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完美生活第12部分阅读
宋朝完美生活 作者:未知
”
白钰一愣,他明白了为何沐清会拦着自己。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原来看似柔弱的女子也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来。
“那真没看出来猗兰是这种坏人!”
沐清不由暗叹,小孩子的世界里就是好与坏,黑与白。
沐清轻叹:“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没有绝对的黑与白,还有灰色存在……”
她那副稚嫩的脸孔却嘴里说着深沉的话语,要是换做其他成年人只怕早就目瞪口呆了。可身边跟着的白钰本就是个孩子,哪里体会得出这里面的深意,只觉得那最后一句很深奥。
“什么黑、白、灰?清儿我听不懂?”
“就是 好人未必是完全的好人,坏人也未必是完全的坏人。你长大了就会懂了。还有有空多读读书,看看兵法,别光以为拳头就能解决问题!你说,刚才是你逞英雄冲出去打我四哥一顿好,还是我动动嘴皮子说话去化解有效?”
沐清踮起脚尖,小手揪住白钰的耳朵,使劲儿一拧。
“清儿——疼!你的法子有效,我下次不敢了!”
白钰呲牙咧嘴,可沐清知道自己人小没多大劲儿,这小子故意装的哄自己开心,于是收回了手,说道:“哼!以后做事毒留心,万不可如此冲动。”
“省得了!清儿,你的手真软……”白钰揉了两下耳朵,笑嘻嘻地应道。
沐清看着白钰憨笑时还不忘顺道调戏自己一句,嘴角抽搐:完了,这孩子跟着自己学坏了!
八月十五,月儿圆。
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
陈家的亭台楼榭结扎彩绸,装饰一新,阖府上下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陈府最高之地乃是中院的观月台。自然月夕宴也设在此地。
桌上石榴、榅勃、梨、枣、栗、葡萄、桔等时果装盘,红、紫、橙、黄,色彩缤纷。中秋时螃蟹肥美,陈家饮宴自然也以秋蟹为主菜。伴着飘香丹桂,一家人团聚楼台之上,吃蟹饮酒,欣赏月色。
饮宴完毕,院子里设好了香案,几个小辈们都上前焚香祭拜月神。不外乎男求登科女求容。
拜月后,陈徥也兑现了给沐清的承诺,说动了老太君,让他带着沐清去西湖放灯。
陈家就住在西湖边上,出门就能看见西湖。陈徥、陈徇、沐清、白钰可以步行出门,沐清临行前又顺便领上了猗兰和丹枝散心,这下子出门的队伍庞大了不少。
“来,清儿,过来瞧瞧三哥的手艺如何?”在门口碰面时,陈徇便献宝似的拿出自己做的河灯递给沐清。
河灯是用羊皮制成,小船造型,蜡烛固定在船舱正中,细纱笼罩在外面。陈徇在船舱内画了幅淡彩美人图,美人在烛光里妙目含情,笑靥生花,绝妙之极。
沐清喜欢那美人情态,开口赞道:“三哥妙笔!”
“那是!三哥盼着咱家清儿以后也能长成个大美人,呵呵!”陈徇笑道。
沐清不禁羞赧:“那清儿借三哥吉言!”
沐清又想起今次带了猗兰与丹枝,总不能去了什么都不做,便问西湖边上可有河灯买。陈徇打趣她紧张丫鬟,遂叫她放心,说这河灯是过节必备之物,自然有小商贩晚间出来卖,也好多赚几个钱。
众人说笑了一阵,就起身出门去了。
银蟾光满,西湖上河灯万千,浮满水面,灿烂如繁星。此刻月在天上,星在地上,相映成辉,不知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白堤东端的那座后世爱情象征的断桥,宋代时名唤“宝佑桥”。桥两侧立了不少小商贩的活动摊位,卖五彩河灯的、卖新鲜时果的、卖小食果脯的,卖汤羹的,甚至从绣品、珠翠首饰、幞头与帽子、丝织带子,各色小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西湖上,亭台楼榭歌舞丝竹之声,孩童笑闹嬉戏之声,善男信女的祈愿之声……交织一起,唤醒了夜幕下的杭州城。
沐清好不容易放出来一次,撒欢地跑了出去,这看看那看看,白钰跟着她屁股后面,生怕她摔着。乱逛了一阵,沐清给猗兰和丹枝挑了一盏莲花灯、一盏牡丹灯,等着猗兰和丹枝先放了,才奔到了卖小食的摊子旁要吃糖炒栗子。
“大哥!”遇到花钱的事儿,沐清指着栗子,看向陈徥,陈徥摇头淡笑,知道他这个做大哥的少不得今天要个小丫头掏腰包。
“呵呵!知道了!你这丫头跟老三都是馋鬼投胎。”
沐清笑盈盈地谢过陈徥,一面拿着糖炒栗子边吃边瞧,似乎找东西。
“小娘子,你这逛了半天,西湖都走了小半圈了,到底要找什么?”白钰因这会儿跟着府里的少爷们,所以叫回了小娘子的称呼。
“找个人不多的地方放河灯啊!你没瞧见刚才猗兰和丹枝放灯那地方人多少啊,挤得慌!”
