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第4部分阅读
水澹澹兮生烟 作者:未知
遵循人体生物钟规律,较农夫略胜一筹者,不过是还可以喊喊“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口号。玉川书屋
近来又添一项功课:练琴。
话说玉沉烟的古典乐器情结由来已久,没穿越以前就常常在逛街时盯着落地玻璃橱窗那头的古筝琵琶口水直下三千尺,恨不能全搬回家去日日调弄,夜里都要贴着梦搁在床边。只是没福,各色民乐培训班一个也没有上过。有朋友曾戏言玉沉烟死瞅着别人弹古筝的样子活像看见人家坐在金山上数大钞……
所以,当自觉内功术法皆小有所成的玉沉烟于某个熏风习习的黄昏猛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立即决定无论如何要一偿憧憬多年的心愿。
于是字画时间从此被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魔音无情占据。
“师父您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别看我貌似懒惰,其实我是一直没遇到我的子期伯乐。现在机缘巧合,我发现了我人生中最伟大的知音——箜篌兄!就该是我奋发图强的时候了!再说浩瀚音海乐器繁多,我偏三千弱水独他一瓢饮,这分明是异缘前定啊!师父你不能逆天行事……”要遭天谴的……
以上是玉沉烟同志哭天抹泪地要求学箜篌时的真情告白和郑重宣言。
以下是玉沉烟同志在学习箜篌中的具体表现。
第一天,劲头十足十足十足十足十足十足十足。
第二天,劲头十足十足十足十足十足十足。
第三天,劲头十足十足十足十足十足。
第四天,劲头十足十足十足十足。
第五天,劲头十足十足十足。
第六天,劲头十足十足。
第七天,劲头十足。
第八天,劲头九足。
第九天,劲头八足。
……
读者(怒):喂!不带这样凑字数的!
作者(小碎步后退):嗐!瞧您说的,我这不是为了描述得形象生动么……
……
于是双星相逢异缘前定的结果就是,三个月后玉沉烟挥舞着柔嫩如昔(都没怎么练……)的爪子颤颤巍巍磕磕巴巴地奏完一曲《祝你生日快乐》,以庆祝她的异世之旅两周年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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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晴朗,蓝蓝的天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
推开房门的时候,玉沉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这句小学作文经典名句来。
穿过那条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目的地的碎石小径,她像平时一样象征性地敲了敲便推门而入。紫檀桌,梨木椅,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柜。一切如旧。
只是那张大桌后少了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玉沉烟第一反应是“太神奇了!竟然有一个如此像临远斋的房间……”然后她兴冲冲地跑出去……五分钟后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接着,她开始计算自家师父因为睡过了头结果误了晨读这件事的发生几率有多少。
……答案是,嫦娥突然想不开闪电嫁给天蓬元帅这件事的发生几率更大些……
可是,干等也不是办法。
玉沉烟开始上悬圃后的第一次独自用功。
独自研磨,独自临帖,独自背诵……
其实以前也一直是独自一人。师父从没为她一挥狼毫。
只是有个人在旁边,尽管悄无声息,整个房间似乎都明亮了很多。
不像现在这样,阴郁,冷寂。
寒意在空气中游离,不断衍生出新的同类,充斥每个角落,渐渐将她包围。
——见鬼!外面的阳光明明灿烂得好像吐血大甩卖一样!
“他心通”是有距离限制的法术,以她的能力,覆盖整个悬圃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一刻钟过去了,所有发出的讯号均如石沉大海。
玉沉烟耐着性子亲自将所有他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又回到书房仔细寻找他可能留下的只言片语,却仍是一无所获。
看来,师父真的是已经不在悬圃了。
葬花记
玉沉烟的心情很阴郁。
终于腻了么?他终于腻了悬圃这个静寂得近乎死寂的地方,决定到繁华的凡世去?
……讨厌!
