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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宠第35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家馑计鹆嘶岫宀畔な巳ァ?

    宫人甫关闭房门,宇文殇即快步至榻前,接过金玉撑子掀起红盖头,俊颜雪融含春,嘴角轻扬,弯腰撩起她面前坠珠,分置凤冠两侧,手自然绕过她脖子,拿捏按摩起来。浩瀚书屋

    “还要拜是吧?”廉宠疲惫喃道。

    “马上就结束了。”他柔声回应,搂着她肩膀起身,入同牢席,一祭天,尚食与司膳为两人添置豆、笾、簋、篮、俎,同食。二祭地,再食。三祭祖,三食。

    祭毕,尚宫李颦儿送帝后相对入座,由司饽以团团圆圆盒盛“子孙饽饽”恭献,再由司酝主持合卺礼。

    司酝将一剖为二的瓠分别盛酒,两人共饮,又将喝过的酒掺到一起,再分斟,帝后再饮。与此同时,外间东面侍立的司乐率领左侧宫女唱起古曲《野有蔓草》,相传万年前,炤帝过邛江,见龙舞浴于邛水,遂吟咏求爱,成为炤人大婚之日必奏之曲。

    曲声抒情,悠悠轻扬。廉宠竖耳细听,歌曰: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乐礼本是夫妻二人进宴点缀,宇文殇见廉宠听得仔细,遂举手制止尚仪继续布礼,任她静听。

    左侧乐女曲罢,右侧乐女又唱,乐调转为明快,歌曰: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廉宠莞尔一笑,略敛疲容。这炤国婚俗有意思,先是男人求爱得妻,然后妻子勤勉宜家,寓意悠长。

    此曲罢,左右两侧乐女合奏齐唱,宇文殇亦忽然启唇,有些扭捏地低声哼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廉宠清眸溢波,讶异扭头,那男人却先她一步奔至身边,蹲下身子,两掌飞探将她眼睛捂了个严严实实,温热呼吸于耳畔,略微低沉沙哑的嗓子颇有些走音唱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奏乐停息,尚仪率众宫女面北而跪,奏称:“礼毕,兴。”然后齐刷刷于门前跪安,免不了又是一些吉祥如意的话。大部分宫女退出,仅留下尚宫局尚宫、司闱,尚寝局及尚食局。

    李颦儿先引逆龙帝入外间东房,为其脱冕装,御常服;再将廉宠引入内室,脱服,司闱捧过金纹正红色锦盒,李颦儿接过,要为廉宠换上。先着上身,普通的对襟里衫,又除长裙,廉宠眼看她要把自己剥光了,急忙制止道:“我……本宫自己来。”

    李颦儿淡如风,静若水,眉目不动,安静地跪于玉阶上,双上高捧红色丝绸亵裤。廉宠接过,转入那重重叠叠纱帘后,快速脱光下肢套上。

    这一套,顿时傻眼。这亵裤居然是开档的,一直拉到她膝盖内侧!这这这……太香艳,太刺激了……什么低胸深v裸背透视装,在这纵横古代洞房的开裆裤面前都要自惭形秽啊!

    廉宠郁闷了,纠结着这不穿都比穿了好,遂直接挂空套上常裙,将那开裆裤塞进被褥里,镇定自若走了出去。

    李颦儿安置她坐好,尚食尚寝鱼贯而入,尚食布置正式的美餐佳酿,尚寝呈上托盘在床前平案上排开,廉宠正二八百端坐床上,偷偷睨过一眼,鼻血都险些喷了出来。

    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陶制、玉制、铜制男性象征,精细无比绝对不是她以前在博物馆看过的抽象的反而是相当写实风格的春宫图,男女媾/合的木、瓶、盒、炉雕刻等等。她还没惊悚完,司设又搬入了一把漆金镂空雕木椅,赫然便是那传说中专门用于ooxx的美人椅。

    尚寝安置完,俯身廉宠耳边,指着床头一个男女头尾交错玉器道:“娘娘与皇上用餐歇息时,记得点燃炉香。”

    这这这……天啊,地阿,佛祖呀,阿拉呀,耶稣啊,圣母圣子圣灵啊!

    以后谁敢说古人保守她跟谁急!