沐清嚼着栗子,顺手扔给白钰一粒,“小白,你也吃!”
不一会,离宝佑桥远了些,来往行人也没刚才的多。沐清终于寻到了合适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哥、三哥,莫走,你们要陪着清儿放,不然清儿祈愿不带你们了!”沐清接过白钰手里的灯,点亮了舱内蜡烛,罩上灯罩。
“好,三哥不走!三哥亲手给清儿做的,怎么也要看着清儿放了!”
“来,大哥抱着你下去!”陈徥笑着,抱起沐清小心走下台阶,到了临水的石阶,才小心将她放下,扶住沐清的腰,看着她抬手慢慢将河灯放进水中。
“成了!”两人相视一笑,陈徥又道:“许愿吧!”
“嗯!”沐清双手交握,闭上眼睛,默念着,原此生吾家团圆美满,家人福寿康健……
沐清许完愿睁开眼,才想起自己不知河灯来历,便开口问道:“中秋放河灯可有什么传说?”
上面陈徥抢先答道:“传说中秋钱塘江潮起,乃是潮神向世人告知他生辰将至。故而中秋这夜要放河灯一为庆贺潮神生日,二来算是媚潮神,期盼其莫给人间带来灾劫。”
“原来如此!”
沐清抬头望向中天一轮满月,清辉照大地,却在人间烟火中少了几许清冷。她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河灯在湖面上一摇一晃地渐渐飘向湖心,与湖面那游鱼、百花、舟船等万千形态各异的河灯汇聚在一起,载着自己愿望的小船最终也化作一点光点,融入千万灯火之中,一如浩瀚烟波中一粒渺小微埃……
不怕光微,只愿神若有灵,保佑吾愿得偿!
等她再收回目光,陈徥抱了她上岸,就只听见陈徇问道:“怎么这一会,便不见了猗兰和丹枝那两个小妮子?”
沐清故作惊疑,左右看看:“去哪里了?”
于此同时,她心中暗道,时辰差不多了,也该有信儿了!
果然,沐清话音刚落,丹枝高喊着跑了过来:“不好了!救命啊!猗兰姐姐落水了!”
众人愣住了,陈徥最先反应过来,忙问:“哪里?”
丹枝哭着,指指不远处隐匿在黑暗里一处树荫包裹的湖面:“呜呜——那里!”
陈徥一听,撒腿就跑,直奔丹枝所指方向。白钰反应亦很快,紧随其后,跟去了。
陈徇有些发懵,却听见沐清“哇”一声哭了起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起沐清:“清儿,不哭!”
“猗兰姐姐……我要姐姐!”
沐清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陈徇忙安慰道:“有大哥,猗兰会没事的!三哥,这就带你去!”
第一卷 归江南 第五十六章 投水事件后续
昏黄的烛光隔着红纱笼轻曳着,跳动着,床上躺着的人面色潮红,也不知是生病了还是被那淡淡的光晕染红了。她“嘤咛”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你醒了?”
猗兰微微偏头,就看见沐清的小脸,艰难地喊了声:“小娘子!”
“嗯,能坐起身来吗?这儿有丹枝刚端来的姜汤,还热乎着呢?趁热喝两口暖暖身子!”
猗兰点点头,于是一双小肉手端着白瓷碗递到了猗兰面前。猗兰咳嗽了两声,坐起身来,接过瓷碗一饮而尽。
“你今儿也太险了吧?我只不过让你装装样子,可看你被大哥救上来时那模样,我真怕你就这么去了。人命比天大!真是……早知如此,就该不计后果先赶你出去再说。我就想借机教训教训四哥,你说你识水性,我才敢用这法子。谁让你真去寻短见?难道你以为我真盼着你死了泄愤,才会出这点子?”
猗兰虽说是大伯父的探子,可终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人命为大,沐清由不得对猗兰的大胆妄为之举来气,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牢x福都发泄出来。
“奴婢,奴婢也是照着您的吩咐做的……”猗兰忽见沐清紧张自己,一时有点恍惚,凉亭里一脸天真无害,嘴里却说着让人心惊话语的小女孩,在自己背叛她后,还会在乎自己这条人命?
