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愿第18部分阅读
庶愿 作者:未知
诗文也有兴趣,琴也弹得极好,只是对于绘画一事,却是丝毫提不起兴趣。玉川书屋所以,对于这现场写生的画作,傅清玉也很少拿给她看。
果然,曹大小姐一眼也没有看傅清玉手中的画作,满怀期待地问道:“清玉,你觉得那谭大公子,如何?”
傅清玉沉吟片刻,正色道:“不好说。”
旁边的腊梅、素樱都吃了一惊,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傅清玉。
曹可莹顿时花容失了色,神情落寞道:“妹妹此话怎讲?”
腊梅见自家小姐紧张的样子,怕一时着急又犯了病,忙朝傅清玉使眼色。
傅清玉装作没看见,叹了口气。这让曹大小姐更紧张了,抓住傅清玉的手紧张地催促:“好妹妹,你就快快说了吧,宇哥哥……那个谭大公子哪里不好?”
“我哪里说谭大公子不好了?”傅清玉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看那位谭家大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又会吟诗又会作画的,好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呢。我说姐姐,你可要抱紧点,不要给人抢去了哦。”
傅清玉说完便跑,一边嘻嘻笑个不停,一边不忘朝腊梅眨眨眼睛。旁边,腊梅与素樱已经笑得弯下了腰。曹大小姐这才明白被捉弄了,不依不饶地追着傅清玉打闹。
曹夫人正从园子边上经过,看到园子里追追打打的情景,也没去拉着。她许久没有看到女儿这么开心了,看到这里未免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沉积的一些事情也化开了一些。站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情要找老爷商量,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曹夫人折回后院,过了好一会,曹老爷才过来了。一进屋里就问夫人对谭大公子的印象如何,毕竟夫妻俩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女,疼爱有加,对于她的婚事当然紧张得很。
曹夫人含笑点头,宽了曹老爷的心。
曹老爷这才道:“上午的时候,皇上召集了一些老臣,说了一些事情,让我们几个老臣给拿拿主意。说的是对一些曾打下江山的老臣论功行赏的事……”
曹夫人看着曹老爷满脸兴奋的神色,心中已然猜到几分:“难道是谭家……”她早就听说谭家的先祖为江山曾立下汗马功劳。
曹老爷眼睛都发亮了:“正如夫人所料,此番进宫,我特意看了一下,果然有谭家先祖的名字,看来,这谭家封侯一事,就在不久之后了。谭老爷已经离世,这侯爵的封号,恐怕是要落到谭大公子的头上了。”说完一脸的欣喜。
侯爵之位一直是世袭,由嫡长子继承,这样推算的话,谭大公子继承侯爵之位毫无悬念。
曹老爷这边是满心欢喜,曹夫人那边却是既欢喜,又忧愁。
“老爷,以前是谭曹两家门当户对,所以才订了这门亲事,如今谭家落魄,我们不嫌弃,所有谭家才急急忙忙要与我们重议婚事,莹儿嫁过去也不致于受委屈。将来谭家封了侯,升了地位,这亲事恐怕……”
曹老爷摇摇头:“我看谭家贤侄不像是那样的人。”
曹夫人忧心道:“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谭贤侄虽有这番心意,但谭夫人那边……”说罢微微叹了口气。
自从打探到谭家的下落之后,她曾去看探望过一次谭夫人。她觉得谭夫人变了,昔日的官家太太遭逢多重变故,改做小生意,完完全全成了市井的生意人,追逐蝇头小利,这很让她看不惯。
要是谭夫人知道自家会被封侯,说不定……
也许,该给莹儿找个强有力的人,一要真心实意对莹儿好,没有二心的;二要貌美的,这样才能固宠,不致于被其他的妾室挤了去。
接着曹夫人话题一转:“老爷,你说清玉这丫头怎么样?”