    一切妥,李颦儿引帝王入。

    尚食局的人还要服侍帝后进膳,却闻帝王冷声道:“先都退下。”

    果然,一众宫女刚退出内间,廉宠立刻起身掀帘而出,一屁股坐到餐桌前,自顾自开始吃起来。

    宇文殇将她正对面的凳子搬到她身边,也开始动筷。

    估计是饿了一整天,胃也蹩了。快到傍晚时觉得前胸贴后背,洞房时廉宠已然淡定,反而有些吃不下。可刚才祭祀和走过场时,吃是吃了好几次,每次指甲那么一小口,又挑起了她的食欲和饥饿感。她两口就扒光那杯大点的饭碗里米大点的饭“粒”,起身到从一旁小几玉盆里舀饭,压了又压满满盛上一碗,边盛边问:“我记得应该要彻馔(就是撤饭)了,后面还要结发什么的,这你安排的?”

    说话间目光睨到饭盆旁的图案,愕然发现也是春宫图,立刻扭头扫视桌上盘碗杯瓶,果然全部都是……

    她再度汗颜。

    宇文殇点头,将空碗递给她,她压得比刚才还凶,满满实实堆了个饭小山给他。

    熟料他接过饭碗却随手放在桌上,将靠近正要落坐的她一把抱住,大掌探向紧翘臀部,满满握住。

    廉宠底下正走风,被此突袭,敏感一扭,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宇文殇抬起凤眸溶溶,面若野棠雪枝,一脸坏笑:“你怎的不穿裤子?”

    廉宠反手捂紧屁/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定是刚才盛饭时被他看出了端倪,愠怒道:“新娘子居然要穿开裆裤,你不提前告诉我,还敢笑!”

    宇文殇转眸,水清莲媚,无辜靠近她:“朕头一次洞房花烛,怎会知道这些?”

    廉宠用肩膀拱开他,凶神恶煞道:“闪一边去,我要吃饭!”

    宇文殇又笑着睨了她一眼,不再胡搅蛮缠,与她有一句没一句说起明日安排,用过温馨家常一餐。

    确定她已经吃饱了,宇文殇正要开口唤人继续后面的仪礼,抱着那瓠器左右研究的廉宠却扯住他袖摆道:“我们刚刚喝这个就是行了‘合卺’礼?”

    宇文殇点头。

    廉宠怪道:“不是喝交杯酒吗?”

    “交杯酒?”这下换宇文殇奇怪了。

    “啊。”廉宠抓起两个瓠,盛上酒,递给宇文殇一个,然后与他手臂相绕,双目炯炯盯着他,“交杯酒。”言罢示意他喝,自饮毕,又教他这样绕着手喂对方喝。

    相互时,宇文殇低头嗅到她发间香气,已经微微动容,再被她满眼期待的明亮眸子凝视,忍不住喉头滚动,含杯饮了她送到嘴边的酒,便沿着那修长藕臂顺到佳人芳唇榴齿之间,灵蛇搅动探取,硬要汲取她口里香醴,酒香四溢间,合臂将她搂抱至腿上,手便往裙下探去。

    廉宠娇喘连连,瑟缩并腿夹住那顽劣微凉大掌,环紧他脖子,羞怯低咬耳垂:“快把后面的礼过掉。”

    “来人!”

    宇文殇迅速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如狂风刮入,并坐床前,目光森森催促尚仪,尚仪巧手飞动替两人结了发辫,洒下瓜果枣子,几乎连滚带爬地带着众人退了出去,临行前司灯熄灭怡心阁内外的灯火,仅于内间红烛点点。

    众人尚未全退出,司闱刚挂下帘子时,宇文殇已经心急如焚将廉宠扑倒,撩高裙摆,热吻似火,上下其手。

    廉宠却不合时宜地低声道:“我要刷牙漱口……”

    “你……”宇文殇抬首,俊美无匹容颜在朦胧烛光下半入阴翳,凤眸翻腾,焰光炯凉。

    她娇俏露齿而笑,眉如新月,眸含秋水:“若是我,可不会唱什么女曰鸡鸣。”

    宇文殇不理睬,低眼俯首,在她胸前粗鲁地含紧啃噬,却被她抱头推开,那笑容愈发明艳耀人,傲娇道: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宇文殇闻言立刻黑了脸,阴阴沉沉匐在她身上,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咆哮,气急败坏拧起她,冲门外怒吼道:“漱口水拿来!备澡水!”

