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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行必有我夫第18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个所谓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细想起来,其实根本不是问题,究其实,原因却在自己……

    君浣溪啊君浣溪,你还在犹豫什么?以上二人,实属人中龙凤,不分伯仲,都是千载难逢的良配啊!

    听老师的话,从中任选其一,然后在此异世舒舒服服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岂不甚好?

    不必强求,珍惜眼前,顺其自然,也就一切欣然了。hubaowang

    听老师的话……

    “浣溪,这样真好,我做梦都想这样抱着你,亲你……”他的吻,一点,一点落下,从鬓角,到耳际,再到……

    君浣溪轻叹一声,不再挣扎,只慢慢闭上了眼,然而此时,脑中却是闪过了另一张沉稳刚毅的面容。

    那一双狭长的眼眸,既不是柔情似水,也不见热情如火,只远远的,那么明亮而深邃地看过来,目光平和无波,却是寒意暗藏,一瞥之下,心底顿时冷硬如冰。

    楚略,她已决心放弃,不愿再提,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要冒出头来,击碎她好不容易柔软下来的情潮心思?!

    过分,真的太过分!

    “临风,够了,请你……停下来!”

    卫临风温香软玉在怀,正是情浓之时,虽然听到了她的唤声,那扣在她纤腰上的大手却是纹丝不动,只侧下头,哑声道:“浣溪,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实在忍不住,真想与你快些成亲……”

    君浣溪摇了摇头,借着马车转弯轻晃之时,用力将他推开,自己调整姿势坐好:“临风,你听我说,我没有那么迂腐,我从来不认为婚前的亲密是件坏事,我推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被你抱着亲吻,心里却想着别的男子……”

    卫临风身躯一僵,颤声道:“他是谁?是不是奕安?”

    “不是,不是奕安,你别管他是谁,是我辜负你,我无法回报……”

    君浣溪垂下头去,却觉得手腕一痛,他的怒气,一点一点升腾,蔓延,终是朝她宣泄过来:“还说不是,方才你明明握住我的手,他一看过来,你就飞一般放开,你在心虚,在害怕,是不是?你怕他看到我们如此亲密,你怕他生气!不管我为你做什么,你心里,终归是他的分量重过我,是不是?是不是?”

    “临风,你不要乱猜,根本就不关奕安的事,都怪我不好,我没跟你说请楚,我跟你道歉——”其实也不是这样,自己确是一直都在解释的,但是这个男人太自大,却以为自己是在矜持,压根就不曾相信!

    “我不要什么道歉,我只要你回报我同样的喜爱,只要你的心,哪怕没有我能给你的那么多,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

    “临风!”君浣溪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咬牙错齿,低低喊出,“你还不明白吗,我心里喜爱的是别人,我只怕到最后,什么都不能给你!”

    长痛不如短痛,这个绝对是至理名言。

    “你……”马车微微摇晃,他的身躯也是不住颤抖,沉默半晌,方才沉声道,“我们共处一夜,已有肌肤之亲,你只能爱我,也只能嫁我……”

    原来如此,君浣溪听到此处,却是松了口气,轻言道:“那个,你不必理会,我并不在意。”

    莫说只是一夜相守和衣而眠,就算真的发生了亲密关系,也不该成为接受感情的必要条件。

    “浣溪,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怎么会不在意……”卫临风喃喃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女子视若生命的名节,你怎么可能不在意!你骗我,你骗我!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卫临风腾的站起,挺拨的身躯直接撞上车顶,却是顾不得许多,只气急低吼:“君浣溪!你怎么就那么固执,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有没有感觉?我对你如何,你真不明白吗,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不留情面,全然拒绝?你的脑袋,是榆木疙瘩吗?你的心,是千年顽石吗?!是吗?”

    君浣溪抚着胸口,朝他苦笑,道出心头最深的悲哀与无奈:“是,你说得真对,我这个木头加石头,人家根本看不起,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这样执着。”

    “哪里才止我一个,还有奕安……”卫临风瞪着她,忽然有些明白,错愕低叫,“你,你喜欢的人不是他……而是……”

    君浣溪被他说中心事,面上狼狈不堪,只在强自支撑:“你不要乱猜了,这辈子我就做男人,我会成为天宇有史以来最好的大夫,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喘一口气,又自说道:“你和奕安,如果你们愿意,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见鬼!谁要做你的朋友和兄弟!”卫临风大吼一声,忽然高叫,“停车!”

