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6部分阅读
书香世家 作者:未知
护自己是天经地义!该被人笑话的是他们二房!”李氏不耐再与之纠缠,一把地将他推开,“你给老娘滚一边儿去!”
她领着一房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地朝院门冲去。dierhebao
书才自是不准,一边疾步跟上去,一边招呼尹阳守紧门口,断不能放走一个人!
越吵越闹,竟是三房其他院里的几个妾室和通房丫鬟都跑了出来。她们见到李氏可怖的气势,再看到自家爷被挤到一边,相互瞪了一眼,随即扭着翘臀甩着帕子向三爷扑过去。
这一下子冲过去,肯定就有个先后之序,那些个走得慢的没有挨到三爷,心中极是不甘,就开始对那两个挂在三爷身上的女人冷嘲热讽,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从嘴上功夫升级为扯头发拉衣服。几个通房丫鬟就跟在后面,她们不好正面与妾室们争抢,但也没打算去劝架,全都不约而同地站在旁边看大戏……
偌大一个竺苑,此刻正是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不可开交!
当书华闻讯赶过来之时,只见三夫人与一干丫头被堵在门口,正骂得脸红脖子粗;而院里头,几个妾室为争风吃醋大作一团,三爷被挤到角落里,脸色发黑。
她先让橙心去通知了二夫人与二爷,自己在院门前左顾右盼,总算在门口那群婆子身后发现了二哥的身影。他此刻碍于对手都是女子,不好出手教训,免得被人扣上欺负软弱的坏名声,正憋得脸色铁青,好似随时都要发作。
书华暗自叹气,让君庆过去帮帮他。
这君庆生得粗壮,平日吃得多,力气自然也很大。她大步冲过去,将二少爷身边几个碍事的婆子丫头全部扯开,硬是为他开辟出了一条“逃生之路”!
冲撞之中,君庆无意将李氏推倒在地,更可笑的是,那群婆子丫头们一门心思扑在与二少爷尹阳等人的周旋上,无人注意到自家主子正瘫坐在地上,几个急性子的年轻丫头还不小心踩了她的手指,痛得她又是一顿狼嚎。
最后还是黄喜机灵,瞥见三夫人被挤得起不来身,随手抓住两个闹得最凶的丫鬟劈头就是两个耳光。
“啪啪”!随着两道清脆响声,众人蓦地静下来了!
三夫人被黄喜扶起来,已是衣裳不整披头散发,只那一双眼睛还凶得很,恨不得将在场的一群人全给吞下去。
她甩开黄喜的手,给方才踩了自己的几个丫头又是狠狠几脚,踹得她们一边蹲在地上直打滚,一边哭着鼻子求饶。
将自己屋里的人惩罚完了,她又将目标定在君庆身上,冲过去便欲给她两个耳光。
奈何这君庆虽是个老实人,但也知道自己不是三房的的人,岂能任李氏打骂!在李氏落手之际,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李氏气极:“狗娘养的死丫头,竟敢还手?看我不把你打死扔去喂狗!”
书华赶紧冲过去,也不理李氏在旁骂爹骂娘,只拉着二哥仔细瞧了瞧:“可有伤着?”
书才弹了两下衣角上的灰尘,示意她没事:“这里乌烟瘴气的,你一个姑娘家莫要掺和进来,快些回去!”
自家二哥被人欺负了,做妹妹的还不能来看看?书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拉住他的手就要走。不想橙心忽然跑回来了,说是二夫人与二爷过来了!
书华使了个眼色,让君庆松开手。李氏才刚获得自由,伸手就要还击,这回她的目标不是君庆,而是书华!
幸而书才眼疾手快,及时将妹妹拉开,顺势给了李氏一脚,踢得她连退两步,捂着肚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连你婶子都敢打,活该有娘生没娘养!”
二夫人与二爷正好到了,听到这一句话,俱是一愣。
尤其是二爷,脸色铁青,周围温度瞬间低了好几度,吓人得很!