明明说好如果要离开,一定要带上她的……
是的,死寂。
那是住在悬圃很久之后她才发现的,偌大的悬圃,竟然半只飞禽走兽都没有,甚至连蚊子苍蝇都欠奉——要知道这可是四害榜上的人物,一向以其顽强到变态的生存能力享誉整个动物界。
但这座与世隔绝的浮空之岛,仿佛铁了心要挑战造物者的权威,誓将凡俗的一切摒弃在外——那些优胜劣汰,你死我活在这里不被允许,所以造物者只留下了生性温和的植物,而将动物摒弃在外。
玉沉烟无聊地想着,或许她可以试试往地底发展,搞不好顽强的屎壳郎正在肥沃的土壤里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虽然她很怀疑屎壳郎在这种环境中能不能活下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你知道的啦,没有进就没有出……
最后玉沉烟还是没有就“论悬圃的土壤里有没有屎壳郎”这个高深的课题研究下去,改走现实主义路线:“探究林黛玉葬花时的心情,葬花所引起的一系列生态平衡问题,以及在悬圃葬花的可操作性。”
选择这个课题,是充分考虑社会实践性的结果。
俗话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俗话又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俗话还说……
(抽风的作者被愤怒的众人pia飞——顽强地爬回来,继续)
诚然,悬圃是没有红色的花的,但它有红色的树,树名苏合。
其实说是红色的树并不准确,事实上它的想象力远比人类高得多——人家一天变好几次色,红色只是其中一种。
苏合树叶子的颜色在清晨是霜雪般的皎白,至正午时已由白转紫,然后紫色渐深到傍晚时变作极鲜艳的绯红色,灼灼其华。待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正式隐没,素月东升,被月华照耀到的苏合满树殷红便会在瞬间褪尽朱颜,化作银白。一日三变。
所以呢,此树又名“苏三变”。
(声明:此名称为悬圃玉沉烟的独家发明,与作者无关,请大家自由抨击小玉童鞋的)
起名能力,但是不表涉及人生攻击哦~)
……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树极为娇气,稍大的风都能吹下半边树叶来,把“弱不禁风”发挥得那叫个淋漓尽致,看来赵飞燕这名号应该让贤才对……不过好在落得快长得更快,不消半刻钟又是满树繁华——简直有着杂草般的生命力。
苏合,实在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树种。
言归正传,玉沉烟在科学探究的殿堂里上下求索,耗费一个多小时终于做好了“葬花”的前期准备工作——把方圆一里内的落花——错了,是落叶——都聚在一处……
然后她就忧郁地望着眼前坟包大小的“花堆”,喟叹自己果然没有伤春感月的天分,如此风雅的“葬花”居然被她搞得像无道的“坑花”,果然林妹妹不是谁都能当的……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她自作自受,现下只怕要挖个足够埋大象的坑才能“葬”完这一人高的落花……
最后玉沉烟决定在花堆旁边弄个小坑,意思意思就一下算了。
至于多余的那些……眼珠一转,她转个身,踮起脚尖身体朝后一倒——
然后她就享受了一把五星级氧气干浴。
在花堆里打几个滚,伸个大懒腰,幸福到冒泡泡。
风经过这片繁荣的树林,无数樱瓣状的落叶如风中流雪,在玉沉烟的凝视中,跳跃,旋转,翻腾,在吻上大地,陷入永恒的沉睡之前,近乎疯狂地掏空所有的精力与热情,上演自己独一无二的无声歌剧。
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极致绚烂,当在怒放的大喜大悲中华丽谢幕。
她忽然有些抑郁。站起身来,低头看去,刚刚堆得老高的花瓣现在只剩不到两成,稀稀落落,实在凄凉。
啊,对了,苏合叶还有一个特性:不能沾人气。隔着衣物还好,要是直接拈在手里,不消半刻钟便化为乌有,徒留指间潮气能稍加证明是曾有那么一片苏合在你手中,不过人家不近凡间烟火,不甘为你这大俗人所虏,愤然以身殉道了……
玉沉烟查过许多书,但都没有提到苏合这种奇异的植物,或许是悬圃特产罢。
悬圃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一点毋庸质疑。
东南西北,景色悬殊。东面常年温暖如春,夜间气温最低不过十来度,当年她就是从这边进来的。西面植被稀疏,日燥夜寒。南面潮湿温热,悬圃惟一的温泉就在这里,北边阴寒,有时甚至滴水成冰。
这样几乎囊括大江南北的气候,却同时出现在一座方圆不过百里的小岛上。自然造化,不可谓不神奇。
不过有一点放之全岛皆准,那就是所有植物的颜色都是非绿即银——岛中心那几百颗株会变色的苏合例外。
北面有山,只有百来米高,山顶到山腰却被皑皑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倒有几分富士山的风情。山麓有湖,水温极低,白昼流动夜里结冰,因此玉沉烟叫它“冰湖”。
冰湖冰到什么程度?有一次她特地大中午的跑去,用手一捞——好么,差点没冻掉她半截手臂!