猗兰说完低下了头,沐清见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莫不是你太过自作聪明?难道我每说一句必有深意?你认为我让你装投水自尽就是让你自我了断,只有你死了,我才会照顾丹枝?哼!你真死了,我若不守承诺,不照顾丹枝,你该如何?!愚蠢之极!枉我以为姐姐是宽和稳重之人,竟也会如此不知轻重。”
沐清腮帮子圆鼓鼓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模样。那双清澈的眸子几欲喷火,她是动了真怒了。
那日池塘边凉亭里,沐清告诉猗兰说中秋夜会去西湖放灯,让她装作不忍四哥羞辱投水自尽。有了大哥、三哥这两个最好的见证人,沐清准备第二日便去告“御状”,然后以猗兰受惊为由,放她出府。如此四哥定然要受责罚,最后暗中让大伯父知道四哥的心思,而怀疑二伯父的心思,他们大房也不是一条心。
沐清要得就是大伯父与二伯父家生嫌隙,大房乱一阵,自己家里就能安慰一阵。再说,大伯父定不会只在院子里做手脚,谁知道在爹爹新接手的铺子里还会有什么小动作?乱一时风平浪静也好。那样爹也能多点时间去整肃。
猗兰不知沐清的心思已经转到别处,仔细瞧着那种严肃的娃娃脸上红肿的双眼,便知她哭过,而且哭得厉害。
猗兰心情有些矛盾复杂,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沐清的话。
沐清当日告诉自己的法子,其实也是在利用自己。忆起当时,小娘子冷热的神情让她起了心思,她觉得自己出府了,丹枝也未必能过好。索性干脆死了一了百了。小娘子毕竟是个孩子,也不是狠毒之人,不然大可不必救她。若自己真的去了,她因为愧疚,定也不会拿丹枝怎样,反而会对丹枝更好。可是,没想到,她竟为自己的行为如此气恼。
猗兰幽幽叹道:“是我误解小娘子了!”
“嗯!以后切不可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瞧瞧我这桃儿眼,你若死了,我今日真要哭死了……”沐清娇嗔,带着撒娇的意味。
猗兰觉得心里一暖,看来真是自己会错了意。
小娘子如此在乎家人,……为了家人她可以耍手段,但却还是会紧张她这条人命。说起来,其实她内里还是个好心人。
“怎么不见丹枝?”
“丹枝被叫去问话了。估摸着老太君那面这会正发火呢!今儿本就想让大哥、三哥做个见证,明儿晨起再去找老太君。结果三哥一听丹枝说是四哥惹得祸,拉也拉不住,直接就冲去和老太君告状了!老太君也将我支开了……这倒好了,也省得我去撒娇了。你且先躺下吧!”
“劳烦小娘子了!”
猗兰依言躺下了,沐清将瓷碗放到了桌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对着红纱灯罩发呆,半响,才道:“可想好出去了,做些什么?”
“奴婢一介女流,能做的也就是些针黹女红,奴婢想出去后到墟市牙侩那里打听看看能不能找个绣坊的活计。”猗兰躺着床上,眼睛盯着纱帐出神,茫然于自己的未来。
“哦!虽说你是大伯父那边的人。说来,我还挺喜欢你的性子,颇有大将之风!你本是个女子,出府了对于大伯父定也无甚大用。若你有心,不如我许你份差事,如何?”
猗兰回头,怔怔地看着桌子旁注视着烛火的沐清,不解她为何会如此看重自己?
“看你为了丹枝做到如此,定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许你的差事定不是害人的阴秽事。你就当我现在是在挖大伯父的墙角好了,呵呵!”
“小娘子,还愿信我?”猗兰疑惑,可心底生出了一丝希望,也许跟着小娘子未必是坏事。
沐清回过头,笑望着猗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不知姐姐愿不愿?”
中院前厅,灯火通明。
丹枝将猗兰受辱的过程大致说来,又道猗兰最近魂不守舍,今晚出去后诓她说在放灯的地方丢了耳环返身去寻,结果等她察觉不对追回去时,刚好看见猗兰投水自尽。
丹枝跪在地上,说得声泪俱下,火光映着她的脸,已是满脸泪痕。哭花了胭脂,红一道白一道,容色凄然惨淡。
老太君听了,半响默不作声。
丹枝咬紧嘴唇,猛地一俯身,“嗙、嗙、嗙……”连着好几声闷响,丹枝边磕头边道:“奴婢求老太君发发慈悲,给猗兰做主!”