    作者有话要说: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出自诗经˙小雅˙天保,意思是上天保佑你安定,降你福禄与太平。一切称心又如愿,接受天赐数不清。戬(jian),幸福吉祥完美无瑕的意思,同时感谢小冬同学)

    还有洞房唱歌的,唱的都是诗经里的,具体是哪首我自己都忘记名字了,早在很久前提到五连池的时候我就借伊人的嘴巴引用了诗经,所以当炤国也有诗经吧……

    河蟹的力量终于让我使用了“天黑了”这终极h大招,啊哈哈哈哈哈,改天我还要尝试那个“……”的大招,嗯嗯

    最后宠儿唱的那首,是诗经里面爱情诗里我个人最最喜欢的一首,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原意baidu上能查到,但是我意译为:

    你娃要是爱我就迁就着我,你不爱我我还怕找不到其他男人么,让你娃嚣张!

    倾城之战

    因着还得连续辛苦好几天,宇文殇倒没怎么为难廉宠。只是摁着她意犹未尽玩了两次美人椅,末了相互约定十天之内她必须好好补偿他。

    光是这么不平等的条例都是廉宠出卖色/相——答应给他跳钢管舞才侥幸签订的。宇文殇对于何为钢管舞并没有概念,但对她所描绘的钢管舞衣的美好前景十分神往。

    大清早起来,又得穿上沉重的冕服东拜西拜。但今天的重头戏不是祭祀,而是国宴。

    申时(十五点),帝后御临炤阳宫泰清殿,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诸国使节早在此等候,罗列席位自泰清殿,经广场铺展至外廷乾泰殿后广场方为尽头。

    帝后分别自殿后入,于殿前玉阶上受大拜三呼之礼,其势浩浩,其声扬扬,整个皇宫都似乎颤抖连连。宇文殇携起廉宠纤手,并行同登宝座,凤目扫过那侧于帝座之旁的凤椅,瀚海起涟,嘴角微撇,径直握着她步向庄严灿金的龙椅。

    廉宠微一迟疑,便随他坐了下去。

    亲王之首秦王宇文烨,文臣之首右相南宫樇,武臣之首溟沧侯大将军廉毅,内臣之首太监总管张经阖及尚宫李颦儿见状,率先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满殿股肱之臣,或相对视,无人异议,尽皆臣服。

    一日之前,或许还有人在揣测怀疑所谓御制具同天子的意思,那么今天之后,天下人皆知,大炤国,乃帝后并尊。

    跪拜大礼后,太常大人主持国宴。同样,先叩谢天地龙神祖先,然后是恢宏肃穆的颂歌,在丝竹管乐霓裳飞袖中,众臣属使节纷纷进礼祝词。

    早在免礼平身时,居于妃位之首的贤妃晚莫言已经有些晕眩,全在淑媛李悦卿搀扶下才未当众出丑。

    晚莫言面色苍白,素手紧紧握着李悦卿,抖若筛糠。

    直到这一刻,在看见他看她时的眼神,她终于明白了一切的真相,终于,连最后一丝幻想都被他血淋淋地撕碎。

    李悦卿亦偷偷打量着这万千年来,第一个坐上龙椅的女子。华服雍容,纵使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痕迹,却掩饰不住那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之气,全不似数月前云苜山那纯真娇憨的小女孩。而莫名地,她竟感觉到这女子眼角唇边若有似无的杀伐果断。

    这一男一女并坐至尊,隐隐带着如出一辙的气息。

    那凤仪天下的女子似乎察觉了什么,不经意向她们扫过一眼,李悦卿竟莫名打了个冷战,慌乱垂头。

    前面王公贵族挨个献礼,皆为举世罕见之珍宝,接着几位公主携驸马祝贺。廉宠特别留意了当年替姐妹出头的小公主赤雪,如今已与她一般年纪。虽贵为公主,却甚为贤婉地跟在驸马身旁,哪里还有当年嚣张气焰。

    廉宠如今贵为皇后,脸上有伤,一般人万不敢抬头仔细打量,唯恐亵渎抑或得罪于她。又或许时隔多年哪里记得一面之缘的女子,赤雪并没认出她。

    这期间又穿插着歌舞特技表演,皆为国之精粹。尤其是兵士所表演的大山舞,大显炤之勇武雄壮,廉宠看得正津津有味,却见殿前小太监悄声对张经阖说了些什么,张经阖微俯首向帝王禀报道:“陛下,下面便是西覃使节贺喜了。”

