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澹澹兮生烟第3部分阅读
水澹澹兮生烟 作者:未知
璀璨日华映入他那半掩在墨睫下的清瞳,竟然化作一种异样的温柔。hubaoer
当斑斓的晚霞纵横捭阖了大半碧空,玉沉烟终于张开双眼。
今天比昨天明显好多了,适应了那种变态的教学模式后竟然是意外的进步飞快,看来“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呃,类比类比。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学习方式极大地训练了她的精神力,也令她的注意力更容易集中,对她以后施展术法、冥想修行大有裨益。
有气没力地瞥了岿然不动的那人一眼,玉沉烟拖着步子朝外走去。经过门口时余光瞄到他仍是静坐桌前,脚步一顿,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师父,弟子告退。”
暮风轻柔地拂过林间树丛,奏起一曲入夜的歌。
日子流水般的过,转眼间玉沉烟来到悬圃已经两月有余。自第三天起她每天早上准时到临远斋报到,然后在书堆前站一天……当然日子也说不上枯燥无味,每天在玉中过得紧张又刺激,刺激到什么程度——她现在对视线范围内所有类似玉石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赶紧绕道走!”……
甚至很久之后,她都打死不佩戴玉石饰品……
唉,少女的心灵如此娇柔脆弱,而这阴影如此巨大,而且经久不散……
不过她的语文水平总算是在血泪中茁壮成长,甚至可以用此处的文字誊写《长恨歌》!
遗憾的是郁舒寒似乎完全没有教她武功的意思——莫非他心之所向乃是培养出个通古博今的才女而不是剑仙?
“师父,你觉不觉得我们有点顾此失彼?”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玉沉烟终于开口,见他没有搭腔的打算,只好自己往下说,“修仙么,就算没有移山倒海的通天本领,多少也该会点武功防身。可是现在我除了认几个字,什么都不会。”
其实她这话谦虚了。
得益于玉灵的严格督促,玉沉烟在短短两月内已认识了万来字,前几天都开始读《诗经》、《史记》和一些杂文佚传了。从资料中她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也有三皇五帝、夏商周秦。事实上,这个地方的历史自三国起与地球上的中国发生偏差,然后分歧越来越大。直到现在,在相当于中国的位置,存在的是西面的沧昪天朝和东面的苍旻王朝,两个国家国土面积相近,人口也差不多,成对峙之势。此外尚有四个小国,或是两者之一的属国,或是有独特之处得以置身事外,保持中立。
更奇怪的是现在据三国已近千年,算来相当于古代中国宋朝时期,千年来虽然有过统一繁荣的王朝,却从没有诸如日本人、印度人、波斯人的外国人士到访此处的相关记载,叫玉沉烟很是疑惑:这到底是算架空还是怎么回事?
玉沉烟发表意见时,郁舒寒正像平常一样,窝在椅里看书,听了那番感言后略一思忖,偏起头看向她:“你想学武?”
有危险!玉沉烟霎时脑中警铃大作。
两个月前他就是用这种看似关心疑问实则不怀好意的语气,询问她是否需要他教导——随后她悲惨昏暗的人生就此展开,至今看不到尽头……
可是青玉诫璇只能教她文韬之道,不能传授武学。而据她这些天来的观察揣摩,郁舒寒是个万事不萦于心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冷漠、懒得多管闲事的人,所以他不会盘究她为何武功全失。她也是思前想后考虑再三才无奈开口。
脑中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只是稍一迟疑,咬牙:“嗯。”
——他该不会再拿出一块玉,叫玉灵代行师职吧……
郁舒寒却没再说什么,只起身向外走去,行至门外发现玉沉烟还愣在原地,淡声道:“过来。”
人在江湖飘
一处空地,周围树木数落有致,但明显是同一树种。叶色莹白,枝杈乌黑,黑白反差如此强烈却意外的和谐,遥遥望去直似满树梨花,如霜如雪,竟是合了那句“淡极始知花更艳”,于高不可攀的雅逸中生出几分冷艳来。
这里,正是玉沉烟初遇郁舒寒时那片树林。
接下来的事大出玉沉烟的意料,郁舒寒竟然很认真地演示剑招,并且出招和缓,想来是特意放慢速度以便她观看学习。
可惜她只顾贪看佳人舞剑,剑招是什么样的,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一套剑路演毕,她只记住一式,就是收手式……
“看懂多少?”