曹老爷一时没明白夫人的意思,呷了口茶道:“清玉这丫头不错,性子稳重又识大体,对于莹儿照顾得无微不至,事无巨细,均亲力亲为,难得的是没什么心机,也不居功,做人踏实。还有,”他从袖中拿出两副诗作,递给夫人,“你看看这两首诗。”
曹夫人摊开细瞧,看完之后,心事更重了:“我看莹儿这诗里行间感怀身世居多,可能莹儿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了,我可怜的女儿。”说着又掏出帕子抹泪。
曹老爷拍拍夫人的肩膀,以示安慰:“夫人不必过于悲伤,幸好找到了谭家,也算了结了我们的一桩心事。”
曹夫人又伤心起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莹儿嫁入了谭家之后,以她的这样的身子,在谭家又能熬几年?毕竟在别人家里,比不得自个儿的家,样样不可能遂了心意,莹儿那个性子,又是受不得气的,要万一有个好歹,身边也没有照应的人,这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曹老爷沉默下来,半晌无言,只在不住地叹气。
曹夫人于是趁机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老爷,我看清玉姑娘乖巧可爱,又知书达礼,对待莹儿又尽心尽力,我看不如认了她做干女儿,让她与莹儿一块嫁过去,今后莹儿身边也有个贴心的人照应着。”
曹老爷眉头一皱:“清玉这孩子比不得我们府上的丫头,她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这陪着嫁过去……于情理不合。”
曹夫人道:“我知道清玉这丫头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可是她毕竟不是那胡家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养女,中间隔了这一层关系,即使是养母,也不可能对她的婚事上心。与其胡乱嫁个不见经传的人,倒不如跟了我们莹儿……”
曹夫人与江氏也有来往,知道这几年她的几个女儿的情况。嫁个从四品布政使司参议的庶子,还有一个嫁给小商贩,这些对于曹夫人来说,都是看不上眼的。
曹老爷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也默认了夫人的说法。
曹夫人又道:“虽然有些话我不想说,但是我们也知道,依莹儿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曹夫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认了清玉做干女儿,好歹我们下辈子也有个依靠。这几年,我们待清玉也是不错的,虽然不是小姐,但享受的却是小姐的待遇,也该是她报答我们的时候了。再说,这不久的将来,谭贤侄承了爵位,将清玉抬为平妻,与莹儿也就不分大小,也不算是太委屈了她。”
曹老爷点点头。封了侯爵的人有权利抬平妻,这对于傅清玉这样人家的姑娘,也算是顾及了她们的面子。
“老爷要是点头的话,我回头跟莹儿说说,看看莹儿的想法怎么样。”曹夫人抬眼望住自家老爷。
“你费心了。”曹老爷不再说什么,只是再次拥挤妻子因日夜操劳而日渐消瘦的身体。
入夜,曹大小姐邀傅清玉秉烛夜谈,并让丫头去水边村知会了江氏一声,这对于江氏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有时逢上大风大雨闪电打雷的天气,傅清玉也常常留宿在曹大小姐的房里。
腊梅与素樱拿了熏香的被褥出来,铺好。
傅清玉调了临睡前的护肤水,让曹大小姐洗了脸,再让腊梅帮忙搽秘制的桂花香膏,然后自己才洗脸。
这时,曹可莹开口了,她已从一整天亢奋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语气中有些落寞:“清玉,过些时候我就要嫁到谭家去了,我们姐妹俩就要分开了……唉,你说这人啊,要是不要分离那该有多好。”
“人生哪有这么顺风顺水的?”傅清玉觉得曹可莹真是多愁善感,“像姐姐这样,嫁到京城去,好在离这城郊也不远,也能随时来探望父母,对于曹老爷和夫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
曹可莹本来是躺着让腊梅搽护肤膏的,突然“忽”地一声坐了起来:“要不,清玉,你与我一块嫁到谭家去吧。”
傅清玉正把脸沉入水中洗脸,闻听此言,呛了一下,“嗖”地把满是水珠的脸从铜盆里抬起来:“你说什么?”
曹可莹很认真道:“我是说,你和我一起嫁到谭家去,那样,我们姐妹俩就可以不分开了。”
傅清玉看着曹可莹,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曹可莹似乎没有料到傅清玉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有些不甘,又有些委屈,一副很受伤的神情,“昔日的娥皇女英不也一起嫁给帝舜吗?多么美好的故事啊,到现在还在流传呢。”
“那是古人,我不是古人。”傅清玉抹了抹脸上的水珠,闷闷道。开什么玩笑,她一个现代人,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多年,受过高等教育,骨子里浸透了独立自强的意识,难不成穿到这古时候来,仅仅为了做一个妾?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二女共侍一夫?她想她目前的状况还算清醒,不可能会沦落到接受这样的命运的地步吧。再说,京城傅夫人与傅二公子那边……
“可是……”曹可莹还想在说什么,傅清玉已经倒了水,打发腊梅素樱到外屋去,吹灭了烛火道:“没什么可是,这婚事历来就是父母之命……”她现在这个境地,真的是父母之命啊,不然就是长兄如父,要遵循兄长的……
回头见黑暗中曹大小姐仍坐起来不睡觉,她不由笑道:“待嫁的新娘子,晚睡对皮肤可不好哦。”
第九十二章劝说
夜深了,曹可莹已经睡了过去,傅清玉却彻夜无眠。看到别人的幸福光景,当然避免不了会想到自己的凄凉境地。她不知道京城的傅夫人会把她安排给什么样的人,是个肥头大耳的好色之徒,还是一个垂危的病痨,还是直接就成了傅夫人与傅二公子之间斗争的炮灰?
