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第30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明白另外三名斗篷人也定也在附近。浩瀚书屋
此刻切忌心急。廉宠凭借敏捷的身手,趁黑影斗篷人转身之际迅速后撤,把自己完全藏进假山里,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子时,厢房中终于出现人影,门被推开,丹空墨与另一名男子相继出现,寒暄几句,他便向着来路登船离去。
而与丹空墨一起出现的男子则向廉宠的方向走来。他虽然只是一人,但她能感觉到那四名高手正隐身四周追随他左右,看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不知来者底细,她赶紧再度屏气。男人自假山面前错身而过,见他背影渐渐消失,廉宠才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往丹空墨的方向探去。
眼中忽闪,刃上倒映,波光寒凉。脖间冰冷,廉宠迅速趋前掠地狂奔四步,同时飞快拔剑向身后刺去。风掠过夜幕,只见残影,不知人去何处。
好鬼魅的身法。廉宠暗自惊叹,倒与她是一路子功夫,当下一个旋身欲疾入黑暗,化被动为主动,却不料斜刺里一剑横出,如水分山,双刺猛向眉间,疾舞飞花,绕是她反应惊人,左闪下腰劈腿成一字,然后双腿猛剪就着避剑之势扫开双刺立定,长衫下摆亦被齐齐截断。
布破坠落刹那,银丝纵起,廉宠凌空反转跃入角落,背抵墙角,防止后方偷袭,端起手枪,静止如风。原本黢黑一片的小院霎那灯火通明,迎面三名斗篷人各执武器,轻扬剑、飞燕对刺、断江鞭。
廉宠秀目精光大作,左手摁剑面对三人,右手举枪直对头顶,大喝:“不许动!”
屋檐清风残影,消散无踪。
“啪啪啪”掌声响起,一人从屋中走出,立于她侧后。
廉宠瞥眼收回,猛然扭头,惊呼:“宝……?”
心头猛震,她如遭雷击般盯着眼前的男子。
凤目深长,紫眸若电,剑眉浓郁,晔兮如华。与宇文殇竟有七分相似。
他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廉宠手中七星纯阳剑,正想开口,忽而精光再聚,幽深起澜,风云滚滚,诡魅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廉宠抿唇冷然环视,不动如山。
“久闻贵妃廉宠风华绝代,如今得见,三生有幸。”
廉宠回忆他适才目光,低眼疾扫,她为了掩饰身份而戴的手套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口子,刚好露出了食指与拇指间的云纹刺青。
当年离台刺帅,兀子飞被一柄漆黑寒铁抵住脖间大动脉,记忆中最冲击的景象,便是眼底柄上那凸起的铭文“殇月龙牙”,和握刀女子虎口处的云纹刺青。
“影匕清音……渡云剑风……飞燕红姬。”她冷冷开口。
“好眼力。”那紫眸男子风流倜然,轻轻一笑:“‘离台城夜袭主帅营,通天峡活捉血浪鹰。五荒原直取阎王头,竹山城飞夺朱雀门。’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清音,你两番出手被她逼退,也不算委屈了。”
寂静黑夜,风过无声。
“西覃皇帝陛下,过奖了。”廉宠摁剑之手松懈,缓步上前,倒似不惧。
紫眸男子不动声色,依旧笑道:“贵妃何以说在下是西覃皇帝?”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既然敢只身入炤,何惧被人识破?”廉宠冷笑讥讽。
渡云剑风闻言怒目上前,却被紫眸男子一手挡住:“廉贵妃骂得好,朕在此赔礼。不知廉贵妃如何看出朕的身份,能否指教一二?”