“回师父,弟子只记住……两招……不,三招吧……”为什么教的不是太极剑呢?这样她就可以骄傲的喊出这个回答了……
郁舒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低头做羞愧状的玉沉烟:“这次看仔细了。”
她连连点头。
剑起。剑落。
“看懂多少?”
“……一半吧。”
她现在真是有些羞愧。白捡了这身体一双亮眼却没有人家一半聪慧。人家十六岁就进宓陵夺寂器,可她记几招剑式都勉强……
“你且将记得的比划一二。”
玉沉烟嗫嚅着应“是”,正要开始,才想起来若耶剑不在身边。
本来就只是提个练武的话头,谁知道他如此雷厉风行,说练就练?
她呆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她现在回去拿?
郁舒寒看着她局促的神情,暗暗一叹,将手中的剑递过去。
玉沉烟愣了愣,旋即讷讷的双手接过。
战战兢兢划拉了两下,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这哪是舞剑啊,分明是一个被人操控着的木偶,而且控线的人老眼昏花,被控的“人”关节僵硬。动作生硬滞涩,招式也不知相差多少。
“不对。”清悦的男音淡淡响起,“应该这样。”指骨分明的手扣上她的手腕,将僵硬的腕骨扳成正确的姿势,“掌心向上,手腕发力。”
她脑袋里混沌一片,下意识地循着他的话动作,只觉得腕间的肌肤灼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玉沉烟在现代是标准的乖乖女,或许乖得过头了,长到十八岁,和男生说话的次数少得叫每个听说的人都掬一把同情泪,性子激烈点的,就直接上去指着鼻子骂她没出息了。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偶尔跳到网上大放厥词,仗着饱读言情三千纸上谈兵,唬得一群人奉她为爱情达人、爱情大师、爱情哲学家……却不知她其实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至今分不清初三那个男生对她是第一个暗恋对象还是单纯的大众盲从……
顺带一提,彼男生是当年校园风云榜上女生“我最想拥吻的对象”的长期榜首……
怀想了一下过去的“光辉”史,玉沉烟勉力定下心神,集中精力顺着手上传来的力道刺挑劈划,耳畔的话也渐渐清晰。
慢慢地,动作趋于圆滑,偶尔一招半式竟也似模似样
。
清晨的寒雾打湿了玉沉烟微现薄汗的鬓角,但她没有注意。
——突然就庆幸她能够站在这里,作为他的徒弟。
然而,这欢喜之中却有隐约的不安……毫无道理的疼悸莫名自心底腾起,不尖锐,却固执地辗转着不断蔓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驭男之术,是被甩出来的;绝世武功,是被揍出来的
玉沉烟深以为然。不过正确与否,她一直没机会实践。况且以受皮肉之苦为代价打造武林高手,实在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所以她练武时一向遵循“三就”原则——烦了就休息,腻了就做别的,困了就睡觉——反正郁舒寒自第一天的“贴身”指导后就很少管她的武学,大多数时候是展示一下剑法,再丢给她一本图文并茂的配套读物,然后让她自己琢磨到抓狂;最多在她黑着脸抱着书向他请教时,他兴趣缺缺地懒懒指点一二。
两个月下来,玉沉烟的自学能力如雨后春笋般噌噌上涨……
如此放羊吃草式教学,直接导致她学了两个月还只会三套剑法,还都是明显的花架子,半点杀伤力都欠奉,当纯艺术欣赏还行,遇到真刀实枪的话就只剩抱头鼠窜的份儿。最后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决定积极一番——至少轻功得有吧?穿越女不练武则已,一练的话,别的不说,轻功毒药二者必定至少有一项是顶呱呱的,尤其是轻功——万一闯了祸这可是和和身家性命直接挂钩的啊!