“快停下!明月,扶着她,别让她磕了!今儿还想再闹出条人命不成?”老太君大声喝止。
张妈不等老太君开口也已过去拉住丹枝。丹枝用力过猛,陡然停下,一时头晕眼花,几乎要栽倒在地,幸得张妈在身后扶住。
“老太君,我看不如放猗兰出府吧。她这般烈性,以后若还在府里做事,与老四总是会再遇见,叫她如何自处?”
陈徥已经换掉了湿衣裳,坐在堂下。此时,他还不由得暗叹,若不是及时,猗兰可真要香消玉殒了,好好的女子白白为这些事情丢了性命不值当!不过她性格如此刚烈,倒也着实让人佩服。
“嗯!大哥这法子可行!不过太婆婆,老四这回做得太过了,怎好随意毒打妹妹的贴身丫头,还说了那些轻薄的混帐话。幸好猗兰无事!由着他再胡闹,万一哪天真逼死了人命,可就麻烦大了!”
陈徇旁边帮腔道,上次老四出言侮辱,最后被祖父压下。他一直心怀不平,老四仗着母亲周氏家里的势力,在家里作威作福不学无术,还处处针对自己,一肚子坏水。这次老四做出这等恶事,哪能再轻饶了他?
老太君也是恼怒,老四周氏宠坏,顽劣也就罢了,竟然调戏毒打丫鬟,逼得人家投水自尽,真真可恶!再想起孙媳妇那跋扈的样子,老太君暗悔,当初启正怎么会选了这么户人家做亲家?
“好了!今儿也晚了。徥儿、徇儿都回去歇着吧!丹枝你放心,丫鬟也是人。我老婆子不会委屈你们。你赶紧回去给头上敷上药,再看着猗兰,别再让她做傻事了!”
老太君挥手让众人都退了。陈徥、陈徇行礼告辞,丹枝也跪谢了老太君先回房了。
老太君这才扭头对张妈道:“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爹不在,周氏那个做娘的干什么去了?天天想着争权,放着儿子不管。那个不孝子,明日我再好好管教!还有,明月今儿让清儿住我房里。可怜见的,今天回来哭得跟泪人似的。定也是吓坏了!”
闹腾了大半夜,沐清宿在老太君屋里。两人睡着一张床上,老太君担心她受惊,搂着她在怀里,笼好被子,一下下拍着她,哄她入睡。
“清儿乖,清儿不怕……”
沐清窝在老太君的怀里,闻着淡淡的白檀的味道,那气味抚平了刚才有些躁动的情绪。
“太婆婆,那会清儿看见猗兰姐姐的脸惨白惨白的,好像没气儿了一样,真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一如她告诉猗兰的那样,那一刻,她真的害怕猗兰死去。
“老天保佑,猗兰已经没事了!清儿就不要怕了……”老太君平和的声音是最好的安魂剂,沐清点点头,内心平静了许多。
回想起来,今日之事也怪自己太过自以为是。猗兰是怨自己利用她吗?沐清没有去问猗兰,人心本就是最难懂的。猗兰对不起她在先,在威逼下甘愿被她利用在后,有怨气也难免。只是没想到猗兰会如此决绝。再她看来,她若死了,自己便要良心不安一辈子,自然会照顾好丹枝。
想起刚才房内夜话,自己真能信任她吗?
转念一想,猗兰是聪明人,聪明人懂得变通,那么自己选她应该没错吧?
沐清一阵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一卷 归江南 第五十七章 家法
翌日大早,周氏与陈行便被老太君传到了中院。
昨夜虽然沐清兄弟几人从后门回来,可出门还好端端的猗兰却被抬着回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那有心人注意到。于是周氏一进门,就扯着陈行跪倒了老太君面前。
周氏一脸瞪了眼身旁的陈行,大拜磕头:“孙媳教子无方,让这孽障做下这等错事,请老太君责罚!行儿,快些给老太君磕头认错!”
周氏扯扯陈行的衣袖,陈行对这老太君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低声哼哼道:“曾孙顽劣,打骂丫鬟,荒嬉学业,劳太君伤心伤神,孙儿知错了!”
周氏尴尬,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儿子一眼,忙解围道:“行儿还小,他已经知错了,求您老人家开恩!要怪都怪孙媳妇不是,都是我疏于管教之过!”
周氏的表现真让人意外,何时见周氏这般贤良淑德地规规矩矩磕头认错,老太君不由皱起眉,消息走得挺快,这周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夜转性了?不过看小四的样子,定是不知错!
