最大想法竟然是在县城里谋一份大先生的职差时,他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的莞尔而笑,便是这一笑之间,他那刚刚因身子前俯而起的气势已是荡然无存,书房中的气氛也随之变的轻松起来。

    “所以,我对张县令深怀感激,而其对我的影响也极大”,浑然没有在意李隆基的变化,唐成依旧在用淡淡的语调回忆道:“还记得初见张县令的那日夜晚,我有幸随老师陪张大人赏月,其间,因弈棋说到京城人物时,对别人也还罢了,唯提到一人时,张县令却是激赏之色形诸言表,并推其为皇族后辈第一。郡王殿下,你可知张县令说的是谁?”。

    迎着唐成的眼神,李隆基于不自知之间将刚刚放松下来的腰又重新挺了起来,脸上也敛了笑容而多出几分矜持,“谁?”。

    看到他这样子,唐成心底悄然一笑?br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