据玉沉烟为数不多的武侠小说阅览经验,每一门高超的轻功背后,总是有一份深厚的内力在默默奉献支持……而拥有深厚的内力,除去“多年苦修”这一众多作为某某龙套前辈的专属成名方式,就只有武侠主角屡试不爽的“奇遇”了。
四海书局旗下发行量常年第一的热门杂志——《人在江湖飘?珍藏版》第五期第三十八页第六行——
何谓“奇遇”?参考如下:
no1平凡到扔人堆里后拿放大镜都找不着,谁知某天春雷乍轰时来运转,路遇一高人哭着喊着非要传你百年内力……于是乎一夜之间由无名小卒进阶绝世高手,不消几日更有某个武功相当不错倒霉蛋正撞枪口,应情节需要憋屈地牺牲小我,换得主角一战成名。
代表人物 :虚竹
no2平时走路磕绊,喝水塞牙,只道上辈子不知冒犯了哪路神仙,今生这般多灾多难,不想某日龙王脑震荡不下雨改下馅饼——还是三层夹心、热腾腾刚出锅那种——多少人打破头而不可得的秘籍就卯上你了,非要在你跟前晃悠,不练简直都对不起前半辈子的霉运连连。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荣耀,财富,美人……就算一夜横扫澳门各大赌场,阔绰到可以跟李嘉诚称兄道弟,都没有这般春风得意、名利双收。
代表人物:张无忌
no3得赐灵丹妙药,或误食毒物却因祸得福,化腐朽为神奇,功力突飞猛进。
代表人物:数不胜数,恕不详举。
对于第一种情况,玉沉烟只能感叹自己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富有雷锋精神的前辈高人;对第二种,在敲遍悬圃大小房间的墙壁,挖出深深浅浅数十个土坑未果后,亦只得颓然放弃。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经过连日“失望——行动——绝望”三部曲,沉痛中玉沉烟蓦然回首,才泪流满面地惊觉:原来,生活不是缺少奇遇,而是缺少发现奇遇的眼睛……
——郁舒寒,身为顶尖修仙者,又是碧忽门重量级人物,怎么看都大有可为啊!
——于是乎玉沉烟打着充分利用资源的旗号,悍然向自己的恩师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当是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在户外原地跳三百下,把头发揉成风中凌乱,往额角细密拍上水渍,装出个气喘吁吁刚练完武的样子,踩着细碎散步进得书房去,在那雕花紫檀大桌前来回晃悠几圈……估摸着差不多了,玉沉烟清清嗓子:“师父。”
桌后的郁舒寒抬头。
无良少女轻咳一声:“您看,嗯……今儿天气挺不错啊。”
碧忽上仙默默地瞥她一眼,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玉沉烟心中懊恼,再唤一声:“师父。”
“何事。”这次头都不抬了……
她深吸一口气,支吾道:“您看,嗯……师父您读的什么书?”
“《尚言》。”
“哦,《尚言》啊……《尚言》好,《尚言》好,呵呵呵呵……”
靠……还是没说到重点!
心一横,豁出去了:“师父!”
郁舒寒眉端一动,看向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嗳呀,师父大人你怎地如此明见万里,叫我更加难以启齿啊——
君知断袖否
“嗯,您看,徒弟我练了两个月的剑,每日风里来雨里去……”
才怪!日子别提过得多轻松写意。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话好像不太符合情景。
“可是进展实在缓慢。而且因为没有内力,出剑都是轻飘飘的,中看不中用……”
“所以?”
“所以……有什么速成方法没?比如……”
“嗯?”
“金丹,仙露之类的……”呼!可算说出来了!
郁舒寒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只是一眼,但玉沉烟不由自主地在那一眼下万分惭愧的垂下头去。
她刚刚,似乎在师父的眼里看到浓浓的谴责……
“武学一途,无捷径可走。”继续埋首看书。
骗人!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难道那些武侠小说都是外星人的臆想?
“嗯,师父,您再好好想想,说不定哪代祖师有留下什么奇珍异宝,您忘了呢?”反正已经暴露了好逸恶劳的本性,不差再丢人一次,重点是要丢得物有所值!
“没有。”
“那秘籍呢?”不死心的追问。
《九阴真经》呢?《六脉神剑》呢?《葵花宝典》都凑合啦!说不定她就是天纵英才,硬是在此“绝代”神功中挖掘出适合她这种雌性生物的要诀呢?
“没有。”
玉沉烟大为不满。搞什么,啥都没有还敢称六界第一大派?
瞪着眼前如雪风华的人,突然灵光一闪,垂死挣扎:“师父,徒弟有一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嘿嘿,这可是你叫我说的。
“师父今年芳……贵庚?”
手一顿,他放下书卷,望进她的眼:“问这个做什么?”