这般低温,别说结冰,做冰砖都有绰绰有余,但奇怪的是,湖水在白日里依旧波光粼粼,叫玉沉烟十分怀疑那湖中汩汩流动的究竟是不是化学式为h2o的那种东西……
湖边有课许愿树——错了,是有颗老树。不高,也就六七米,但枝干盘虬,远远望去倒也枝繁叶茂——好吧,枝繁是不错的,叶茂却未必,至少和叶子的生长速度快得和细菌有一拼的苏合是没得比的,但相较起北地那些好似光腚山鸡的树又绝对是好得太多了……
此树长得颇有个性。顶上一枝冲天而起,甚有气势;向阳那面的枝柯争先恐后地生长扩张,挑战凌乱美的极限,朝阴那边却孤芳自赏,稀稀拉拉几根树枝,展现贵族风范。就连树叶都是南绿北阴渭泾分明,誓将非暴力不妥协进行到底……
一棵树闹内讧的后果就是:此树从正面背面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俯视仰视不同视角看时绝对看不出td丫原来是同一棵树!!
每次看到这棵树,玉沉烟都会充分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为什么呢?
因为她从这棵树身上明白了,大自然鬼斧神工,树性万紫千红,区区一棵连路都不会走的树(小玉你见过会走路的树?= =||),竟然跨越时间空间,在渺远异界横空出世,遥遥领先抽象大师毕加索数百年,这怎么不叫玉沉烟这个纯种人类大为汗颜?
那真是十分汗颜啊——
这会儿,玉沉烟站在树下,照例感叹了一番,然后才慢吞吞地爬上去。
斜倚枝上,感觉风自北面吹来,挟着丝丝凉意,苏合香幽幽地萦绕鼻端,大约是方才在落叶中打滚时染上的。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现代的记忆对于她变得模糊不清。苏小意,这个她曾用了十八年的名字,如今再自唇间吐出时竟已变得那样陌生,仿佛隔着一层薄雾,像往世的记忆一样找不到归属感。
或许是现代生活的不如意,让她没有太多抗拒就接受了这里。前世喜欢看小说,有段时间——就在穿越前那时候——尤其喜欢看穿越小说,跟着书中人物走南闯北,欢喜落泪,尝遍人生百味。可是掩上书卷,她还是她,还是苏小意,不希望穿越,现代虽然枯燥无味,却安定发达。她已经习惯在污浊的空气里呼吸,连幻想改变的勇气都失去。
——然后穿越势不可挡、无可挽回的到来。
也许她高估了自己的理性。现在回想起来,失意难过的时候,希望穿越的念头其实几度在脑海中闪烁。
现在那边的朋友在做什么呢?两年了,还有人想念自己么?有人猜到她居然穿越了么?
幸好,答应写给少珉的明信片已经寄出去了,欠阿紫的那十块钱也在穿越前一天还了……
至于父母……大概会伤心一阵子,然后比以前更轻松的活下去吧。
少了她这个负担,便可以全心全意地规划那个人的未来……
苏天意……
她嫡亲的,唯一的弟弟……
风变凉了。
玉沉烟闭了闭眼,觉得心里有个地方,慢慢地疼起来。
……为什么又想到这些呢?不是都告诉过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么?
那个世界的苏小意,已经不在了。现在躺在这里的,是玉沉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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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沉烟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居然就这么倚在树上,睡过了整个中午和下午。
夜凉如浸。
跳下树,她整整衣衫往回走。
今天是初三,月光黯淡得近乎阴森。黑漆漆的天幕似一个幽深的大洞,冷冷的,像是要将一切都吸进去。
玉沉烟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跑。
——那个照明术怎么使来着?最后一个字是“嘛”还是“哈”?该死!她为什么不随身带几张火符?