    廉宠心下明了。西覃使节楼音楼乐舆乃当世闻名的纵横家,此番担任使节的便是此人。刚才各国使节献礼,已经相互见礼客套过,张经阖所言,应是西覃献舞,而这舞者便是人称西覃第一美女的甘露公主公孙仙。想到甘露公主,她忍不住向左侧上席的楚怜瞄去,却见他身边亦有名小太监俯首说着什么,楚怜剑眉微蹙,左臂抱肘,右手轻轻掐着下巴。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他烦心时的习惯动作。廉宠不自觉微直腰身望着楚怜,不曾察觉身旁男人半眯凤目中的暗流涌动。

    从甘露公主着舞衣入殿,楚怜的一双桃花眼便深邃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下巴亦掐得越来越紧。此舞名《战神》,伴随慷慨激昂的鼓点乐声,身着铠甲的舞姬们纷纷涌入大殿,楚怜已经沉脸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瞬间,廉宠身子前俯,正要跟过去,忽而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遂担忧地坐回。恰好楚怜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楚怜打过几个手势,廉宠秀眉亦渐渐团聚。芳唇微抿,冲着他点了点头,楚怜便悄悄退出殿内。

    廉宠低声对宇文殇说她要去更衣,亦退回后殿。

    两人离开后,逆龙帝冰瞳幽幽地看着殿内舞者,却又似目空一切,左手手指轻轻叩击扶把,浑身散发的寒气愈重。

    廉宠进入龙和殿偏房等了不过一盏茶时间,楚怜便带着一名女子匆匆而至。

    虽之前听楚怜提过,有点心理准备,可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突然变成另外的样子,还美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廉宠仍旧有些瞠目结舌。若非那颗痣,杀了她都不相信最多算中上之资的苏梦可以摇身一变化作名满天下的倾城梦。相貌变化不算大,可整个气质的变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倾城梦身上裹着大红色羽披,向廉宠拜礼后便卸下披风,廉宠一见她内里舞衣,当即面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倾城梦颦眉含眸道:“只恐龙颜震怒,连累了王爷。”

    楚怜接嘴道:“现在别管这舞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后面还有东海、南越等国使节献艺,然后便是我们,想想怎么办吧。”

    言罢三人皆沉默。这一次国宴,炤国的节目《战神》是秦王拍胸脯包办的,乃倾城梦精心所编,不料却被甘露公主抢先一步献于殿前。若只是一人独舞,或许凭倾城梦的本事,还可以扭转局势。可《战神》这类史诗性的大型舞蹈,有一系列华丽齐备的乐器,舞步,舞型,服装,一时半会,他们哪有力回天?

    三人冥思苦想间,震天动地的万万岁自前面泰清殿传来,甘露公主一舞已毕,效果惊人。

    廉宠急得来回踱步,饥不择食病乱投医道:“舞台剧,舞台剧行不行?”

    楚怜蹙眉:“你说你大学新生晚会表演的那出《霸王别姬》?”

    廉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背景音乐,可以用什么《少年游》、《王于猎》、《赛马》等等,然后我来说剧情,倾城梦即兴发挥,你来唱,博个新颖吧!”

    楚怜翻眼摇头:“不可能。其它的不说,你在帝后大婚大喜之日说楚霸王兵败,垓下之围,霸王别姬,你是想下诅咒还是怎样?”

    “靠!现在要讲大场面,怎么来得及排练,别的不说,衣服都凑不齐!还不如拼个新颖稀奇。”

    楚怜无语道:“新颖稀奇?你想干什么?你是要上去抽筋robat成为大炤国的dy gaga,还是摸着裤裆学j啊?又或者我们两个上去来段阿根廷探戈然后直接被拖去浸猪笼?”

    廉宠被楚怜一席抢白说得蔫头蔫脑,蜷回座位又没了声息。

    “唉……要真能上街舞我早上了。”楚怜随口叹道。

    街舞……?

    廉宠脑海灵光一闪,神情激动跳了起来,冲着倾城梦道:“你擅长跳什么舞?”

    “禀皇后娘娘,剑舞,柔舞,皆有所长。”

    “那你有信心,你带领下跳的《战神》能比甘露公主好吗?”廉宠跑到她面前凑脸认真询问。

    倾城梦愣了愣,毫不犹豫点头。

    “成!等下你别管其它,好好跳完《战神》,然后跟那甘露公主斗舞去!只许胜不许败!”

    “怎么去了这么久?”

