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第29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耳,吐气如兰:“臣妾本来想在私/处纹陛下您的名字的,既然陛下不准,那就算咯。hubaowang”
“胡闹。”他没好气地咬住面前娇艳欲滴粉嫩双唇,又是一阵辗转。
待用过晚餐后,纪章一个拜见,这大忙人又急急出门。廉宠百无聊赖,让丫环替自己擦换膏药便洗洗睡了。
抱着枕头蜷于床间,她辗转反侧,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突地,她蹑手蹑脚起身坐于床沿,闭目凝神,双耳微动。
果然不对劲。
按理说,她刚遭人掳劫,他必然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保护自己。可为何她丝毫察觉不到暗卫的动静?还有楚怜两次偷偷潜入,甚至带她出门,虽然楚怜本领通天,可以宇文殇的本事,怎会丝毫不察?
可若他知道是“宇文烨”带她出去,怎还能平心静气逗她说“今日定是偷溜出去了吧?”
他为何如此反常地撤走所有暗卫?
他就不怕她再被掳走么?
还是说……他已经笃定她恢复了记忆,知道她本事,也知道她讨厌被人跟踪监视,所以撤走了暗卫?
应该不会吧?先别说那小子脑子里有没有装“尊重”二字,若他笃定她恢复了记忆,怎会不防她逃跑,理应更是加派高手监视才对。
这小子转性了?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想不通想不通阿。
她沮丧地发现,她已经完全无法捕捉这个男人的心思了。
“泰阳城的消息?”袍风猎猎,宇文殇与纪章一前一后迈入书房内室。
“启禀陛下。”纪章在帝王身边抱拳半跪,神情严肃道,“如陛下所料,楒旻、酉轩护送帝舆凤辇返京后对外称帝妃同染风寒,已经惹起士族王孙怀疑。遇刺失踪遥言传入泰阳后,原本便蠢蠢欲动的晚晋立刻率领朝臣进逼炤阳宫,哭天抢地恳请求见天颜。楒旻授意廷尉山文丰率新晋文人才子闹事,斥言晚晋僭越冒犯帝宫,酉轩则率御林军直接包围了炤阳宫,不许任何人肆意进出。张经阖周旋后宫,瑶贵妃果然不曾出面……只是……”
“只是什么?”宇文殇挑眼。
“贤妃的态度,有些在我们意料之外。”
“说。”帝王冷漠,凤目煜煜,以指扣案。
“贤妃并没有以掌管后宫之称,配合晚晋求见炤阳宫,反而当众斥责他冒犯天威,毫无臣相。”
“哦?”那千年深结的冰寒深瞳略略绕起一丝兴味:“这女人,倒比朕想象中聪明。”顿了顿,宇文殇沉吟道:“商尘家有什么反应?”
“坐山观虎斗。”纪章一字一句回答。
“老狐狸。”宇文殇嘴角闪烁不易察觉的冷哂,“西覃那边有消息吗?”
纪章闻言呈上一叠官文,立于帝君身旁回禀:“整理近半年的出关叠文,六月份金门关的商贾出入记录陡增五千。那日在云山一带受伏击,人数约莫三千,臣猜测是西覃飞字营精兵乔装入境。”
“金门关城守何人?”
纪章顿了顿,继道:“贾宁休,曾在巢溪战役立首功,枝春人。这些年逐步擢升,臣派人彻查,才找到他与晚晋、西覃兀家秘密接洽数年的证据,不过此人出现时间与枫雪极近,臣恐怕他是多面间谍,真实底细与月坞有关。另外……在臣之前,云州楚氏似乎已经开始调查此人,而楚记盐行的璞文宣此刻便在金门关。”
凤目深沉,宇文殇顿了顿:“藏得最深的,恐怕是他。”
纪章肃然:“陛下,臣等一直派人监视秦王……可是……”
“朕知道。他若有异心,也不会等到今日,只是……朕恐怕他不是他……”
纪章听得一头雾水,待要追问,帝王却挥起袍袖:“贾宁休的命权且留着,你继续调查,万勿打草惊蛇,其它的按原计划行事,先退下吧。”
“尊旨。”纪章起身欲退,忽想起什么,返回询问:“陛下,是否要知会楒旻与酉轩?”