四野的风一阵急过一阵,呼啸着将她紧紧缠绕。耳边似乎有各种古怪的声音轮番叫嚣,视野内一片昏暗。远处近处树影幢幢,暝迷不清,仿佛有无数精怪在夜风中张牙舞爪。
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是碧忽圣地,妖魔鬼怪根本不敢靠近的!玉沉烟不断安慰自己……
突然!什么东西猛地揪住了她的头发!
“啊——”她一声惨叫,却不敢回头,情急之下竟使出了一招聚气成剑。“嗤”的一声,被扯住的发齐肩而断。
聚气成剑啊,她久练不成的招数今夜居然很给面子的一举大建奇功,可见人在危急时候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回去要跟师父炫耀一下——
奔跑中的紫色身影一滞。
……她忘了。已经没有人会神色淡然的听她洋洋得意地讲那些微末琐事,然后在她的强烈暗示下无奈地配合一笑了。
冷风自领间毫不留情的灌进去,狠狠地涌入每一个毛孔,冰寒彻骨。
突然很想哭,但是终于忍住。
咬紧牙关在凛冽寒风中跌跌撞撞地奔跑。
如果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那么就留着你的泪水的
如果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那么就该学会依靠自己。
事实上,从来没有谁会永远陪在谁的身边。
她早就知道的。
只是……忘记了。
在七百多个仿佛回到毫不压抑的童年的日夜里。
在七百多个平淡却踏实、安心的日夜里。
在七百多个有郁舒寒陪伴的日子里。
在他对她说他想永远留在悬圃的时候。
——其实,那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要是真的这样就好了。
要是真的能够,永远这样,平静地相伴着走下去,那就好了。
可是,她又一次失去了……跟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摆脱过被抛弃的宿命啊!
她听见心里某个地方冷冷的笑。
奔跑,不停地奔跑。
是不是再快一点,她就可以逃脱这附骨之蛆般的诅咒?
为什么跑了这么久,寒冷却如凌迟的刀,仿佛不将她撕裂就决不罢休?
世界如此寂静,只有空荡荡的风声,和激烈的心跳糅成荆棘般的痛。
有那么一瞬间,玉沉烟以为自己会在这个黑色荒野中永远跑下去,直到力竭而死。
然而就在此刻,她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一阵暖意缓缓升起,漾开,传至周身百骸。
一团绿光自她的胸前透出。很微弱,却持续不灭,像午夜归家时母亲房内不息的灯火。
她一阵怔忡,半晌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从颈间掏出一样事物——
水滴状的坠子在深夜里发着碧莹莹的微光。
“漓魄,避寒暑,清腹欲。”
他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清晰如昨。
一声难以抑制的呜咽蓦地涌上她的喉间。
她小心持着它在昏黑的夜地里前行。
绿光微弱到只够勉强照清脚边的野草,但她很安心。
就那样在漓魄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回家去。
撞开房门,她三步并两步扑到床上。
到家了。安全了。
多么可笑,她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
明明这里不是她的家,悬圃也不可能有妖怪。
没有点灯。屋里沉静的黑暗令她很安心,而且平静。
你不在
一觉睡得很沉。看看窗外天色,自来悬圃后第二回,她睡到红日高升。
漓魄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让她有些莫名的怅然。
头很疼,想继续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只好起床。
先去书房,再去师父的居室。
和她想的一样,两处都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禁还是有些难过。
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又来到苏合树下。
不过今天没有心情再玩葬花,看看落花就好了。
摊开五指,纤手轻摇,一架玲珑小巧的箜篌渐现掌中,高仅寸许,迎风而长,最后变成一架三尺来高的大箜篌。
桐木料,冰弦丝,曲木绘以金粉。
法力高强的修行者可以以自身为鼎,炼出一个空间来容置物品,空间的大小依个人修为而定。她修为尚浅,所以放下一架箜篌后就再也装不下其它东西了。
这箜篌是师父给的。当初央求他给自己做一个和他的箜篌相似的,结果这个万年懒骨头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翻出这么个玩意儿敷衍了事。还说什么乐艺之道贵在勤练,一通百通,不必执着于外物。
当时听了她只觉得连气带呕,如今想来却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有几许心酸。
轻轻拨动琴弦,清渺的乐声流萦回转在林间微凉的空气里。
弹奏的是一首英文曲子。
这些痛楚着的少女们是谁?