二夫人不敢多言,她见到竺苑里一片狼藉,众人皆是狼狈不堪,赶紧让人将还在打架的人全部拉开,不论身份等级,全部家法伺候,先打二十大板,再扔进地窖内关三天禁闭。
当然,作为始作俑者的李氏没有被一同拖走,而是由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架住,绑至二爷跟前。
还不等二爷开口,三爷就从院里跑出来,拉住二爷的袖子哭道:“娟香她只是因为义倌儿病了才一时失了心智,并不是有意的,求二哥莫要与她那般蠢妇计较!”
冷眼旁观的书华注意到,方才还一直叫骂不休的李氏,此刻忽然老实了许多。虽然眼神仍旧不善,但嘴巴却是不再叫骂连天,远没有方才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书华心中开始细细计较,莫不是这两夫妻在唱双簧?
第二十六章 鸠占鹊巢
李氏本就是三房的人,虽然大家还同住一座屋,但一直都是分院而住,二房甚少过问三房之事。但如今李氏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沈二爷避无可避,被逼着站出来主持大局,免得日后再闹得家里不得安宁!
二夫人留下收拾残局,其他人全部到祠堂前集合,包括随后赶来看热闹的四房。
身后就是沈老太爷的灵堂,沈家人难得全部到齐了。大家按照辈分站好,二爷三爷四爷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书才等嫡子,再而是各房正室,再后面是庶子与女儿们。
若二夫人在的话,书画会如往常般站在她身边,但这回娘亲不在,站在前面的是二弟,后面的位置空着,她犹豫了一下,无视掉三夫人冷嘲热讽的态度,还是站到了书华前面。
她微微抬着下颚,高傲得好似一只白天鹅,端庄优美的姿态依旧挑不出半点差错。
书华就在她身后,看着她挺得毕直的腰板,不由想起自己在面对冰山老爹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出现这般行为。
看来,这位大姐现在很紧张呐……
沈二爷站在灵堂前的台阶上,将众人扫视一圈,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等过完头七,你们想走想留,都请自便。”
简单一句话,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反倒叫众人心下一愣。
三爷与四爷相对一望,他们都以为二哥会为了顾及手足之情而阻止分家,之前还为此准备了一大堆理由,甚至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二哥的态度竟是如此干脆利落。
书才静静站在原地,在这一群人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惊讶之情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出了父亲声音中淡淡的疲倦……
事情闹到这一步,就算父亲万般不愿,但又能如何?与其让大家都难受,倒不如分了干脆!
李氏显然没有缓过神来,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家产……”
“就按照父亲临终前的吩咐办理。”
李氏自然知道老太爷临终前的吩咐,如若真照那样的办法处置,自己手里的那几百亩地契与房契岂不全都要送出去?想来三房为家里打理生意已经费尽心力,此时竟然还要如此对待三房,这口气如何叫三房咽得下去!
李氏却是忘记了,那几百亩地契与房契皆是她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原先让他三房白白占了几年的便宜已是幸运,如今竟是还想全部据为己有?岂非鸠占鹊巢!
沈二爷没有理会李氏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只扭头看向三爷与四爷:“你们认为如何?”
还能怎样?遗产分配是按照老太爷临终前的遗嘱分配的,即便是心有不甘,谁敢在这里说半个“不”字?!
二人颔首,俱无意见。
沈二爷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搬走,只需提前与我打声招呼,好歹兄弟一场,不至于为了几个铜板弄得反目成仇。”
三爷神色一凛,面带愧色:“二哥说得极是,我糊涂了。”
“沈家是汴京城内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无论如何,如若有人做出有辱家门之丑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三爷听的,更是说给四爷听的,四房统共三个儿子,长子剃度出了家,二子执意于仕途官场,小儿子痴迷戏曲,掐指算下来,竟是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四爷不似二爷那般心思深沉,也没有三爷那般精打细算,自小便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人。年轻时候,他也曾执迷过功名仕途,希望借着科举来创一番事业,只可惜老太爷极力阻拦,使得他只能呆在家里做个闲散少爷。
这老太爷一死,原本在他心里被掐灭的希望又再次死灰复燃,只要分了家,到时候做什么都不用再受到家里的束缚。他这个年纪考科举亦是无望,但自己还有个爱好读书的儿子,只要善加培养,一定能够圆了年轻时候的梦!