宇文殇抿唇摇头。
纪章闻言背脊微凉。这是一场演给门阀世家看的大戏,唯有他二人不知真相,才可入戏,才可真正骗得商尘老狐狸出洞;可是,陛下,多疑如你,却连楒旻、酉轩的忠心亦要考量一番……这个世界上,你还会相信谁呢?
见纪章愣神不退,宇文殇冷目如剑。纪章腿微软,匆匆告退,却在门口再次停住:“皇上……娘娘那边……”
“你倒是提醒朕了。”帝王身体微倾,面色晦黯如惊风黑月,薄唇微动:“你抽调一拨精兵提前准备,一旦她追来,无论如何想法子把她引到东边去,兜个十天半月再说。”
“遵旨。”纪章再次叩跪退出,这次却是被宇文殇开口喊住。
“还有,千万别跟丢了。”
平时惜字如金的帝王一碰到她的事便格外唠叨婆妈。纪章领命退出,刚迈了几步,便见廉宠带着两名婢女端汤而至。
相互见礼后,纪章低声道:“娘娘,陛下正独自一人在书房,娘娘若要进去,请自便。”
廉宠福身谢礼,心底暗自腹诽这样装着可真难受,令婢女在门外等候,自己接过汤推门而入。
静穆书房,因着这个男人,弥漫浓重肃杀之气。廉宠进门便见重帘之后,大堂之上,锦衣黑袍俊美男人凤目紧闭,靠于椅榻,以指扣案。
闻得脚步靠近,他沉吟道:“明日随朕返京。”
廉宠一愣,接口道:“臣妾遵命。”
伺候帝王用过汤,廉宠见他心思颇重,遂先行告退,宇文殇也不加挽留。
出了书房,她挥退两名婢女,闪身崇楼叠嶂中,直往秦王寝宫而去。
“我明天就要走。”廉宠径直登堂入室,坐于楚怜身边,“看不透阿看不透阿,完全看不透!你说他到底发现没?”
楚怜搁下书案,瞟过她两眼,又自顾自处理公务:“有什么话直接问他不就结了,你不知道你来我这里一趟会造成很多麻烦吗?”
“没人跟踪我。”她趴在案上半支颐,一把抢过他手中卷案扔到一旁,“我去跟他坦白从宽算了,这样好累。”
“你去啊。”楚怜悠闲靠至椅背,“总之你别把我卖了就行。”
“我没那么天真。”
廉宠自知楚怜就是宇文烨的事情务必保密。无论皇帝有多爱她,他毕竟是皇帝。他对宇文烨有情有义,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个外人鸠占鹊巢,威胁他宇文家的江山。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他登基之时,我就提过诈死,从此改名换姓,可是他没答应。”提及此,楚怜脸色难得正经了一回:“这六年,皇帝全无子嗣,甚至还有一次极度隐晦地表示他有立我为太兄的打算。”
廉宠闻言色变:“你当时怎么应的?”
“我当然诚惶诚恐拒绝了!我怎么知道他是试探还是真意。就算真心真意,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我总归是要做回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做宇文烨。”
“你想过回去吗?”廉宠蹙眉正色。
“怎么没想过。不过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正值皇朝更替动荡,根本没有机会离京。后来赶鸭子上架,被迫前往啸龙谷封禅登基,宇文衍便率大军压境,一堆朝臣成天跟进跟出,我小命都自顾不暇,那有机会入皇陵查探。再之后,宇文殇登基为帝,我被迁来云州,名曰封地,实为软禁,被圈至今。云州楚氏,是我当初为自己设的后路,他表面不加干预,却不过通过支配我来支配整个国家经济命脉。我看,楚氏很快就会沦为天子傀儡暗棋。”
虽然知道楚怜不可能这么乖乖受控制,这话里有夸张成分,可廉宠还是生生打了个冷战。
她的宝贝,除了对她一如既往外,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了。
“你若想回去,我或许可以帮你。”踌躇半晌,廉宠缓缓开口。
楚怜闻言扑哧讥笑,摇头叹气:“大小姐,你帮我?我看你真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廉宠怔怔盯着楚怜。
“从你作为廉夫人进入虎烈王府那天起,宇文殇便不顾朝臣反对下令永远封禁皇陵剑坛,欲在啸龙谷新辟龙脉之地。至少百名公卿大夫因为反对他动摇国之根基而被满门抄斩!”