    马车前行几步,便是停了下来。

    君浣溪怔怔看着他,却见他大手骤然过来,将自己双肩紧紧扣住,胸口不住起伏,终于平复下去,冷声说道:“你今日酒喝多了,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好想清楚,我改天再来找你!”

    “临风,我说的是真的……”

    “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卫临风一口打断,随即松手,转身掀帘而出,跳下车去,“车夫,就按先前说的地址送他回去。”

    车前之人低应一声,马车随即又朝前缓缓驶去。

    “卫临风——”君浣溪只觉心惊胆寒,掀开车窗布帘,着急喊道,“你要去哪里?”

    “我气死了,我去找人打架!”

    一声狂叫之后,但见夜色下,那青色身影如同一只膨胀的巨兽,怒发冲冠,张狂而去。

    那远去的方向,应该是宛都城中心,那是……皇宫?

    君浣溪呆了呆,随即放下车帘,兀自叹气,自己都是自身难保,混乱不堪,这个时候,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去哪里,去做什么……

    一时间,心有所感,低低吟出:“笙歌散后酒微醒,月色愈明人无定。”

    坐在车上,也不知又走了多久,夜色更加深沉,衣衫单薄,被那冷风一吹,虽是夏季,也有丝微凉,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心头一个激灵,暗叫不好。

    那群芳阁离家并不甚远,卫临风下车的时候,自己分明见得已经驶到附近,转过两条巷子即到家门口,而现在,几乎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马车还是奔走不停!

    想到这里,不禁冷汗涔涔,难道遇上了谋财害命之人?

    可是也不对,马车是卫临风一早准备好的,他一向为人精明,做事情也不该是这样糊涂,让别人有机会浑水摸鱼啊……

    暗自镇定一下,即是轻轻侧身,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一瞥之下,即是默然叫苦,车外一片灰暗,却是已经远离街巷,不见人迹,只朝着一条僻静之路飞速前行。

    今日想着出来吃饭,药箱是让黄芩背回去的,要不里面的什么银针刀剪、熏香麻药一类的,也能派上点用场……

    要不,悄悄跳车吧?

    摔个断胳膊断腿的,回去让老师给接上便是,总比等下丢掉小命强啊!

    主意打定,便是弓起身来,慢慢朝车门处移去。

    真好,马车行得慢了,越来越慢了,跳车的危险性也在逐渐降低……

    正抓住车门,准备纵身一跳之际,只听得马儿嘶叫一声,马车竟然停了下来。

    君浣溪防备不及,啊的一声,险些摔了下去。

    这一声,却是惊动了那赶车之人,一条黑影瞬间奔来,将她一把抱住。

    “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滚开,你这个强盗!”

    两人同时低叫,君浣溪听清那人声音,抬眼看去,立时呆住:“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沈奕安苦笑一声,将身上一条黑色斗篷扯了下来,披到她的身上,挡住山野徐徐吹来的夜风,“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就想跟着你,看看你……”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当他的车夫?不,我先前看过那车夫一眼,不是你……”

    “我看你跟他一起吃饭,又一起离开,一时气愤不过,就一路跟随,在街巷转角处跳上来的,那车夫没事,我使个巧劲将他放了下去。”

    “街巷转角处?”是了,当时马车一阵轻晃,自己与卫临风正在纠缠不清,都没有在意,后来卫临风下车之时,更是被自己气得够呛,根本没朝那车夫看上一眼,便是头也不回远去,都哪里想得到,驾车之人已经易了主!

    万幸的是,来人是沈奕安,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你呀,有事直接找我便是,干嘛开这样的玩笑,方才可真把我吓死了!”抚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之间,却是觉得不对——

    他的手,仍是搂着自己的腰,丹唇紧抿,笑容收敛,面色如顶上月光一般清寒。

    “奕安,你怎么了?”

    一声问过,便是立时反应过来,他一身武功,听力不凡,若是留神细听,自己与卫临风在马车上那些声响对话,岂不是全都落进他的耳中?

    看他的表情,应该是都听到了。

    “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沈奕安低喃一句,长眉皱起,秀目微闭,绝美的脸上却是凄苦不堪,“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临风,也不是我,对不对?”