廉宠目光游动,粉唇微启:“贵国太后,本我大炤公主,舅甥之间,难免相似。论血亲族谱,陛下还该敬本宫一声舅母。”
“大胆放肆!”剑风话音落,一招南北流云刺向廉宠,她运起瞬步,以寸差避开。
“剑风休得无礼。”公孙珏抬手制止,温文浅笑:“廉贵妃说得对,你我一场亲戚,理应好好叙旧。”
“陛下要强请,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话音刚落,双方人马同时发难。轻扬剑,断江鞭,飞燕一对剑同时出手逼近廉宠。
而同一瞬间,廉宠腰上七星纯阳剑凭空出鞘,飞击轻扬,鞘身往后,旋飞至背后静待不发的黑影,右手举枪,扣动扳机,飞身跃出包围网,冲着公孙珏的方向便是一阵扫射。
原本她不过想全身而退,可既然对方是西覃皇帝,做掉再说!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再悍,也难敌子弹。
公孙珏也算反映惊人,虽不知此为何物,全当暗器躲避,狼狈滚地闪至墙后,亦不幸挂了重彩,重重闷哼一声。
在明的三人当即大骇,运起阵法,协攻而至。
断江鞭若毒蛇纠缠不休,廉宠现在看见使鞭的人就火大,右手举枪格住一剑双刺,挑起剑鞘,微转剑身,借离心力令剑尖始终不离鞘口,倒像根双截长棍。与断江鞭硬碰硬了几下,当断江鞭再度抽至,她突然卸去力道,剑鞘脱出,自长鞭滚卷中空处直袭对手面门,剑身亦随即而至插入中空处,牵制长鞭回救。对手想是从未见过这样使剑的人,毫不设防,剑鞘呼啸而至,飞燕对刺横空杀出,这才救了他一命。
廉宠见一击失手,立刻弃剑不与长鞭啰嗦,左手空拳携虎风揍向与她近身缠斗的剑风。剑风闪身错过,孰料那女人错过的手一个就势探向离得更近的握剑手腕,五指变换为爪直抓他脉搏。电光火石间剑风反手起柄反戳她掌心,红姬亦携飞燕双刺奔援。而那使鞭人更是恼怒异常,狠狠甩开七星纯阳剑,直击廉宠面门。
在人间凶器眼中,处处都有机会,时时都可变招,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这里人多,她脑子都不转,仅凭身体反应便生生收住,如泥鳅般侧滑出包围网,纵银丝接住被断江鞭甩飞于空的七星龙阳,银丝带剑,剑咬剑鞘,将脱手的兵器又统统抢了回来。
这几大高手不是对战经验不丰富,就是没遇到过这么乱打的对手。绝对的速度与韧性,毫无章法可循层出不穷的怪招怪兵,每一次变化都要取人性命!
银丝系着剑还飞在半空,廉宠便觉身后鬼魅再至,腰上提力,一个反转跃空而起,七星纯阳正好架住骤然出现的匕首冷钩,左手脱剑,一个猛劈借力,将清音扣翻在地,脚踩竖墙,银光乍起,飞上屋檐,不理身后猛虎扑袭,冲着公孙珏躲避地点向下又是一番扫射。
公孙珏闻她上墙,已经抢先躲入屋内。廉宠扫射不中,纵身扑至一旁屋顶,不管不顾往下开枪。或许真是公孙珏命不该绝,廉宠一番乱射,子弹已耗去三分之一。
人间凶器向来是有枪绝不用刀,有刀绝不用手。若不是廉天虎和楚怜逼着她练武,她在这冷兵器时代估计早就被人干掉了。她的概念中,就没有想过要节约子弹,此刻连番不中,想了想,总算心痛起来,将枪插回腰间,拔剑与四人纠缠。
这四人皆非泛泛之辈,无论哪一个都有与廉宠单独一战的能力。只是头遭遇到这一身怪功夫怪兵器层出不穷的对手,又得分神防她偷袭公孙珏,一时之间缠斗胶着,但廉宠亦渐渐难支。
心下急转,假意拔枪,众人果然忌惮,身后那黑影已经奔向公孙珏欲救,她抓住空隙,银丝飞出,拔腿便跑。
此处四面环岛,背后追兵轻功皆为绝妙之人,廉宠冲到水边,也顾不上拉船,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鱼潜游。
四人中,只有那使鞭之人水性尚佳,穷追不舍,廉宠朝着背后再次开枪,惨呼声起,她立刻咬枪头也不回往前翔游数丈。一边游一边脱去绊手绊脚的外套,一个猛子出水,用剑鞘裹住外袍,银丝出击,拽住衣服狂飞百米之外,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然潜入水中。