    廉宠刚回座位,宇文殇便握住她的手,眸中雪光粼粼。

    廉宠自侍女手中接过杯酒,随口敷衍,侧首唤来张经阖询问何时轮到本国,张经阖报来行程,她目光瞥见楚怜已经入座,使了个眼色,见他点头,才转过头来又问了一次张经阖演出行程,全然无视宇文殇。

    帝王冰颜孤寒流转,见她仰首欲饮,劈手夺过,挥袖将杯子抛在了地上。

    金樽落地,侍女顿时惊慌跪罪。廉宠诧异回头,见宇文殇以手托腮,恍然无事冷冷看着前方。

    这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扭捏?

    廉宠嘴角抽了抽,让那宫女拾掇拾掇先退了,手在背后偷偷掐了掐他腰,谄媚附耳:“乖啦,宝贝。”

    他压低声音冷道:“别叫朕宝贝,别用跟小孩说话的口气跟朕说话。”

    廉宠满脸黑线看着这越来越像叛逆任性小孩发脾气的大男人,尼加拉瓜瀑布汗,很合作地开始习惯性出卖色相以换取安宁:“皇上,您以前不是说想在乾泰殿的龙椅上临幸臣妾么?”

    宇文殇挑了挑眉,总算侧过头来,寒泉倒映草润花红。

    “不若今晚便去。”她贼眉鼠眼提议。

    那酷酷的俊颜总算流露满意之态,他欲笑不笑,嘴角僵硬地将她温暖细腻的纤细玉手抓入冰掌中,恣意把玩。

    两人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无心人自是不见,有心人怎能不察。

    浓情蜜意时,张经阖一声长报:“大炤舞姬倾城梦,献舞《倾城之战》!”

    战神,取材于当年飞夺竹山朱雀门的神秘女子。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仅寥寥几人,民间皆传是龙子守护女神敦玄下凡助战。当年那抹绚丽灿烂身影,在城墙火花浓烟中翩跹旋转,深深铭刻入万众兵士心神脑海,十数年来越传越神,也成为《战神》一舞中最难表达的精髓。这一段舞者要借红绫,在空中上下旋转翻飞,难度极大。

    倾城梦精心设计羽纱舞衣,结长带,一身赤红,势必制造流风回雪,皎比朝霞的冲击。孰料甘露公主先声夺人。廉宠仔细看她演过一遍,便建议她改此舞名《倾城之战》,更贴切史实,寓意亦深远隽永。舞衣上,也让她放弃红色霓裳,改以简单马尾与束身黑衫,只是黑衫一侧撕去袖子,裙摆破损,腿臂皆有□,赤足缠黑带,脸上和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勾勒青花纹,若暗夜魅影。末了还叮嘱她一句:

    “无论跳舞的时候发生什么,都别停。”

    果然,舞团刚涌入大殿,便迎来满堂窃语。

    适才西覃甘露公主的《战神》还令大家意犹未尽,孰料此刻又来了一模一样的翻版?

    楼音与甘露公主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冷笑。宇文殇微眯了眼,不发一语。

    舞曲前一段,是无数身着铠甲的舞姬在鼓上伴随军乐起舞,然后是主跳自人群中忽飞而出,于阵前杀敌。乐曲极为酣畅紧凑。倾城梦容貌或逊于甘露公主,可享誉天下数年,跳舞时那股子霸气无人可匹,纵横江湖,浑身散发的野性难驯又哪里是深闺公主能有的?

    本来武功底子就不差的倾城梦一跃高飞,干脆直爽翻转落地,挥剑凌厉,相较之前甘露公主的妩媚婀娜,则显得潇洒飘忽,一身黑衣青纹,又令她邪气挑人。

    议论声、疑惑声由小至大,却渐渐消散,众人如痴如醉,开始暗自较量优劣。

    廉宠与楚怜交流眼色,相互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她凑到宇文殇耳边,吐气如兰,如此这般。

    凤目微眯,眼中闪过疑惑,却也不做多问,只吩咐张经阖将取两把青翎金弓来。

    伴随乐曲由紧快转为凝涩,复更加紧张壮澜,到倾城梦自天空而将,绫上翻转时的万籁俱寂。

    不再有华丽繁复的轻纱漫天,不再有绚丽撩人的花瓣凌空。这一瞬间,属于舞的灵魂退场,只剩下雄壮大炤之武。那抹身影剑舞如轮,自天花藻井闪电掠下。

    而帝座上的两位王者挽弓,搭箭,离弦,五枚为一簇,并射而出。

    无数凌厉箭光穿过那抹黑影,整个大殿陡然笼罩入一片死寂,因着音乐的嘎然而止,使得这片肃杀苍凉感愈发渗人。

    黑影旋转翔飞而上,地下舞者一起跳跃舞动红色水袖,掀起层层火浪。

    倾城之战,倾城之殇。

    一舞毕,殿上鸭雀无声,气氛压抑沉闷。

    楼音与甘露公主目光交递,危坐不语。满殿舞姬五体投地,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恐惧着,抑或期待着,那个至高无上宝座上的男人开口。