    “我……”感觉到他因为紧张而浑身绷紧,一触即发,这答案卡在喉间,半晌吐不出来。

    面对眼前这个心思细腻的男子,却做不到像刚才对卫临风那样低吼高叫,张嘴即来,心底是满溢的怜惜与不忍,沉默一阵,方才低声道:“奕安,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我一开始就戏弄你,死皮赖脸跟着你,在鹫峰山上又没保护好你,害你中了盅毒,到了随州卫府,本想与你好好相处,不想初雪却悄悄跟来了……”

    “奕安,别说了……”那时自己终日面对这温柔体贴的男子,说丝毫不上心,那是骗人的,可是,一直生生阻止着那一丝情动,当时坚持的理由是那位青梅竹马的初雪表妹,现在想起来,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自己心底始终藏着那么一个人,藏得那么深,占了那么大的位置,以至于要想再添一段身影进去,都是不能。

    “好,我不说这个了,浣溪,让我抱你一下,好不好,我想了那么久,做梦都想这样抱着你……”

    君浣溪任他轻轻抱着,一动不动,感受着那温暖的身躯一分一分炽热,心中一紧,不由低喃:“奕安,初雪小姐对你一往情深,你们会幸福的。”

    沈奕安身躯一僵,颓然放手,转过身去,迎向那清冷的山风,一袭白衣随风飘飞,更显瘦削憔悴:“我回家之后,费心尽力,终于令父亲点头,只要我办好这回来京的大事,他便同意退掉我与初雪的婚事……”

    “奕安,你……你这个傻子!我怎么值得你如此相对,怎么值得!”看着那仰面闭目之人,愧疚得心头剧痛,低低喊出,“你回弘西去,告诉令尊,就说先前说话不算数,你还是会娶初雪。”

    “浣溪——”沈奕安睁开眼眸,蹙眉望她,“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便不会放弃。”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二皇子宇文明泽绝对不是什么明主,你为他做事,只会害了鸣凤山庄,害了你自己。”

    “浣溪,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沈奕安勉强扯起一个微笑,轻声道,“你放心,我只是初步与他接触,也许并不会怎样……”

    君浣溪点头,抬眼望他,轻声道:“奕安,太晚了,你送我回去吧。”说罢,便是急步走向马车,掀帘欲上。

    “浣溪。”着急一声,手臂被他轻轻拉住,气息微促,“再陪我一会,就一会!”

    回望过去,那般美好纯粹的面容,激动不舍的神情,带着一丝恍然,一丝期冀,轻轻叹息:“浣溪,与君既相逢,何忍轻离别,我们都为何总是聚少离多。”

    君浣溪闻言轻笑:“现在好了,老师很喜欢你,你以后经常来我家吃饭,不是就时时见面了。”

    沈奕安点了点头,眼光痴痴,一眨不眨。

    君浣溪看着眼前之人,再想起那先前狂奔下车的身影,心底有如同细针刺过的微微痛意,如此优秀的两名男子,却都是要双双被自己辜负……

    怎样才能弥补,如何方得偿还,回复到初初相逢的时候,那白衣绝艳,神采飞扬的风情;那青衫俊朗,玉树临风的英姿?

    见她怔然不语,沈奕安咬了咬唇,再次叹息:“阿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输给他,我没有遗憾。”

    “是么?”君浣溪苦笑一声,低语,“我只是一厢情愿,他心里没我……”

    “怎么会?”沈奕安吃了一惊,疑道,“他……亲口说的?”

    君浣溪轻轻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我心里清楚,也不需他说出来。”

    “浣溪——”沈奕安直直望她,犹豫半晌,方才咬唇道,“干娘寿宴那日,大家喝了很多酒,都喝醉了,我因为照顾初雪,倒是喝得不多,不经意听到,阿略他……”

    君浣溪胸口一窒,听得他低声说道:“……他一直喊你的名字。”

    楚略,他喊她的名字?