她们被囚禁在月亮背后的城堡里 。
十二位少女空虚地散发着光辉 ,
宛如数年才盛放一次的花朵一样。
她们如同爱情的呓语般在阴影中舞动着,
仅仅梦想自己能像鸽子一样自由飞翔 。
在这座被诅咒的牢笼中她们连恋爱都不被允许。
她们所深信的也不过是个童话而已。
玉沉烟会的英文歌曲不多,能完整唱出来的就更少。但这首歌却是时隔多年未忘,历久弥新。当年在喧嚣繁华的街头乍一听到,立时惊为天籁——那种自心底产生的共鸣和感动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她开始学箜篌,到今天,用功的时间少到连她自己说起来都满面惭愧,能够弹出的曲子自然也少得可怜。但有两首歌她是能完完整整弹出的,一首是《祝你生日快乐》,第二首就是它——宫村优子的《it&039;s only the fairy tale they 》。
前者是为了庆贺周年庆,后者则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多多弹练终于熟能生巧。
——是不是人生也是一样,只有不断地磕磕绊绊,艰辛熬磨,才能在苍老中对一切熟能生巧?
她们如同爱情的呓语般在阴影中舞动着,
仅仅梦想自己能像鸽子一样自由飞翔 。
在这座被诅咒的牢笼中她们连恋爱都不被允许。
她们所深信的也不过是个童话而已。
空灵渺茫的琴声漾着回音,流散在安静的苏合林间。
一遍又一遍,由初时的略显生涩到后来的运指娴熟。
如水缱绻,似梦流连。
弹到指尖微微红肿,眼里腾起淡淡的水雾。
习惯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无论极喜欢,还是极憎恨,抑或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不需要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日积夜累,潜移默化才是最可怕的。
当结果到来的那一天,一切便如决堤洪水,沛然无可御。
没有人找得到诺亚方舟。
指顿。音止。唯余林叶簌簌作响。
玉沉烟抱琴而起,只觉得意兴阑珊,不如归去。
蓦地,某种感觉破空而来,叫她微微一震——
霍然转身。
青丝如墨,广袍似雪。
她凝视着他,感觉心上像是被人狠狠泼了一碗热腾腾的酸梅汤,酸中带甜,甜里泛酸,热气氤氲得眼眶都热乎乎的。
你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就回来!
为什么在我死了心决定要独自走下去的下一秒回来?
慢慢走近,一步,两步,三步……
望着他犹如神祇般的绝世容颜。
秀美修眉,璀璨星眼。
那漆黑如夜的墨眸中可有她的倒影?她又凭什么要他在意她的感受?
算了吧。还是算了。
她不想总是做那个看着他人离开的人。
可以习惯他的存在,自然也可以习惯他的离开。
保持最佳的距离,在眼瞳里,在心门外。
时刻警惕,才不会在骤然孤单的时候寂寞悲哀。
她站在那人三尺外,唤了一声:“师父。”
维恭维谨的语气,略带几分欢喜。应是师徒欢见时标准的徒弟配音。
郁舒寒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是标准的徒弟欢声,却不是玉沉烟该有的反应。
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微一点头,迈步向林外走去。
玉沉烟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努力平息着自己翻涌的思绪。
临远斋。
郁舒寒坐在梨木椅上,玉沉烟安静地在旁边的桌前看书。
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可她分明觉得有什么悄悄不同了。
或许只是人变了罢。
玉沉烟试图将精力集中在眼前的书上。奋斗到第一百零八次,却听郁舒寒开声道:“今天那首曲子弹得不错。”
“……哪里哪里,都是师父教得好。”
郁舒寒的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
……他从没教过她那首曲子吧?别说教曲子,就连箜篌的指法入门都多是她自己摸索的。
这样一想,似乎他真是没有教过她多少东西啊。
他望着玉沉烟,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只是过于伤感了,常弹有伤脾肺。”
玉沉烟一怔。
……是在关心她么?