想到这里,四爷忽然觉得未来又有了希冀,就算面对二爷冻死人不偿命的目光,也丝毫不觉得胆寒,漫不经心地点头称是。
沈二爷知他两人已经铁了心要分家,也懒得再多费口舌,摆了摆手,就让大家散了。
才刚出院子,书才就拦住了李氏与三爷的去路:“既然三叔与三婶要分家,劳烦你们该把那四百亩地契与三处房契还给小侄。”
不待三爷开口,李氏就气得一蹦而起:“你翅膀长硬了,竟然伸手找你婶子和叔叔要钱来了?!是不是你那个便宜娘亲教你的?我就知道,二房没一个好东西,我们辛辛苦苦地帮你们打理铺子田产,如今你们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还厚着脸皮来找我们要地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会吞了你们的财产,是不是把我和你三叔当成贼来防着!”
相对李氏的无理取闹,书华更加好奇二哥此刻的举动,以二哥的为人,应该不会如此在意钱财之物,怎地今日转性了?!
书才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薄薄的脸皮透出几丝绯红,但仍旧不肯退让,梗着脖子继续说:“那些财产本就是娘亲留给我与妹妹的,你们还给我们是理所当然。”
李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三爷扯到身后,示意她不要在胡闹下去。
此时此刻,三爷脸色也不大好看,冷冷地回了书才一句:“你随我来。”
书才也不推辞,当真跟着他朝竺苑走去。
李氏愤恨地一跺脚,随即也跟了上去,一路上仍旧骂骂咧咧。
书华担心二哥吃亏,犹豫了下,也朝竺苑走去。
剩下来看热闹的人见到当事人都走了,也就纷纷做鸟兽散。
一路上,李氏的嘴就没听过,说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三爷的脸色一直沉着,闷不作声。
书华兄妹二人随他们夫妇两进入竺苑,院子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大部分的丫鬟婢子都被抓到地窖去了,一时间,这里显得清冷寂静。
三爷直接带着他们走进房间,话也没多说,就转身去衣柜里翻找。
第二十七章 二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氏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从柜子旁扯开,尖声骂道:“你这个没脑子的死鬼!那些田产我们花了多少工夫,才有了今天的光景,你怎么就不为义倌儿和琴姐儿想想?老爷子就分了那点儿东西给我们,今后离家,你拿什么东西去养活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有清官儿,他马上就要娶亲了,那个陈家你不是不知道,出了名的视财如命!要是咱们没有给足他们体面,他们哪肯答应这门亲事!”
三爷甩开她,冷笑连连:“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要了,你难道真要让我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自己谋夺嫂子的嫁妆?这几年的辛苦能值几个钱?你可看清楚了,人家要的只有钱!”
“难道我们的心血就这么全都白费了吗?!”她“哇”的一声,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白眼狼啊!这真是认钱不认人的白眼狼啊!”
二哥面皮薄,脸上早已涨得通红,明明极为羞愧,可偏偏就是不肯松口,只呆呆地望着夫妻两一唱一和。
书华冷眼旁观,心底对这对夫妻的无耻加无赖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虽然不知道二哥为何一定要拿回财产,但既然二哥这么做,肯定就有他的理由。此刻见到二哥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心中叹息,上前劝道:“三婶,先起来再说吧,您这样闹下去,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我吃了这么个大亏,连说几句都不可以吗?!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王法,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书才害怕妹妹受委屈,欲上前拉回她,却见她丝毫没有惧意,反而轻轻一笑:“吃亏?我倒要反问三婶一句,你们接管田产的这几年,家中何曾亏待过你?是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穿的?我知道,三婶出身商家,最会精打细算,可若计算过了头,可就有点讨人嫌!”
李氏哪里想到,一向柔顺胆小的沈书华怎么忽然变得牙尖嘴利了?若非长得同一张脸,她当真有点认不出眼前站着的还是沈书华!
她狠狠瞪了沈书华一眼,还未反击,就被书才给抢了白:“四百亩良田,每年进账少说又十万两。且不算你们有没有从中克扣,但说爷爷为了犒劳你们三房,每次额外给你们添的三成利钱,合计起来,你们不用出任何本钱,每年就能净赚三万多两,统共五年,你们起码得了十五万两白银!这个数字,难道还不够填满你们的胃口?”