    宇文殇慵懒地将长弓放入黑色藜纹长匣中,目光轻轻扫过身旁跃跃欲动的女人。

    “皇后觉得呢?”终于,他开了金口。

    廉宠华丽丽地笑了。

    “今日宴会,实在别开生面,本宫十分喜欢。”她顿了顿,脑子里开始回忆看过的古文,绞尽脑汁推敲如此重大场合该用的文绉绉言辞,“西覃国之《战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倾城之战》豪壮奔腾,‘一舞剑气动四方’。”说话间她不自觉偷瞟楚怜,果见他低头抿唇偷笑。

    靠,少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换你来不也是照搬这几句。心底暗自嘀咕,她继续端庄大方道:“虽然两场相同的舞蹈,却体现了不同的气质韵味,实在别出心裁。不过,跳两支相同的舞蹈,想必公主殿下与倾城姑娘还有其他想法,是吗?”

    皇帝皇后帮倾城梦帮到这个份上,众大臣纵使觉此舞背后有点问题,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连附和,甚至舆论隐隐倒向倾城梦。

    甘露公主闻言出列,跪至大殿前,镇静恭婉道:“禀娘娘,仙儿正有此意,还请倾城姑娘为娘娘一一道来。”

    皮球顺利踢回给倾城梦。倾城梦优雅出列,把早说好的斗舞一说呈上,甘露公主闻言也不过稍稍讶异,依旧成竹在胸答应下来。

    一场斗舞,自然美轮美奂。倾城梦亦如所料取得更多喝彩。楚恋环胸挑眉扫过龙椅上兴高采烈洋洋自得的廉宠,嘴角含笑,桃花眼却暮雨朝云,深深凝视殿上镇定自若,孤梅寒雪自亭立的甘露公主。

    楚怜很清楚,不管倾城梦与公孙仙到底谁舞艺更胜一筹,最后获胜的都是倾城梦。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孙仙不过个和亲公主,西覃更是朝东称臣,遑论帝后如此明显地帮衬。

    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公主的态度。

    她明知此舞是自己未来夫君献给帝后大婚的,偏偏明目张胆拆台。是她任性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可能,一个任性的小女孩怎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到宠辱不惊。似乎……连廉宠会出手相助,都在她计算之中。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怜微眯眼,目光逡巡在在场每个西覃使节脸上,忽而与楼音四目相对。

    楼音彬彬有礼微笑揖礼。

    桃花眼幂幂生寒。

    刚才,这男人的目光,分明扫过了他、小r与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到半夜,答应了长评就更,我终于码出来了,老眼昏花,估计错字一堆,我也懒得校了,交给buggirls!

    六宫粉黛

    “晕死,他真的开始翻新后宫了?”

    炤阳宫东暖阁大厅内,蜷跪在地埋头苦干的廉宠怪叫着偏头,手上却不停,一边指挥着身边那十数资深嬷嬷一边拽着朱红羽笔继续圈圈叉叉。

    大婚那晚宇文殇便向她交待过,当初他不想让妃子怀孕,登基那年修整皇宫,便让人在三宫六院的漆料中添加了屈子草,常年为伴可令终身不孕。至于贤妃的怀孕,则是他伙同伊人及一众太医联袂演出。现在皇宫里仅雍凰、炤阳两宫干净。以往他管得住她,倒不怕她成日乱跑,如今管不住了,只好整个儿翻新。

    廉宠对此很无奈,被他说得自己跟个猴子似地不得安宁。其实光一个炤阳宫她就都住不过来了,没事成天在后宫溜达个毛阿。

    张经阖甫进门便见当今皇后带着六局二十司资深宫女一起跪在地上,围着张几乎铺满整个大厅的白色丝帛奋笔疾书,帛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与醒目的大红朱批,惊得他立刻跪地,从门口一路膝行至皇后身边,将皇帝的口谕呈上。

    探长身子圈完这一角,廉宠卷了卷袖子,搁笔盘腿接过张经阖呈递来的文卷,迅速扫过,白眼道:“怎么翻修个房子都还要我作主啊,我这是被娶回来当管家的么?”