清音奔至屋内,点||狂c|止血,抢救公孙珏,剩余两人牵出船来,见使鞭人已成死尸,遂点火把划桨狂追,追出百丈之外,隐约见了廉宠衣物,立刻全力划去,可除了一件破衣和无用之鞘,哪里还有廉宠人影。
廉宠没头没脑狂游了两个时辰,才气喘如牛爬上岸来。
四脚朝天躺在岸上歇了半晌,拖着水漉漉的身体沿河岸向山林中走去。
走着走着,晨曦微露,她这才愕然发现,她已经从云梦泽游到了邛江,进入了旧溟鹰境内琅邪山区。
当初她在此跳崖,坠入邛江,乘船顺流而下抵达南京,潜进皇陵剑坛,从此离开这个世界十二年之久。
不想此时旧地重游。
这一带本人迹罕至,逆龙帝灭溟鹰沧北后以流犯贱民填塞北地,可此山区在开荒区域之外。如今飞禽走兽,已成为一片原始森林。
披发散乱,衣不蔽体,剑也没了,就一把淹过水不知道坏没坏的手枪。廉宠叉腰长叹,朝着地上开了两枪,居然没熄火,暗自庆幸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倒霉到家了。
本就是夏天,她里面也没穿什么衣服。好在临走前图方便,穿了楚怜自制的tshirt短裤当亵衣。现在好了,没有外面一层,真够凉快的。可怜她白花花的银子和宝贵的膏药,也随着外袍一并扔了出去。
廉宠单手拧发,在脑勺后揪成一团,随便捡了根树枝固定,短衣短裤蹬长靴,胳肢窝夹着手枪,很是现代地走在荒山野岭中。
“天灵灵,地灵灵,野兽怪虫别显灵!阿弥陀佛,阿门,阿拉,阿嚏——!
作者有话要说:我恨河蟹!我最近好想写h好想写h,5555555555555
我理解大家追文的心情,不过最近工作实在太忙,加上第三卷摊子太大,我要改了又改,能二日一更我已经很累了…… t_t
情债何偿
宇文殇没有找到,倒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廉宠哭笑不得。
但换个角度想,既然一众高手被她牵制,想必他此刻不会太危险,心底稍宽。恐后有追兵,也不敢沿河道往回,遂摸索着沿水路往琅邪山深处走去。
连日疲劳,体力大耗,身无火种的廉宠很快感到饥饿,感叹好多年没过过野人生活了,看来今儿个得忆苦思甜一把。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山区,廉宠采集了些荠菜充饥,一边嚼着苦涩的羽锯叶,一边将茎端小叶撕下连着茎干,在耳边摇晃,铃铃沙沙直响。小时候楚怜叫它铃铛草,他撕的铃铛就没有这沙沙沙的声音。十四岁那年她出任务,困在四川山区,就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铃铛草,现在想想,还没被逼到吃蚱蜢蜘蛛的地步,已经该敞着乐了。
稍作休息,廉宠摇着铃铛草继续向前,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忽然发现河边有一段凌乱的脚印。这脚印来得突兀,她蹲身搓了搓土壤,微湿,又仔细察看沿江,遂断定不可能是从江里淌上来的,反而似故意留下的脚印。
难道宝贝就在附近,这是他故意留下引诱刺客的?刹那来了精神,她将铃铛草随手一扔,沿着脚印跟去,又走了约摸一个小时,遥见远处一缕烟火,似有人迹,立刻兴高采烈冲着那边奔去。
等她跑到那火堆面前,仅余面上一层黑灰,捡起树杈勾了勾下面火星,廉宠又郁闷了,这火堆起码自燃了23个小时,都够坐飞机横穿半个中国了。她留了火种,转目打量四周,拣起树枝往前探去。
渐闻水声愈大,再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便见一道断崖支出,崖下江水奔腾,声势震天。
廉宠双手叉腰向崖边走去,缓缓蹲身,左看看,右看看,跪在崖边探头向下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
“咔嚓”树枝断裂声音在身后响起。
若非树枝断裂报信,来人几乎可以贴上她背,廉宠心跳一凝,惊跳大惧转身,举枪瞄准,扣紧扳机。
凤目雷霆滚滚,俊美面孔如盛世白莲,金丝黑袍飞舞,将她笼罩于荫翳中。
那眸中惊涛拍浪,凝霜冷森,薄唇紧咬,血色颓靡。
宇文殇!