呃,怎么说?——说我看你保养有方,想必是修炼多年,身怀绝世修为,因此我琢磨着问你借百年功力使使?
恐怕话一出口立时就要面壁三年……
无良徒弟期期艾艾:“徒儿看师父您武功高超,必是多年清修,却还是少年形貌,不由得艳羡非常啊……只是徒儿一介凡夫俗子,只怕光阴似箭,不消三五十年就垂垂老矣……”
扯这么多,潜在的主题思想就一句:您也不愿不久的将来被一糟老婆子叫师父不是?识相些乖乖交出内力来吧——
郁舒寒一声轻笑,低下头去:“你不会老。”
“……哈?”
看来今天不说个清楚她是不会罢休了,他索性收起书卷。“‘天生慧根’、’与众不同’的沉烟徒儿,你在耿介殿时我就看出你身负近百年内力,为师不知道你是有哪般奇遇还是怎样玩命修行才有如此成就,不过再加上你颈间那枚半年来一直在调养你的精气神的漓魄,你想‘垂垂老矣’,恐怕真是需要一些非同寻常的际遇。”
玉沉烟呆了。乍惊乍喜乍怨。
惊什么?一向沉默是金的师父此番竟然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字里行间还似有调侃,这是何等奇观呐!简直堪比国足踢进世界八强还一举夺冠……
喜什么?她不会变老?乌拉!身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长的相当不错的女人,还有什么比青春常驻更令人感激涕零的吗?她几乎想立刻扎个边鼓原地来段扭秧歌,还得是连扭带嚎的那种,才能稍表心中无限欢喜!
怨什么?为什么她空有百年内力却完全不能运用?现在又因为这鸡肋般的功力师父不肯度她内力,那她的飞天猫计划要何去何从?呜呼!上帝为什么总是要在给你开一扇窗的同时关上一扇门?
“安心了?回去练剑。”郁舒寒淡淡一句,视线又回到书页上。
还在纠结中的某玉呆愣愣的转身往外走。
郁舒寒侧头望了望那明显散发着怨气的身影,无声一笑。
大概猜到她打的什么鬼主意,不过没打算遂了她的意。
灵丹妙药?当然有。只是不想她用这种方法一蹴而就。无论武学还是术法,都是一步步踏实行来的好。而且在练习剑式的过程中,凝滞于她体内的真气会渐渐流动,再时时梳理内息,调养受损的经脉,恢复功力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当然,他不否认这里还有他个人趣味在作祟——他很好奇这个敢在耿介殿上大放豪言的女孩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十六岁,他在这个年纪时,是什么样子来着?
在他之后的不世天才么?呵。
玉沉烟算是彻底理解为什么人人争当脑力劳动者了。相较在外头挥汗如雨的舞刀弄枪,她也更情愿窝在桌前看她的稗官野史哪。虽然最近明显感到身体轻巧许多,敏捷度也大大提高,甚至可以像书里写的什么“真气运转三十六周天”——一句话,就是她玉沉烟大小也算是个文武双全的复合型人才了……
但是——
浅呷一口泛着幽幽雅香的清茶,指尖细细摩挲那透出茶温的涅白骨瓷,香萦鼻端,闲书在手,读倦了只要稍一抬头,就可以大肆饱览美男风光——以郁舒寒的出尘气质,算就裹得跟木乃伊似的,那也是干尸里头万里挑一的,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脸蛋可供欣赏?衣服裹得严实些也无伤大雅啊。
——所以,玉沉烟实在没有理由放着如此优哉游哉的好日子不过,而脑残地选择在太阳底下挥洒她的无限的青春,和极度有限的热情。
哦,对了,在完成小学老师的光荣使命后,那块诫璇正式退出历史舞台。玉沉烟秉着“有仇必报”的理念,软磨硬泡将此玉弄到手,好好“稀罕”了一番——拿来垫床脚……
为了让它拥有“物尽其用”的高尚品质,她可是下足本钱,折腾半天才锯掉那张上好的百年楠木大床的床脚,锯得她心疼手也疼……
看看,这就是舍己为“人”!
一样的早晨,一样的书屋,日复一日的单调,以致枯燥。
百般无聊的玉沉烟,不自觉地又开始环球漫游自助yy。
明媚的晨光在郁舒寒的侧脸投射出一片阴影,衬着他如玉容颜,温润颜色,竟有种女子般的秀气和纤丽。
玉沉烟瞧得怔住了,半晌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师父你对断袖怎么看?”
