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谋夫记第22部分阅读
庶女谋夫记 作者:未知
过珠帘,走向了屏风后。
两婢无声地退去了门外。
将怀中人平放于榻上,盯着她媚人的娇容,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脱下了外袍。
就在刘琳倾下身,刚刚抚上顾宛华的脸上时,突然间地,他眼前便是一黑。
一个蒙着三角面巾的壮汉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床沿,瞧一眼榻上,他便极快地转了眼,蹙眉用薄被将顾宛华囫囵裹住,也不敢多看,便匆匆地连着薄被将她扛在了肩头,一转身,轻轻一跃,便是身手矫健地跳上了窗……
前后不过片刻,却是连一声响动也未发出的。
……
与此同时,刘府喜房外,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破了这新院的平静。一个高挑的青年立在廊下低低说道:“夫人这般喜爱刘公子,他现下却是撇了夫人前去醉仙居与人私通去了!”
房中叮咣一声,随后一个带着怒火的声音喝道:“你又是谁?深夜里怎跑来此处胡言?我家夫君岂容你来污蔑!”
那人不恼不怒,慢慢说道:“夫人若不信,大可以带上数十仆从亲眼去瞧,那处便在三楼的最尽处,夫人去了便知……”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啧啧,那女子与夫人关系匪浅。”
几乎是他话音一落,房门便猛地一开,顾宛芝喘着气,一脸怒容地盯着门外。
只是外间此刻早已没了人影,当下,她眼眶便一红,眼泪险些滑落,恨恨的寻思了一阵,她高声叫道:“来人!”
对上匆匆前来的数个陪嫁仆从,她尖利地大叫道:“我还未睡,你们怎就睡下了?方才可瞧见一人?!”
仆从们噤若寒蝉。忙了一整日,本就个个无精打采,方才早已是酣睡起来了,哪里听见外间动静?
难不成,刘府这般守卫森严的豪门之中,竟是夜里来了贼人?
这般想着,更是无人敢抬头。
顾宛芝咬牙想了一阵子,忽然冷声吩咐道:“备车,我要去醉仙居!”走出几步,她回头恨声道:“去知会了公婆,便说儿媳现下去了醉仙居!”
这一对新人的院落之中很快灯火通明起来,几乎未耽搁的,顾宛芝便是引着一众仆从声势浩大地出了府。
坐在马车中,她死死捏紧了帕子,仇恨地想着:无论方才那人是否愚弄她,她也定是要去一看究竟的,为何新婚夜里夫君迟迟不来?她本已是委屈不已,现下得知此事更是气急败坏。若此事是真,那人竟是在新婚燕尔之时勾走了她的夫君,待她捉到了那人,定是要剥了她的皮!便是再美的面貌也要亲手用鞭子抽的她体无完肤!
回过神来,她目眦欲裂地朝外喊道:“快些!谁耽搁了事,我便打断谁的腿!”
深夜里这尖利的声音实是叫人毛骨悚然,车夫听闻便是使劲抽起了马鞭,疾驰起来。
不消片刻,马车便在醉仙居门前停下。
车辇将将停稳,顾宛芝已是飞快地自车上跳了下来,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便是不管不顾地朝厅中冲了进去。
(晚上还有一章,等不及的亲明日看。)
第九十五章 脱险
数十仆从们紧紧跟上,厅中宾客只见一个红妆少女双眼通红地朝楼上奔去,在她的身后,呼啦便前来数十仆从面容肃然地紧紧跟随着。
这怒气冲冲的架势,登时便引得厅中一阵愕然。
片刻后,好奇的人群已是按捺不住跟了上去。
便在行至三楼之时,顾宛芝忽然回过头来,朝着身后众宾客大声叫道:“你们若是好奇便一同随我去看,我今日便是来捉那勾引我夫君的贱婢!你们便也来瞧一瞧,那贱婢是哪家的小姐!”