李氏与三爷的脸色立时白了三分,书才不管他们的变化,只继续说道:“还有那四间铺子,家里体恤你们辛苦,这五年来,何曾找过你们讨要一分红利?就算是你们瞒着家里人,偷偷把铺子转租给别人,也没有人找你们要那些租金,家里甚至连过问都没有问一句!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何苦为了几个铜板闹得家宅不宁?!”
李氏面上渐渐泛红,嘴里仍旧在细声狡辩:“是你们没找我们要,又不是我们不给,也就那几两银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三爷脸色由白转青,怒吼一声:“娟香!”
李氏愤恨地瞪了兄妹两一眼,扭过头去闷声发脾气。
三爷走过来,步子有些虚:“二哥真是教出个好儿子,老早就把我们三房的家底查得清清楚楚,倒是我们低估了侄儿你。也罢,既然你执意要讨回地契,我这就拿给你。”
他没有去翻衣柜,而是转身走到那几口大箱子面前,从最里面那口箱子低下翻出一个红漆雕花锦盒,从中取出一沓纸张,递给书才:“都在这里,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清点一遍。”
这下可看清楚了,那几口箱子正是李氏方才要强行搬走的行李!
三爷脸上有些尴尬,书才也没戳破他,只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地契上:“劳烦三叔将这几年的账本一并给我,不然很难查清楚。”
三爷还真没想到这个一心只知读书的侄儿竟然如此谨慎,先不说他之前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些年的进账情况,就光他眼下的这份心思缜密来说,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他又从另一口箱子底下抽出三本厚厚的册子:“这两本是账册,另外一本是在我……是在你们田地上干活的佃户花名册,若有什么不对的,就趁现在一次性问清楚吧,免得日后说不清。”
书才感激地点头应下,端着三本书册就做到书案旁查对起来。
书华站在旁边,仔细端详他的侧脸,温和如常,因为近视,不得不趴在书案上,半眯着双眼,视线在账册与地契之上不断来回,一丝不苟。方才那一番话,不似急中生智就能说得出来的,定然是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想他能在三房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将账目查得清清楚楚,这种本事,还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就能做得出来!
书华心中暗自叹服:看来,自家这位二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账目完全查清楚之时,已然时近黄昏。
书华看着二哥将账册与地契收好,携手离开竺苑。
一路上,二哥显然很轻松,眉眼中尽是笑意。见他如此开心,书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哥,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田产?毕竟田产不比其他死物,须得多加打理,你平日埋首书堆里,怎地忽然有了这份闲工夫?”
“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见妹妹诧异,他笑了笑,“大姐已经定亲,接下来可就是你了,嫁妆的事情也该操办起来了……”
读书人最爱不过面子,如今他却可以为了几张俗物而弯腰,倒真是用了心!
书华心中温暖,面上却还得做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二哥就知道羞我!”
二哥难得爽朗一笑,从那一沓地契中抽出两张房契,塞到她手里:“娘亲不在,我和父亲都是男人,少不得在有些事上顾不上你。今后嫁到婆家,这当家理财之事必是少不了,趁着还有几年时间,你得在家里多练练手。这几处宅子暂且交到你手上,往后铺子的掌柜来报账,我会差人将账本全部送到你手上,有什么不懂之处,你大可以来问我和父亲。”
书华呆呆地看着房契:“父亲也知道这事儿?”
“父亲平日虽然话少了些,但对我们还是极好的,你可不要与他生了嫌隙。”
书华将房契收好,斜眼瞥他:“我可发现,二哥最近越来越婆妈了!”
“得了,好心当作驴肝肺,算我白疼你一场了!”
书华做无辜状:“我可怎么敢将二哥的心肝当做驴肺?驴肺的味道可好着呢!”
“你这丫头……”
兄妹两一路调笑,分手之后各自回屋。
第二十八章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书华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两张房契,将它们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可就是她在古代安身立命的第一笔合法财产啊!她几乎快要笑翻了,想她沈书华也是个土财主了!这怎能不叫人兴奋?!