郁舒寒正在翻页的手一顿,抬首,眼神古怪地望向她:“‘断袖’?”
玉沉烟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可现下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是那个……董哀和汉贤帝……”
碧忽上仙眉心一蹙,淡声道:“董贤,汉哀帝。”
玉沉烟:“呃,呵呵呵呵……”
哎!师父,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作为一个在数理化中奋力挣扎的理科生,我没有把杨贵妃许配给秦始皇就已经非常值得大书特书一番了……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该死的应试教育不仅摧残她幼小的心灵还浪费她宝贵的光阴。试问一个下定决心高考志愿报文学专业,却迫于外力进了理科班的柔弱女生,要以怎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能承担微积分和声波计算此种生命不可承担之重?!
早知要穿越,她铁定放弃在莫名其妙的物理和令人发指的数学里苦苦挣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头扎进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的古典文化中——到时候想下围棋下围棋,想弹古筝弹古筝,古筝还要弹两遍,一遍坐着用双手弹,一遍倒立着用单手弹!
玉沉烟正自忆苦思甜,忽听自家师父的声音冷冷相起,直似冬末春初,湖面浮冰相击:“不支持,不反对。”
她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回答先前的问题。
唔,原来古代的仙人竟是如此开明的么?不过——他到底到底懂不懂“断袖”那比天高比海深的丰富内涵啊……比如,精神上的;再比如,肉体上的……
玉沉烟越想越满脑门黑线,忍不住问:“师父,您知道啥叫‘断袖’……是吧?”
“你说呢?”郁舒寒瞥了嘴角微微抽搐的某人一眼,“他人断不断袖,与我何干?”
……
您强!还以为你思想前卫,正感叹能做到神仙里拔尖的果然眼光也是非同一般的独到,谁知是你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哎,身为一个非腐女而且性取向正常的有为女青年,我是很高兴你没有耽美倾向啦——不过这样还真是浪费了你那副宜攻宜受的好皮囊……
“将《天道?静心篇》抄三十遍。明早为师验收。”
……啥?!那篇可是足足有二十页,一万多字啊!
“为什么要我抄……”玉沉烟不服气地嚷了半句,目光对上郁舒寒异常温柔的眼神,当即心头一抖。
算了,人在屋檐下……
玉沉烟默默研墨……
都是名作惹的祸
看来她真的不适合练武!玉沉烟一边揪扯着叶子,一边郁闷地想,
一年过去了。
继剑术之后,她陆续学习了轻功、内功、掌术等等等等……虽然说起来挺丢人的,但事实就是,没有一样是她能拿得出手的。
经过一年多的反复检验与多次打击,时至今日,玉沉烟已经放弃“我是武术奇才”这个这个完全不靠谱的想法了。
不过……
玉沉烟的手顿了一顿,眼中闪现快乐的光。
——幸好,她体内还有原来那个“玉沉烟”的底子,让她的修行较常人还是快得多。
而且,天无绝人之路,虽然她在武学上出乎意料的笨拙,但是她于术法一道上却是大有潜力啊。
连师父都曾赞她天资过人,分明是碧忽门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搞不好将来就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没准儿还会载入碧忽史册,流芳百世,万古长青。
千秋万代之后,逢年过节,她的彩版手绘像高挂祭台,享受底下万千弟子仰慕的目光……
咳咳,的确,师父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但他绝对就是这个意思!她只不过是将他习惯性含蓄的话语用更直白的方式描述一下而已……
——那么郁师尊究竟是怎么说的呢?时光倒退三个月前……
“呼”的一声,巴掌大的一簇火焰随着掷出的黄|色符纸突显半空,红彤彤热烘烘,照亮了玉沉烟弯成月牙的双眼,
“师父,怎么样,我厉害吧≈not;——只用七天就学会驭火术了哦!”眉开眼笑的邀功。
郁舒寒看着悬浮半空的火苗,默然半晌,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玉沉烟面前,扬手一挥,数张纸符自玉沉烟怀中飘出,悉数飞入他的掌中。
那纸符一张厚有半厘米,黏糊糊,湿嗒嗒,皱巴巴,有的朱砂红印浸染扩散得整张纸面一塌糊涂。
“以后不准把符纸粘在一起。”冷冷的声音。
若是笔力均匀,符文精确,一张灵符就该有刚才的效果。可是玉沉烟初学符术,笔力不精,还贪快粗制滥造,百来张纸符没有几张能用的,于是她把数十张画好的符纸叠在一起粘成一张,好增加符术成功的几率——一叠纸符有一页奏效便过关了。
“回去临《符集》十遍,后天酉时检查。”男人的语气力度彰示着这是一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强制性命令,“修行重在参悟,勤勉,把你那些小聪明收起来。”
玉沉烟低头站在原地,十分乖巧地做恭聆圣训状。
……被发现了。
不过师父夸我聪明耶!
