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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宠第3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变

    八月二十一,廉宠从云州出发去找殇,她遇到殇的时候,廉毅开始发兵白兼溪

    然后八月到九月他们在逃命的时候,京城中晚晋拥立新帝,兵败断头

    九月十四,赶回顺宁的兀子飞开始出兵想先下金门关(离台有大军,而且公孙珏在金门关及溟沧一代有秘密安排),“关中军民协力,烫水滚墙,顽抗拒敌”实际就是楚怜的人在金门关忙活的成果,粉碎了西覃、晚晋等人的阴谋。玉川书屋

    然后九月二十六日,宇文殇抵达京都。西覃献公主求和,宇文殇把她指婚给了楚怜,还封廉毅为溟沧侯。

    忍无可忍

    “皇上驾到——!”

    雍凰宫,太监一声声高昂的通传自门口传来。

    廉宠满面风尘仆仆,暗自嘀咕这家伙消息真是灵通,随手把行李丢到柜子上,迈步迎了出去。

    离台无虞,廉毅大胜消息传来,楚怜便坐镇金门关,动用官方和口茭商的势力引开一直在沧溟交界阴魂不散的刺客,安排帝后秘密返回泰阳。途经云州,廉宠受楚怜之托帮他处理了楚氏的一些生意事,取走宇文烨骨灰,较宇文殇晚了半天抵达泰阳。

    大功既成,帝王今日心情格外地好。甫见面便把她打横抱起直奔殿内,路上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早朝之事。

    说实话,虽然失去记忆那段时间被他公主抱了不下一万次,可现在的她还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这家伙右臂尚未完全康复,仅以左臂圈住她腰腿,她屁/股像被塞进桶里,nnd太缺乏安全感了。

    可他抱得实在太快,她只来得及“啊”过一声,一堆信息便自耳畔传入,听得她头痛,又自肩膀望见他背后的伊人,廉宠脑袋立刻就轰隆隆爆炸开了。

    没心思再听他说什么,某女满脸黑线看着眉飞色舞得有些异常的男人,暗道:大哥,这才下午,你不会就要开荤吧?

    “伊人,替贵妃娘娘看看身子。”

    廉宠刚被放至内室塌上,宇文殇便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茶水,头也不回道。

    廉宠扫视一圈宫内外浩浩荡荡的侍女太监,原本叉开的双腿立刻合拢跪起,单步迈下,迅速道:“伊人,去床上。”言罢一溜烟儿转入屏风后面。

    宇文殇这才醒悟过来,挥挥手屏退众人,跟着伊人一块儿走到床尾,手随意搭在围子上,冰眸亦掩饰不住眼底那赤果果的期盼。

    “宝贝,宝贝。”廉宠朝另一头的他招招手,宇文殇闻言绕过,坐于床头,接过她的手握住:“嗯?”

    “你刚刚说,封了义父溟沧侯?”她卧靠他怀中,褪了衣物,示意伊人可以继续了。

    “恩。”他随口应道,目光追随她翻飞手指,落在粉红细腻,满是新肉的肌肤上,深瞳迅速染上一片黯哑的情/欲。

    廉宠硬扯了扯他袖子,唤回些注意力,嗓音格外清澈道:“你好不容易除掉三大世家,如今又大力提拔义父,使廉家独大于朝廷,这样……咝——”

    廉宠瑟缩轻唤,惹得宇文殇立刻紧张起来,探身急问:“怎么了?”

    伊人手悬空于腰间新肉上方,颇尴尬地抬目偷睨过廉宠一眼。

    廉宠扑闪着水润大眼撒娇地往他怀里窝了窝,娇声道:“痒~”

    宇文殇的注意力总算落到她脸上,没好气道:“此事说来复杂,朕准备大婚之后擢升楒旻为左相,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吏治。到时你也一起听听。”

    “大婚?”廉宠茫然。

    凤目危险地眯起,宇文殇口气不善道:“十,月,初,十。”

    “啊?什么时候定的?”廉宠无辜地盯着他,迎上那气场强悍无比的激光眼,急忙故作可怜兮兮,万般委屈:“你什么时候定的日子,都不告诉我一声……”

    宇文殇面孔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圣旨里。”

    “圣旨?”廉宠更加茫然,“张经阖宣旨的时候,没听到说日子呀。”

    “你把圣旨放哪儿了?”宇文殇一把揪住她下巴,眸中警告意味愈重。

    “厄……哦!十月初十嘛,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某女左顾右盼,连声附和。瞥眼底下,伊人已经开始帮她做“妇科检查”了,立刻又道:“那还有十五天呢……我好像都没有准备什么。”