却听他接着说道:“修真之人要不轻为外物悲喜,荡尘涤虑。这才是修行之道。”
玉沉烟低下头去。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那支曲子旋律单调,指法简单,对你提高琴技没有多少益处。”郁舒寒顿了顿,“明日起练习《阳春白雪》。第十二行第八列左起第六个书柜,上数第四行最靠右边的那本淡蓝缎面竹册中载有琴谱。一个月后我要考查。”仿佛嫌她被打击的还不够惨似的,郁师尊再出重击。
玉沉烟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她绝望地发现眼前的男人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算你狠!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这种人莫名其妙的恋恋不舍!
玉沉烟咬牙切齿,切齿咬牙。
“你的箜篌呢?”郁舒寒问。
尚在悲愤中的玉沉烟凉凉地瞅了他一眼。
收起来了,这么大的玩意儿,谁会天天抱在怀里?有病啊?
这么腹诽着,玉沉烟懒洋洋地取出箜篌。郁舒寒伸手接过,箜篌在他手心里发出一阵白光。
光芒退去,原本在他手中的箜篌也消失无踪。
“这个不用了,”他手掌一翻,一架晶莹剔透的箜篌浮现手中,渐渐恢复原状,他把它递给玉沉烟,“以后用这个罢。”
玉沉烟呆了一呆,伸手接过。
玉学徒vs郁师尊
箜篌入手触感温润清凉,是玉石的质感,但颜色却通体透明,水晶一样的剔透玲珑。逆光看去,隐隐可见琴弦之中异彩流转。
伸手一拨,音质清越,高音似凤鸣高岗,中音如美玉相击,低音若春雷奋威,比起先前那架好了何止几倍。
“送给我的?”她抚摸着琴座,爱不释手。
“嗯。”
琴座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像是蜿蜒的藤蔓,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文字。玉沉烟隐约觉得这纹样自己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是在何处。
“谢谢师父!我会好好练习的!”她紧紧地搂着那架箜篌,似是怕他突然开口再要回去一般。
郁舒寒淡淡一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了这架箜篌,他飞到不周山去,测算观气了很久,才找到那块作为琴座的,深藏在地下近千米的分水玉;又亲自走了一趟罗浮,问天婵仙子取了一段七绝丝。最后在冥界的忘川边待了整整一夜,用三味真火和忘川之水九炼九浸,才煅成这二十三根看似瑰丽无害的七绝弦。
琴座上的每一处雕纹都是他亲手细细琢就,他自信从未有人能造出如此完美的箜篌,今后恐怕也没人能够超越这样的巅峰之作。
不是妄自尊大,而是建立在对箜篌无比的了解和自身实力的基础上的平心之论。
若是由他贯注法力后弹奏,轻轻几个音符就可以抵挡十万魔兵。
——为什么这样不遗余力地制作这架箜篌?
……大概是那丫头央求自己给她做一个箜篌的时候,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忍俊不禁,又有些莫名心软吧。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次意外的执着。第一次为了一样东西,访遍群山,寻找最好的璞玉。第一次对人假以辞色,为了取得弦丝。第一次待在一个阴风阵阵、毫不舒适的地方一整夜。
若是让玖洛知道他这个万年懒仙在脏兮兮的冥界站了一夜,只怕一边惊得眼珠都掉下来一边还要拍着大腿狂笑他也有今天。
郁舒寒默默地想着,浅浅笑着,看玉沉烟眉开眼笑地抱着箜篌回到座位。
玉沉烟搂着箜篌左瞅瞅右摸摸,大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架势。鼓捣半天,忽然想起一件事:“这箜篌有名字么?”
“没有。”
她喜笑颜开,要说给东西取名字可是她人生一大乐事。仔细端详,发现琴座极似水晶却又并非全然透明,数缕暮霭朝霞般半透明的纤丝流萦其中,若隐若现。略一思忖,欢声道:“有了,叫‘锁烟’怎样?”