有地了,以后就会有钱了,再以后就有依仗了!
她仿佛可以看到,在不远的将来,美好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不顾橙心怪异的眼神,她抱着房契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依旧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碍于家中正值丧期,她真想冲出门外,仰天大笑三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躺在床上,夜深人静时候,她的心情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开始琢磨着怎么经营这两处宅子。空着太可惜,租人划不来,还是如之前那般一样,继续留着做生意。
之前都是做什么生意来着?城南那间宅子被人租走私用,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须得等到一年之后才到期,这一年之内,咱只需要每月按时去收租就成了。想来二哥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书华之前从未碰过账务,总不能一口吃下个大胖子,还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
至于另一件铺子,就是上次在东大街进去过的沈记书斋。
沈家是书香世家,自持身份,本不屑于经商这等下流行当,无奈沈家人口众多,又不能入仕为官,若光靠朝廷发的那几百两俸禄,只怕早就饿死了!经沈家族老商议,这才决定做起了行商生意,不过为了保证沈家以书传世的家训,沈家创办的第一家生意铺子,便是如今这“沈记书斋”。
只不过,如今这生意越做越大,钱赚得越来越多,书斋因其利润低成本高而渐渐受到冷落。每年的进账,能够保证不亏亦是万幸。
今时今日的沈记书斋,重点并不在赚钱,更多是一种形象的维护,它在宣告世人——就算沈家不得已下海经商,沈家也依旧还是那个根深蒂固的书香世家!
这算不算是一种经营理念?书华暗自揣摩,虽说这书斋的利润并不高,但若稍加修改,也不一定就是个亏本买卖。
想当初,沈家祖先可就是靠着卖书而扛起了整个家族的花销,不过呢,她现在是沈家养在深闺的三小姐,二哥把这书斋交给她,也不过是给她练练手,并不曾打算真让她赚什么大钱。如果太过锋芒毕露,只怕结果会变成树秀于林而风催之。
而且她也想过了,离开沈家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当初周疯子跳河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在没有钱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能干些什么?一个不小心,结果只怕会比那周疯子还要可悲。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不爱冒险的人,她喜欢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过着和每一个人一样的普通生活。如果没有这次离弃的穿越之旅,或许,她会就那么平平淡淡地终老一生吧。
还是继续让它们维持现样吧,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也太危险,她没那个胆子迈出去。
她将两张房契仔细叠好,放到枕头底下,缓缓阖上双眼:就这样好了,不用担心挨饿受冻,还有哥哥的疼爱,她该知足了……
夜色渐浓,她终是入了梦。
这一觉,是她自穿越过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当一切都想通了,放开了,她终于可以试着直面自己的生活,接受自己现在的新身份了。她是沈家嫡出的三小姐,名门之后,有父亲有哥哥,不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与高考的摧残,可以每天都呼吸新鲜无污染的空气,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忽略掉将来极有可能被包办的婚姻,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福的人。
罢了,人无完人,有缺憾的人生才是真实!
她发挥自己的阿q精神,一大早起来,便领着橙心来到二夫人屋里,端端正正地朝二夫人请安问候。不仅仅是为了父亲先前的话,更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继母,日后嫁人,若不在她这里讨得好,自己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至于上次闹出来的不愉快,只要二夫人不提,她也暂且当做不记得,毕竟父亲的意愿摆在那儿,太过逾越对她没好处。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到许久不曾来请安的书华清早就给自己行了个大礼,二夫人并没有感到多大惊讶,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地扶她起来,拉着她闲话家常。
不时,沈书画也过来了。
她见书华也在,眼底滑过一丝不自然,向二夫人行过礼之后,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书华旁边。
母女三人,皆是眉眼带笑,相互说些有的没的,乍一看去,倒也是和乐融融。
谈笑间,或多或少都提及到了昨日那场闹剧,最后又扯到了才倌儿去讨要地契之事,对于二夫人的旁敲侧击,书华只笑着装傻。
知她是个闷葫芦,二夫人也没打算在她身上花太多功夫,转眼又将话题转到了其他事上。
她拉起书华的手,亲昵地笑道,“我与你父亲都说好了,待三房搬了出去,你与画姐儿就全都搬到那里去。”
书华笑得腼腆:“多谢太太的美意。”
二夫人一派慈母风度,将书华的手与书画的手叠在一起,仅仅一握:“从今以后,这家里的姐妹就剩下你们两个,可得要好好相处,莫再让我与二爷操心了。”
二女齐齐称是,书华却注意到她话中怪异之处,不由发问:“怎地就剩下我与大姐,四叔那里不是还有……”
“你以为三房搬走了,四房还会乖乖留在家里吗?”书画语带嘲讽,“四叔一心想要往仕途上钻,从前还有爷爷看着他,如今爷爷仙逝,他还不得把握机会,带着妻儿快点离开,好去考取功名得个官位!”