只看她此时面上那与她样貌极不协调的狠戾,便知在此盛怒之下,她心中满满便是妒意与仇恨,早已是无暇顾及半分刘琳颜面,吐出这话,她便一转身,朝向走廊尽头去了。
她身后已是有人不停在低语:“也不知她的夫君是哪一位风流郎?可是城南的肖郎?”
有人笃定地说道:“那女子身上分明还穿着嫁衣,定是今日风光成亲的刘家公子!”
人群中登时便爆发了一阵热议,“啧啧,从前也未听闻这刘琳竟是这般风流啊,新婚之日便已是撇下娇妻,潜入城中寻花问柳。”
“张兄这话却是大惊小怪,自古才子多风流,现今城中怕也只有世子不曾贪恋女色。”
此时,有眼尖之人突然高声道:“那少女已是到了门前了,我等还在等什么?”
他话音一落,立时便带动了人群朝那处涌去。
远远地,便有一股淡淡的甜软气息扑鼻而来,香气虽已转淡,众人仍齐齐捂了口鼻。堪堪行至大门前,便听得里头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有那胆大的已是跟了进去,这下却是傻了眼,便见那刘琳赤身地与一少女交叠在一处,分明便是正在交?合,虽看不清他身下那女子面容,却听得她口中一阵娇喘连连,场面至极。
外间喧哗着,顾宛芝已是尖叫一声,朝那两人扑了上去。
她身侧家仆们也是纷纷上前。将那女子自刘琳身下强行地拖开。
不由分说的,顾宛芝便是朝那女子身上甩去一鞭,待看清她面容后,却是更加气盛,这女子,分明便是个丑陋粗鄙的村姑,扁平的鼻梁,粗黑的面容。便是她的贴身婢子也是要比她好看千倍,这样的人,竟是引得她的夫君新婚之夜流连于此!
手下又是重重几鞭。
这几鞭重重打下去,女子的身体上已是露出了血肉。
一侧刘琳此时已坐起身,他呆呆看着那面貌粗鄙的少女,心头万分不是滋味起来。方才他自昏迷中醒转,已是不见了顾宛华,他原想速速回府,却不料伸手之处却躺着那名一丝不挂的少女。他只扫去一眼便觉厌恶,却是刚一起身时便被那少女缠了上来。揉蹭着他的私|处求欢半晌,他原本便赤身。又因昏迷时吸入了太多迷香,如何受得那般诱惑?
只是,他哪里想得到,他这新婚的妻子,丝毫不顾及他的名声,竟是大张旗鼓地引了这般多看客前来。念及此,他眼中的欲火便平息了几分,厌恶地盯了一眼狂怒中的顾宛芝,扯过袍子堪堪披上,铁青着一张俊脸朝外喝道:“都给我出去!”
这顾宛芝,竟是这般不懂事的女子,眼下她这般剑拔弩张,与悍妇有何区别?原本他尚心存一丝愧疚,现下却是满心的厌恶。
眼皮也不抬地,他恼羞成怒地说道:“这人我还要留她一命,明日便纳入府上为侍妾!”
吐出这话,他腾地起了身,一甩袖便大步离去,留下满面惊疑的顾宛芝立在当场。
房门嘭地一声关上,这声音立时唤起了她的怒火,她像发疯般地挥起鞭子便朝那少女抽去,鞭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不消一时,那少女已是奄奄一息。
这时,仆从纷纷上前劝阻道:“少夫人不可再打了啊,再打下去定会出人命的呀!她现下已是有进气无出气,不若先押回府上再做打算?”
顾宛芝闻言便松下了鞭子,一抬头,已是泪流满面,站在原地许久,她喃喃说道:“他竟是要纳这下等女子为侍妾……”
一婢上前宽慰道:“少爷不过在与少夫人置气,若这贱人成了亲,便送至官府。若是未嫁……少夫人仍是正妻啊。”
顾宛芝闻言便冷冷一笑,盯着地上那只剩一口气的少女徐徐说道:“你说的对,只要有我在,这贱婢便一日也莫想安生。”
此时她已是逐渐冷静下来,一转身,朝众人吩咐道:“回府!”