心头大石落下,廉宠有些恍惚,脱力般跪坐脚跟,冷汗这才发出,自额头倘佯。
熟料她刚松懈,却闻数十人轻微脚步疾至,当即如离弦之箭纵身掠起,左手抓住男人胳膊后拽,一步跳至他面前,将他护在她身躯之后,端枪敛目瞄准来人。
当纪章、凌夔率驱影、楚家残余精锐赶至崖边,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纤细娇小身躯以绝对的保护姿态站在那君临天下,挺拔如松的王者身前,警备地盯住他们。
犹如一只美丽的雉鸡,张开缤纷绚烂的翅羽,护在百兽之王面前,睥睨狼豹千万。
这样的场景,滑稽,而震撼。
时间在那一瞬停滞。
廉宠见来者是纪章与凌夔和一陌生蒙面女子,两臂松开,肩膀自然下跨,随口道:“是你们阿。”话音甫落,身子突然被人往后拽进怀抱,裹入金丝黑袍中,紧贴着男人强烈起伏的胸膛。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提紧她柳腰逃命似地离开悬崖。纪章、凌夔等人下意识转身,非礼勿视。
廉宠这才回过神来,双脚悬空,一手拖着手枪,一手抱紧他胳膊,面色变换如七彩调料盘。
虽然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一直没有说破。可她刚刚那下意识的老母鸡护崽的动作,不就直接捅破了这层薄纸么!
囧阿!
廉宠背对宇文殇眼珠乱转,三七二十一,甭管他要说什么,先笑吧,笑总归是不会错的!
两边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扭头对上男人的眸子。
俊美深邃轮廓坚硬冰寒,无一丝血色,薄唇紧抿,边角青白,抿紧部分却鲜艳欲滴,凤目黯沉如死潭,所有思绪被严严实实封闭,绝不容她看懂丝毫。
她的笑容一时间分外僵硬。
“我……”她张嘴想解释,孰料吐不出一个字,美盼闪烁,左右两顾。眼前却陡然一黑,鼻梁因男人的猛然撞击而微微发痛。冰冷大掌托紧她脑勺,唇手同时挤压,似要将她嵌入体内。
他疯狂地索取她的甜美芳香,不放过一滴津液,滚烫柔韧的舌扫荡翻搅,迫得她几近窒息。
廉宠半天接不上气,唯一空下的手向他肩膀推去,孰料这一推,像点燃导火线引爆了原子弹似的,他严重反应过度狠命掐住她手腕,埋头便一路咬噬而下,隔着布料几乎将她胸前挺蕊含碎。
廉宠一声嘤咛,水眸扫视,见纪章他们已经自觉消失,而他的外袍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裸/露在外的肌肤全被纳入他的笼罩下。
“宝贝……我……”她尝试开口,却再度被他含住了嘴,又是一番强悍霸道无比的肆掠。
她被他吻得头晕目眩,身子发颤,忽而天旋地转,悬空半日的身子总算落地,男人捞起她tshirt下摆捋至颈间,不及全数脱去,便迫不及待地俯首品尝,小心翼翼避开她微微脱落的痂疤,可落下的每一次噬吻咀嚼都无比用力,让她几觉得他咬下一块肉似的,又痒又痛,又怕又想。
宇文殇弓紧背,混浊地喘着重气,渐渐又自下而上咬回她唇角。眸中冷鸷森森,廉宠胆寒移开眼,却觉他探手擦拭她嘴角的津液,然后低头,不住地用唇摩挲她的面颊,耳畔,颈窝,额前散落的发丝与炽烈的气息不断挑弄着她纷乱的心神。
那郁郁凤目骤雨暴雷,居高临下攫紧她,积压着越来越狂野的烦躁情绪。
他的拇指渐渐向中间移动,摁扶她唇中,双腿亦同时使劲,顶开下沉,以腹下坚硬紧抵她最敏感的幽密之地。
廉宠下意识望后缩了缩,那手指便惩罚性地用力,她吃痛张口,那手指便趁虚而入。
廉宠微微错愕,丁香小舌不意碰触他骨节分明的拇指,却引得那妖瞳中漆黑欲望翻滚,他喉结微动,自觉以拇指追寻她闪躲舌尖。
少女清眸含波,湖光荡漾,双腮桃色一片,见避无可避,桃腮羞红欲滴,微挑舌尖,遂了他心意。
他喉咙又滚出压抑低吟,猛然收手捧紧她脸,身体不住摩挲挤压,疯狂地咀嚼抚摸怀里芳香,可这样非但解不了火,反而令他越来越暴躁。他开始大力托住她饱满的臀瓣,恶意地拧掐,狠狠压向自己……他在她身上疯狂而痛苦地呻吟挣扎,肌肉紧绷如满弓之弦。
廉宠知道他在压抑欲望,根本不敢招惹他,只尽量不动,无论他对她做什么,都一意配合。
良久,他终于渐喘渐止,胸膛剧烈起伏趋缓,几乎半个时辰后,才狼狈不堪地直起身子。
目光扫过身下女人那被吮得红肿的唇,脖子和胸脯上的淤紫,散乱的头发和已经被拉扯掉一半的衣服短裤,再次风卷残云。他粗鲁地用金丝黑袍掩住眼前无限风光,盘坐而起,将她抱入腿间。
粗手粗脚拉扯下她发间泥灰枯叶,森寒目光落于微启朱唇,慑得廉宠好几次张口欲出的话又被生生吓了回去。