    宇文殇冷哼:“你只要把人从这里搬到炤阳宫去就行了。”

    “行程你给我说说吧。”她继续眨巴眨巴眼睛。

    “回头自己问宫里的嬷嬷去。”他顿了顿,“朕把西覃的甘露公主公孙仙指婚给了‘秦王’,大婚之日甘露公主与西覃使者亦会抵达泰阳,朕已经下旨召秦王入京了。”

    廉宠微愣。在云州中南海养伤那段日子,她知道“秦王”与皇帝之间不成文的协议,“宇文烨”一生永不入京,可这次?

    名义上是让秦王来迎娶西覃公主,实际却是为了她吧?

    天知道刚听到“大婚”这两个字时,她脑海第一反应是:算算日子还有十来天她得赶快通知楚怜让他十万火急无论如何偷渡到京城来,毕竟,这可是她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唉,她思想实在太龌龊,原来他早就帮她打算好了。

    仔细想想,这醋桶子长大后的确成熟很多,不会再动不动乱发飚乱咬人,实在令人欣慰啊。

    不过……迎娶公主?

    大l,你惨咯。

    就这失神瞬间,宇文殇的目光便到下面去了,见伊人正探内细察,他也凑过头去,手指轻轻抚上那片细密丛林。

    廉宠一个激灵,暗骂前功尽弃,嗓音不由自主微微颤抖道:“那……大婚的时候很多人要来吗?”

    “嗯。”宇文殇心不在焉,眸色越浓,低沉性感声音扬起:“如何?”

    廉宠看着伊人双颊通红如血,万念俱灰:死了死了,这下在伊人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伊人强自镇定:“请容妾身再做细察,方可禀告陛下。”

    宇文殇闻言略蹙眉,凑得更近,滚热气息拂过肌肤,烫得廉宠发晕。

    “之前不是说一个月就好了,这都两个多月了。”他口气愈发恶劣。

    伊人闻言微微垂头,难堪应道:“陛下切勿心急,待妾身为娘娘仔细检查过方可告悉病情。”

    廉宠亦哀怨接口:“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宇文殇回头挑眉。

    “只知道做……其它伤问都不问……”她嘟囔着拧过头去,抱了枕头埋住秀脸。

    他总算坐回床头,强行挖出她头颅,捧住双颊,放柔语气:“其它地方朕早就帮你看过,疤都掉得七七八八了。”

    她还是一副泫然欲滴的憔楚模样。

    他无奈摇头,抵近她额头道:“好了,别装了。朕不去打扰伊人,你也饶了朕吧?”

    靠,为毛她耍什么小九九他都了若指掌阿。

    面上仍不松动,依旧怨妇道:“你看我,脸上肉色都不一样,横七竖八地,毁容了。”

    薄唇轻碰,半眯的凤目极力掩饰眸中狂乱的情感,想要柔声抚慰,却克制不住微微走音:“不会的,朕保证。”

    察觉他的皮肤宛若火焰炽人,呼吸紊乱,廉宠身子往外缩了缩:“你骗人……你眼角剑疤都二十多年了还没好,我这些疤想好,恐怕得等到老死。”

    “这疤,是朕没治它……”他捉住她肩膀拉近,薄唇不住磨蹭她脸颊,全然无视伊人的存在,“朕保证,两年之内帮你治好……”

    “皇……皇上……娘娘……”伊人垂目,不敢看床前已经缠做一团的两人,满面飞霞起身,至屏外跪地行礼:“妾身告退。”

    言罢躬着身子仓皇退出,临行前将房门掩死。

    “咦?”廉宠探头,这来检查伤病的医生什么都不说就跑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可下一秒,男人已经扑到她上方,彼此身体密合无隙,疯狂如野兽的噬吻接踵而至,烫皱了一池春水。

    这些日子,她已经大饱眼福,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如今身材有多么完美傲人多么令人垂涎三尺喷血九升。早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身形便不逊于普通成年男人,软禁她时两个人什么花样什么姿势没折腾过;这段日子在阆环郡养伤,她看他忍得辛苦,上楚怜那儿拜师学艺回来,只要不是亲身上阵,啥限制级的手艺嘴艺都免费大奉送了。