待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消失在街角,对面茶楼的厢房中才想起一个感慨万分的声音,“没料到这顾宛芝却真那般凶狠,丝毫不念及姐妹情谊,打的那般凄惨,怕是废了吧?”
片刻后,她起身朝外走去,空荡荡的房中回响着她低低的一叹,“如此一来,莫再奢望嫁得世子了。”
……
顾宛华的身子动了动,立时便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问道:“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清澈的凤目。
蔡靖岚站在榻前,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
怔了一下,她便回想起方才发生诸事,再思及这人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她登时便惶恐起来了,缓缓地伸手将薄被拉开一条缝,只一眼,她便是燥红了脸,久久地,竟是羞恼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像是窥得了她心思一般的,对面那人微微一笑,“是我那侍卫入画将你扛回来的。”
顾宛华闻言更是羞窘起来,半晌,她侧过头,讷讷地,低若蚊蝇地说道:“我并未被刘琳……”吐出这半句话,她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登时,她一张小脸便更加通红起来。
在她尚未及反应时,一只手便被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这动作使得她浑身一僵,下意识便将整个身体向薄被里缩了一缩。
对上她惊惶的双眼,他轻柔地笑道:“你可知,方才你睡下后说了什么?”
顾宛华闻言双眸便微微睁大,想了半会,却是一丝印象也无,她不由在心中暗暗恼着:莫不是又说了那些个痴话?
现下,面对着这人,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低垂了双眸说道:“宛华不记得了。”
对面传来低低的一叹,随后,温暖的手上便是一凉,她再次抬眸时,蔡靖岚已是站起了身,烛光下,他眸光柔和,“已是四更了,早些歇着吧。”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收回,转过身,一挥袖,施施然离开。
在他离去后不久,巧月便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见顾宛华尚未闭眼,她便是吸溜着鼻子朝榻旁跑了去,红着眼圈说道:“今日多亏了世子,不然小姐定是要被二小姐捉去了!”
顾宛华闻言便蹙起眉,“二姐竟是去了那处?入画又如何知道我被人掳了去?”
巧月抹一把泪,断断续续说道:“今日奴婢见小姐迟迟未归,便寻来了石头,带着几名家仆在城中四处寻小姐,竟是让奴婢拾得了小姐随身帕子,原是要禀报老爷的,只是老爷今日喝的多了,夫人也早早歇下了,奴婢与石头两人无法,这才急急跑去求了世子。”
“原是如此啊。”她低头将前后诸事连贯想了一通,便想明白了个大概,只是一时却是让她寻思不出那幕后之人。
顾宛菁、顾婉婷、顾婉珍、王环、司徒小姐,乃至久未露面的刘琳表妹王凌霜,这些个与她有过恩恩怨怨的小姐们一一在她脑中闪过,最终她却是疑惑万分地想道:这人定是与她结怨极深,若非如此,怎会这般狠毒地设计她于刘琳?甚至于,竟是想让她在这城中至此无颜见人,。
而这几人中,仔细想来,也只顾宛菁与她积怨最深,然而,以她对顾宛菁的了解,她却是个子冒失的,怎有能力策划出这么一桩掳走她的严密计划来?
想到这里,便听巧月撇嘴道:“掳走小姐那人真是刘公子么?小姐不知,二小姐三更时分便带着一众家仆闯入了醉仙居,极是生气的捉了那名少女呢。”
顾宛华闻言便挑了眉,“那女子是什么人?”
巧月吱吱一笑,在她耳旁低低说道:“奴婢方才在外头听石头说,世子他听闻刘公子在那处,极是生气,说是什么‘不可忍’,便遣了侍卫专程为刘公子送上一位女子。”
顾宛华闻言便是一愣,许久后,她才缓缓弯起唇角,低低说道:“他若是有生气的模样,我是想象不出的。”
这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便回了府上。
便在刚入了锦园时,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身侧说道:“六妹来的好早,我原本正想去六妹那处坐一坐呢,听说你昨日在世子那处呆了一夜,可真有这事?”