郁舒寒闻言,扬起一抹奇异的笑:“依你喜欢就好。”
玉沉烟呵呵一笑,心满意足地继续和怀里的箜篌培养感情。
研磨,点毫,抬腕临帖。
虽然明白乐够了就该好好用功,但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心暖暖的,涨涨的,乱乱的。
金橘色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桌面上,像洒落一桌的琥珀。偷眼望去,那人跟以往一样安静地翻阅书卷。灿烂日光为他的如缎青丝晕上一层五彩光华。
没有猜忌,没有防备,没有惶惶不安。简单的日子,不用复杂的思虑,虽然平淡却朴实闲适,是她在现代求而不得的生活。
现在轻轻巧巧的就得到了。如果她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打住!她刚才在想什么?她居然那么想!
忘了不久前才告诫过自己,不可以习惯依赖的么?要再次品尝孤立无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哭泣的痛苦么?现代十八年的经历,还不足以让她清醒么?
心口仿佛被朔风狠狠刮过,冷得重重一颤。
笔端的浓墨滴落纸扉,污了刚刚临好的字帖。
玉沉烟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
不想临帖了。默写诗词好了。
这个世界的人界里,绝句律诗已经出现了,甚至词也在兴起,她曾查过人界迄今为止的许多著名诗集,万幸历史并非完全重合,李白杜甫未曾现世,其他玉沉烟记得的诸如温庭筠、李清照这些词人也不见是史载。
所以,她背过的那些唐诗宋词还可以拿来忽悠人……
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后,玉沉烟就有意识地将记得的诗词歌赋逐个筛选,有三国以后典故的去掉,明显不合时宜,像元曲这样太超前的去掉,然后用这里的文字默出来,不懂的字及时弄清以免将来哪天关键时候闹笑话……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怎么默了一首这么悲情的词。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还不如上一首呢。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为什么觉得有种被刺到的感觉……
看来今天不宜默写。看她默的都是些什么啊……
将紫竹狼毫丢到一边,随手拿过一本野史任意翻阅。唔?这个故事似乎很好看。
五分钟……十分钟……一小时……
那本野史还停在“好看的”故事那一页……
落日的斜晖渐渐淡出这间屋子,光线变得昏暗朦胧。
玉沉烟痛快地将书桌迅速收拾整齐,末了说:“师父,我先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话说向来寸言寸金的郁师尊如今这般彬彬有礼平易近人,玉沉烟自认可谓劳苦功高。想当年她经过先后数十次的义正言辞,苦口婆心,软磨硬泡,举例子列数据作比较以及言传身教,终于□得郁大师尊见面问早分手道好,至今想起仍觉自豪非常……
……其实她有想过师父是因为受不了她的强聒不舍喋喋不休,为求耳根清净才配合她热情过度的工作的……
不!
不是这样的!坚决不是!!
玉沉烟坚定地望天,昂首走出书斋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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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卧室。
玉沉烟翻出压在箱底很久的若耶剑。
刚习剑术时,因为若耶剑过于沉重——至少对她而言非常的沉重,所以她很干脆地弃神剑就木剑。后来修为渐高,却懒得将它换回来。
于是,这把六界闻名的极品灵剑就一直像破铜烂铁一样默默屈就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
拔剑出鞘七寸,看如水般的幽光在剑锋游走。她将剑面轻轻贴上脸颊,感觉寒气透过皮肤沿着血液直窜到骨子里。
——明天开始,就用你练习剑术吧。
若耶剑,请多多指教。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啊~
玉沉烟笑到见牙不见眼,手里悬浮着一个足球大的铁球,赤红的火焰从她手心里呈放射状冒出,将铁球烤得通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在过了两年的“餐风饮露”的半仙生活后,今日竟然有幸再尝人间烟火!
虽然漓魄的存在让她几百年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但每当午夜梦回,想起人间种种美食,她总是会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满衣襟啊……
可是!就在半小时前,她奇迹般的发现了一种极似结着玉米的食物!配合一个月前她在西面某个小山沟里发现的含有丰富甜汁的灌木还有油木,稍一加工便制成了某种美观大方、老少皆宜的食物——
爆米花!