廉宠脸色骤如死灰,失口否认:“怎么可能!这半年我一直在京城,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
言及此,她自己先没了话。
怎么不可能?他堂堂铁血帝王,想封闭一个手无寸铁的深闺女子与外界的消息,又有什么难的。
“难怪……”她骨节发白,喃喃自语。
难怪他敢撤走所有暗卫。他笃定她恢复记忆,自然不需再锦上添花派人保护她。而只要皇陵锁禁,她与楚怜穿越时空之门便永远关闭,只要她人在这个世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怎能逃出他手掌心?
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一昧拼得头破血流鱼死网破抱着她不松手的莽撞少年,更不是那个跌跌撞撞追在她身后,哭着跪着求她留下的可怜孩子。
一面以温柔羁绊,一面以铁腕断了她所有逃路。
他居然用冷酷无情的帝王手段捍卫他的爱情。
廉宠苦笑。
也真亏得她恢复了记忆,纵使胆寒,却不惧怕这样的他。若是失忆时的她察觉真相,还不畏他如虎,他也真是敢做!
“你回不去了,也不急?”沉默片刻,她再度开口。
“急啊,怎么不急,我一直以为你还一个人在现代。奈何技不如人,只能忍气吞声以待时机。不过现在好了,既然你也在这里,我也不急了。你有什么打算?”楚怜看着她。
廉宠怔了怔,反问:“你希望我怎么打算?”
楚怜挑眉:“我本来就无牵无挂,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六年,早就习惯了。若回了现代,我们俩肯定亡命天涯;若在这里,又是个傀儡王爷,两边都差不多。我无所谓。”
廉宠闻言说不出话来,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最后两人相视而笑,忽觉海阔天空,一切艰难险阻迎刃而破。
“大l。”她偏头道:“那时我回到现代,便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他噙笑回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到时不管谁死谁活,此生只不负他一人。”
“哦。”楚怜佯做恍然大悟,西子捧心“梨花带泪”道:“亏人家还死心塌地跟着你,原来你是打好主意要抛弃人家。”
廉宠嘿嘿口茭笑,跪坐而起,扑到楚怜怀里,紧紧抱着他脖子:
“上天对我太眷顾了,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送到我身边。以后我们兄妹联手,打遍天下都不怕。”
“炤国,我们来了!”
楚怜哑然失笑,风流天成:
“啊……看来我要做一辈子苦情王爷了。”
廉宠离开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楚怜书房之中。
楚怜正在查阅钱庄这一个月的账目,忽觉烛火明灭,待发觉时,那冷酷的帝王已经伫立书案之前。
背脊冷汗,楚怜镇定收卷,翩翩起身,摆出了宇文烨的温文尔雅,恭敬礼拜。
宇文殇虚托,径直坐入主座,眼波剑寒:“金门关。”
楚怜心下恍然,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玩世不恭:“替陛下分忧,乃臣的莫大荣幸。”
宇文殇负手而起,目光深深落于楚怜低垂微显的额头,龙骧虎步离去。
望着那魁梧冷漠渐渐消失的身影,楚怜慵懒倚靠榻上,桃花眼渊底波涛变换。
小r,你的逆龙帝是不是个好皇帝,我没兴趣管。
他是不是个良人,我也不知道。
只要不是万丈深渊,你爱跳便跳吧。
纵使真被你跳进了万丈深渊,还有我在下面接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番外比较多,后面都没有了,因为2、3卷之间12年的周边事情需要交待清楚……除了宇文殇番外二是情节之外的感情流……
不是公主
次日,天高气爽,一行商队自云州出发前往京城。
宇文殇黑马锦袍护在车辇之侧,廉宠伤势未曾痊愈,自然富家少奶奶打扮居于马车之内,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有人掀帘而入。她抬眼瞥过来人,遂任他抱入怀中。
“口渴吗?”他轻声询问。
她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壶,一饮而尽,略作辗转,又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云州城秦王府邸侧门前,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徐徐而至,男子掀帘而下,敲开了秦王府邸大门。
锦衣华服俊美男子迎出,怔然望着马车外的青衫瘦削男子。
“纪大人,这是?”