顾宛华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便见顾婉婷自岔路口面带微笑了走来。
她回以一笑,柔声道:“五姐今日也起的很早呢。”
抿唇一笑,顾婉婷上前热络地挽起顾宛华,“六妹既是未否认,看来好事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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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洞悉
顾宛华淡淡一笑,挥起袖往前走了一步,回头道:“宛华有些饿了,这便赶着回去垫些早点,先不陪姐姐叙话了呢,。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诶?”顾婉婷急急跟上,抿嘴笑道:“正巧,我今日一早出门,便想赶在二姐回门前先去六妹那处坐一坐呢,。”
她并肩与顾宛华走在一处,嗔笑道:“六妹这子真是太刻板了,上回世子送来那些个家传书册,却是捂得严实,怎样也不肯给我们几人看一看呢。”话说着,她又是不经意般地伸手挽上顾宛华的小臂,亲密地笑道:“我自是知道六妹办事规矩,只是三姐她却是为此暗自气恼了许久呢。”
顾宛华闻言便弯起唇角,柔声道:“我便知晓五姐是最讲理的。”
顾婉婷登时咯咯一笑,“平日我虽与你不常走动,心中却是极喜爱你的。”
两人这般一路闲聊客套着,不大会儿便行至翠玉轩,这一路上顾婉婷虽是热络,顾宛华对她却只是淡淡回应。
直至用过饭,顾婉婷仍是未有离去的意思。
坐在软椅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闲话,见顾宛华竟是执笔自案前自顾忙起来,便有些不悦了,想了一想,她扬声说道:“六妹便是这般宽心,天大的事也曾不见你着急过呢。”
许久,顾宛华才自案上抬眸道:“五姐这话宛华却是有些听不懂了呢。”
好容易得到她的回应,顾婉婷登时便是放松地仰靠在软椅上,缓缓说道:“难道六妹未发现吗?自二姨娘生了七弟,三姐便越发目中无人了呢。”
顾宛华闻言便是一怔,不解地说道:“宛华不知。”
顾婉婷立时便怪异地笑了。“六妹这般单纯,不知的事情可多了呢!”满意地瞧见顾宛华痴愣神情,她便是扑哧一笑,继续说道:“有的人啊,便是成日嫉妒着六妹能嫁去侯府,千方百计要破坏了六妹的大好姻缘呢。”
顾宛华闻言心中便是暗暗一笑,抬起眸,她咬唇道:“那人是谁?”
顾婉婷起身哼道:“六妹虽曾居住在杂院中,却与我们几人身份并无不同,顾府上正正经经的主子。你想想,平日最不将你当主子看那人是谁?”
在她目不转睛的盯视下,顾宛华眉头拧了半晌,却是不吭气了。
顾婉婷见状便上前抚了抚她肩头,宽慰道:“你平素乖巧惯了,自是有人专喜爱欺负你。”吐出这话,她眸光一闪,凑近了顾宛华低低说道:“你可知。她已是放出话来,定要得了世子喜爱呢。”吐出这话她便冷哼一声,“便听听,这话该是多让六妹你糟心啊,六妹若再宽忍下去,兴许哪一日。这美满的良缘便要被人抢了去呢。”
眼见着顾宛华面色已是发白,她眸中便闪过一阵快意。一转身,随口寻了个由头便告辞离去。
她一走,巧月便撅起嘴。“小姐,五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今日这番话。着实安了不少坏心眼呢!”
这顾婉婷,却是不安好心。她便生怕顾宛菁与自己没能闹个鸡犬不宁,还要亲自前来挑唆一番。昨日顾婉婷定是从父亲院中打探出她留宿在了侯府上,今日便已是忍不住跑来挑拨离间。
自案上抬头,顾宛华却是淡淡笑了一下,“我并未当真,方才不过便是应付她一阵子罢了。”
巧月犹豫了一下,抿唇问道:“三小姐可真要与您争抢世子?若真是那般,小姐可该怎么好?”