他渐渐冷静下来,双手环紧,不发一语,唇不住在她额头摩挲,若有所思。可每当她想打破寂静,他会立刻覆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除呻吟外的任何声音。
这样什么多不做傻呆着,她会睡着的!廉宠眼珠乱转,再次尝试,还是被他堵住了嘴。
她本来做好打算见面就坦白。虽然有些有口难开,但是前提是她能说话,真不让她说话了,她反而有满腔倾诉欲望。
终于,这次宇文殇埋下头来,她不再客气,猛然一个扭身躲开,叫道:
“宝贝,你打算让我一辈子不说话吗?”
宇文殇闻言,直了直背,凤目幽深,藏蓄极深地低头看着她。
这眸子虽然冰冷,这面具纵使坚厚,她又怎会不知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在为谁跳动?她抬首回视,澄澈美眸无丝毫胆战畏惧,有的,只是一片挚诚。
“宝贝……你……要不你揍我一顿吧?”她直起身子,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你打我出气吧。”
凤目依旧一片冰寒,他纹丝不动地看进她双盼,直勾勾地,目不转睛。
廉宠有些不知所措,抓了抓头,软语带娇,讨好地靠近他:“我知道是我错了……要不你说要怎么办?”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始终追逐她的一双美眸。
廉宠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垂下头颅,忐忑不安。
难得真要她交待清楚?偷偷瞥了他一眼,还是面瘫如常,喜怒不形于色,冷得跟陀冰似的,踌躇半晌,总算长长叹了口气。
死吧死吧,早死早超生!
可头再也不敢抬起,恨不得垂到地上去。手微微紧张握拳,目光游移落于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处,她声如蚊蚋:
“那个时候在悬崖边……”搂抱他的身躯微微一僵,陡然没了呼吸。
廉宠深吸口气,尽量平静道:“其实那个时候在悬崖边,我的心不比你好受多少……只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让我不得不回去……”握紧的拳头微微作颤,她继续道:“而这一去……生死难卜,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见你……所以,我只能伤害你,让你对我死心……让你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话至于此,廉宠眼眶莫名酸涩,泪水一触即发,鼻息已经不稳,语带哽塞:“可是……我,我没想到,会伤你伤得这么深……对不起……我以为,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我虽然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但……时间会让你忘记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会伤你伤到那么深……对不起,对不起……”
宇文殇冷清俊美容颜倒映淡淡的树影,明灭难辨。
冰冷大掌不着痕迹收了收,他低头靠近,薄凉双唇在她鼻尖翕合,低沉磁性的嗓音压抑着浓浓的悲伤,失却了连贯:
“你……还走么?”
一语,揪痛了她的心口,眼泪再难遏制,无声溢出。她猛然直起扑入他怀里,紧紧圈住他颈项,不住摇头:
“不走了……不走了,死也不走了!”
他的声音轻飘空灵,怔怔苦涩,郁结难言,略带讽刺:“朕现在,自己都讨厌自己……你反倒……不走了?”
廉宠微愣,伸手抹去眼泪,勉强揽住他肩膀,用力点头:“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
“呵。”他嘴角讥意更重,魔瞳鬼魅阴森,凤目平视前方,将心湖所有波澜逐步冰封,冻结,浊黑如暗不见底的泥潭。
冷笑之后,他不再多言,单手抱住廉宠起身,龙骧虎步向林子走去。
廉宠不明白他的想法,有些慌乱无措地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蛛丝马迹,无奈他掩饰极深,虽近在咫尺,却如隔万重山水。
她挫败地低头。这能怪谁呢?是她违背诺言在先,狠狠骗了他一次,回复记忆后又一直装傻推脱,还能指望自己在他心中有任何信誉么?目光落于他锁骨处,缓缓向下,忽而一怔,秀眉团聚,小脸陡然转白,惊诧开口:
“你……你受伤了?”