老太君见陈行不情不愿的样子,恚怒道:“二娘不必说了!幸好昨夜在外面没有闹出人命,不然陈家的名声颜面何存?让你们读书是明事理辨是非,毒打下人,语出荒唐,哪里有大家公子的样?你父不在,你便无法无天做下这等荒唐事儿,说句知错了就能了结?如此漠视人命,若不对你施以惩戒,以后何堪大用?来人,请家法来!”
“老太君开恩,老太君开恩!那丫鬟清白有损,不如收在行儿房里,过几年收了房,许他的名分就好,不必动家法啊……”
老太君一听,更是恼火:“糊涂!人家都去寻死,哪里会去做你家儿子的通房!”
周氏大急,已经忘了给陈行使眼色,喊道:“你污了人家姑娘名声,还这般理直气壮,是要活生生气死为娘不成?你个孽障,还不诚心求老太君开恩!”
陈行一听请家法,脸色大变,哪里想到一个丫鬟扯出这些事故来,也急忙求饶,一口一个不孝,一口一个知错,而周氏在边上声泪俱下。
老太君不禁想起来太老爷陈栋在时,陈家家风甚严,从未出现过打死逼死下人之事。
儿子们哪里能做出这等事来?!昨夜一闹,这院子里的人只怕早就传遍了,不然周氏也不会大早一进门便来了招负荆请罪。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儿,就算平日嚣张跋扈些,那也是陈家的种儿。可想起猗兰自尽选在人多的西湖边上,如今闹得尽人皆知。还有昨夜沐清哭得要死要活,老大失望,老三义愤填膺,再就是这院子下人们的反应……
罚是定要罚的!给小四长记性,也是给那些院子下面不安分的提个醒,给被吓的压压惊!不然以后这院里的人噤若寒蝉,哪里还能办好差事?
“好了,别哭了!今日不惩戒行儿不足以服众!这十板子他必须得挨!”老太君不容置疑,挥手已经让人拉了陈行到院子里执行家法。
陈行就被两个健壮的小厮按到了春凳上,撩开了陈行的下裳,执法的小厮手里拿着根寸许粗的长木杖站在侧面,只等老太君发话。
老太君一声“打”,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见“啪、啪”地板子声和陈行“嗷嗷”地叫声……
周氏本以为老太君嘴上教训两句便罢了,怎么也没想到为了个寻死觅活的丫鬟,会动用了家法。
听着儿子凄厉的叫声,周氏这个做母亲的心急如焚,恨不得那板子如今都打在自己身上。
也怪这孩子没事做跑去招惹老大安插在院子里的人呢?周氏即使再张扬,也知宅门里有些事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挑明了,这孩子不知撞了什么邪,以为就他那三两下子就能抓住老大的把柄?
唉!如今,去揭那投河丫鬟的底显然不合时宜,自家房里知道是一回事,告诉老太君又是一回事。给老太君揭了短,让她老人家对老大见疑,老大自然会记恨,公爹也不会给他们母子好脸色,那真是得不偿失。
周氏心思百转,今日行儿是必须挨完这顿打!但这打不能白挨了!
十板子落下,陈行没声了。好在小厮们有眼色,哪里敢真用劲儿打小主子,所以这几下看似不重的板子抡完,其实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疼痛罢了。可是陈行平日好逸恶劳,身子骨差,大嚎了半天,费了气力,身子瘫软在春凳上爬不起来,连哼哼的气力都没有了。
堂上周氏看着儿子这般痛苦形态,咬咬牙,没有扑上去哭天抢地,返身转向老太君,又跪了下来,倒让众人大惑不解。
“老太君,今日行儿受罚,定会记得教训。他日定不会再犯!只是,平日里行儿不喜诗文,倒是与算学一道颇有感悟。他这跳脱张扬的性子还需多多磨练,收敛收敛才是。四郎不在,我一妇道人家,学识有限。听说孙掌柜是府里老人,见多识广,驭下有方,又最重规矩,大伯、二郎和四叔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孙媳想让他跟着帐房的孙大掌柜到铺子里看看。一来长长见识,二来磨磨脾性。省得让他平日无事再跟着下面的人厮混,重蹈覆辙。不知您老人家的意下如何?”
老太君有些意外周氏的提议,不过陈行也确实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这点她也是清楚的。她对儿孙发展向来不加约束,认其择所好之事行之。并不一味强求登科步青云,故而陈老太爷去后,儿子辈里多从了商,只有三儿子陈意在外做官。
如今,孙子辈里也有陈彻、陈徇读书上进,陈徒还小,陈徥常年跟着陈意,她过问不多,今日罚了这不成器的陈行,老太君对周氏的所言倒也在理。既然无心仕途,不如早些从商。
老太君思酌了片刻,答应了周氏所请:“如此也好!让行儿回房养着,等伤好了,就让他跟着孙掌柜的学学。只是他是晚辈,定要尊重前辈。不可拿大,以少爷自居,一切都从最底层学起!”