    张经阖面色为难:“娘娘,翻修后宫可不是小事,宫里的妃嫔们该如何安置,先修哪里后修哪里,各方面都得打点清楚。”

    廉宠将那文卷一扔,抓过笔继续忙碌,眼也不抬道:“这种事,去找李颦儿。”

    张经阖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好言好语:“娘娘,这可是您在宫中立威露脸的好机会呀。”

    廉宠一听,冷哼着瞪过张经阖,没好气道:“我就说呢。不把这帮女人藏着掖着还敢拿我眼前来晃,我还以为他没事找抽,原来是你这家伙自作主张。”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张经阖急忙磕头谢罪,却仍然不知悔改道:“娘娘,您既然已为后宫之主……这该立的威风,该有的规矩,终究还是要有的。”

    倒不是张经阖这人精不知察言观色。换作谁当皇后,他都不会如此肆意揣摩主子意图,擅作主张。可偏偏对上这位娘娘,他深知廉宠刀子嘴豆腐心,最没架子,也最没心计,纵使引火烧身,他也不得不多多提点。

    “我知道了知道了。”廉宠不耐烦推开张经阖,在他刚刚跪的地方画上两个圈。张经阖这才定睛,发现这一屋子布帛上全是人名与其职务。

    “娘娘,这是?”

    “喏。”廉宠手一挥指向中间,“他所有妃嫔与宫中所有女官的名单。”

    张经阖顺眼一看,啧啧直叫不得了。这居然是宫里所有妃嫔的人际关系网,祖宗八代师徒交友一清二楚,廉宠画过圈的,便是资料已经理顺的,画叉的恐怕是她理完后觉得问题比较多需要重新梳理的。

    想是跪太久,她直起身子捶了捶腰,张经阖急忙上前为她拿捏按摩。

    廉宠就势坐跪于地,双臂环胸,一脸凶狠:“你看,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浪费的,每一个背后都与朝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兔崽子……下面点,啊对,就是这里……我回头重新整理一份,你帮我拿去给楒旻,让他帮我把名单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生平喜恶做个注释。”

    “娘娘……您这是……”张经阖泛起不好的预感。

    “哼。”廉宠叉腰冷笑,“翻修什么的,最头痛了。没人住不就不用安置了么。”

    言罢她再不理财张经阖,继续埋头苦干。

    张经阖面部抽搐,暴汗惊叹:这哪里是没有心计……这根本就是心黑阿。

    “娘娘……您真的要把后宫……一锅端了?”张经阖陡然想起这些日子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胆战心惊开口。

    “你当我没事说着玩的吗?帮‘本宫’传话,明天申时正点,所有妃嫔到雍凰宫去,一个不准漏,生病要死的拿御医证明派代表来。”

    晚上,宇文殇收到消息特意前来参观。进了东暖阁大厅,一片空空荡荡,没看到传说中的浩大工程蓝图,问过宫女才知道廉宠晚膳也没吃便回寝房歇下了,也没让人伺候。

    宇文殇看看天,太阳还没下山,便吩咐传膳,独自一人径入寝房,见廉宠果然没睡,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盘腿狂写。

    “今儿秦王大婚。”宇文殇解了披风,靠坐她身边,亲昵地映上一吻,似作不经意道。

    “哦。”廉宠没什么反应。那日国宴之后,楚怜便带着甘露公主返回云州。趁着帝后大婚的喜气,决定十月二十五成亲。她当时便问过楚怜干嘛这么急,他只说怕人夜长梦多,她猜测这里面又有些与西覃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也没多问。楚怜不让她去,她也不强求,反正这所谓的成亲根本就是政治任务,没啥好纪念庆祝的。

    宇文殇从廉宠面上看不出端倪,遂合手环住她腰身,头搁在她肩膀,淡淡道:“朕已经拟好了圣旨,明日早朝便宣布废黜后宫。”

    一笔戳出,廉宠目瞪口呆回头,看着一脸云清风冷的铁血帝王。

    “这些日子太忙,朕一时半会儿便忘了这事,你莫再恼了。”他微垂凤目,白莲雪颜深藏一丝紧张。

    廉宠被他一句话险些给噎死,赤足跳了起来,冲着门外喊道:“张经阖进来!”