宇文殇冷然不应,抱着她一昧向前。
“快放我下来,让我看看!”她挣扎想跳出他怀抱。
“没事。”简短冰冷,不容丝毫忤逆的回答。
鲜血已经浸染白色里衣,染红胸膛一片,可这男人外表就如钢铁般无丝毫动容。
廉宠只有干着急的份,挣扎,怕让他伤口裂得更厉害,不挣扎,他的伤势已经在恶化了。
憋了一小会儿,她还是克制不住开口:“宝贝……放我下来……还有你的右臂,现在怎么样了……”
见他没反应,她轻轻推了推他肩膀,还是没反应,她推攘更用力。奈何挣脱不了分毫,她尝试着扭身下滑,如是折腾,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身子被放下,她下意识探手要查,手腕先一步被冰冷大掌握住,猛然前送,如利刃捅向他受伤的左胸。
廉宠面色苍白,如针扎般缩手,却被那巨掌钳制得愈前,发狠挤压,她五指如坠冰窟,能触摸到温热的血肉,感受那激烈的心脏跳动。
“你做什么!你疯了!”惊痛交加,她使出小擒拿手挣脱,却被他以诡异手法接回。
水眸波碎,她无措抬首,对上那晦黑如夜,阴沉如地狱修罗的冷峭凤目,瞳中厉光闪烁,一片鸷狠残酷。
他开口,前所未有的激动,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咆哮:
“你拿把刀插在这里,朕会更好受些!”
如雷霆炸响耳畔,她被震懵掉了。
“你会心痛?”他嘴角突然扯出狰狞的弧度,狂笑连连,凄厉可怖,“这样你就会心痛?”
廉宠呆滞,双唇颤颤,泪水无声爬满面庞。
强大的气流猛然飞过侧脸,将她发丝震乱,身后轰隆巨响,她连看也不敢看。
他的手已经放开她,维持着一掌击出的姿势,可她的手还僵硬地放在他剧烈起伏的左胸伤口之上。
“哈哈……”他的笑声压抑刺耳,如兵器交加铿锵,令人骨寒:“一直以来,朕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悔了十二年!可是你现在告诉朕,非常重要的事?朕等来的就是这个解释?你希望朕回答什么?你希望朕能怎么反应!”
豆大的泪水纷纷滚涌而出,廉宠怔怔,面色透明,轻轻收回手。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除此之外,再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殇紧咬牙关,手掌收回成拳,咯咯作响,半晌,那狂风骤雨全然消散,男人以可怕的自制力迅速封印全部激烈的情感,浩瀚之海再度风平浪静,沉寂如死。
他冷冷开口,一字一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言罢举脚,擦身而过瞬间左手反抓起她手腕,疾步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朋友说:
南非世界杯完全就是二战的翻版:法国阵亡了,英格兰独抗德国 意大利投向了 美国登陆了,日本还在垂死挣扎 至于中国嘛,我们就在本土作战!