第二天之后,曹大小姐并没有因傅清玉的拒绝而对她有所冷淡,依然如往昔一般亲亲热热。
傅清玉在没有功课的时候,也回家帮忙江氏带带孩子。江氏生的儿子已经两岁了,长得粉嘟嘟十分可爱,取了个名字叫做“家乐”。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傅清玉微微诧异了一下下,她以为江氏会给儿子取名为什么“光宗”、“耀祖”之类的名字。江氏说,不要给孩子太大的期望与压力,只要他能快乐成长,使一家人快快乐的,那些功名什么的就不去计较了。
傅清玉忽然觉得,江氏好像有些改变了。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曹夫人把曹大小姐叫到房里,把心中的想法跟女儿说了。曹大小姐听后十分高兴,说自己前几天也试探过:“……不过,母亲,清玉说这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她自己是做不得主的。”随后幽幽叹息一声,“母亲,我视清玉如亲生妹妹,我也不想与她分开,如果能一起嫁到谭家,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万一我以后,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清玉也可以帮我侍奉双亲……”
说到这,语气哽咽起来。曹夫人忙一把揽过女儿:“快别说这些丧气的话,这好好的,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心里却明白,女儿可能是在交待以后的事情了。
送女儿出去的时候,曹夫人又叮嘱女儿再跟傅清玉说说,如果傅清玉同意的话,这事她会去跟江氏说。
女儿走后,曹夫人想了想,把腊梅叫过来,仔细问了最近女儿的身体状况。腊梅一一如实回答,曹夫人很仔细地听着,末了,说道:“这段日子好好照顾好小姐的身子,忌躁忌嗔。还有,这未来的姑爷,很快就要升为继承爵位了,这事暂时不要让小姐知道,免得她又多思多想。”
腊梅点点头,她知道小姐是个多心的人,知道未来姑爷高升,而自己又病魔缠身,会认为配不起未来姑爷,闷闷不乐之下,这病又会沉重起来。
从窗外看着腊梅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曹夫人低叹一声:“但愿她能把这个消息带给清玉……”
曹大小姐回来的时候,傅清玉正在绣一朵牡丹花。这些年学的女红,请的师傅是宫里退役了的嬷嬷。这个老婆子以前在宫里教导那些公主及贵族小姐们绣花,制花样,绣功一流。只要有一流的师傅,再加上善于教导,能用心学的话,绣出几朵出彩的牡丹那是绰绰有余的。
曹大小姐的眼睛看着傅清玉,身子便倚了过来,含笑道:“妹妹的绣功,差不多要赶上姐姐我了。”
傅清玉笑笑:“姐姐过谦了。我这蹩脚的功夫,哪能跟你这个名满城郊的美绣娘相比呢?”