    心头的阴郁浓雾一点一点散开,眼里有水汽慢慢升腾起来,渐渐遮住了视线,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容易满足之人。

    茫然间,他的声音又传来:“要不,我去问一问他,到底对你是怎样的想法……”

    “不必了,奕安,谢谢你。”

    君浣溪眼眸晶莹,止不住地微笑:“我决定,自己去问他。”

    这一次,是最后给他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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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欲揽天下 第十三章 兴师问罪

    次日到了太医署,整个署中叫苦连天,却说南北军统帅新近上任,那卫尉郑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上奏求得当今天子首肯,弄出一个南军与北军的比武大赛,骑射搏斗,武艺兵器,样样比试完毕,宫中一下子多了好几千名伤患。

    那专门给军士看病治伤的良医所容量有限,大夫素质也是良莠不齐,有两名重伤士兵没得到及时救治,当夜就咽了气,军中怨声载道,士气低迷,于是在征得天子同意之后,一些重伤军士便转到了太医署来医治,一时间,署中人来人往,到处血渍斑斑,腥气冲天。

    这一下,可忙坏了署中众人,不仅是祗侯、医效、郎中与大夫齐齐上阵,就连太医令许逸都是过来帮忙,起早贪黑,一连忙了好几天,总算把首轮医治对付过去了,但是每日复查换药,仍是陆续前来,并不见少。

    不过,之前新进的实习女医士霓裳和羽衣,倒是派上了用场,一边学习,一边实践,在伤患中来回穿梭,清洗、消毒、上药、包扎,越来越沉着熟练,就连太医令许逸都是看得连连点头,直说她眼光独到,找到了两个好苗子,这女儿家比起男子来倒是一点不差。

    一番话说得君浣溪眉开眼笑,得意不止,等到一日事务过去,署中渐渐人少,坐在堂前稍微歇口气,听着几名正在换药的期门军军士说着比试闲话。

    “君大夫,辛苦一日了,喝口水吧。”

    霓裳端了茶杯过来,君浣溪说声谢谢,端了杯子就灌下一大口,唇舌甘甜,原来这丫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水,微怔一下,便是回以一个了然的微笑,再看一眼近旁仍在忙碌的羽衣,不禁微微点头,这两个丫头,真是不错。

    “唉,真没想到,这南军比试起来却是真刀真枪地干,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是啊,听说徐大人最近心情坏透了,损失了好多得力将领,非残即伤。”

    “要是那新来的楚统领在还好,我们也不至于输这样惨……”

    楚统领,楚略?

    君浣溪立在窗前,抿一口蜂蜜水,耳中凝神细听他们的对话,目光却是投向窗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好几日都没见他了,那个当面问他的想法,还揣在心底,不曾实施。

    当面问他……

    想到这里,心间蓦然烦躁起来,抚一下头,轻轻唤来黄芩。

    “芩儿,去,帮我去找楚略,让他等下来署中换药,检查伤口。”

    他的伤口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过来换药也只是一个借口,正好趁着太医署治伤的人多,他过来也是不显,即使被老师看到,也可以说是因公见面……

    ——昨夜晚归已经让老师很是不悦,幸好知道自己是与卫临风出去,卫临风是他内定的第二人选,也不好骂自己什么,只警告了几句,便是作罢,此番可不能再惹出事情让老师不高兴了。

    黄芩蹙了眉头,没有丝毫举动,面上也并不见喜悦,只淡淡说道:“楚大哥五天前就告假出宫去了,说是要下月才回来。”

    “告假?为什么?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楚大哥只说有要事,并没说具体缘由——”黄芩看她一眼,撅嘴道,“先生不是从来不问楚大哥的事情吗,一听到楚大哥的名字就皱眉,我哪里敢说?”

    “我……”茫然坐下,叹了口气,摆手道,“知道了,你忙去吧。”

    垂头坐了一会儿,就听得头顶上有人轻唤:“先生,先生。”

    抬眼一看,却是霓裳,递过来一块温热布巾:“先生面色不好,一定是最近几日太过劳累,擦擦脸,歇息一下吧。”

    君浣溪接过布巾,随意在脸上擦了擦,正要说话,忽然堂前有人唤道:“君大夫,君大夫在不在?”

    “崔侍卫?”君浣溪放下布巾,站起身来,讶然道,“崔侍卫找我有事吗?”