杀道王道
两人一路沉默无语。
宇文殇拽着廉宠到了一处山洞前,纪章等人早在此等候。
见了帝王身影,众人上前跪拜。甫抬头,纪章便看见宇文殇胸口血色一片,正欲开口,宇文殇已经自顾自脱去上衣,目光扫过那蒙面女子。蒙面女子立刻上前为他处理伤势。
廉宠在一旁看着,双手交绞,低眼不动,觉得自己突然成了外人似的。
“是不是廉毅有消息了?”任由女子为他重新包扎绷带,宇文殇沉然询问。
“禀陛下,正是。”纪章走到帝王身边,肃然回应,“廉毅飞鹰传书,说已经抵达十海关,算算时辰,现在应该已经深入白兼溪了。”
“京城呢?”他睨眼凌夔,头也不回道,“把朕的衣物拿件给她。”
凌夔闻言从包袱中取出一件黑袍拿到廉宠面前。廉宠接过,起身钻入山洞,闻得纪章声音道:
“贤妃深居简出,又开始装起病来。商尘珙已经召集近东诸侯旧部,估计不久便有动作。这两人应该快沉不住气了。”
“靖王呢?”宇文殇略作沉吟后开口。
“靖王依旧与酉轩密切走动,表面看来,始终与朝中旧臣周旋,并无异动。”
“识时务者。”宇文殇冷哼一声。适逢廉宠穿好衣服出来,手里捧着他的金丝黑袍,也不知该给他披上还是怎么办。
最后顿了顿,还是拿着外袍走到他身边,正欲询问,他已经自己取过反手披挂,那蒙面女子急忙接手,为他交束整理容饰。
廉宠睨眼蒙面女子,觉得身影眉目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加上心里酸酸不是滋味,遂别过头去。
纪章凌夔继续向宇文殇禀报各路人马行踪。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廉宠略微猜测到令宇文殇受伤的果然是楚怜提供来的那一波杀手,可他们似乎都不知晓公孙珏也在此地,于是突然插口道:
“那些个刺客,是西覃皇帝的人。”
众人齐刷刷望向她。
“我在云梦泽,看见丹空墨和公孙珏接头,还跟那些刺客交过手。其中一个是渡云剑风,一个是影匕清音,一个是飞燕红姬,恩,还有一个使断江鞭,已经被我杀了。”
“探雪生?你杀了探雪生?”凌夔惊愕。他奉命保护廉宠,但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
断江鞭,兵器谱上排名第五。她轻描淡写间,如此高手已经毙命黄泉?
廉宠不知道自己杀了个什么人物,点点头道:“公孙珏也被我打成重伤,不知是死是活。”
“你……把西覃皇帝打成重伤?”凌夔已经开始走音了。
“啊。”她点点头。
纪章与那蒙面女子面面相觑。这半年来,习惯了她的不存在,被保护,突然之间十二年前的她重新出现,他们一时都有些无法适应。
廉宠不理睬,继续道:“我看过你们遇刺现场,那师姐,可是使音攻?”
“正是。”纪章接口:“那日正是有师姐在,才牵制住陛下的剑气。”
凌夔亦喃喃:“明月琴,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一,匿世十年,一朝出现,风云再起。”
“这些江湖人士,为何都为西覃皇帝所用?”廉宠怪道。
一直不开口的宇文殇终于说话了:“不是为公孙珏所用。”
廉宠抬头望向那森冷冰目,他薄唇微起:“萧剑风,沧北朔城人士,七年前,萧家被朕满门抄斩。古月清音,竹山人,十二年前,竹山屠城。叶红,阆环长公主,八年前朕血洗阆环皇宫探雪生,十海人,七年前,水淹十海关。师姐……秦明月,溟鹰王私生女,沦落民间。”
他波澜不惊,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却令听者不寒而栗。
这些人,个个与他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廉宠手脚冰凉,不自觉握住宇文殇的胳膊,脑海莫名浮现当初玄算对她说过的话。、
“世间两度陷于魔道,万年后,帝殇君临,人世将历第三劫,便在明年。”
“史料记载,溟鹰太子掳你回国,逆龙帝遂兴杀戮盛宴,灭其全族。若要消弭此难,或者,你返回异世……或者,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她当初走得仓促,连他都顾不上。赶至剑坛,回想玄算,隐约觉得不妥。但玄算说他是因为溟鹰掳劫她而发难,她都消失了,他也怨不得别人,遂不再放心上。回到现代后发现自己还在伦敦,立刻联系chrishe,在他帮助下偷渡回中国,然后赶至太平洋军舰。刚赶到军舰便遭遇海啸,好不容易在海底神殿找到楚怜,一系列事情发生,她脑子哪里想得了其他事情。在秦王府养伤时,她也偶尔念及此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愿深思。
她手上的人命本就不少,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么能体会宇文殇那数年杀伐,到底意味着怎样的人间练狱。
“为什么……”她不自觉开口,“我明白战争无情,可是……为何屠城”
宇文殇残酷冷漠,嘴角微撇:“四面受围,战线太长,若不杀之,必然生变。何况俘虏众多,粮草难济。唯杀,可重伤诸国元气,令其无力再与我大炤为战。”
十二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到逆龙帝提及这段惨事,纪章怔然盯着他,难再言语。
廉宠知道他说得没错,可脑海又不禁浮现以往在夜阑东宫练功房中的绝世少年。
“和而不杀,乃王道,非杀人道。”这是她说的。她一心想着教他武功,难道又不知不觉误导了他?管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唯杀为是,在她对他影响最深的时候,她却没有告诉他什么是止戈为武。
众人一片沉默。半晌,纪章缓缓开口:“皇上……当年楒旻走时,知道吗?”