曹大小姐也没有否认,这女红可是她最自负的。她想了想,又道:“可是妹妹的画功姐姐那真是大大的比不上了。我听书琴说,宇哥哥在桃园里看到妹妹的时候,赞不绝口呢,说妹妹天赋高……”
傅清玉知道她要扯到谭家大公子身上去了,眼珠一转便猜出她的意图,忙用其他的话语岔了开去。曹大小姐笑笑,也没有再往下说,却向腊梅使了个眼色。
晌午时分,吃过午饭之后,曹大小姐照例午睡。傅清玉睡不着,便让玉梅在桃园里摆了桌子,支了画架,画春风中的桃花。
画画能驱散心中的烦闷,这是傅清玉一向的自我开解的方法。不然的话,这几年的担惊受怕,她怕早就崩溃了。
画到一半,傅清玉不经意的抬头,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出现了腊梅穿着石青比甲的身影。傅清玉朝四周看看,在她身边候着的玉梅不知道跑哪去了。
傅清玉搁下画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客来了。
傅清玉重拾画笔,侧转身子道:“腊梅,如果你是来说服我与大小姐一起嫁给谭大公子的,我看,这话就不必再说了吧。”
“清玉姑娘。”腊梅并不走,“清玉姑娘既然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不重复说招人嫌了。不过,我有几句体己话是要对姑娘说的。”
她说得诚挚,傅清玉不由停了笔,转过身来:“你说吧。”
“清玉姑娘,奴婢一直感激姑娘三年前救了奴婢的腿……”腊梅说道这,傅清玉神色不由有些尴尬,这种“救助”,是傅二公子特意安排好的,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救助。
腊梅没有注意到傅清玉神情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这几年来,姑娘对我们这几个奴婢一直和和气气的,有什么赏赐也分匀开来,没有厚此薄彼……”说到这,腊梅停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一直以来,奴婢一直想报答姑娘,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姑娘面前有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奴婢不得不要多一下嘴劝劝姑娘了。”
“大好的机会?”傅清玉目不转睛地望着腊梅,她听出腊梅话里有话。
“姑娘,这桩婚姻,对于姑娘而言,并不算是太吃亏的。”腊梅低声道,“姑娘,可曾听说,谭家要封侯了?”
“封侯?”傅清玉的目光闪了一下,无功无德凭什么封侯?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再说,曹大小姐夫家那边的事情,曹大小姐怎么像一点也不知道的样子?
见傅清玉似乎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腊梅忙道:“上午的时候,夫人留下我,说了谭家即将封侯的事情,并让我暂时不要把这事告诉大小姐,怕大小姐又多思多想起来。”她看看傅清玉又道,“这事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以为是夫人是为了让姑娘随大小姐嫁到谭家去才找的借口。临近晌行的时候,有个曹老爷的旧友来寻老爷,我端茶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在说这事,还说一连封赏好几个爵爷,诏书马上就要下来了。”
傅清玉心下暗思,看来这事是真的了。如果谭家真的封了侯爵,那如今谭老爷不在了,爵位又是世袭的,那做为嫡长子的谭大公子,理所当然就成了侯爷,这么说,曹大小姐就是侯爵夫人了……
腊梅又道:“我们家大小姐,”语气随即黯淡下来,“其实我们家大小姐的身子,她自己最是清楚了,可能没有几年……”
腊梅话未说完,便被傅清玉厉声打断:“腊梅,不要乱说。”
腊梅看着傅清玉,笑得有些苦涩:“大小姐一直说姑娘心地好,什么事都瞒着她,其实自身的病自己哪能不清楚呢?”她幽幽叹息了一声,“即使姑娘瞒得过我们家大小姐,又岂能瞒得过我们这些常年在身边伺候着的丫头?”
傅清玉叹息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腊梅是如此心细之人。
“其实小姐什么都清楚,她甚至连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好了。只是,她一直舍不得老爷夫人,总觉得没有尽过一天孝,还要让老爷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腊梅的话音哽咽起来。
“不会的,你们家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作为一个大夫,连傅清玉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多么苍白无力。
“姑娘不必说安慰的话,我听大小姐说起过,说年前的时候,她曾偷偷到附近的村子找过一个以前宫里退役的嬷嬷,好像叫做薛大娘的,那位嬷嬷给大小姐做了很详细的诊断,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说是小姐最多只能再活三年。”腊梅说到这,泪珠潸然而落。
傅清玉听着五雷轰顶。薛大娘曹大小姐曾经去找过薛大娘而薛大娘的诊断,无非给曹大小姐判了死刑。
这个诊断,竟与她的判断相差无几。
腊梅用丝帕擦擦眼睛继续说道:“大小姐一度心灰意冷,却又不能被老爷夫人看出来,每天还要强颜欢笑,说多辛苦有多辛苦……后来,谭大公子找到了,大小姐本来想见了谭大公子一面,了结心愿从此再无牵挂。不想,这一见之下,牵挂反而多了起来……”
傅清玉默然,她明白曹大小姐的心思,是不想那个风度翩翩的谭大公子一世孤单吧。还有,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沉浸在长年的丧女之痛中……
“后来,小姐想到了姑娘你。”腊梅的眼睛又开始亮了起来,“小姐说姑娘聪慧,漂亮,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也一直视你为亲生妹妹。如果姑娘能跟她一起嫁过去,等两三年后她去了,她会要求谭大公子将姑娘抬为平妻,让姑娘代替她相夫教子,伺奉公婆一父母,那样的话,她的心愿就了结了……”