周氏暗喜,忙抹了眼泪,磕头谢过老太君,起身招呼了丫鬟扶着儿子陈行回了东院。
陈行一回屋,就趴到了床上,埋怨道:“娘!我这家法没躲过,您怎么还去给我寻了份差事,我还小,不想去……”
“蠢货!”周氏狠狠地骂了陈行一句,陈行一下子目瞪口呆,张大嘴吃惊不已,他何曾见过母亲对自己这般……
第一卷 归江南 第五十八章 未成形的风月故事
周氏爆发怒吼了一声,随后归于平静,她让丫鬟绞开陈行的裤子,褪了衣衫,让丫鬟去请大夫,自己亲自细细给陈行擦洗伤口。只因刚才周氏刚才的怒气发作,陈行忍着痛嘶嘶地闷哼了几声,却不敢再放大声音。
周氏一面小心给陈行上药,一面说道:“若不是早上传信儿过来的人是何妈的侄女,为娘还不知道你竟惹下这等祸事。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仗着点小聪明就敢拷问你大伯父的人,活该今日被打!”
“娘,嘶,大伯父霸了家里的铺子,又不让我干涉铺子里的事,分明有私。我也是一时心急,才莽撞了些!”陈行勉强回头看了看周氏,被周氏瞪了一眼后,又委屈地乖乖俯下身子趴在床上不动了。
“行儿,你大伯父手里的差事哪里是那么好得的……原以为他会看着爹的面子许你参与,没想到却看得死紧。今日你挨了打,换了老太君的允诺,就算你大伯父不愿意,也不能逆了老太太的意思。有机会进去了,便机灵些。娘已经吃了亏,惹了老太太和你祖父不喜,连你祖母如今都不大待见你娘了……”
周氏在上次老太君寿筵被陈启正训斥后,又吃了马明远的闭门羹,后被时任扬州通判的哥哥在信中责骂了一顿。自此她才好像安分了下来。不过周氏本就是因官宦人家出身,早养成了那般骄纵的性子,很是要强,哪里会真的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去。
一直以来,陈恕被嫡长子压着,虽说那会在杭州时手里有权,家里的下人们给几分面子。可陈恕去了蜀地后,家里的形势也随着四郎一家回来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周氏因嚣张吃亏后也感觉到了下人们不似从前那般敬畏自己。
老太君宠爱沐清,给四郎手里的权利越来越多。而儿子这次的事儿也让周氏知道老大在警惕或者算计老四。自己哥哥信里也说过,这家里的实权其实自家却没捞着多少,看起来眉州的生意油水大,沾光了。可现在看来未必如此,老太君因为这事儿给二房手里的权力反而多了。那老太太百年之后,谁知道那些铺子又会归到谁的手里?有多少会分到自家手里?
看看这些小辈,马明远的欣赏让陈徇在府里的地位提高了不少,上回寿筵一闹激得小刘氏开始为了养子争权。陈彻会读书又是大哥的独子、嫡长子,陈徥有他当官的老子。自己的儿子一个张扬一个懦弱,心思都不在读书上,所以周氏才会想着给陈行张罗差事,也是让他能接触接触商路,别让陈恕不在时自家吃了暗亏。
但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她现在忽然觉得丈夫当时要抢眉州的生意不明智,该让他回来才是。
周氏上好了药,轻轻拿着被子盖到陈行身上,接着道:“还是你舅父教训的是,娘太张扬。所以你定不能再吃了这性子上的亏。为娘从你四叔的事儿上瞧了个清楚。这家里只要老太太在一日,权就都在老太太手里……日后你收敛些,定要用些心学做生意才是!”
陈行点头应下,周氏又吩咐了几句好好休息,等大夫来再看看,出来房门赶去书房写信去了。陈行虽然答应,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奈何没什么气力,啐了两口到地上,暗骂猗兰和大伯父一个德行玩阴的,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且说沐清,此刻正坐在南院陈徇屋里,与陈徥、陈徇说起早晨陈行挨打的事情。
“老四这次挨打受罚也是他自找的!上次面壁没记住教训。这次才打十板子,轻了些!该打二十才是,最好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看他以后还敢口出污言秽语,打人害人不?!”陈徇不屑道,显然他对于上次最后处置老四面壁一直耿耿于怀,觉得罚轻了。
陈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道:“呵呵!莫说气话了!挨板子也好,只盼着他有所长进才是!就怕他面上应承心里记恨才好。”
沐清也觉得陈徥说得有理,暗赞大哥看得明白,嘴上说道:“唉,还是我家猗兰姐姐可怜。过两日我就送姐姐出去。四哥记恨就记恨,反正那时候也找不到人了!”