    按道理来说,久经沙场的她,脸不应该像现在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呀……

    狂野炽热的激吻,用力蛮横的抚摸,让廉宠皮肤有些痛,有些烫,但更多的是,情难自已。

    “宠儿……”他忘情地在她耳畔呼唤,浑厚大掌触及底下那片温湿澹荡,深瞳陡红,迫不及待欺下身去,长驱直入。

    合二为一刹那,她新伤初愈的□如处子般脆弱柔嫩。

    没有想象中的铺天盖地,他纵使气息紊乱肌肉紧绷,依旧稳住了身子。

    廉宠喘息着,水眸荡漾,正想夸他总算会怜香惜玉了,那俊美无匹容颜猛然抬起,琉璃瀚眸黑得可怕,长发如毒蛇盘踞两侧。

    “宠儿……”他自脖间逡巡至芳唇,反复咀嚼,含糊不清道:“之前……朕怕吓着你……”

    之前?哪个之前?恢复记忆前?

    “……忍得好辛苦……”

    忍得辛苦?!你这一夜七次男真得有忍过么?那算忍吗,那算忍吗?!

    “……朕以后不用再忍了……”他的声音因长久压抑而流露出巨大的痛苦。

    廉宠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腰偷偷后缩,却被他钳住,魁梧身子陡然立起,将那结合之处暴露于她眼底。

    这一看,她双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她下肢都胀得满满实实的了,他那活儿居然进来不到一半!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不想再忍……老天,你给我道雷劈死我吧!

    宇文殇眼中情/火乱烧,缓缓推进,廉宠哆嗦连连,退缩不止。他忽而一个微挑,她却推住他胸膛反应过度闭眼惨呼起来:

    “我是想起来没错,可身子还是同一个身子啊!”

    言下之意,以前受不了,现在同样也受不了,所以大哥您还是继续忍忍吧。

    他闻言慵懒舒展臂膀,单手支撑,之前骨折的右臂已经拆去支木挂带,搁于她身侧,因长期受伤活动较少的右掌透冰,刺激得她脖子直偏,薄唇启阖,邪肆妖美至极:

    “反正都要擦药,便多擦几种好了。”

    畜……牲……

    廉宠撑腰,在张经阖搀扶下一跛一跛地爬上凤辇,入帘前掐住他手背,眼泪汪汪咬唇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今晚我去右相府喝酒,不回来了,他要有意见,你就问他有没有脸来见我!”

    张经阖心尖狂颤,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逆龙帝前天下午入了雍凰宫,直到今天凌晨才出来。

    临走前吩咐他在此伺候,又叮嘱过晚点会过来陪娘娘用餐。可这贵妃快傍晚才醒过来,醒来后便闹着出宫,骂骂咧咧说什么用餐用餐用你老母的餐。

    以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皇帝的,可现在的贵妃,同样得罪不起。偏偏这姑奶奶眼睛比老鹰厉害,他不过偷偷朝门前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便被她抓住耳朵臭骂一通,威胁说谁敢去报信就抄他全家,他实在没辙,只得硬着头皮给娘娘安排凤鸾出宫。

    看来只好等娘娘走后,狂奔去找陛下哭罪去了……至于娘娘的话,借他一百万颗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问哪……可不问,又是违背娘娘的旨意……唉,他凶多吉少了……

    神威北二门守卫见有妃嫔出宫,来者是眼下最当红的贵妃娘娘,还是内廷太监总管张经阖亲自护送,遂决定意思意思一下便放行。三呼千岁后,侍卫讨好道:“请娘娘将出宫凭证示下。”

    张经阖正要接口,马车帘子却被一把拉起,女人面色不善道:“没有!”

    那一众门卫与张经阖齐齐哑口无言,大囧不止。

    就在这时,另一路上一辆马车徐徐而至。见门口堵塞,便停驻一旁,帘子掀开,却是旧无音信的靖王爷。

    “靖王。”廉宠微笑点头。

    “娘娘千岁。”靖王敕急忙下车行礼,一华服女子及其身后怀抱婴孩的嬷嬷也从后面一辆马车上掀帘而出。

    “妾身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华服女子螓首蛾眉,淑丽韶好,—肌妙肤,弱骨纤形。许是第一次见面,行了标准的跪礼。

    廉宠见状下了马车将女子扶起,目光询问,靖王敕眼中一闪而逝难堪应道:“此乃内子范氏。”

    范氏?就是她进宫前就香消玉殒的淑妃范离儿一母同胞的姐姐,文采斐然于世的靖王妃范羡儿?眼珠再一转,皇清北二门在后宫一代,英太妃前些日子返宫,再瞥眼嬷嬷手中的婴儿,遂明了,笑道:“你们带着孩子给英太妃问安来了?”