小聪明也是聪明啊。没看见小人物成就大事业吗?
自我感觉良好的某女乐颠颠的晃回书斋,抄书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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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一本很特别的书。苍色封皮上是两个猩红大字:符集。
字形扭曲诡异,极具非主流气息……
线装本。长一尺六三二,宽八寸五一九,厚二寸三六零。
别误会,以上关于此书的精确测量并非出自玉沉烟的手笔。那些数据就大刺刺的盘踞在书的封底,跟封面的非主流书名遥相呼应,相映成趣。
玉沉烟曾仔细琢磨过,当初写这本书的作者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写下那三个数据。
最后她的猜测是,这位前辈应该是想向后人传递这样一个讯息:学习符术,尤其在画符的时候要精细,要做到就如这三个数据般,精确到变态的程度!毕竟这是吃饭的家伙,想想看万一哪次除妖的时候,你一个不小心纸符没弄好——一笔画错,当场砸锅!要是不幸遇到的还是个大妖怪——啊哈,兄弟,你可以直接拜托旁人记得回去清明要给你上香了。
翻开《符集》的扉页,是薄得发脆的纸,上面有鲜红的笔迹,蝇头大的篆书,五花八门丰富多彩图文并茂的符纹,甚至连画了烧了喝下去有效缓解便秘的都有……充分考虑了读者的文化水平和实际情况,堪称纸符文学中的上乘之作。
倘若一定要找出不足的话,那大概是——这书实在写得太周全了,博引旁证,贯古通今,加上字又小,使得薄薄一页纸的含金量相当可观——看她抄了三小时才抄好二十几页……
喏,这就是为什么这本书的作者没有青史流芳广为人知的原因了——这书的庞大身躯和内在能量实在太令人望而生畏了好不好……
翻到最后一页,左下角有一个小小标识:一千一百一十一
一千多页……明天交差……
甩甩抄到发酸的手腕,再望望那边悠然自得的看书的某人……
怨念啊……
“师父……”弱弱的声音。
“嗯。”
“你都不用管碧忽门中的事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离开悬圃耶。”
翻过一页。“门中大小事务自有掌门和三大长老处理,用不着我操心。”
无语……“那你不想到人界看看么?”走个十天半月我就不用抄书了……
“悬圃就在人界内。”
“……我指的不是这个人界——不对,是这个人界……也不对……哎呀,我是说,到真正的人界去——就是那种有人,有房子的地方。”
郁舒寒的手顿了顿。
……难道碧忽没有人,没有房子么?
“我对凡世没有兴趣。”
“……哎,师父你这就不懂了吧,凡世有凡世的好哇。十丈红尘,精服美食,红粉佳人……呃,总之自有一番情趣,您得亲身体会才能了解它的美好。”
“我要专心修行。”
这句话直听得玉沉烟肝火上升。
你哪有修行?哪有?!我只看到你终日无所事事!
深吸一口气,玉沉烟努力使自己淡定下来,接着继续游说:“诚然,静心修行是很重要的。但是没有实践,修行就成为无根的浮萍。圣人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这就是说,只有到红尘打滚——呃,实践一番,才能更好的修行,更全方位多角度的领悟修行的真谛啊!”
“……哪位圣人说的?”
“……啊?喔,我一老乡。”同是地球村中国区的,“哎,说了你也不认识的。”
“……”
“师父你去啦去啦!真的,俗世中的修行也是很重要的。说不定还能顺手救几个人。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这一救该为社会节约多少建筑材料啊。大大的功德嘞!”