顾宛华闻言便是一叹,转身盯向窗外,轻轻说道:“有时喜爱一人却不一定要得到那人。”
吐出这话,转念她便记起昨日夜里那一幕。在经历了那样难堪的一夜,被他一双温柔关切的眸子注视着,被那一只修长白皙,触感温暖的大手轻轻包裹着,一切的委屈与不安都化作了丝丝柔情与感激,心中既甜蜜,且期待。那时刻,大概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了。
只是……她心中分明是欢喜万分的,然而终究是片刻的欢愉,待那温度撤离时,她心中便如现下这般的,蓦然升起阵阵苦涩。
不待巧月再回话,她已是低声吩咐道:“下去备水,我要沐浴。”
巧月退下去了。
不一时,几婢七手八脚将热水抬来,靠坐在浴桶中,她却是又沉思起另一人来。
这人便是刘琳。
这人,虽是年少有才,然而他的个却是糟糕透顶,眼下城中士子之间已是有了些许关于他为人自私势力,心胸狭隘的传言。许是前世足够的了解,今生即使他是那般对待过她的,她仍是对这人生不起太多厌恶,她怎会不知,他前世便是那样一个激进的个,不过便是今生不再爱他了。
这一世她看的更加清楚,他这人聪明却善妒,喜交友却狭隘,对于感情之事更是反复无常,然而昨日他撇下顾宛芝出现在那处却是让她所料未及的。
他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昨日被人那般闯入,现下该是失落万分的吧。
这般感慨了一会儿,她才抬眸,朝外吩咐道:“一时便说我昨日受凉,已是歇下了,改日定会亲自去探望二姐。”
外间婢子应声下去了。
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裳,她便径直走向窗下的小榻上斜斜靠着。
便因昨夜未歇足,她只念了一会书,便有些发困地闭了眼。
过了一会儿,在她刚入浅眠时,便隐约听得阁楼下三两个仆婢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话着。
她刚一张眼,一个声音便传了来,“二小姐今日回门,竟是一人前来,那头新姑爷竟不作陪呢,!”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啧啧,你们是未瞧见,今个二小姐一进门那是怒气冲冲的,哪有一丝新婚的喜气?一路上连续责罚了好几名婢子呢。”
一个婆子接道:“这般说来,定是才嫁了去便不得新姑爷欢喜呢。”
“嘘!”先头那人叮嘱着:“你们几个听一听便是,且莫说那不该说的,若是为主子惹了祸,可如何是好?”
那婆子道:“怕什么,咱们主子将来可是要嫁去侯府上做侍妾的呢,府上谁人不知?便连老爷夫人对小姐也是愈发宠爱。”
“六小姐真是好命啊……”一个中年粗婢感叹一阵,慢慢的,声音便弱下去几分,“听闻昨夜已是……”
……
几仆叽喳了一阵便散了,这时,顾宛华已是毫无睡意,她坐起身,一张脸上红了又红,暗暗想道:先前她主动求了他为师,便是看中了他贵族的身份求以庇护,果然,她的爹爹动摇了,她与张易那婚事很快便作罢了。只是……自她做了这史无前例的世子之徒,旁人都以为她定是于蔡靖岚,事实上,至今她仍是清白之身。
她不由苦笑:万事有利便有弊,她虽借此避过了一桩婚,又得了他的庇护,然而她这名节往后却真是百口莫辩了。
想来他便是因此而对她生了怜悯吧?他该是不曾对她生出过一丝丝爱意的,他曾说过,在他眼中,便是当她如妹妹那般的。
今晨她不辞而别,实是对昨夜那事羞于启齿。他是多么温柔大气的,便对身侧贴身仆从都那般宽容的,昨日夜里竟是为自己勃然大怒,竟是那般恶意地为刘琳送上了一名少女。
他虽是对她出于怜悯,然而在她心中,这行为却已是远远超出了兄妹范畴,加之那一双含着柔情的眸子,忽然抚上来的手,使得她心中乱了又乱,昨个夜里翻来覆去未合眼,忍不住便想入非非起来。
念及此,她站起身踱了一会,暗暗想着:这几日还是别见他的好,先呆在府上好生平静一番,待心境平和时再去见他。
只是脑中刚刚做下这般决定,外间巧云便进来了,“侯府家丁来了,已是在门外。”
她微微一怔,便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瘦白却精神奕奕的小厮,顾宛华认出,他还是那日来的那位。
这时小厮躬身开口,清脆地说道:“世子请您今日午后于西华亭处游湖。”
她半靠在榻上,闻言便垂下眸,虚弱地缓缓开口了,“你便回了世子,今日我有些许不舒适,怕是无法赴约的。”她一句一句地慢慢说着,不待说完,那小厮便扬起头,一双机灵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脸崇拜地说道:“我家世子早有先见之明,方才交代,小姐今日必是要寻出种种理由称病、称忙,推脱一番。”
看向顾宛华,他中气十足地说道:“世子又交代,小姐若这般说,便由着小姐,只是午时他仍会泛舟湖上等候小姐。”
顾宛华闻言面上便窘了起来,这人,竟是那般通透睿智的,洞悉自己所想的!