    “回禀娘娘,正是如此。”今日不知是不是外人在场,靖王敕显得格外恭敬生疏。

    廉宠是个粗线条,也没在意,目光转到那婴儿脸上,琉璃大眼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小脸粉嘟粉嘟,可爱得不行,虽不如宇文殇小时候漂亮得那么离谱,却也虎头虎脑,灵气逼人,忍不住迈前一步,对上那小孩的眼睛,冲它招了招手指。小孩发出“呃啊”一声,廉宠立刻笑逐颜开,兴奋道:“我可以抱抱不?”

    靖王敕递了个眼色给那嬷嬷,嬷嬷急忙起身将婴孩送入廉宠怀里。廉宠带过宇文殇,抱起小孩来驾轻就熟,环臂接住,轻轻上摇,入鼻一股子奶香,忍不住就偷了个香,转眼发现人家父母满面尴尬望着自己,遂嘿嘿干笑,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儿子吧?”

    靖王敕目光落在她脸上交错嫩肉上,眸底一阵痛忍,随口附和点头。

    “靖王你文质彬彬,儿子却威风得紧呢。”话音刚落,那小孩突然微微摇晃,咯咯咯咯笑起来。

    廉宠亦笑靥芙蓉,艳胜桃李,纵使容貌受损,亦耀人眼目,靖王敕一时失神。范羡儿冷眼旁观,眸色微黯。

    “他叫什么名字?”廉宠双手叉上男婴腋下,玩起了高高,小孩更是笑个不停,廉宠突地想起宇文殇小时候,也是这样被她抛高高就笑个不停,再想想现在……唉……唉……唉——!

    “犬子前些日子刚足月,只得小名字字。既然娘娘如此喜爱,不若恳请娘娘赐名吧。”靖王敕柔声,有些期盼地看着廉宠。

    廉宠不察,闻言后全副心思扑在了想名字的问题上,左思右想,凝眉转盼,半晌,郑重道:“我回去好好翻翻字典,你把他八字给我,我得好好算算,嗯。”

    唐人街那帮华侨虽然喝的都是洋墨水,可传统起来比国内还厉害,因此廉宠别的不知道,取名看八字是很清楚的。

    靖王敕莞尔,从她怀里接过字字,想起什么,问道:“娘娘这是……?”

    “我要出宫,没出入证。”刚抱过小孩,廉宠兀自捶腰,闻言皱眉狠狠盯了门卫一眼。

    张经阖无辜地看着靖王敕,眼神交汇,靖王当即会意,啼笑皆非,多日不见,她还真是老样子,遂道:“娘娘想去哪里,不妨让本王送您一程?”

    廉宠摆手,望着靖王妃,冲宇文敕又笑了笑,解下腰间流云百福玉佩,这是前几日她路过云州,在搜珍记查账时敲诈来的极品货,认认真真挂到字字脖上,倩笑连连:“没赶上字字满月,也没好好准备礼物,包名字的时候我再补上,这个呢,先祝可爱的字字如意长久,幸福绵延。”

    靖王敕立刻率妻奴等跪地叩谢,字字在一旁笑得更加欢畅。

    礼毕,靖王敕打发亲眷先行离去,扫眼凤辇,柔笑道:“贵妃娘娘,您真要出宫,这凤辇恐怕……还是让本王送你一程吧。”

    廉宠看了看自己的凤辇后前呼后拥一干躯影武士,好像是招摇了一点,想了想,应道:“我想去右相府。”

    靖王敕星目一亮:“凑巧了,本王也正要去右相府上拜访,这还真是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神威门为皇宫西门,神威北二门即正西门往北数第二个偏门)

    改字,伪更!

    右相府密谈

    右相府新设,清静雅致,以白黑灰三色为主,不像普通高官府邸的奢华,显示出主人的脱俗风韵。门人通报后,南宫樇亲自出迎,身后竟然还跟着廷尉山文丰。

    相互见礼介绍毕,还没请过门房,又有人急急叩环。拉开门来,竟是张经阖骑马匆匆而至,见了廉宠,恭恭敬敬请安,满脸讨好奉承笑容,低声道:“娘娘……皇上口谕,请娘娘借一步接旨……”

    三人自觉回避,廉宠瞥过他们背影,没好气道:“我说了晚上不回去。”

    张经阖笑得有些僵硬,惴惴不安开口:“娘娘,皇上要奴才转达口谕,说……”

    “有屁快放!”廉宠负手靠上廊柱,一前一后弹着,极不耐烦。

    张经阖深吸口气,豁出去道:“皇上让奴才转达陛下的原话,说是‘子时前雍凰宫看不到人,朕亲自来逮,到时候别怪朕在别人面前不给你面子’!”