“嗯,虽说我当时提议猗兰出府,可现在想想,却有些后悔。她一弱质女流一人出去,只怕日子也不好过……”陈徥不无担心道。
“唉,美人如花!英雄救美,大哥你动凡心了……”陈徇的尾音拉得长长的,戏谑的笑望着陈徥,陈徥顿觉失语,面色尴尬,惹得沐清呵呵笑了两声,暗想大哥定是对猗兰有些好感。
“大哥,你人品好。若是你看上猗兰姐姐,清儿让你,可好?嗯,就不知猗兰姐姐意思,要不我回去问问?”沐清没见过陈徥这般神情,眨眨眼间,小嘴一动,也忍不住揶揄两句。
“你们两个小的莫乱说,打趣我不打紧!可猗兰性格刚烈,若是知道你们这般说,定然羞愤,难不成你们还准备让她再死一次?”陈徥故意板起一张脸,严肃起来。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哥你处处维护猗兰,小弟我……”陈徇还没说完,陈徥挥拳上去。
陈徇只觉有股风直冲面门,下一刻大哥的拳头就近在眼前。就听见陈徥说道:“非礼勿言——”
陈徇慌忙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状:“老大饶命,小弟知错知错了!”
“好了!大哥、三哥别闹了!”沐清一边嚷嚷着,还不忘观察一下陈徥的神色,总觉得大哥一提到猗兰就有些不对,难道真被三哥说中了?
陈徥收回了拳头,转头问沐清道:“清儿可问了猗兰出府后的打算?”
“啊!她说自己的绣工不差,杭州的绣坊又多,所以要去绣房找活计做。大哥,平日可真没见你如此关心过丫鬟,今儿怎么转性了?”
“咳咳,总是我救上来的,所以多问了两句。”陈徥不好意思,赶忙与陈徇聊起诗文,寻了别的话题岔开了。
沐清见陈徥如此,窃笑,救命一次有了所谓的肌肤之亲,所以大哥就对猗兰有了别样情怀吗?沐清脑中开始飘荡出那些前世听过的少爷丫鬟、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那些狗血故事里的主角变成了大哥和猗兰的形象……
话说回来,猗兰的出身,能跟大哥有结果吗?充其量就是个妾室。沐清将思绪拉回现实,我乱想什么,人家两个又没真“勾搭”上,咳咳!现在得先让猗兰出去给自己办事,哪能真让给大哥?
兄妹三人又说笑一阵,才各自散去。
第一卷 归江南 第五十九章 陈家药铺
进了侯潮门,一眼望去,百步开外立着一栋二层小楼,二层围栏外伸出一竹木杆子,挂着面印蓝幡布旗,旗子一面画着白色圆圈,内写着一个大大的“药”字,另一面是个黄玉葫芦,葫芦大肚子上有个“陈”字。
此处是陈家在杭州城四家药铺里最大的一间。
进门,一楼正堂左手边是五间诊室,用大屏风隔开,每间诊室都有一名坐堂大夫问诊,旁边一名药僮时候笔墨和迎送病人。另一面,药柜占据了一堵墙,小抽屉上皆用红纸贴标注药名。药柜前摆着半人高的柜台,一名唱药名的先生正手持药方,扯着嗓子报着药名和钱数,身后两名药僮分开负责药柜的两个区域依方抓药。
二楼共五间,有两间诊室是专门给不宜抛头露面的达官贵人准备的。另外三间一间帐房,一间会客,一间是给管理铺子的东家主子休息办公用的内外套间。
从二楼临窗往下望,后院的一起清清楚楚,天井里撑起十来个木架子,上面搁着大竹筛用来晾晒着草药。左右两排各五间,窗户、门口散发出烟火气,内里一排排泥灰炉子上药罐冒着腾腾热气,整个院子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
天井药架子旁四五个小童正在切药、碾药。药僮拿药端药,在大堂与后院来回穿梭,一派忙碌景象。
二楼临窗一人正探着头,百无聊赖的目光在天井里转了一圈,然后移向后院一排青砖大瓦房——那里是陈家药铺的药库所在。
不一会儿,只见从药库里走出来个青衣小厮,将前襟理好,左右望了两眼,然后匆匆就往前院走。
走到前院天井,就听见楼上有人喊道:“周胜,上来!”