纪章抱拳施礼:“夫人服过一些眠药,睡得沉了,还需叨扰王爷数日,一个月后,我家主子会亲自来迎。”
楚怜不动声色回礼,命人将马车驾入府内,正要招呼纪章,他已经跨马匆匆离去。
一骑绝尘,楚怜略作沉吟,吩咐道:“传文鸢。”
王府秦王寝宫南苑,飞檐流阁。垂帘深深,少女安然熟睡。珠串之外,华服男子负手默然。
“王爷,文鸢在外受召待见。”
“传。”
南苑外殿,主仆相对而立。
不待文鸢行完礼,楚怜已肃然开口:
“文鸢,这一个月,率王府高手严密保护府中安全,万勿将贵妃在府中的消息走露。另外立刻让伯罄带领楚家高手连日出城,秘密护驾。还有,文宣那边可以动作了,但切忌勿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文鸢领命退下。楚怜起身,来回踱步,眉间浓云聚散,几次欲掀帘而入,几次迟疑,如是三番,终下定决心,甩袖而去。
待廉宠醒来,已是隔日黄昏。
迷糊睁眼,她环首四顾,惊得跳了起来。
不及整装洗漱,她急奔出内寝,撞上了正好掀帘而入的楚怜怀中。
“我怎么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却被楚怜抓住后襟,倒拖回榻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挣脱“魔爪”,略整衣饰,娇目略转,面色陡白:“是不是有危险,所以他把我送回来了?!”言罢又要往外跑。
楚怜拦腰将她截回,朝她脑门拍上一击,正色道:“你这副样子,去添什么乱?”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说啊!”她心急如焚。
楚怜扫过她一眼,桃花眼敛入寒光,缓缓开口:
“逆龙帝近年来大势削弱士族权力,已经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屡屡怂恿我与靖王自立,甚至与西覃相通。范家倒台后,士族唇亡齿寒,晚家欲破釜沉舟,商尘家背地里动作也不少……”
“捡重点说!”
被廉宠打断,楚怜一巴掌呼向她脑门,没好气道:“你现在急有什么用!我说的这些事情你知道吗?情况都闹不清,急也是百急。”
“这些事我大概都知道的!”廉宠郁闷地揉揉发红脑门,这厮拍得真用力。
“你知道他带着你去云苜山溜达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避暑……”
楚怜又是一巴掌,这次廉宠有准备,迅速缩开,双手高举道:“好好,你说,我听,我听。”
楚怜摇头叹气,继续道:
“逆龙帝这次去云苜山,对朝臣宣称是重选皇陵龙脉。”
可她知道的版本是避暑阿。
“你回来后,他下令封闭剑坛,在啸龙谷重建新皇陵,本来这事情就算这么结束了,孰料月前他旧事重提,还提出新皇陵应该设在京都泰阳附近。有了之前谏臣们惨遭坑害的教训,这一次,朝中诸臣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怨声载道,尤其是士族世家,因为皇陵不只姓他宇文,也关系着其它三大家族的祖宗风水。逆龙帝这样,几乎等同于要迁挖人家的祖坟。”
廉宠愕然,突然觉得很挫败,她回来这半年都不知道在干嘛,完全是个局外人似的。无怪乎楚怜骂她莽撞。
深深呼吸,她总算定下心来,仔细聆听。
楚怜略整思路,肃然道:
“逆龙帝针对士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其实范家倒台后,士族大势已去。以他的个性,哪怕有丝毫机会,也会紧紧捏住,雷厉风行给予敌人毁灭性打击。他立你为后,在旁人眼中,是确立了寒族将士文人的绝对地位。廉毅不管多么盛名远播,威震当世,终究一届贫民,立如此大功,在曜彰朝却并不得志,名曰镇守南越,实际不过发配边疆。这是门阀世家压制寒族势力的结果。因此,他力排众议立“廉毅孙女”为后,便是当众不给世家面子。士族本就怨声载道,他不抚慰一番便算了,还把主意打到人家祖坟里去,他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而他带着你去了云苜山,京城空虚,士族趁机行动。晚家多番与我秘密接触,不过是想废天子以自立。商尘家,估计是选择了靖王宇文敕。因此,他们务必趁此天赐良机,狙杀帝后。一旦逆龙帝遇刺身亡,不管我还是靖王登基,他们都可以把关系推得干干净净,名正言顺地当他们的忠臣公侯。所以,才发生了你被掳劫之事。”
廉宠连连点头,示意楚怜继续。
“你获救以后,逆龙帝并没有对外声张。京中都以为帝后失踪了。”
“什么?”廉宠豁然起身:“那现在泰阳城里岂非乱作一团?”