可是依照父亲强硬的作风,他会允许四房做出有违家规之举吗?书华在心中略有质疑,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书画犹自不平:“如今他还没有考中,四叔就开始用鼻孔看人,日后若真让他们如了愿,只怕会更加狗眼看人低!”
见书华满脸茫然,二夫人便大概将事情说了遍。方才知道,昨儿个四叔托人来寻书画,希望借着她攀上柳家。以柳家与朝廷盘根错节的关系,若能得到柳家撑腰,日后定能免去不少麻烦。可不知怎地,两方就来了脾气,四叔顺口说了些难听的话,这才让书画气难平。
望着大姐眼底深深的鄙夷之色,书华心中却有些诧异,以大姐平日的做人态度,一向都是客客气气,极会讨人欢心,怎地这回却把事情闹僵了?
难道真是四叔出言不逊,得罪了大姐?可是这不对呐,四叔是来求人办事的,讨好她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去得罪她?!
书华百思不得其解,只赔着笑劝慰:“大家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大不了,过几日便忘了。”
“一家人?一家人会想到给侄女儿的夫家塞丫头?!”大姐柳眉倒竖,俊俏的脸蛋上盛满怒意,“我这还没出嫁,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这要传了出去,他们让外人怎么看我?晦气!”
书华愕然,二夫人却是掩嘴咳了两声:“华姐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大闺女,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大姐这才稍稍收敛怒气,但手指仍旧不住地绞手帕,看来这回四叔是彻底把这位未来的柳少夫人给得罪了!
“等三房搬走后,账房之事怕要全部落到二爷与才倌儿身上,这段时间需要张罗的事情又多,实在把我忙晕了,”二夫人紧了紧握住书华的手,面色诚恳,“画姐儿这些时日忙着做绣活,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可能帮帮我?”
孝期三年,怎地就这么急着做绣活?书华没有多问,只点点头:“太太有何吩咐尽管说。”
第二十九章 谁说三小姐好糊弄?!
二夫人也没有吩咐太多的事情,只将家里的厨房拨给了书华,让她这些时候帮忙看着点,顺便学两道家家常菜式,日后也好撑门面。书华现在是家里最闲的人,实在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便一口应承下来。
在此之前,厨房的事情都是由大姐在帮忙料理,不明白二夫人怎地就忽然把自己扯了进来。
做绣活?还有整整三年时间,至于急成这样子?