平妻?傅清玉知道侯爷都有这样的特权,平妻的地位应该是在正室之下,又比妾室高出许多。如果正室去了以后,那平妻的地位,就应该相当于正室了吧?可是,这个平妻的身份……怎么说都让人觉得尴尬。
第九十三章来客
夜晚,曹可莹又邀傅清玉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半夜时分,傅清玉听着曹可莹均匀的呼吸声,悄悄地爬了起来,在窗前的藤椅上坐下,抱膝看窗外悬挂中空的清冷月光。
这样的清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浮想连翩,就好比傅清玉想起晌午时候腊梅说过的话。
老天总是如此拖沓,给了她一个的机会,却如此的名不正言不顺。
腊梅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的确,这是一个让她知恩图报的机会,也是一个让她夹壁求生的机会。
作为曹大小姐的陪嫁姐妹嫁入谭家,最多隐忍三年,便可抬为平妻,地位相对而言,要比那些妾室高许多。即有可能成为当家主母,主管谭府一切,婆婆和丈夫之下,便是她了,一生的荣华富贵,自然享之不尽。
退而求其次,这也是逼傅夫人与傅二公子对她放手的方法。封侯诏书一下,谭大公子便是堂堂正正的爵爷。虽然这个侯爷新鲜出土,但其祖上曾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朝堂上也有不少旧部,其关系枝枝蔓蔓,像傅夫人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为了她这么一个庶女而去得罪一大群人。而傅二公子那边,就更不在话下了。
只要能逼迫傅夫人与傅二公子对她放手,那她就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从而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从一个平妻起步,开始奋斗。这样想来,似乎这种附有条件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为了她想要的自由,一切牺牲都值得。不是有首诗这样说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记起在桃园初见谭大公子的情形:一树桃花掩映下,谭大公子拨开桃枝徐徐而来。落英缤纷,他的唇边带了淡淡笑意,温文儒雅,如一块璞玉。
如此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应该可以托付终身吧。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谭大公子能对她动心吗?自古男子多风,流,三妻四妾自不在话下。所以,她要的不是一时的动心,而是一辈子的动心,这样才能保住她在谭家一世主母的位置,保住她的尊严。
这条路注定会很艰难。
还有,腊梅转达曹大小姐的话,说什么让她代替曹大小姐她相夫教子 ……教子?谁的儿子?如果日后曹大小姐生了个儿子,而她也生了个儿子,那么,她这个做后妈该如何权衡这爵位的继承人?是给别人的儿子还是给自己的孩子?
天傅清玉想得头痛欲裂,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没想到会这般复杂。可想而知,像她这样简单的人,万一真的走到这一步,指不定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一个乱七八糟傅清玉想得整个人都凌乱了,直到天微明时才稍稍合了一下眼。幸好她年轻,又护肤有道,熬个一夜两夜,也不会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神情稍显困倦而已。
梳洗完毕,去给曹夫人请了安,开了早饭,吃过后,傅清玉照例朝曹府的学堂走去。
刚迈出几步,玉梅便笑道:“清玉姑娘,你忘了今天西席不开课了吗?”
傅清玉愕然望着玉梅:“什么时候说的,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玉梅嘻嘻笑道:“昨天下午说的呀,大小姐都听到了,姑娘昨天的心思好像不在学堂之上……”
傅清玉脸上一红,难道,她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因了腊梅的话而失神了?
昨天晌午,腊梅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为了你自己,你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傅清玉折了回来,随意问道:“到底是因了何事不开课了,难道先生病了吗?”
“看来姑娘真的没听到。”玉梅笑道,“待会儿谭家小姐要过来串门,昨天已经差丫环过来说了,曹夫人便让西席那边停课一天。今天一大早的,夫人便起来了,吩咐厨房做这做那的,看来是要留谭家小姐在府里吃饭呢。”
玉梅口中所说的谭家小姐,就是谭大公子的亲生妹妹。说起来,谭家也是人丁稀薄,谭老爷在世的时候,做的官不大,再加上谭夫人娘家那边财势强大,谭夫人本人也十分强悍泼辣,竟是把谭老爷管得服服帖帖,一个妾室也不敢娶进门来。所以,至今为止,谭家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是谭大公子谭靖宇,女儿便是今天要来串门的谭小环了。
这样简单的家庭关系,也是合傅清玉的意的。
果然,厨房那边叮叮咚咚的响,有一些手艺的丫环,如腊梅,也被叫到厨房里帮忙。看来,对于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的到访,曹夫人很是紧张。
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贩之女来访,本不必如此紧张,但想到对方可能是不久将来的侯爷的妹妹,那就不可怠慢了。
“清玉,清玉。”曹可莹从后面走了上来,“清玉你帮我看看,今天该穿哪身衣裳才好呢?”