楚怜眄视廉宠,慵懒如豹:“你慌什么,京城乱做一团,逆龙帝乐死了。”
廉宠知道她现在表现很愚蠢,挫败坐下:“为什么?”
“他步步进逼设陷,等的就是他们主动造反,好一网打尽。你被掳劫后,他原本派南宫樇、虞寰节制京城,意欲防止京城巨变,孰料后来突然改了主意。将计就计,对外谎称你二人生死不明。连南宫樇与虞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他为何突然这么做,我不得而知,可是我估计……”
“什么?”廉宠凑过头来。
“出卖你的枫雪,被他拿下了。我估计他从她嘴里知道了些什么。而从他今日行径来看,我揣测是他身边还有月坞的暗人。而他从枫雪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干脆借这暗人之口,秘密向月坞传达你二人还活着的消息。”
廉宠绷直了身躯:“所以他这次返京,就是为了以自己为饵引刺客显身?”她情绪瞬间激动,“既然如此,你还这里跟我废话什么!”
“你听我说完!”楚怜头疼地揉眉,“京中若得知你们两个没事,正在返京途中,必定会倾巢出动暗杀。而最有可能执行刺杀任务的,便是月坞!”
廉宠瞪着楚怜,看着他一字一句吐露:“此乃他一箭双雕之计。他泄露行踪,一方面是告诉泰阳城中别有居心的人们,他的确不在京城;一方面,趁月坞出动,廉毅已经率军前往白兼溪,要一举剿灭魔教老巢。逆龙帝此计引蛇出洞,声东击西,凶险异常,要独自与晚晋、月坞,甚至还有西覃周旋,带着你,只会令他分心。”
秀拳青筋暴出,廉宠面色苍白。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此计绝不容失,而你是他唯一的弱点,所以他才偷龙转凤,悄悄将你送回这里。”
见廉宠垂首咬紧嘴唇,楚怜扶上她肩膀:“别说你现在受伤,就算你四肢健全,你之于他,始终是个变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怎样,你想过吗?他如此破釜沉舟,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何况我已经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就不能乖乖当一次公主,等着王子来接你回去吗?”
廉宠骨节发白,猛然一拳砸在几案上,几案轰声粉碎。
“他现在估计已经遇刺了……你去也没用。”
楚怜躬身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听我话,安心养伤。而且你做好心理准备……”桃花眼中精光闪烁,“我敢打赌,他这次遇刺,不管是否有事,肯定会失踪。”
廉宠闻言再度咬唇抬头,怔怔盯着楚怜。
“只有他失踪,泰阳才会乱,却乱得不足以崩塌,乱得刚好可以让他想要收拾的狐狸统统露出尾巴来。而且,只有他失踪牵制月坞大批高手,廉毅才有足够的时间奔袭白兼溪,直捣黄龙,摧毁月坞老巢。”
廉宠再难言语。如此心思深沉,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哪里还需要她保护。难道她就真的该如怜所说,像个公主一样乖乖等着王子来接她吗?