书华不理解,也没打算深究,老实随着红秀来到厨房。
此刻已然入冬许久,相比外头的寒气逼人,厨房里显然要温暖得多。书华好奇地跟在红秀后面,看着大家忙活,等到红秀出声让大家暂时停下手中的活儿,这才正了正身子,将他们的模样粗粗扫视了一遍。
刚用完中饭,此刻应该不是很忙,顶多也就刷几个碗。可是看见众人埋头苦干的模样,书华不由生出几分好笑。
“这位是三小姐,从今往后,厨房的事情就由她来主理,你们日后若有事情,可直接向她禀明。”
众人似是没有想到忽然换人了,但碍于对方是主子,倒也没好意思表现出太多的疑惑,纷纷屈膝行礼:“奴才(婢)见过三小姐。”
书华很少见到这番阵势,同时有这么多的人朝自己下跪,神色一晃,随即稳住心绪,淡淡道:“都起来吧。”
待众人站稳,她朝两个年纪较长,衣服花样较精细的厨娘笑道:“我初来乍到,且有年轻不懂事,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你们多多见谅。”
言毕,她朝她们屈了屈身。
“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千金小姐,这样子可真是折煞老奴们了!”两个厨娘赶紧扶起她,左边的厨娘眼底明明扬着得意的笑意,但面上却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另一个却是真的吓到了,面色涨得通红,死也不肯让书华行完这个礼。
书华也没打算太较真,顺着她们的手直起身,脸上一直挂着招牌笑容,初初看去,倒真是个好相处的温婉女子。
众人见新来的主子如此模样,纷纷开始琢磨她的性子究竟如何,若真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往后的油水可就肥肥的!这些人当中,有些人却已经开始暗自窃喜,他们在之前就听说过三小姐的事儿,知她是个没甚脾性的人,要不然又怎会被自家亲姐给抢了心上人?!虽然上次因为青巧的事情而闹得有些过分,但那毕竟只是三小姐的一时气急,这管教下人的事情非一朝一夕能够学成,想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来!
经过红秀介绍,书华对这厨房里的人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方才行礼的两位厨娘正是厨房里的掌厨娘子,平日厨房的活儿都由她们分配,算得上是半个管事。
方才站在左边那个个子较小的厨娘唤作杨婶,正是橙心的娘亲,她不过三十岁上下,面色白皙,脸上笑意盎然,极会说话,又会看人眼色,确是个圆滑讨喜的人。上次为书华打开地窖的人,正是她。
她见到自家女儿正时不时拿眼睛瞟自己,也不去管她,只一门心思扑在心上任的领导身上。
另一名厨娘生得高大些,眼睛黝黑,不似杨婶那般会说话,问一句她便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字,人叫她徐大娘。听红秀说,徐大娘是个苦命人,嫁了两个男人都先后死了,如今背着个克夫的坏名声,当初还是书华亲娘怜惜她的一手好厨艺,才将她从路边捡了回来。
因着这一层关系,那徐大娘对书华的态度极好,一直半弯着身子,面色恭谨。
“夫人让我给你捎句话,让你们好生教小姐厨艺,切不可怠慢!既要尽心尽力,也要量力而行。如果发现有谁在底下使坏,小心夫人仔细剥了你们的皮!”
原来管厨房的事情是父亲的意思!书华心下了然,送走了红秀之后,也不去管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下人们,只独自将厨房逛了一圈。
厨房不大,但却收拾得干净且整齐,伸手摸了摸灶台,几乎看不见灰尘,看来是每天都有擦拭。砧板上还摆着一块精瘦肉,有一部分已经切成了细丝儿,闻闻味儿,还算新鲜。书华抬头看了眼周围,旁边还放些葱和大蒜,并不见其他材料,便指着砧板上的鲜肉问道:“这是要做何菜?”
一名略略发福的中年男子走出来,面带尴尬:“是,是要做鱼香肉丝。”
书华点点头:“那木耳与玉兰片呢?怎地不见你拿出来用水泡着?”
他哪里是要做什么鱼香肉丝!那块鲜肉不过是他方才见有主子进来,临时随手抓的,只想在主人面前做个样子,却不想竟被主人给揪住询问。
见他满头大汗,衬着光溜溜的头顶愈加油光发亮。书华也不打算太过为难他,只淡淡笑道:“刀工不错,我很期待晚上的鱼香肉丝。”
锅里装着水,灶里却没有柴禾,扎扎实实一个冷灶。书华只瞥了一眼,笑意愈发深:“咱们这小厨房里可真是卧虎藏龙,居然有人能冷灶烧开水!”
众人干笑,额角渐有汗意。
书华不理会他们,径自来到旁边的库房,里面虽然阴暗,但并不潮湿,相反很干燥,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布置。进门左边摆着一个大木架,架子上全是擦洗干净了的碗筷;木架子的对面则是一篓一篓的蔬菜,书华随便拎起一根黄瓜,见它尾巴处的黄花已经枯萎,身上的刺耳已经软掉,不由眉头微皱:“这菜是谁负责采办的?”