“……沉烟徒儿。”
“是,师父。”
“你好像很希望为师离开悬圃啊。”
“……因为师父你下悬圃的话徒弟我就可以一起出去了嘛!岛上多无聊啊!人家闷了当然就想去外面走走啦,呵呵呵呵……”
“哦,岛上很无聊啊。”
“……其实也不是啦,岛上气候四季如春,气候宜人,除了每天白天要练剑,晚上要打坐,没有好吃的,没人陪我玩,没街可以逛,没新衣服可以穿,没小说可以看……咳咳,其实大部分还是很好的,真的。”
“……”
“……”
“沉烟徒儿。”
“是,师父。”
“看来悬圃果然是一个很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啊”
“……”
——来个雷把这个王八蛋轰到鬼界去吧!
“师父,您难道打算待在悬圃一辈子不出去吗?”
碧忽上仙望着少女略显稚气的脸庞,清澈的瞳仁里刹那间有奇异的微光划过。
“如果可以的话。”
他这么回答。
玉沉烟气极反笑:“那好,师父你就继续待着吧,只是可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倒想看看你能“宅”几年!“要是哪天忍不住想出去,可要记得徒弟我啊。”
低头,咬牙,握拳。
不就是一千页吗?我抄!
郁舒寒专注地凝视着少女气呼呼的侧脸。
很像。
……尤其是刚刚那一瞬。
真奇妙,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呢。
或许是那句话造成的错觉罢。
那个人啊……连模样都记不清了呢……
男人清冷的唇角荡起一朵如涟漪般的浅笑,下一个眨眼就已消失不见。
算你狠
翌日。
玉沉烟破天荒的直到下午才到临远斋。
用内功逼出苍白的脸色,再搭上刻意虚浮的步子,玉沉烟一步三摇的走到郁舒寒的桌前。小小声嗫嚅道:“师父,我今早起来,头疼脑热浑身难受,估计是昨天夜里贪看月色,吹多了风,染了风寒。本来想着睡一觉就好了,结果昏昏沉沉的睡过头了……”
“——请师父责罚。”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书桌那头半点动静也没有。
又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样子,那边却始终一言不发。
玉沉烟估摸着这大概是不打算追究了,便拖着步子慢慢挪到自己座位上。
坐定,研磨,开始抄书。
那边始终没反应。
……今儿个这么好说话?枉费她还想了许多后招,就等着他开问呐。
看这样子,抄书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吧?——生病了,而且是病了一整天,所以没抄完是书,这是情有可原的嘛……再说了,整整十遍的《符集》哪,要抄,自然也要等到她病好才抄啊。
如此一来,起码再能争取到三天时间来抄书——她是不指望取消惩罚啦,可是至少要有点人□:难道你能在三天内抄完十遍《红楼梦》吗?!
抄抄抄!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剑仙这份好有前途的职业混到免费书童!
说书童都抬举她了,分明是教鞭下的苦抄课文的小学生……
郁闷。不想抄了。反正时间还多。
拿出一叠纸,裁成正方形。来叠纸鹤吧。
一只两只三四只,五只六只七八只。
九只十只只只飞,飞得两下都不见。
为什么不见?
因为纸鹤们都自燃了!
玉沉烟郁闷地将剩下的方纸收起来。
艾青取三,朱砂取五,加以两分苦棘灰,混匀,以蓝焰精炼一个时辰,入无根水调和。红墨即成。
根据《符集》的注解,在符纸点上这种红墨,就可以折出同时具有隐形和自燃功能的纸鹤。
可是她按方炼制,制造出的纸鹤却都不能隐形,而且燃烧时间不受控制,本该是到达目的地,将施术者的话带给被通知的人,然后才自燃的,但这批纸鹤却无一例外都是在空中扑腾两下,接着就“呼哧”一声——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这种烂纸鹤,简直还不如信鸽,信鸽又能送信又能烤着吃,它能做什么?
怒!
玉沉烟瞪着砚台中的红墨,深深地觉得自己被一本书给欺骗了。
她正愤愤着,突然听见耳边风声有异——一探手,居然抓了个空,再扭头一看,却是一只扇着翅膀的纸鹤。
这纸鹤通体雪白,只一双鹤眼红光烁烁,灵气逼人。
哪里来的纸鹤?