抬眼廉宠失魂落魄的沮丧模样,楚怜重重叹了口气:
“他杀戮深重,仇家无数,登基后遇刺就是家常便饭,不都全身而退?你管好你自己就是帮了他大忙。至少,也要先养好伤。”
见廉宠垂首呆坐不发一语,楚怜重新执起卷案,慵懒靠于椅塌览阅。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有人拉起他的手,他回眸,挪开身子让她靠向自己腿间,轻抚瀑发,柔声道:“别想了,就这么睡会儿吧。”
那头颅微微蠕动,便没了动静。
秦王府中南海,偏居王府一隅。
廉宠第一次打包搬入此楼,看着这名字,再想了想楚氏企业下诸多分店的名字,只得黑着脸批语:“你丫果然没有一点想象力。”
王府重楼叠嶂,云河水过中庭,处处垂条扶疏,落英幡纚。而此院虽名为“海”,却是王府院落中唯一没有池湖流水的,其间寥落几棵银杏点缀,墙外近水苑处遍插夜来香。
主楼高三层,华榱璧珰,飞檐流翠。
院前一个偌大到离谱的操场。东边把一块小地方围起来,当间设了道网;中间大场子两头设篮框,外围一圈是个小跑道,左边则一间小屋,浴室紧挨着“兵器库”。
外面格局的确古怪,可进得楼来,才见富丽堂皇。且不说以夜明珠为烛,东海绞为帘,炤山木为柱,单是那门口辟邪的汉白玉麒麟兽,已是价值连城。
一楼会客厅,由外往内三进间,最外摆设同普通民居大堂,设主客座;一进左边相对两设软塌,中间一道矮几,底下放着几个锦盒,上面书写着“bang”、“三国杀”、“大富翁”等等,右侧四四方方标准的麻将桌;二进是饭厅,三进设了私厨,底下居然还有个酒窖。
二楼书房,满室古玩奇物,一道阳台支出,可眺望墙外水苑花园。漆木地板上摆着两块瑜伽垫子和一张小凳高的茶几。
三楼卧室,干干净净,当间一张圆形大床,推开滑门,又是一件巨大的屋子,专门用来存放衣物饰品鞋子。
整幢楼,用廉宠的话来说:“充满了实用主义的乡土气息与巴洛克式的奢侈——这压根就是一后现代!”
此时,中南海前操场上,黑色身影飘忽若飞,罗衣从风;剑影攒攒,飒沓俯仰。
挺秀俊美男人推门入院,锦绣黼黻,雍容华美。
黑衣少女察觉男人靠近,眸底黠光乍起,一个猛子凭空翻转,旋起残影,剑指咽喉。锦衣妖媚男子不慌不忙一个闪身,拔出腰间七星纯阳,将少女长剑挑开。
转眼间,两人已过上数十招,远处跟着男人来的粉衣美艳女子只觉眼花缭乱,待他二人收剑对立,她还回不过神来。
红粉佳人,迎风倚笑。
廉宠收剑迈至楚怜身边,看着不远处的苏梦,笑得不怀好意:“红颜知己哦。”
楚怜嘴角含笑多情:“你知道的,我向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切。”廉宠撇嘴。
苏梦款款而至,笑道:“这才二十多天,廉夫人的身体恢复可真快。”
“本来就只是皮肉伤,你们小题大做而已。”廉宠不意撇嘴,身上痂疤已经开始脱落,只是面上任纵横交错,横竖见不得人,她便闭门调养,顺便锻炼身体,将荒废半年的功夫恶补一通。
苏梦正是随楚怜来为廉宠复诊,略作检查确认无虞后便先行告辞。廉宠瘫在操场边的阳光躺椅上,见苏梦消失于走廊,方口茭笑道:
“喂,你现在爽了,古代可以妻妾成群啊,话说,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后宫啊?”
楚怜也懒懒靠在一旁并行躺椅上,无所谓耸肩:“你当我脑残啊,没事娶那么多女人回来包围自己?”
廉宠好奇:“那你这超级种马怎么办?这里可都是良家妇女,谁跟你玩419?”