    崔浩抱拳行礼道:“殿下偶感不适,想请君大夫过去长青宫看看。”

    宇文明瑞病了?怕是心病吧……

    见他直直立在门口,引得众多同僚齐齐举目相望,君浣溪也不便多说,背上药箱走了过去:“崔侍卫,我们这就走吧。”

    一路上,那崔浩并不多话,板着一张冷脸,疾步朝前走。

    君浣溪脚步不停,这才勉强跟上,行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到了太子宇文明瑞的寝宫长青宫。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到这俗称东宫的地方来,刚进得正宫大殿,就听得一阵悠扬琴声舒缓而起,侧头一看,崔浩垂手静立,并不上前,于是顺着那甬道径直走上前去,放下药箱,跪坐下来,听着那人静静奏琴。

    乐声初初听时平和无波,越到后来,越是汹涌澎湃,暗藏惊涛骇浪,到得最后,刷的一声,立时停歇,归于宁静。

    “你来了。”

    听得那温软一声,君浣溪不慌不忙,俯首行礼:“君浣溪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宇文明瑞面色柔和,低应了一声,待她坐好之后,似是不经意问道,“君大夫,你听了我方才所奏之曲,觉得如何?”

    君浣溪微微一怔,见他表情仍是安详,并不见特别之处,思付之际,便是平淡答道:“很好。”

    宇文明瑞哑然失笑:“就是这两个字吗,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君浣溪淡然一笑,即道:“浣溪并不通器乐曲律,就只能用这两字来回答殿下。浣溪愚笨,还请殿下恕罪。”

    “君大夫——”宇文明瑞叹一口气,轻声道,“与其说是愚笨,倒不如说你太聪明,懂得审时度势,藏身隐形,以坐观虎斗……”

    “殿下,我……”

    宇文明瑞脸色微沉,挥一下手,止住她的说话,平声道:“你怎不问我有何症状,生什么病?”

    君浣溪低头苦笑:“我若是问了,殿下必然说我是矫揉造作,多此一举。”

    宇文明瑞面上稍缓,点头道:“不错,你若是真的问诊,我确会这样说……君大夫,你可知道我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何事,当然与之前的南北军比试有关……

    “这个,浣溪却是不知。”

    “君大夫!”宇文明瑞咬一下唇,叹息一声,却是改了称呼,“浣溪,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我的诚意吗,我当日在宫外是真心与你结交,此时也是真心寻求你的帮助,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过来帮我……”

    “殿下,浣溪无才无能……”

    “好了,推辞的话,你已经说得够多了!浣溪,你位列当今天子钦点赐名的四大公子之首,却敢说自己无才无德?!”宇文明瑞拍案而起,微喘一阵,方才慢慢坐下,“罢了,你先跟我说说那受伤军士的情况,你又是如何看待这次比试?”

    果然,还是问到这个问题了。

    君浣溪低叹一声,如实道:“从现时情况看,南军训练已久,准备充分,在场上全力厮杀,受伤较少;而北军则是只当比试,全无防备,自然损兵折将,特别是都尉以上官职,伤残惨重。”

    “这个郑爽!真是太猖狂了!”宇文明瑞恨得一拳捶下,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君浣溪担忧看他,轻声道:“殿下……”

    “你可知道,执金吾徐诺,一直暗中与我交好——”

    君浣溪身形微动,有丝吃惊,徐诺,执掌北军的统帅,竟然是太子党?那么,宇文明瑞告诉自己这些内幕,却是下定决心要让自己也成为他身边的人!

    宇文明瑞没有看她,继续说道:“所以,郑爽对北军的压制打击,其实却是在针对我。”

    君浣溪只低声劝慰:“殿下多虑了。”

    话是如此,心里却是明白,这次南北两军的比试,实质上是二皇子宇文明泽与太子宇文明瑞之间的较量,谁赢谁输,已经是一目了然。

    一声过后,手掌便是被他抓住:“浣溪,如若你真的只是醉心医学,不愿意涉足朝政,我也不勉强,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君浣溪愕然抬眼,并不好挣脱,只得低声道:“殿下请讲,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宇文明瑞点头,正色道:“听说你与临风私交不错,你帮我去说服他,让他助我一臂之力。”

    卫临风?那只狂暴的巨兽,她都好几日没见他了!