    “靠!”廉宠怒目,“他是要跟我耍横?回去告诉他,别给三分颜色就开起染缸。”

    “娘娘……息怒,息怒……”张经阖满眼为难之色,“皇上要奴才在这里伺候着娘娘。”

    廉宠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张经阖这家伙,虽然以前跟她很铁,可早在她第二次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他就只忠心于宇文殇一人了,现在赶他走他是铁定不走的,无奈,只得扔下句“随便你”,转身向南院外客厅走去。

    南宫樇与靖王敕、山文丰正缓步闲聊,廉宠脚程快,很快赶上他们,南宫瞥见她一脸气呼呼,心下了然,眼底蕴含清波,却欲言又止。廉宠睨见,一年前再度回到此世,与南宫相依为命的半年浮现脑海,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宠,历历在目,那已经超过了一对普通酒友知己的情感,纵使大大咧咧的她亦能感受敏锐捕捉到,忽觉心底微涩,但很快消失。

    一直以来,她面对朋友的追求,都是两个字——“装傻”。拒绝,太伤感情,接受,谈不上喜欢。所以装傻,成日称兄道弟,不断强化“我们是朋友”的概念,从小到大不知道吓退了多少欲告白的朋友,也的确有成功案例。可这些男孩中,没有一个像南宫樇这样,不求回报,只是一直默默地关怀付出,默默地守护在身旁,看似无欲无求,才真正令她觉得亏欠。

    两人一瞬的眼神交错,各自心底波澜,尽皆收入宇文敕眼中。他微微落后并肩山文丰,步子愈缓,偏头望向院中大水缸中几片萧索的莲叶。

    “贵妃娘娘莅临寒舍,可是找楒旻有事?”还是南宫樇率先开口。

    没事不能来喝酒么?廉宠暗度,心底又叹,没事的确还是少来招惹别人的好。

    “嗯。”她回头望了望靖王与山文丰,又看看南宫樇,却见南宫樇略点头,遂道:“我听皇上说,义fu……”

    “哦。”南宫樇接过话头,“娘娘是想问您爷爷廉毅将军的封号一事?”

    爷爷?廉宠这才想起来,她现在名义上是廉毅孙女,她记得见过那小丫头,当年在阳正楼还是什么楼,廉澹夫妇抱着的那个小月儿,没想转眼十二年,小月儿都成了寡妇……

    南宫樇沉吟:“此事容臣稍后再议,靖王殿下,廷尉大人与臣,正好有件事想恳请娘娘帮忙。”

    南宫开口闭口一个娘娘,一个臣,听得廉宠大不自在,最不自在的还是他那种恭敬疏离的态度,可有靖王在场,他这样也无可厚非。再瞥眼靖王,之前在云苜山有段时间他们关系是极其亲近的,可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如今见面反倒生分了。

    “你们说。”

    南宫樇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卷奏折与一份名单。廉宠迅速浏览,顿时明白来龙去脉。

    厅堂入座后,南宫樇又自书架暗格取出一封密函递于廉宠。廉宠看了看,放在桌上,抬头望着山文丰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山文丰起身揖应:“斩草除根。”

    “牵连多少人?”

    “晚畴将军已经病入膏肓,贤妃不肯同流合污,除此二人免罪”,余下晚家九族、门生、食客,家将三族,逾七千人。”

    “依《炤律》,这些人罪当如何?”

    “谋朝篡位,通敌叛国,罪当诛九族,晚晋受千刀万剐焚刑,嫡系凌迟,旁系杀头,门生食客家将杖毙,亲族绞死,九族内往生者,剖棺戮尸,另有牵连者五千人发配充军。”

    廉宠眼珠转了转,望着南宫樇:“楒旻,你找山大人来,是想做什么?”

    南宫樇揖应:“山大人主管刑事,臣想看看有些无辜受牵者能否酌情减刑”

    “你呢?”廉宠又扭头看着靖王,“你找他什么事?”她指着南宫樇。

    靖王敕身前倾,侧坐应道:“本王曾主管吏事,现掌金曹、户曹,原欲就吏改一事与楒旻细谈,孰料碰上山大人与右相大人商议明早上奏一事。”

    廉宠偏首,把名单拨到靖王面前:“这九族的关系,是你这里理出来的吧?”