    张经阖急忙推门而入,匍匐门口。

    “去把皇帝那道圣旨追回来,撕了撕了。”

    撕……圣旨……张经阖不敢动。

    “宠儿?”宇文殇眼底泛起疑惑。

    “后宫不是归皇后管么?你不要越俎代庖。”廉宠横眉竖目,又冲张经阖阴恻恻道,“怎么,本宫的话你敢不听!”

    张经阖微抬头,接到皇帝许可的目光,急忙屁滚尿流起身,阖上房门匆匆离去。

    “当皇帝有你这么随心所欲的么?”廉宠叉腰扭头,对准宇文殇开炮了,“你那群妃嫔里面,三大家族的余孽就算了,那段思妍,可是当年跟你出生入死取下景安关的大功臣段衡段郎将唯一的亲人;萧蓉,是五年前你力排众议一手提拔的大鸿胪萧俊萧万德的宝贝女儿;还有这杨欣月,当年云州守将杨荣的侄女,人家现在还在替你镇守离台呢!”廉宠一把抓起她刚才苦写的文卷砸在宇文殇胸口,“你自己看看!”

    任由文卷掷来,他只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淡声道:“朕不惧他们。”

    “不惧?”廉宠挑了挑眉,“不惧你娶那么多回来干什么?不惧你还娶那么多,那这事儿我们有得谈了。”

    宇文殇自知失言,也不辩解,就那么直直盯着她。

    廉宠被他看得发毛,瞥开眼起身,从一旁柜子里翻出那张巨型人物关系图,使劲牵了牵,铺展开来,赤足立于其上。

    她环胸走到中心12点方向,趾丫一划:“这是依托范、晚、商尘家的士族”,逆时针踩道,“这是当初你登基之时刻意拉拢的贵族;这是你近年来提拔的寒族官员;这些是当年跟着你打江山的功臣;这些是友好邦交;这些是我搞不清楚。”

    宇文殇走到她身边,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眸底冷清。

    廉宠也郁闷。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这一笔一画亲手整理过来,才发觉这汪水有多深。若说朝堂是政治,那么后宫就是政治背后的裙带关系。裙带关系,别说在这人治的古代社会,即使在21世纪也是座难以攻克的堡垒。有人的地方就有裙带关系,谁要唱反调,谁就为世所不容。难怪古往今来都找不出一个专情的皇帝是有作为的。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后宫的规模几乎可以代表支持皇帝的势力规模。

    她要端掉后宫,就是要端掉宇文殇的人际关系网。

    似察觉到她的烦恼,宇文殇揽过她肩膀,弯腰低声道:“算了,还是交给朕来处理吧。”

    “不行。”廉宠摆手,眉头紧皱:“这黑脸绝对不能让你来唱。我想过了,一个都不得罪很难,与其你难做,不如我来好了,若他们实在逼得急,我就引咎辞职。”

    宇文殇闻言抚额叹气:“胡闹,说什么话。”

    廉宠连叹了几口气,甩了甩头:“总之我有办法,你交给我,再糟糕也比你直接一道废黜诏扔出去好。”

    宇文殇还要说什么,廉宠却先一步拉着他的手指着白布上画五角星的人道:“啊对了,这事先不说了。你不是前天找我和楒旻讨论过选拔人才的问题吗?”

    “嗯?”

    “哪,这几个人是我这几天查后妃背景的时候发现的,回头我整理个小名单给你,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自一旁笔筒中取出羽笔,“来来,你帮我把这图再搞搞,这罗雩是什么来头,她的关系我怎么越理越乱,好像是南京尹罗父安的女儿,可是这罗父安……?”

    宇文殇看着她一脸认真,凤目含烟:“她是驱影武士,朕安在后宫里的眼线。”

    “哦哦哦。”廉宠恍然大悟。

    宇文殇浅笑:“你‘情报能力’果然是一流的,就这么几天,便弄出这么个东西。”

    廉宠眨眼:“不是我厉害,是你的归庙厉害。”

    宇文殇再看了一眼这巨大的白帛,不经意道:“六年多前,朕安在秦王身旁的探子曾说秦王也偷偷折腾过一张类似的图……”

    廉宠闻言吐了吐舌头:“嘿嘿,一家人嘛。”

    宇文殇偏首,口气微冷:“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廉宠点头:“是啊。我师傅去世之后,怜把我带大的。又当爹又当妈,又是哥哥又是朋友呢。”

    宇文殇闻言,眼底阴翳愈重,口气却转淡:“这么说,与我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