傅清玉挑了一件鹅黄|色的压边对襟褙子,又挑了一条月白色百褶裙,说道:“姐姐身子单薄些,这身衣裳更显清雅一些。”
曹可莹笑着点头:“妹妹真有眼光,这正合我的意呢。”
傅清玉暗想,那些教引嬷嬷教了那么多年,曹大小姐不可能连搭配衣服都不会,想必是未来的小姑子要来,这心情紧张,自信心不足吧。
接着又挑了几件首饰,头上戴的,腕上挽的,均是足金打造出来的各式花样,并嵌了宝石的。京城那几间首饰行就是厉害,硬把一些多彩的宝石镶在一起,偏生还不花俏,不显凌乱,搭配得异常巧妙,厚重中显出一种庄重之感来。
最后梳了个堕马髻,散了一绺碎发下来,娇俏又可爱。曹大小姐当然是十分满意的,最后,就连绣花鞋也让傅清玉挑拣一番。
最后是扑香粉,描眉,点唇。
打扮停当,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傅清玉正要起身,曹可莹从一只描金盒子里拿出一枝满池分心的步摇来,示意傅清玉戴上。
傅清玉摇摇头,这枝金步摇贵重的很,京城福鑫坊的杰出之作,黄澄澄的足金打成簪身,顶头做成满池分心的花样,中间嵌了一粒猫眼祖母绿,绿光流离。外圈,累金丝巧妙的绞出三个小孔,挂着三串米粒大小的彩色宝石串,末端以一颗上等松香石押尾。
看得人眼花而不缭乱,的确是一流制饰坊的上乘之作。
傅清玉连忙推辞,这可是曹大小姐十五岁及笄时特地去京城的福鑫坊打造的,平日里也没舍得戴,一直放在妆盒里。
再说,这么贵重的饰物戴在头上,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
她分得清形势,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她。
“妹妹就戴上吧。”曹可莹容不得她推辞,亲自走上前来帮她插在鬓发上,然后转头朝素樱吩咐道:“从箱子里拿那件新裁的春装出来,给清玉姑娘换上。”
她们身材相仿,曹大小姐的衣裳,傅清玉也正穿着合身。
“这,这怎么行?”傅清玉慌忙推让,“这是新做的春衣,姐姐还未穿呢。”
曹大姐姐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熙:“妹妹,今天的来客可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妹妹总不好太下姐姐的面子吧。”
如此一说,傅清玉便不好再执意拒绝。
换了衣裳,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玉梅一阵风卷进来:“谭小姐来了”
傅清玉朝后退了一步,这样曹小姐便突显出来。举目朝外望去,见熙暖的阳光下,一个沐着阳光的约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娉婷而来。
这位姑娘圆脸,脸上带着笑意。鹅黄|色锦袄,配一条天蓝色纤草扫花裙,青葱鲜嫩得如水葱般。她不是走过来的,而是一步三跳蹦过来的,一进门还未等丫环们撩起竹帘来,就径自将竹帘挽起,大声嚷道:“可莹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曹可莹朝傅清玉笑道:“你看,这个小妮子的性子可是跟小时侯一模一样哩。”说着径直拉起傅清玉的手,一起迎了上去。
谭小环一眼就认出曹可莹,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这么多年未见,姐姐可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难怪哥哥说曹家有个天仙般的人物……”转头看到旁边的傅清玉,忽然怔住了。
前面这位姑娘,正静静地看着她,唇边带了浅浅笑意,眼眸浩如烟海,宁静无波。
静处若闲花照水的绝美女子,谭小环张了张嘴,竟移不开眼睛。
莫非哥哥说的天仙般的人物,竟是面前这位……
“谭小姐。”傅清玉向她施礼,她觉得面前这位姑娘真是可爱,居然看她看到失了神。
谭小环这才醒悟过来,笑道:“这位就是可莹姐姐的闺中密友清玉姐姐了吧?我听哥哥回来说起过,说可莹姐姐认了个干妹妹,想必就是面前这位漂亮姐姐了?”