青衣小厮周胜猛地被人喊住,身子一瑟缩,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稳住心神,抬头一看。因阳光刺眼,周胜不自觉地瞳孔一缩,等适应后才看清楚二楼临窗坐着的是陈府里的四少爷陈行。
周胜舒了口气:“呼——是四少爷啊!小的这就上来!”
“少爷我快闷死了,没想到看到你小子?你不跟着李三爷伺候,跑到我们家铺子来作甚?难不成我家铺子里的伙计签了活当,你这过来催讨了?”
帐房隔壁的诊室无人,周胜一上楼就被陈行叫到里面。
陈行点头,端起桌上杯子,结果发现茶水没了。周胜忙躬身哈腰地给陈行斟满了,一看就是个会行事的机灵人。
“回四少爷,小的现跟着吴三爷做事,打打下手。吴三爷是大娘子的弟弟,原来走南北药材生意的,与您府上陈四爷,就是这铺子如今的主事人有生意上往来,今儿说急用百年老山参,吴三爷手里有存货让小的过来送一趟。”
陈行又问:“原来是李三爷的连襟。你这现在倒是做起正经事儿来了?李二最近有没有去翠红楼找蝶姐儿?”
周胜一听陈行提起他家少爷的风流事,笑得谄媚:“去是去过,不过小的忙着没跟去。听小少爷回来说没见着,许是蝶小姐等着四少去呢。”
“我在铺子里当学徒,哪里也去不得,唉!”
陈行懊恼,本打算跟着孙掌柜,毕竟孙掌柜是陈家所有茶铺的大掌柜,在那里能接触到大房各店的账目,说不定伺机看能发现点什么。没想到两天不到,大伯父就把他发配到四叔的药铺里,说要从下面做起,了解铺子的运营。
话虽没错,也有道理,可陈行觉得这是大伯父陈念故意为之,猗兰走时定给他说了那日的事儿,大伯父记恨了。孙掌柜可以巡视各家店铺,什么东西学不来,这分明是不然大伯父他接触家里最大的生意。
陈行气恼之余,愈发对自己当时冲动之举后悔不已。
周胜见陈行脸色不好,忙道:“四少爷聪明绝顶,这些许生意上的微末小事哪里难得倒您。等您学成了,陈家老太君许您单独管理铺面,您不就可以随意去翠红楼,呵呵!”
陈行想想也是,遂甩了那些郁闷的事儿,瞧着周胜,又问道:“以前怎么没听李二提过有个做药材生意的舅舅?”
“啊?”周胜顿了一下,忙解释说:“这吴三爷与大娘子同父异母,一直住在大名府,最近一段时间才到了杭州,原来跟我家小少爷没见过面,自然也不怎么亲近。小少爷没更您提起也是正常。”
陈行听罢,暗想,为何爹当初在一次小聚时提及要多联络几家南北药材商,记得李三爷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有内弟做这行当的?
“小的这还急着回去复命,四少爷若无事,小的就先告退了!”
陈行本还想多问两句,但周胜急着要走,他也不好挽留,挥手打发人走了。看着周胜形色匆匆,陈行不禁想,平日里吊儿郎当偷鸡摸狗的混混,整日就跟着李家小少爷屁股后面跑,如今都做起正经差事来了。
陈行正纳闷,随意望楼下瞟了一眼,就看见何掌柜领着一蓝衣少年和一穿水红衫子的小女孩走进院子来。小女孩站在天井里,不时地用手揉着脑袋,像是磕碰了头。而少年低头似在正在询问。
陈行眼睛不由眯了起来,老三和小妹跑来做什么?
“那厮走路不长眼,清儿没伤着吧?”
陈徇低头询问,沐清摇摇头:“没事,也怪我只顾回头说话,没注意楼下跑下来个人。三哥,你这个大孝子,不是进来就要来看给六婶熬得那贴膏药怎么熬的吗?别管我了,让何掌柜带你进药方看看去。我就在院子里看看他们捣药,里面又是炭火又是药的,我嫌里面闷,味道太重,不进去了。”
“嗯!既如此,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何掌柜与陈徇进了右侧煎药房。
院子里侍弄药材的童子和来往取送药的药僮,见陈徇、沐清是何掌柜带进来的,何掌柜又称少爷、小娘子的,也猜到了两人身份。所以沐清一个人在院里溜达,自然不会过问。
沐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转到了后院的药库。
她一时兴起,想去看看爹说的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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