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子走出来,她小心缩着肩膀,说话不自觉地带上几分颤音:“是奴婢和守门的王易一起采办的。”
“下次换一家。”
“是……是。”
书华没有把黄瓜放下,而是又拿了一根黄瓜出来,交到胖厨子的手里:“你把它们全部切成片儿,我晚上会叫人来取,记住不要现在就切了,晚饭之后再切,我很看好你的刀工!”
胖厨子忙不迭地弯腰称是,双颊因为受了夸奖而微微泛红,他将两根黄瓜拽得紧紧的,就指望靠它们建功立业了!
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库房,心中暗自琢磨:今晚上正好做个黄瓜面膜!
等到看得都差不多了,书华在众人面前站定,渐渐收拢笑意,仔细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声音不疾不徐:“这个厨房不大,人却是不少,依我看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立时,所有人都绷紧神经,面露惊恐。
新官上任就要玩裁员?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奈何他们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两位掌厨娘子身上。杨婶一向是见风使舵的人,这会子见主子来者不善,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当这个出头鸟,别过脸去错开众人的目光。
至于徐大娘,本就不是善言之人,加之对书华心存敬意,此刻更是一声不吭,全然不把众人焦虑的模样当做一回事。
书华静静站在原地,并不言语,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其实,压得众人喘气不赢,不停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是哪个兔崽子说这个三小姐好糊弄的?真该戳瞎他那双狗眼!
第三十章 不自量力
良久,等到有些人快要坚持不住,准备上前来讨饶之时,书华忽地开口了:“我听太太说,你们都在沈家呆了不少时间,都应该是懂规矩的人,倒是我初来乍到,还望各位今后手下留情,不吝赐教。”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可众人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纷纷使劲点头:“多谢小姐开恩。”
书华点点头,就让大家散了,各干各的。
忽地,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循着香味闻去,才发现是源自于一处小灶上的砂锅之内。
书华半蹲着站在小灶旁边,望着砂锅眨巴眼睛,一派女孩儿家的模样,已经全然不见方才那般压人的气势。她指着正在冒热气的砂锅问道:“这是莲藕素汤吗?”
不待徐大娘开口,杨婶就赶紧地抢了白:“正是正是!真没想到小姐生得如此灵巧的鼻子,竟是不用看也能知道里面是什么,果真是天资聪慧!”
书华浅浅一笑:“我以前吃过这道汤,便记住了味儿。”
马匹拍到了马蹄子上!众人暗笑。也亏得杨婶反应快,立刻接着说道:“既然能记住味儿,也是顶厉害的!如若小姐生做男儿身,仗着如此厉害的记忆力,定然能一举中榜啊!”
这种人最容易顺杆儿爬,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丢,实在不好拿捏。书华暗自在心中下了定论,没有再与杨婶纠缠,仔细盯着砂锅闻香味儿。
徐大娘见状,伸手解开锅盖,香气立时扑面而来,清新淡雅,带着淡淡的甜味。
她又取来一副碗筷过,用勺舀出一小碗浓汤递给书华:“小心烫。”
书华也不客气,当即接过碗筷,吹着热气,小心喝下一口,味道果然非常新鲜可口!她赞赏地望向徐大娘:“这是你做的?”
徐大娘点微微颔首:“这几日二爷有些咳嗽,夫人特意吩咐老奴们做些消痰祛湿的汤品给二爷补补身子。”
书华了然地点点头:“这汤难做吗?”
“程序并不难,只需掌握好火候。”
书华露出一双白森森的虎牙,笑得春光灿烂:“那我的第一道菜就学这个!”
莲藕素汤并不难做,更何况,书华在前世就知道做这道汤,所以学起来非常快,只是在火候的掌握上略感麻烦。毕竟她在现代用的是电饭煲,不需要注意火候之类的问题。
好在徐大娘教得很用心,只稍一日,书华就炖出了一锅美味的汤。
她尝了下味道,虽不及徐大娘的鲜美,但已有七分模样,糊弄一下外行人还是够的。
书华对这个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她的心情很不错,让橙心将自己成功熬出来的第一锅汤装好,亲自送到宗祠。此时天色已黑,?br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