谭小环的小嘴很甜,当场把众人逗得笑了起来,气氛也缓和下来。
“姐姐打扮得真是好看。”谭小环看着曹可莹精致的衣衫,还有精美的饰物,啧啧赞道。虽说她也曾是官宦小姐出身,但落魄了这么多年,这两年才稍有好转,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得曹家这样的人家。
第九十四章推销
“这些都是清玉妹妹给我挑的。”曹可莹笑意盈盈道,“我这个干妹妹好眼光,又会装扮又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姐姐我都给比下去了。”
傅清玉看了一眼曹可莹,曹可莹这话说得……这久别的人终于见上了面,说些久别重逢的话,回忆往昔的话都行,怎么无端端扯到她这个无关人士身上呢?
谭小环看傅清玉的眼光里果然露出祟拜的神色。
“姐姐的这双绣花鞋好别致哦。”谭小环忽然盯住曹可莹的脚。曹可莹的脚面上,一朵绣得极好的红莲花正徐徐盛开。
傅清玉微闭了一下眼睛,这是她前两天应曹可莹的请求,给她做的一双鞋子,没想到她竟穿了出来。傅清玉记得,刚才她帮忙挑绣花鞋的时候,是拣了对牡丹鞋面的绣花鞋。
那么,接下来,曹可莹该说……
果然,曹可莹又在笑眯眯地说道:“看,我这干妹妹的绣功可以吧?”见谭小环盯着她那别致的鞋面看,便又加了一句:“这样式可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我与清玉只去了一次京城,清玉便记住了,还专门临摹下来。如果小环妹妹喜欢的话,改天我让清玉也给小环妹妹做上一对。”
“真的?那太好了。”谭小环可没有一点女儿家的谦虚,一听到有人送鞋子,马上欢呼起来。
站在一旁的腊梅看得直皱眉。这个谭家小姐怎么说也曾是官宦小姐,怎么几年不见,就变得如此轻浮张狂,沾染了井市里贪小便宜的俗气?跟她的哥哥,谭大公子比较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傅清玉倒没觉得什么,小姑娘心性,总爱些新鲜奇巧的东西,当下便应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一定帮小环妹妹做一双精巧的。”
谭小环高兴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生怕傅清玉反悔似的,又急急忙忙叫过身边跟着的丫头,报自己的脚的尺寸上来。
傅清玉笑着应了,并很用心地用笔记下。谭小环看着很是受用,对傅清玉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然后,曹可莹又问起了谭大公子的近况。谭小环撇撇嘴道:“我那个哥哥呀,自从你府上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起来……”忽又觉得这话不妥,忙道,“可莹姐姐,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哥哥自你府里出来之后,又去了知府衙门,可能是衙门的事情多吧,哥哥回来之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整天长吁短叹的,有时候还借酒浇愁,可把我娘吓坏了。问了好几遍,他只说是衙门有些事较难处理,让我娘别担心……一家人的,哪能不担心呢?”说着竟深深地叹了口气。
曹可莹一听,心里忽然有些疼痛起来,恨不得早些嫁进谭府里,好替他分担一些烦忧。可这话又不好说,呆了一会,讪讪道:“你哥因了衙门的事情心情不好,你这个做妹妹的可要多开解开解他。”
“我哪会开解他?”谭小环嚷道,“可莹姐姐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可是尽告他的状的。”
这话说得曹可莹不由笑了起来。说得是呢,小的时候,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尽是帮她,当宇哥哥拿毛毛虫吓得她哇哇大哭的时候,谭小环准去告诉,这挨打受责的事情宇哥哥没一次能逃得掉。
谭小环眉眼弯弯地看着曹可莹终于展露笑颜:“可莹姐姐,你笑的时候可比你老是蹙着眉头的样子好看多了。”显然,这个小妮子是故意用话逗曹可莹开心的。
“可莹姐姐,我哥这人就这样,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面,你也别担心,过两天就好。”谭小环一副老成的样子在开解曹可莹,还说了一些陈年旧事。
说到童年往事,说到曾经站在同一阵线,曹可莹与谭小环的话便多了起来。正聊得起劲的时候,曹夫人的书琴来催,说是夫人那边开饭了。
一行人便停了说笑,朝夫人这边行来,分别落了座。由于曹老爷外出,这席上就只有谭夫人母女、傅清玉,还有谭小姐共四个人。
一入席,曹夫人便伸出手来,亲热地一手拉一个,左边拉着谭小环,右边拉着自家女儿,并让两人靠着自己坐。傅清玉则坐到了曹可莹的侧手边。
傅清玉一坐下,便感到夫人那道探询的目光朝自己扫了过来,抬头,见夫人正看着自己头上的戴着的那支满池分心的金步摇。
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想想不知道如何解释,伸手就要把金步摇拔下来。
她的手刚一抬起,就被按住,曹可莹含笑向着曹夫人道:“母亲,您看清玉戴这步摇,可好看?”