    靖王点头。

    她又两指夹起密函,看着南宫樇:“这是商尘珙与近东诸侯密谋的书信?”

    南宫樇点头:“嗯,若此证据呈到陛下面前,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商尘珙已经告老还乡,朝中官员十去其三,士族门阀土崩瓦解,臣私以为,已经够了,勿须再增白骨填沟壑。”

    廉宠眸子再转,将密函还到南宫手中:“明天早朝与奏折一起呈上去吧,你瞒不住他的。”

    南宫樇依言纳信入怀。

    廉宠又拿出那份奏折,仔仔细细从头看过一遍,合卷询问:“你们只求他开恩,没说如何处置。”

    山文丰揖礼,廉宠示意他说,他遂道出《炤律》第三,第十一,第八十九,第一百四十关于谋朝通敌罪的矛盾之处,“……前款曰诛主犯亲九族,后者曰犯举事者皆诛三族,臣等想看看能否寻到较轻的刑罚……”

    廉宠闻言失笑,摇头叹气:“山大人如此宅心仁厚,酷吏之名真是冤枉了你。不过,什么《炤律》,说到底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炤律说此人只需挨一板子,皇帝偏要杀九族,你能怎么办?”

    她起身将奏折塞入南宫手中,适时有丫环在门外启禀道南宫之前安排的美酒已经送到,她便自己出门接了,摆在桌上:“你们要喝自己倒。”自饮过一杯,继续道:“楒旻,你在奏折里加上一段,求皇帝开恩,晚晋凌迟,其它主犯与举事者杀头,他们的九族和间接参与者的三族,统统发配到溟沧一代去。若有人能证明自己无罪,允许申冤,自己举证。”

    三人同时一愣。

    溟沧一代饱受战乱,人际罕至,白白浪费大好国土不说,还给了西覃可趁之机,靖王与南宫樇早忧虑多时,如今听廉宠一提,立刻知悉她的想法,欣喜若狂,刚要说话却被山文丰抢先:

    “娘娘!臣有急事,先行告退!”山文丰难抑振奋,手脚微颤道。

    廉宠莫名其妙,南宫樇却笑道:“娘娘,山大人定是受启发,有了好点子,赶着回去办案呢。”

    山文丰急忙点头,瘦削偏黑的脸神采奕奕:“娘娘所谓自行举证证明无罪,实乃刑律取证之创新。许多案件,如此案,又如前朝文字狱,牵连甚广,因难证其有罪,遂行连坐,此自证无罪之法,大大减轻刑吏取证难度,确实可行。”

    “这样啊。”廉宠很高兴自己为大炤的律法史做出了如此杰出贡献,看山文丰丝毫坐不住的样子,遂摆手道:“那你赶快去忙吧。”

    山文丰得令,揖别靖王与南宫,正要告辞,廉宠又急忙叫住他:

    “月坞的暗人枫雪……还押在大牢中?”

    “禀娘娘,仍在牢中。”山文丰恭敬应道。

    廉宠顿了顿:“她的罪,也是凌迟?”

    山文丰偷眼看了看南宫樇,被廉宠捕捉,见他二人神色晦暗,遂明白枫雪所受之刑必然远甚于凌迟,已经残酷到他们不敢出口,深深叹气,她低声道:“山大人,若她没利用价值了,便给个痛快吧,皇上追究起来,便说是我的意思。”

    山文丰愣了愣,点头应诺,廉宠这才容他告退。

    廷尉大人离去,廉宠坐回主座交叠双腿:“这事情,你们明日只管奏。皇上那边我去吹吹枕头风。”

    她的“h药言秽语”令靖王颇为窘迫,讪笑两声,心底却越发觉得眼前少女不似以往那么简单。

    南宫樇嘴角轻扬,又微微带着苦涩。纪章回来时,他已经知道她想起了前尘往事。犹记十数年前初见的她,一身清爽豪气。后来,又慢慢看到她的嗜酒如命,她的活泼随性。可记忆中最多的,是她安静地站在那少年身旁,平淡柔和。

    平淡宁静,不过假象。虞寰曾说她“尚义任侠”。便是这份豪气,令他余生追逐着一抹虚无缥缈的弧光。

    可此番再见到真正的她,无论容貌性格,似乎全无改变,又似乎多了些他从未了解的东西。

    廉宠手上那精致小瓶装的美酒早被两她口喝光,正拿了另一瓶对着壶口畅饮,饮毕抹抹嘴,又道:“好了,该回答我了,楒旻,我……爷爷的封号是你想的?”