爆米花,原料丰富易得(在人间…),制作简单方便,口感蓬松甜脆,堪称居家过日出门旅行之必备良伴!游乐广场午夜影院必备佳友!
啊!爆米花!劳动人民智慧的伟大结晶,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
玉沉烟是一个有爆米花情结的人,她对爆米花的狂热在现代朋友圈里是臭名昭著……呃,美名远扬的……
所以你可以想象,当她蓦然惊觉自己居然能在悬圃这个人民生活水平极其低下——缺衣少食;物质极度匮乏——在她这个从21世纪来的人看来——的地方,凭一己之力创造出爆米花这位老乡,她的心情该是何等的激动喜悦!简直是在她充满传奇的人生履历上又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感觉差不多了,将铁球放下,熄火,等铁球凉下来再打开。
鉴于上星期那场野地惊魂,某女痛定思痛,幡然悔悟浪子回头将火术一支狠狠下了番功夫,效果显著。现在“火云掌”(感谢周星星同学的创意提供!)初战告捷,实在令玉沉烟芳心甚慰……
万事俱备,只待开吃。
热气腾腾中,爆米花隆重登场——(灯光师,把聚光灯打到最大!)
咬一咬,嚼一嚼,唔,味道好极了~
——以上情景纯属玉沉烟的想象。
fact,这是自玉沉烟成功学会爆爆米花以来最失败的一次作品。
个别爆焦糊就不说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可是,剩下的尝起来也是寡淡无味,像是没加糖。
奇怪了,以她爆米圣手的名号,做出来的东西还能差得这么离谱?
再爆一锅。
再爆一锅。
直到能够找到的玉米全部爆完,玉沉烟也没有做出一锅满意的作品。
还是不对味。总觉得缺点什么,好像不止是不够甜的问题。
不过说到不够甜,她很好奇为什么十颗玉米比一勺浓糖浆的比例做出来的爆米花,居然才险险够甜?
难道那种植物的甜汁遇热就分解了?那应该一点甜味都没有啊?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好长吁短叹地装好爆米花。
算了,先这样吧。
亏她还为了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爆米盛宴,特地起了个大早,以免和功课时间冲突……无论结果如何,现在天光大亮,必须得出发了。
郁闷地打开房门,已经迈过门槛,却又折了回来。
——带点去给师父好了。其实最后一锅还是颇具可吃性的,色泽鲜艳,颗颗饱满,是三颗玉米比一勺糖浆做出来的旷世之作……
玉沉烟喜滋滋地装了满满一盘爆米花。
郁舒寒有些头疼地望着面前的……爆米花。
抬眼看看玉沉烟。
又来了。又是这种表情。
每次她做错了事或是有求于他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泫然欲泣、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他。
倘若他置之不理,试图忽略那种让他汗毛直立的眼神,接下来他就会听到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师父~~~~”
……就是现在这种声音。
又是这样。
每次他都要她不断以泪眼迷蒙、欲语还休的表情死命地望着他,直到眼角都抽筋了,才大发慈悲原谅她的过错答应她的请求。
有时候还故意无视她的倾情演出,非要她用自己都肉麻唾弃的声音连颤带嗲地喊——
“师父~~~~”
……就像现在这样。
真是恶趣味啊恶趣味……
师徒间的第n次交锋,以郁师尊的妥协而告终。
眼巴巴地看着郁舒寒姿势优雅地拈起一颗爆米花,轻启檀口,她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怎样,好吃不?”
“……还行。”
玉沉烟大失所望:“怎么会呢?我觉得很好吃啊。”伸手抓过一把尝尝,觉得确实不错。
“师父~”再尝尝看嘛。
在某人的虎视眈眈下,郁舒寒认命地又吃了一颗。
如何如何?玉大厨眼神闪闪发亮。
“……嗯,细细品来,别有风味。”要有礼貌地回报别人对你的好意——她第三十八次对他开展“礼仪教育”时说过这么一句话吧。
“别有风味啊……”察言观色,两年的相处让她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爆米花。
唉,至少他能考虑到她的心情,如此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进步了。做人要知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