曹夫人看着傅清玉的目光透着慈爱,点头道:“好看。”回头看女儿一眼,顿时明了女儿的意思。
另一边,谭家小姐正在很认真地对付前面放着的一碟桂花糕,一边吃一边赞叹有声,对于曹夫人这边说的话充耳不闻。
其实,谭家小姐虽然历经变故,不可避免地带了些市井之气,但性子不失率真可爱,兼且妙语连珠,逗得曹夫人笑不拢口,自然,她身上那些小缺点也就被忽略掉了。
丫环们陆续地把菜肴端上来,果然是十分丰盛的一场家宴,这算是给足了谭家小姐面子,曹家也许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地请人吃饭了。
吃过午饭,丫环们把席撒了,一群人又到外间喝茶聊天。曹夫人有午休的习惯,便先进里屋去了。谭家小姐闻着曹可莹身上散发的幽香,问是什么香,曹可莹自然而然又把傅清玉的拿手技艺推介一番,让傅清玉颇觉尴尬之余,也让谭家小姐惊奇不已,看傅清玉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佩,不停地嚷着非要到傅清玉房里看看最顶级的胭脂膏子是怎样淘成的,看看最顶级的香粉香膏是如何制成的。
傅清玉也无所谓,反正好东西是要大家分享的。带了谭小环进房间,一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式各样、奇致精巧的玉瓶子和玉盒子,谭小环的眼睛便发亮了,不停地问道:“清玉姐姐,这个小瓶子可以给我吗?“那个小瓶子我好喜欢啊……”等她问完,傅清玉停止点头,桌上的瓶瓶罐罐已经少了一大半,腊梅正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谭家小姐。原来谭小环刚刚拿走了一瓶荷花香膏,而那瓶荷花香膏,是她哀求傅清玉专程给她做的。
傅清玉看着好笑,而谭小环浑然未觉,大呼小叫地叫丫头去找一个布袋子,好把她手上捧着的全部装回家去。
终于在一阵阵高音间杂着低音的吆喝声中,还有马车轰隆隆声过后,四周重归平静。
腊梅扶额轻叹:“我怎么越看那个谭家小姐,越像个女土匪呢?”
傅清玉知道因了荷花香膏的事情,心里呕了气,便笑笑拍拍腊梅的肩膀:“放心,回头我给你做上好几瓶,让你用上一个冬天。”
转头去喊玉梅:“玉梅,帮我把桌子,还有画架摆到桃园里去。”
腊梅看看天时,皱眉对傅清玉道:“姑娘,我看这日头快偏西了,你还要画吗?”
想不到谭家小姐竟然在曹府里玩了这么久。
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气,还是觉得心中郁闷:“我都被人当作商品摆了一整天了,该出去透透气,不然,会闷死的。”
腊梅不由笑了起来,小姐的意图那么明显,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
傅清玉花了两天时间,给曹大小姐未来的小姑子做一双绣花鞋,款式当然选的是当前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看着芍药花样鞋面的绣花鞋,她微微叹了口气,别人家的小姑子,怎么反倒让她去讨好了?
绣花鞋送过去的两天之后,谭家小姐派人来下帖子,说是为答谢曹家,特地请人过去赏花。
谭家这几年做的都是花卉古玩的生意,最近这两年生意做得越发风生水起,家道也殷实起来。富裕的商贾之家最讲究文雅,因此,这谭府的花会是年年都举办的。
当然,这花会不可能单请曹家,但凡与谭家夫人有生意往来的,不论是官宦的女儿,还是商贾之家的女儿,一并在邀请之列。
举办花卉的地方是谭家的花场。一大早的,洒水净地,打扫得干干净净。里边的人,除了几个年迈的花农之外,全部禁止入内。里面,台凳桌椅,瓜果糕点,早就安置妥当,就等各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前来赴会了。
这天一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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