    君浣溪听得苦笑:“殿下这是在为难我,他那暴躁脾气,哪里听得进去劝说。”

    宇文明瑞眼神一闪,轻轻摇头:“据他所说,你曾经为他母亲医好过腿疾,他是个大孝子,自然对你言听计从。浣溪,你答应我,帮我说服他,他与我的关系本就非同一般,他既然已经入驻朝堂,受封侯位,他怎可能袖手旁观,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到我这边。”

    “这个,我尽力吧。”

    卫临风,这个时候,舍车保帅,只好先出卖他了,反正他也说过,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并不会无动于衷……

    君浣溪不欲多留,勉强答应下来,便是起身告退。

    宇文明瑞亲自送到殿门口,眼见已经是天色昏暗,两人正在道别,忽然从斜刺里奔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红光一闪,便是立在面前,掩面低泣道:“太子哥哥,你要帮我啊,他又欺负我!”

    “子婴,出了什么事?”

    “卫临风,这个该死的,我送他的礼物,他看都不看,就随手送给他的下人,呜呜,我为了做那只香囊,熬了好几个晚上,手指都扎出血来了!”宇文子婴扯着宇文明瑞的衣袖,边哭边道,“他还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就像是天上的明月,我连她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他在胡说,他身边根本就没有别的女子!”

    “好了,子婴不哭了,回头太子哥哥帮你教训他去,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君浣溪在一旁听得颇为尴尬,朝两人施了一礼,便是朝来路退去。

    宇文子婴瞥见是她,微怔一下,即是抬袖拭一下面颊,过来急急唤道:“君大夫,等一下!”

    君浣溪挑一下眉,回眸一笑:“公主找我有事么?”

    “君大夫,我问你,他说你是他的好朋友,是不是?”

    好朋友?那个家伙,居然把自己给推了出来,这样的行径,真是恶劣,那么她先前所作所为也不算过分了!

    “那个,算是吧,怎么……”

    宇文子婴低头道:“君大夫,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帮我约他明日下朝之后,到御花园来,我在那里等……”

    “这……”这兄妹二人,把自己当什么了,传话筒还是什么?那个男子听到之后,不暴跳如雷才怪!

    宇文子婴见她沉吟不语,大为着急,扯着她的衣袖便是一阵摇晃:“君大夫,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好了,子婴!”宇文明瑞看得真切,听得分明,大步走了过来,将她一把拉住,“子婴,你是天宇王朝尊贵的公主,怎么可以主动去约见男子?你这样,只会让临风看不起你!”

    “可是,太子哥哥,他不理我啊,他要是被别的女子抢走了,我该怎么办?”

    那语气姿态,就像是被人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十分娇蛮可爱。

    “公主!”君浣溪听得好笑,也顾不上身份,轻声问道,“你真那么喜欢临风吗?那么在意他被别人抢走吗?”

    “那是当然,他是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身份也配得上我……”宇文子婴说着,瞟一眼对面俊秀绝伦的男子,心中微微一动,若论长相,这个君大夫也不比卫临风差,只不过,卫临风还是一位威风凛凛的侯爷,自然就给比下去了。

    君浣溪轻轻摇头:“喜欢一个人,是不应该只看容貌与地位的……”

    若论容貌,沈奕安绝美非常;若论地位,卫临风世袭侯位,可是,自己心里偏偏就住进一个楚略,横亘其间,挥之难去,真是造物弄人!

    “子婴别担心,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谅这个小子也没胆量拒绝——”宇文明瑞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话声过后,宇文子婴即是双目发光,笑容绽放,连声道:“太子哥哥,你说得是真的吗?到时候谁去说呢?”

    宇文明瑞哈哈笑道:“你先不管,你只要说,你愿不愿意?”

    宇文子婴晕红了脸,只是不迭点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这就对了!放心,你是我最心爱的皇妹,我自然会尽力帮你……”

    君浣溪默默立在一旁,隐约听得几句,心中暗自好笑,这个太子殿下帮着自己皇妹算计卫临风呢,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通风报信呢?

    待得宇文子婴欢喜去了,宇文明瑞这才回头笑道:“我这个皇妹,从小被宠坏了,真是没办法。”

    君浣溪摇了摇头,由衷赞道:“子婴公主天真烂漫,直率无伪,倒是十分难得。”

    “她呀,胆子确实比一般女子大多了,她母妃过世得早,也没人管着她,我真怕她那不服输的性子,哪一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宇文明瑞说罢,看一下天色,抱歉道,“时辰不早了,你今日又要晚归了。”

    “殿下客气了,我今日本来就是轮到夜晚值守,不需出宫,直接回太医署去便是。”

    行礼告退,没走出两步,宇文明瑞却是漫步跟了上来:“浣溪,等下,我与你顺路。”

    顺路?自己是回太医署,怎么顺路?