宇文殇轻哂:“理解,但是可以不赞同。朕不过是选了最省事痛快的方法。”
一句话,又一次令众人哑言。
“李颦儿。”宇文殇再度开口。
那蒙面女子立刻起身跪礼:“奴婢在,陛下请吩咐。”
李颦儿?廉宠探头望去,难怪觉得眉目熟悉。
“你速速返回秦王府,继续假扮贵妃,传出贵妃其实在秦王府的消息。”
冷酷绝情,丝毫不在乎李颦儿生死的命令。
李颦儿身子轻颤,随即恭敬道:“奴婢尊旨。”
难怪乎她觉得身影熟悉……以前那个小丫头渐渐长大,身形背影甚至气质都与她极其相似。
说到李颦儿……为何此次回来,她没见着玉嬷嬷?
“颦儿。”廉宠起身喊住正欲离开的她。
“娘娘有何吩咐?”李颦儿恭敬清冷福礼。
“你……娘呢?”她心里隐隐不安。
“母亲已经去世十一年了。”李颦儿平静回答,不顾惊愣当场的廉宠,福礼离去。
不仅太子走了……连玉嬷嬷也走了……
廉宠脑海一片茫然,双眼微黑,趔趄后退。
最后一次,她回到泰阳,她没有耐心等待文鸢带她去见太子,她甚至没有理睬一直追在她身后哭泣道歉不止的玉嬷嬷。
再回首,天人永隔。
如今,她又让玉嬷嬷的女儿代她犯险。
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让颦儿……”她下意识说道,却猛然闭嘴。
她不原意别人代她冒险,她想让他命令颦儿回来。可是她不能开口。
她明白,此时此刻,她不应该去管别人,唯一该做的事是留在他身边。
她亏欠了很多人,可她只能自私地选择补偿一个人。
在山洞稍作整休,宇文殇派出纪章、凌夔各带人马分头探路。待众人走后,他埋头书信,放飞鹰隼。回过头来,发现廉宠正抱腿看着他。
迎上那森冷幽深的冰眸,廉宠垂眼。
他踩着草木走到她身边蹲下,冷声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通天峡……可能是头被撞了,也可能是发烧……”她老实回答,又急忙加了句:“对不起……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说,所以才没承认。”暗自却嘀咕,反正你早就发现了。
心虚地瞥过他一眼,还是那副漠然的面瘫表情,不禁对比起这次回来,她恢复记忆前后他的态度。为什么对着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宠溺万千,可对着真正的她,却始终没给过好脸色?
“这些日子,你一直乖乖呆在秦王府?”他依旧零度口吻,看不出任何心思。
“嗯。”廉宠点头:“我怕给你添麻烦。”
宇文殇凤目微敛。这半个月她一直在王府养伤,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她其实并没有恢复记忆,所以召回了派去扰乱她行踪的人马。不过,依她冲动的个性,居然能沉住气,想必是宇文烨的功劳。
……宇文烨……
见宇文殇不再说话,廉宠缓缓向他身边挪去,探手搀住男人左臂,将头靠在宽阔的肩膀之上。
宇文殇面色愈冷,渊底绝寒,森森浸霜。
半晌,他轻声道:“真的不走了?”
廉宠飞快点头,抬首仰望他峻峭侧面。
他凤目平视前方,嘴角蕴含青冥残空:“朕现在可有三千后宫。”
廉宠愣了愣,目光闪烁,迟疑道:“我……当初走的时候……便希望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现在的样子,我有心理准备的……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声冷笑,他满不在乎道:“朕封了剑坛。”
心底一喀,廉宠只“哦”了一声。
“如此,你也不怨朕?”他语带讥讽。
廉宠垂首,轻声回答:“嗯。”
沉寂寒渊微动凝烟,那清冷面孔曙色隐隐,他终于缓缓扭头,郑重地看着她:“不后悔?”
廉宠拼命摇头。
“若又有非常重要的事呢?”他冷讥道。
眼底掠过一丝尴尬,廉宠轻轻开口,宛若天籁:“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换作十二年前的少年听闻此誓,恐怕早碎冰熠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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