头也不抬的,她垂眸掩下尴尬,快速说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待小厮退下,她才红着脸起身,咬牙说道:谁说他是温柔敦厚的?分明便如下棋时那般狡诈的!
(今日是单更时间,明日双。)
第九十七章 情意
挥退了婢子们,顾宛华在房中坐立不安了半晌,最终她平静了下来,决定赴约。
不为旁的,昨日被掳一事却是她的心中刺,事后任她如何猜测如何分析也是推测不出那人身份,兴许蔡靖岚已是知晓了,若问他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现下她虽是毫发无损,却也是知晓居安思危的道理,若是不能及早确认对方身份,日后却是要时时处于明处受到威胁!
这般决定后,却是将原先那些许女儿家的羞窘心思抛去脑后。站起身,她径自走向衣橱。
这些时日,赵氏已是接连为她量身做了十余套转季新装,平素她随意惯了,今日却突然想将自己好生打扮一番。
她穿上了嫩黄的烟罗衫,外间披了一件雪白的轻纱。
描眉施粉一阵,她静静立在镜前。
镜中之人身量高挑却并不显瘦弱,夏日的衣装更是凸显了少女该有的丰盈之处,面色雪白红润,樱唇微抿,面貌正介于艳丽与青涩之间。想来过不上几年,便能长成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而那一双杏目,分明便眼波流转,满含了期待与忐忑的。
她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却是想起她的嫡姐曾说过:世子那般温润如玉,雍容华贵的,六妹怎会不喜?
是啊,怎会不喜?
这般想着,她却是忽然伸出手,将镜中那一双眼蒙了起来。
转过身,她便是低低一叹。
午时一过,她便悄无声息地自侧门走了出去。
今日她这一出门,外间车夫老刘却是盯着她呆了一呆,半晌才挠着后脑艾艾一笑。感慨地说道:“小姐打扮起来,真是比那些个贵族小姐们还阔气几分,老奴险些要认不得了!”
淡淡一笑,她提起裙摆上了车,吩咐道:“城西湖边。”
马车缓缓行走在城中。
便在快出城门时,忽然间的,自道路的后方快速驰来一辆马车,那车上的车夫越过她的马车便一转,正正挡住了她的去路。
马车迫不得已急急停了下来。
顾宛华探出头,一眼便瞧见了跳下车的王环。
犹记得每次见到王环。她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她的气度总是那般闲适大气的,然而眼下她却是急匆匆地跳下车,转身便盯向她。
如此惶急的王环,顾宛华却是第一次见到,若非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不顾仪态。仓促跳下马车的人竟是王环。
对上她微睁圆的双眼,王环眸中惊讶一闪而逝,神色复杂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朝向她不那么自在地微微笑了一下。
这表情是极度惊讶之后才有的不自然。
好一会儿,她平静下来了。平日惯有的肃容重新出现在她脸上,她走近了几步,立在车窗下,轻缓缓地问道:“宛华这是要去何处?”