    见她侧头不解,宇文明瑞解释道:“明翔在御书房被罚思过,我过去看看他。”

    “四殿下?”想起那日在御花园门口见得的年轻皇子,不觉好笑,“他做了什么错事,竟是被陛下处罚?”

    宇文明瑞摇头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过去看看再说,我们走吧。”

    君浣溪点了点头,两人漫步而行,走不多时,依稀见得前方御书房中明亮的灯光。

    一人立在殿前,见得他们过来,不紧不慢前来行礼:“殿下!”

    这人一身深色阿监服饰,青色绶带之下银光闪现,正是天子近臣,永乐宫中常侍吴寿。

    宇文明瑞点一下头,低声问道:“父皇还在吗?明翔呢?”

    吴寿摇头道:“陛下回宫去了,四殿下还在里面。”

    正在说话,殿中却是传来似有似无的箫声,凄清而又绵长,显出弄萧之人寂寥的心境来,却是天地茫茫,形只影单,令人顿感惆怅难言。

    君浣溪微微一怔,听得宇文明瑞低声奇道:“明翔这是怎么了,这次回来心事重重,竟似变了个人一般!”

    吴寿应了一声,显是平日训练有素,面色沉稳,却不多语。

    见宇文明瑞抬步欲行,君浣溪赶紧行礼告退,背着药箱匆匆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署中仍是忙碌不堪。

    一连值了几个夜班,浑浑噩噩,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诊治之外的事情。

    这日好不容易早早回府,晚膳过后,正懒懒躺在树下乘凉休憩,忽然听得顶上一声冷笑:“君浣溪,你倒好,一个人在这里舒服自在,却让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卫临风,他来做什么?

    一身酸软,瞌睡正浓,也懒得睁眼,挥一下手,不耐道:“别吵我,你烦死了!”

    “是,我烦,我可恶,我让你觉得讨厌——”卫临风一把抓住她的手,朝上用力一扯,暴跳如雷,“所以你就把我推给别人,是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女……家伙,你胆敢把我推给别人!”

    “哎哟——”君浣溪被他扯得痛叫,立时睁眼,“你这个疯子,你吃了火药来的吗?我什么时候惹了你了,你说,你说啊!”

    “你还敢说没惹我!”卫临风怒气冲天,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今日陛下把我叫去跟前,宣布赐婚,让我娶那个宇文子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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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欲揽天下 第十四章 珠胎暗结

    自那晚来府中怒吼一通,负气而去,一连数日,都是不见卫临风的踪影,也不知是顺从接受了天子的赐婚,正在安排迎娶公主的大事,还是在坚持不懈,努力抗争,做着最后的努力?

    只听说,天子宇文敬在朝堂上一时兴起,当众宣布此事,而卫临风却是面若冰霜,当场婉拒,只说已在随州定下亲事,不想委屈公主云云,直把天子气得拂袖而去,堂上一片哗然。

    但是,众人都是明白,所谓君无戏言,天子一旦决定的事情,即成定论,不可改变……

    想到此处,只觉得心跳微滞,也说不清是悲是喜。

    又让黄芩情悄去探过几次,得到的答案仍是楚统领告假,至今未归。

    这一来二往,当面询问的心思却是越来越淡——

    楚略,他如果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又怎会屡屡相拒,甚至是不告而别?!

    近日老师也是有意无意,经常说起三人,对于那一号二号人选,自然是赞美之辞溢于言表,而对于那第三人,则是淡淡说是一句内敛过余,言下之意却是暗指他城府之深。

    这样的评论足以让她心惊,是啊,相识这么久,对他的了解竟是如此之少,从当初的北侠公子,武林盟主,再到如今的宫禁侍卫统领,天子的暗卫近臣,外表沉稳干练,谦逊和善,而实际上,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垂下眼帘,无可奈何一声低叹。

    是啊,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的心。

    看病制药,忙忙碌碌又是浮生一日。

    散值之后,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窗外没有一丝凉风,天气愈加闷热,心思也是游离不定。

    马车行了一阵,便是停下,只见白芷弓身而起,跳下车去。

    君浣溪怔了一下,不解道:“芷儿下去做什么?”