    南宫樇轻轻摇头:“是廉老将军自己请来的。”

    廉宠蹙眉,安静聆听。

    “当年溟沧杀戮,皇上的确有迫不得已为难之处……可实在太过惨烈,一直令廉老将军饮憾,此次灭月坞魔教后,老将军便主动上奏,想卸甲归田,亲自率民垦荒治城,还说若有一日与西覃战事再起,他立刻备齐鞍马为大炤披坚执锐,马革裹尸。陛下不肯允,两人各退一步,便封了廉将军溟沧侯,坐镇一方。”

    廉宠睫毛扑簌,微启丹唇,旋而又止,微抿方道:“原来如此……对了,你们老说个不停的吏事,是怎么回事?”

    南公樇侧首示意靖王敕,却不意捕捉到他眼底飘渺如影的痴迷,面色陡深。

    靖王敕星目略敛,接口道:“此番大动作,朝中士族官员受洗,一、二品官员青黄不接;何况此番清洗,难免错杀,几位文坛泰斗博林鸿儒遭罪,引得连一些寒族文人士子都唏嘘不已,人心动荡,后必为祸。”

    廉宠皱眉,两手一摊:“这种事情你们跟我商量什么……”

    南宫樇探首,轻笑:“此番动荡,你还不是罪魁祸首,你不出来出出主意,难道还想束之高阁么?”

    廉宠茫然。

    “科举。”南宫樇一字一句道。

    是不是科举惹出来的事最后都要算在她头上阿?

    南宫樇笑着摇摇头:“臣听说,科举最开始是你给秦王出的点子。”

    “是啊,怎么了?”

    “大炤设私塾七年,自逆龙二年始创科举,从此成为寒族晋升之道。可民间兴文时日尚短,寒族的确有几个非凡之才,但整体水平仍然逊于士族,更遑论宗庙礼法音乐天史。”

    “哦,你们现在人才跟不上,想我来给你们想选拔人才之法?”廉宠一阵乱晕,“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机会大家一起想想吧……不过呢,我觉得你们的问题不在选拔人才上,而是怎么选拔旧士族官员的问题上……唉,算了算了,我再想想……”

    “怎么用旧人……怎么物尽其用……”靖王蹙眉低喃,“这些人里,若混入居心叵测者蓄意报复……这对皇上……”

    廉宠又在斟酒,闻言挑眉撇嘴:“哼,寒族里面,就不怕有刺客暗人潜伏着啊?瞎操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靖王与南宫樇相对愕然。

    是的,他们身在局中,始终将士族作为忌惮的对立面,总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想用,又怕用,廉宠一句话问过来,他们忽有顿悟之感。

    两人当即点头,却不肯放她休息,靖王像逆龙朝吏事活字典般把各官职责任,衍生变化细细向她道来,不知不觉已近子时。

    张经阖已经进来催促过两次,第二次时,靖王见廉宠百无聊赖却始终不肯走,遂心领神会,先行告辞。

    果然他一走,廉宠立刻垮下肩膀,挪到楒旻身边,凑过头去低声道:“我问你,你给我说实话。”

    “娘娘请讲。”南宫樇微微侧身,恭敬垂首道。

    女子两条英挺的眉毛顿时纠结一团:“就我们两个了,别这样说话行不行啊。”

    南宫樇浅笑,如闲庭静竹,松下肩膀,柔声如泉:“我知道你性散漫,不拘于礼,可过几天便是一国之母了,该有的礼节,该有的架子,也是要有的,毕竟,你以后代表的是整个大炤。”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很对,让她不得不乖乖受教,面子上还是有些敷衍:“知道了。”

    “说吧,何事?”见她兀自抱着酒瓶大喝,他摆开酒杯,优雅酌酒,廉宠盯着那温润如玉白皙修长手指,听闻庭中和风叶动,仿佛回到埠野草庐,微微感叹,她随口道:“没梨花落了?”

    南宫樇失笑,再度摇头叹气:“你当酒是说酿就酿的?最后几坛是被你亲自抱出来的。”

    “sigh!”廉宠叹气,双手趴在桌上,侧首道:“皇帝,是不是想杀我义父?”