顾宛华翘了嘴。微笑道:“王姐姐忽然来这处,却是吓了我一跳。这般疾驰而来,宛华只当是否得罪了哪位贵人呢。”
王环淡淡一笑。目光竟是撇向了别处,缓缓说道:“几日不见妹妹,思念的紧。”
顾宛华依然微笑道:“宛华现下却是要去城外赴约,若是得闲了,定会去姐姐府上拜访。”
王环闻言便是低低地一应声,随即点头告辞:“如此便不耽搁妹妹了,来日再聚。”
吐出这话,她转过身,姿态优雅地举步走向马车,在婢子的搀扶下榻上了车厢。片刻后,那辆马车便驶离了。
在她走后,顾宛华却是收起了笑容,久久地蹙眉沉思起来。
这王环,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她耳目灵通,已是知晓了昨日她被掳走一事,所以现下便赶来瞧一瞧她,碍于此处人多,却是不便将这事拿出开口询问?
若非这原因,便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那是她不愿相信的可能。
这般心事重重的,直至马车停了下来,她仍未回过神。
在巧月的再三催促下,她才起身跳下了马车。
不远处的湖岸边已是停靠了一支阁楼矗立的豪华大船。
远远地,她便见那人背对着岸边立在甲板上,一阵风吹来,他的发丝便随风飘扬起来,那背影修长笔直,然而此时在她看来,却是透着一丝寂寥。
顾宛华暗暗想道:他身份尊贵,然而却也并非事事顺心,朝中党派争端不止,主战一方气势却是被主和派完全压下,他虽空有一腔抱负,却是难以施展,便是辞官归于此处,怕也是不甘的吧?而他的婚姻,更难随心所欲,即使是遇到了心爱的女子,也是无法许她为妻,。
她款款走向了岸边。
蔡靖岚闻声回头,见到她,便露出一个浅笑,温声说道:“竟是比我料想中要来得早些。”
顾宛华无视着这句话中的调侃意味,踏上甲板,直直走向他身边,低垂着头,抿唇说道:“宛华思来想去,仍是惦记着昨日那掳我之人。”
蔡靖岚转眸,定定看她一阵,忽然说道:“今日这身装扮很好。”
这下,她的脸上燥热了起来,抬眼对上他的,只一眼她便怯的低下头去,低低说道:“宛华平日虽素淡,却也如寻常少女一般的,偶尔也愿意花些时间精心装扮一番。”
吐出这话,突然的,她小手一暖,身侧那人却是伸手攥住了她的!
她一僵,登时便惊惶地张大了眼,羞红了脸说道:“你……”
不待她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便转身来,两手按抚上她的肩膀,俯视着她,定定说道:“过些时候我要南下拜访我的恩师,你可愿与我同去?”
这?
对上那一双认真的眸子,她脑中登时有些混沌起来,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带了些许紧张的低声说道:“孤男寡女,实是不便一同远门。”
他眸中闪过一刹那的失落,那一双手便轻轻地放下了,他低下头,浓密的眼睫一动不动地低垂了半晌,下一刻,他便抬头,微笑说道:“那几个婢子已制住,循此线索顺藤摸瓜,很快便在郊外寻出一处庄院,那几仆便是听命于管家张荣,只是他现下已是不知去向。”
顾宛华闻言便拧起眉,不解道:“这庄子便无迹可寻吗?”
他轻点了头,“对方行事周密,事毕那张荣便逃离了此处,背后那人却是不可查了。”他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我已派人前往各地四处打探,想来过不久便有此人线索。”
这时,顾宛华再次想到方才路遇王环一事,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识得王大人之女王环?”
他眉头一皱,缓缓说道:“我与她并无交情,不过……”他呵呵一笑,清朗地说道:“那已是十余年前之事,先皇后在世时,曾有意赐婚她于我,那时我尚年幼,她又在襁褓之中,先皇后过世,这事便被揭过不提,圣上于前年又赐婚六公主。”
停顿了一下,他道:“怎的问起此人?”