    黄芩笑道:“先生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掐指一算,随即叫出声来,“对了,今天是梁大哥的生日!”

    以前在封邑开医馆的时候,自己对于馆中众人的人事生平了如指掌,每有过生添喜之类,必然提前准备,大肆祝贺,来到宛都之后这规矩也是没有落下,倒是最近数日心烦气躁,几乎忘了这茬事情,真是该打!

    黄芩点头,继续说道:“杨管事说这家新开的酒肆酿的米酒不错,让我们回家的时候买一些回去,最近梁大哥忙着整理医书典藉,多半自己都忘了,我们正好给他一个惊喜!”

    “那好,芩儿也去,跟芷儿一起好生看看,再叫几个熟菜回去,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番……”君浣溪笑着把黄芩也推了下去,转过头来,却见君正彦正怔怔看着自己,一脸深思。

    “老师,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君正彦眼光闪动,缓缓道:“我在想,若是你能够放下心性,选择一个像梁旬一样温文平和的男子,也是不错的……”

    “梁……梁大哥?”君浣溪微微张嘴,失笑道:“老师,你在说什么呀,梁大哥和我那是肝胆相照的挚友,怎么可能?!”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能够放弃封邑的一切甘愿随你进京,这份心意实属难得,若是知道你是女子,更不用说了,总是委屈不到你的——”君正彦轻叹一声,又道,“阿溪,你这几日郁郁寡欢,我都看出来了,那个卫临风,既然选择做天子的乘龙快婿,我以后也不想多提了,你也不要理会他了……”

    “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

    君正彦没有理她,又低声道:“还有沈奕安,我那日和许医令一起在酒肆吃酒,路上便是碰到他与二皇子在一起,听说最近两人来往甚密,那二皇子仗着母妃后宫权位,外戚得势,在京师诸地横行霸道,无法无天……我实在没想到,他也是个巴结权贵的人,以前倒是看走了眼!”

    “老师,奕安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他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己的,他已经跟我说清楚了。”

    “哦,他跟你说清楚了?”君正彦眉头微拢,疑惑道,“自那日见过以后,也没见他来家里和署中找你,你们什么时候见面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君浣溪急急住口,险些将自己舌头咬下来,在这性情严肃的老人面前,哪里敢说沈奕安假扮车夫,把自己骗到城外去谈心的事情?那不是存心让老师强令自己与他绝交?

    “哎,这两个小子怎么还不回来,我下去看看……”

    匆匆丢下一句,便是掀开门帘,大步下得车去,却不知背后的老人抚着长须,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阿溪,但愿有朝一日,你能体会为师的苦心。

    这家酒肆其实就是一座四合院,进了大堂,瞟了一眼没看见要找的人,便是随意朝前走去,但见房屋却以抄手复廊沟通,灯光半明,曲折幽深,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其中。

    眼见那边房门推开,从中出来一人,看那打扮似乎是酒肆的掌柜,于是上前询问:“请问店家,方才进来的两人……”

    一眼瞥见那屋中所坐之人,后面的话却是卡在喉间,半天说不出来。

    她没看错吧,那个背对而坐,头缠白巾身着蓝裳的男子,那装束,那身形,好像……蒙哲!

    蒙哲,他怎么会到得宛都来?那么,花瓦儿呢,会不会跟他一起来了?

    瓦儿,她可是一道来了……

    想着那个纯真善良的异族妹子,心头一热,不顾向前迈出一步,眼见就要踏进门去,屋中却是传来一句:“蒙兄弟,你好好考虑一下,你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跟了二……公子,保管你下半辈子要什么有什么,珠宝美人多不胜数!”

    “我不要什么,我只是想找人……”

    此话一出,君浣溪心中狂喜,听清楚了,是蒙哲,果然是他!

    “找人,那自然简单,以二公子的能力,就是把这座城池掀翻过来,也是没有问题的!”那人说罢立起,轻拍蒙哲的肩头,黑色身影将半开的门中仅能见得的一丝光线全然遮挡。

    这个黑衣男子,体形声音也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