玉沉烟先是疑惑,接着恍然。
这里只有两个人,既然这纸鹤不是她的,那自然就是端坐紫檀桌那位的了。
玉沉烟端详着纸鹤,只见它一路飞着,不断拍打着细小的翅膀,摇头晃脑,憨态可掬,
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只纸鹤可爱得叫她心痒,便伸手去捉,不料自己手才刚刚靠近,那鹤儿立刻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个弯,远远的避了开去。
玉沉烟大为惊诧,没料到这小小的纸鹤竟然如此难缠,一时激起了斗志,倒非要捉到它不可。
然后,历史惊人的相似……不过这次,她是被一只到处乱飞的纸鹤勾到那个人的面前。
隔着一张桌子,两人眼神蓦地对上。
玉沉烟倒抽口凉气,终于发现自己又做了一次笨蛋。
紫檀桌后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反应奇快地迅速站好,手脚规规矩矩,只是不时用眼神给那兀自表演空中芭蕾的纸鹤一记眼刀。
郁舒寒淡淡开口:“混合艾青、朱砂和苦棘灰时应用白玉钵。充分研磨后用柳木勺转移到五色水晶炉内。蓝焰分三簇置于炉底。炼制中全程忌金器。”
玉沉烟默默地记下,然后好奇道:“师父,为什么你的纸鹤上没有符文。”
那只纸鹤,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除了那对眼睛外,什么笔迹都没有。
而根据她看到的书来看,要使红墨发挥效用,必须要在白纸上画上一种复杂的符文,才能做到。
“这个么,”郁舒寒屈指轻轻叩了叩桌沿,“当修为到达一定水平,只用往颜料里注入灵力,为纸鹤点睛,无论什么纸质、什么颜料,都可以制出高等级的灵鹤。”
玉沉烟听得悠然神往。
不用调制麻烦的颜料,不用特地备着白纸,就可以折出灵鹤……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玉沉烟眨眨眼:“那么,师父,你几岁起就能光凭灵力制造出双属性的灵鹤?”
听到这句话,郁舒寒那张直到现在还叫玉沉烟时时瞧得恍惚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如春风般温暖的微笑。
玉沉烟的眼睛瞪成“o”形。
笑了耶笑了耶师父笑了耶……不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不是那种叫人预感不祥的笑,而是很温柔很温柔的笑啊嗷嗷嗷——
玉沉烟沉醉在这难得一见的情景里。
郁舒寒道:“你想知道?”
某女呆呆地点头。
笑容扩大,开始往魅惑人心的方向发展。
玉沉烟的嘴张成了“o”形。
“你很好奇?”
某女无意识地点头。
“我想想……唔,大概……六岁吧。”
……
秒杀!
——赏个雷把这个怪物劈到侏罗纪去吧!阿门!
玉沉烟悲愤地扭头就走。
我不认识他!
悠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既然还在病中,就不必抄书了。”顿了顿,“没想到徒儿的体质如此孱弱,修行这么久还会如凡夫俗子般染上风寒,是为师考虑不周了。”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总觉得师父将“孱弱”两个字吐得格外飘逸?
“沉烟徒儿。”
“……是,师父。”
“病愈后,每日绕悬圃跑一圈再来做功课罢。为师会准备替徒儿准备一只纸莺儿,沿途莺声婉转,想来能为增添些许乐趣,不致枯燥寂寞。”
玉沉烟:“……”
囧……
“……师父……”
“对了,”关切的目光,“最近睡得如何?可用为师再资助几块玉石为徒儿安神助眠?”
玉沉烟:“……”
囧囧囧囧囧……
orz!
“……不必了,徒儿近来睡得极好,梦里都笑到眼泪流出来。”她的眼泪真是要掉下来……
“如此甚好。”
“……徒儿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哦?待为师为你诊察一番……”
“不不!别——那个,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不敢劳烦师父……徒儿告退!”
淡紫色的衣裙以失控的ufo之势消失在门外。
屋内只余寂静。
良久。
一抹狡黠的笑意悄悄浮上某人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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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总是这么不经晃,一晃两年快要过去了。
近两年来玉沉烟的作息极为规律:单号上午埋首书山,阅读理解;下午郁舒寒兴致来了随机抽查,完形填空。双号上午学习剑术之类的外家功夫,下午或临帖作画或打坐冥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比农夫更农夫的生活,完全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