    南宫樇愕然。

    “或者说,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包括我义父都觉得皇帝想杀他。”廉宠正色。

    南宫樇偏首不语。

    “我义父,不就是当年的晚畴?如今还坐镇溟沧,如一地诸侯,就算今日不反,我义父不反,待他百年之后,溟沧侯不是又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要我觉得,所谓士族,只要他有心推行民学科举,再行推恩令,废官爵传袭制,几十年后,士族自灭,他偏偏不能等,他要立刻集权跟西覃斗,他那么激进的人,怎么忍得下我义父独大一方?你再看看虞寰,堂堂虎烈王被困京都,再看看秦王,几乎幽禁云州,你说……唉,我就闹不明白义父干嘛去讨这爵位,还是他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打定主意呆在沧溟一代当地头蛇,就是要他有所忌惮?”

    南宫樇长叹一声,转目清愁:“你真的长大了……”

    这话,是对当年埠野草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说的。廉宠现在听来有些怪,毕竟,她曾经和南宫樇一般岁数……可现在的他,的确可以拍着她的头如兄长般语重心长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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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术手段,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在他之上?你过虑了。”南宫樇浅饮一口,云淡风清:“你还记得廉澹么?”

    廉宠点头,愣了愣,想起埠野说书人的话,颇黯然道:“他也去世了吧。”

    南宫樇轻轻点头,又叹一声:“廉老将军……一生为国尽忠,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连唯一的孙女,如今都下落不明。”

    廉宠持杯怔怔。

    “莫说廉老将军无后继承衣钵,如今的诸侯,哪里还是诸侯?除了徒有其名,田赋税收、兵马粮盐,全部掌握在朝廷直系官员手中。你义父上书恳请留在北荒之地,倒也仅存拓荒治民安定百姓之心,其余的你不要多想。天色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既然南宫樇都这么说了,廉宠也只得放宽心,望望窗外,残月如钩,饮尽最后一口酒,告辞返宫。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我吧!!!!

    图覃论

    廉宠坐着张经阖特意安排的马车回宫,一路上赶去投胎似的。她蜷在舒适大椅中昏昏欲睡,忽而马车一停,身体惯性前倾,神智清醒,掀开车帘扫过一旁,这才刚过了宫门。

    “怎么不走了?”她怪道。

    话音落,马车门帘被人掀开,一张阴鸷恐怖的冰脸出现在面前。

    宇文殇?

    错愕间,已被他拧着衣襟拽了出去,一个飞身,抗米袋一样被甩到马背上。

    廉宠慌忙抓住他衣衫下摆低呼:“我不要骑马!”

    宇文殇闻言,又反手一抄将她夹在腋下,扔进马车,随后登车。原本尚算宽敞的马车因他的进入骤显狭窄。他背光弯腰,凤目凌厉,竟令她不自觉往角落瑟缩过去。待发现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后,廉宠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光是被这家伙一身“气焰”就吓得屁滚尿流,难道是之前被压迫出奴性了?

    这是过了子时,他真的亲自来抓人了?

    廉宠压下惊慌,端直身躯,想到这家伙连续两天蛮横无礼的暴君行为,立刻沉下脸。

    宇文殇伸手抱她,被她格肘顶开,他顿了顿,竟使出大擒拿手,推拿间千变万化,眨眼间过上十来招后,她就被单臂捆入怀抱。

    “你干嘛!”她横眉倒竖,不安分挣扎。

    声若霜冻,他冷冷道:“外面多少刺客,你还乱跑?”

    “真有刺客呆哪儿都不安全啊。”她自知理亏,却继续嘴硬道,下巴突被宇文殇一把拧住,迎上深沉魔瞳。

    “你喝了多少酒?”

    廉宠冲他鼻子哈了口气,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剑眉团蹙。

    宇文殇脸色更加难看,抓紧她腰带便扯。

    wk,这人打她屁股还打上瘾了?刚被翻转身,廉宠立刻腿向后一记又快又猛的扫劈,宇文殇偏头躲开,再度使出大擒拿手,顺她扫势卸下,正要捉她,却听砰一声。两人同时停手,看着被廉宠一脚踹飞出去的车板,紧接着嘎吱嘎吱,两人立刻从破洞跳了出去,扭头一看,马车已经坍塌。

    一众太监侍卫目瞪口呆,低首装傻。

    “嘿嘿……”廉宠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迈腿往雍凰宫方向走去,宇文殇紧随其后,一众宫仆亦步亦趋跟上帝王。

    刚走出不到两步,她停了停,撑腰护腿转头盯着背后森冷修罗。而阎王背后的小鬼们一起立正,继续埋头佯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