顾宛华抿唇一笑,摇头道:“方才路遇王环,只觉她神色奇怪,现下想来,许是得知了我被掳一事,好奇之下才做出一些意外举动……”
在她说话之时,蔡靖岚便一瞬不动地盯着她,这使得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她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今日有些奇怪。”
蔡靖岚收回视线,突然,声音柔柔地说道:“宛华。”
“嗯。”她低低一应。
“昨夜里,我将你留在侯府上,又知会了你的父亲,你便不恼我吗?”
她怔了一怔,随即低声回道:“宛华不知世子是何等用意,并不恼。”
身侧那人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我尚未有妾室,我的母亲也极是喜爱你,日后,你可愿意跟随我?”
可愿意?跟随他?,!
这便是要许她一个妾位?
她立时便惊的呆了起来,此时她已是震惊的忘记了羞怯,对上蔡靖岚,她瞪圆了眼,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今日为何、为何……明知我不愿做妾、从前……又是将我当做妹妹一般看待的……”
不待她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淡雅的香气立时充斥她鼻腔,在她的耳边,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呢喃着,“情难自禁,喜爱便是喜爱了,没有道理。”
他说,喜爱便是喜爱了,没有道理!
他竟是对她有情意的!
她整个人瞬时便僵硬起来了,许久,才颤抖着,咬牙说道:“宛华不能。”
她的声音一落下,耳边便传来低低的一叹,慢慢地,他松开了手,静静地盯着她,缓慢一笑,“好,我不迫你。”
他挥了挥袖,走向甲板间的小阁,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来,下棋。”
愣愣地应了一声,她盯着蔡靖岚的背影,转念便想:他总是那般波澜不惊,仿若自己于他不过是个可舍可得的小女子一般,便是拒了,他仍是那般淡然大气的一笑。
她想:若是方才他能再坚定几分,再强势几分,在她拒绝之后手段强硬地迫她,说不定,她便不管不顾地咬牙应下了!
只是,现下,他的背影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
原本,每走一步,她定是要循着自己那一条路走的。现下这般也好,便在一条死胡同前使她堪堪止步。
(周末愉快!)
第九十八章 万难
这一局她却是下的心不在焉,起初的震惊过后,她便是忍不住暗暗在心中揣摩起来,他是何时喜爱她的?一直以来,她竟是毫无察觉。细细想来,自相识起,她与他虽是时常会面的,只是……两人便是严守着君子之交,师徒之礼那般,不含丝毫暧昧的。
纠结了一阵,她想着:方才在她出口拒绝之时,他面上却是未现出一丁点的痛苦与失意,仅仅失落一刹那,便已是恢复了往昔的淡雅风度,仍是能自若地与她谈笑。这般说来,他即使是真对她生出爱意,这爱意不过便是能舍能断的。
在她举起棋子久久仍未落下时,蔡靖岚忽然放下了棋子,起身说道:“你有心事。”
她暗暗有些不悦,站起身,抿唇说道:“宛华自是无法学得世子半分淡定,思及方才……现下仍是心中惴惴。”
听她说的这般卑微,蔡靖岚带着淡淡关切的眸子便垂了下去,自厅中踱了几步,他定住脚步,悠悠叹息一声,回眸道:“你希望我如何做?”
那眼光温和而宁静。
顾宛华怔住了。
这话,她实实在在不知该如何回答,现下,她却是生出一股难以敞开心扉的郁卒感。
她自是知道,以她的身份,他能许下一个妾位,已是他所能为她做到的极致。她已是那般‘不识好歹’地拒了,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呢?他可是贵族啊!
原本这一切,是她早该料到的啊。
这般想着,她便是讪讪地一笑,说道:“宛华已是想通了。”
听闻这话,他徐徐行来。目光柔和地盯着顾宛华,微微笑道:“今日是我不好,你不恼便好。”
她垂了眸,弯起唇角,复又在案前坐下,捻起一颗棋子,歪着脑袋抬眼道:“这一局宛华失策,不下也罢。”她利落地收起盘上棋子,狡黠地笑道:“再来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