楚怜笑得h药/荡:“嘿嘿,古代最好的事情,就是青楼合法化,我的琳琅轩可都是纳税的。你别说,青楼女子与红灯区的女人大不一样,才貌俱佳,善解人意,温柔似水,婉约风情……”
“行了行了!别流口水了!我看你迟早染出一身花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楚怜挤眉弄眼,“我很注意安全,喂……原来古代也有安全/套呢,我开始还想自己发明来着……你要不要,我送点……”
“打住打住!”廉宠没好气甩手:“苏梦说我恢复很好,我想……”
“跟我来。”楚怜打断她,转身,袍角翩跹,举手投足风流天成。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中南海二楼书房,廉宠随意坐在屋角椅子,拿过几上西瓜边啃边瞅,只见楚怜转动书橱中某个机关,掀起墙上字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铁箱。
铁箱打开,她探过头来。
一把全长405的美国制卡利科100p式手枪安静躺在箱中,旁边一管备用弹匣,100发022lr钢芯手枪弹满实满载。
卡利科100p式手枪,号称“众枪之首”,在这个时代,这把枪已经堪称大规模杀伤武器了。
廉宠惊愕异常,古怪震撼地盯着楚怜。
楚怜扫过她一眼,满不在乎耸肩:“我要与晚晋等人周旋,便不陪你去了,你带着防身,要银子自己去钱庄支去。哦,对了,这玩意放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用不……”
话音未落,廉宠已单手拿起手枪,熟练装上弹匣,瞄准书案上方悬挂的玉佩便是一阵扫射。
“还能用。”她平静回答,嘴角隐约流露一丝微笑。
“省着点用!”楚怜咆哮,嘟囔连连:“你简直就是我的债主。自从遇见你,先是我的瑶参丹报销,现在终极武器也报销了……”
不待他抱怨完,廉宠左手提起装枪的大铁箱,右手抓过他腰间悬挂的七星纯阳剑:“这个我先拿去用用。”
楚怜瞠目无语,只得自暴自弃:“拿吧拿吧。”
廉宠不再跟他废话,蹭蹭蹭蹭下楼,刚溜出去,便在楼下冲着阳台大声喊道:“你上次说那个香料要给我,记得帮我配制阿!”
言罢一溜烟跑过操场,楚怜刚走出主楼,却见她风风火火又跑了回来,在他身边停住,踮脚拉下,“啵啵”在他脸颊左右响亮两吻,与此同时探手拧下他腰上的钱袋,这才头也不回跑掉:
“我走啦!”
楚怜瞥眼空空荡荡的腰间,嘴角抽搐。
这他妈真的是来抢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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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覃公孙
自云州至泰阳的路,廉宠可谓烂熟于胸。
茫茫五荒原,蜿蜒云苜山,宝贝,你会藏在哪里呢?
秋老虎,烈日杀人。五荒原驿道旁一处茅舍茶棚,来往行商走贾络绎不绝,生意火爆。
“小二,来碗茶解解渴。”一骑快马飞至,黑衣银纹薄衫佩剑少年提铁箱翻身而下,束髻银簪,体态翩跹,只是脸上痂疤纵横,肤色土黄略黑,丑得实在难以入目。
众人都不愿意与他拼桌,他也不介意,站在棚下仰首饮尽一大碗情茶,又令小二拿来些凉水,喂过马儿,扔下碎银绝尘而去,喜得店家道谢连连,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拜之又拜。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无人在意那棚舍中跑堂的小二突然少了一名。
一里外树荫下,茶棚中不见的小二正与那黑衣人窃窃私语。
“跟丢了?”黑衣人面色骤变,压低声音追问:“怎么丢的?凌夔呢?”
“公子日前也一并失踪,消息今晨应该刚传到云州琳琅轩。”
“你们最后见到他是在哪里?”黑衣人眸中流露焦急之色。
“云梦泽西畔。”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黑衣人沉吟片刻,打马投西北而去。
当夜,露宿云梦泽畔的廉宠接到楚怜以英文笔录的飞鸽传书。信中仔细交待了宇文殇、凌夔失踪一事。
云州此去泰阳可谓一马平川,早有数不胜数的刺客埋伏云苜山一代,宇文殇本就不急于返京,遇刺后干脆向较安全的西北逃去,孰料昨日傍晚在云梦泽一代遇到高手伏击。他所带的五百驱影武士原就分兵三路扰敌,随身不过一百精锐。不想昨日一战,死伤过半,连凌夔都被迫暴露行踪。
从现场厮杀来看,楚怜初步判断来人中有师姐、影匕清音,渡云剑风,这三人都是曾经名噪一时的顶级高手,隐世多年,此番居然一并出现。
信后,楚怜还照nisf的老规矩提供了关于对方的详细资料,作案手段分析。
廉宠快速浏览。
影匕清音,十年前杀手榜第一,杀人逾千,无一失手。影幻星移,毒刃藏袖,浊世净戮,刺客无双。
渡云剑风,持轻扬剑。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沧壤,烟树入覃川。二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后败于师姐手中,从此隐世。
师姐,只知曾在青楼艺名秦明月,其余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皆语焉不详。十年前血洗天下第一镖局,此后隐世遁迹。所抱明月琴,十年前兵器谱上排名第一。
廉宠自到此异世,交手的人几乎都是武将,所谓江湖武林高人,她一个都没遇到过,见楚怜说得玄乎,有些没底,也更担心宇文殇安危,再难入眠,扑灭篝火连夜搜寻。
云梦泽西河网纵横,浅沼低汀,白草芦苇丛生,廉宠赶到遇刺现场,遥见此地捕快正封锁现场办案。她挤在人群中睨了一眼,众多尸体,死状可怖,显然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些许着便服,部分着青衣,倒都没有龙驱标志,也不知是宇文殇防范在先,还是楚怜后面做了动作掩饰。
她与身旁百姓闲聊,方得知这一带多渔户船家,三天前凌晨发现这批死尸,赶紧报了案。因死伤众多,已经惊动了京都,廷尉大人要亲审,仵作现场验尸后便维持了现场不变。
廉宠又仔细扫过现场,但见周围树拔枝断,土地裂痕,再远些树皮上似万道剑气所伤,这一代的树叶几无完整,如此大面积地用剑,倒像谁拿了把机关枪在场子中间漫天扫射。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用了什么武器,才能造成这等规模?
她绕过人群,在封锁现场四周一代树林细察,沿湖往西北,有土山石岩被一剑撕裂,断口齐整光滑。一旁树干处,似有使钩人连番出击。这钩子插入树干,又被猛力拉起,造成树干坑坑洼洼,茎内微黑,树叶已显枯黄败落,想是染过毒,附近有血渍。且不说要多大的力气一钩完全插入又连根拔起,单说一树之上十几道相同伤痕,便可以想象出钩人速度有多快多猛。同是此树上,还零星布着不细眼看根本难以察觉的洞眼,似尖锐之物戳刺,同样染毒。廉宠凑近察看,不意嗅到股味道,又仔细闻了闻,当即笃定是绿芜丹血,苏梦曾提过,此毒乃飞燕一对剑所淬,心下了然。
渡云剑风的一水分山,影匕清音的毒钩,看来楚怜还漏了飞燕红姬的双刺。她脑中陡然浮现“明月琴”三字,想到适才那摧枯拉朽的景象,莫名胆寒——天杀的,世界上不会真有六指琴魔吧!
心底愈沉。廉宠沿着血迹与脚步跟至云梦极西近旧溟之处,断了线索。苦寻至第二日黄昏未果,正想调转入云山,却不意遥望湖深处一叶小舟,高瘦身影迎风而立,阴鸷如蛇的气息,化作灰她都能认出,赫然便是通天峡之后便下落不明的丹空墨。可再一眨眼,又隐入白草中。
廉宠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催促船家往那处赶。一叶轻舟始终不急不缓,若隐若现驶在前方。
越往西,水道越来越窄,两岸是约摸三人高的巨礁,曲径幽深,甚至出现暗礁,这在云梦泽是很少见很偏僻的水域。
一路闷头猛追的廉宠陡然警醒。丹空墨所在的船篷外横立着的四名斗篷人,个个气度不凡,行船颠簸时稳若泰山,下盘扎实,一看便知道是高手,而此处隐秘诡谲,她贸然追上,难保不被人发现。
遂吩咐船家停住,在此搁浅片刻便插斜路往回走。等到夜深人静,才独身探入那条小径中。
两岸的巨礁黑压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天色沉闷,四周静得诡异,只听见一声声让人心惊的打水声。
廉宠划桨缓之又缓,轻之又轻,柳暗花明,竟在尽头出现了一座小院!
将船匿藏于隐蔽处,她拿出手枪,蹑手蹑脚翻墙而入。
这是一个极其幽静的小院,似乎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息。
小心翼翼地在院中摸索,特种兵的警觉令她突然飞身翻上屋檐。屏气凝声半刻,才在一间厢房附近发现一名栖身黑暗中的斗篷人。厢房中烛光跳动,却无人影,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