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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第23部分阅读

      世婚 作者:未知

    没人勉强她。怎地今日她才听说要去陆家做客就如此欢喜?

    林谨容点了点头,并不多话。林六想了想,笑道:“你也是太孤僻了点,总也不肯跟我们一道出门,每次陆云总要问你为何不去。对了,上次陆纶还问我,怎么这一向总不见你?”

    林谨容淡然道:“他是觉着没人给他欺负罢?”

    林六便笑起来:“是哦,那个黑胖子一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越来越黑,越来越胖,个子却不见长。上次差点又和七妹打了一架,丢了块才从池塘里挖起来的臭烘烘的淤泥,把七妹的裙子给弄得脏兮兮的,又挨了一顿打。”

    现在虽不长个子,将来却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呢,林谨容想到陆纶的调皮捣蛋处,不由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就是不记打的性子。为什么又和七妹闹呢?”

    林六见她感兴趣,谈兴上来:“他在树上用弹弓打我们,他不是不长个子么?七妹就笑他矮黑胖子……”

    林五在一旁冷冷地道:“他就骂七妹矮白胖子,于是有人就不得劲儿了呗。其实他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双胞胎姐妹俩一般高矮,个子是要比林谨容和林五来得娇小些,也要长得丰腴一点,老人看着说她们喜庆,实际上她们自己最恨这个。林五这句话算是踩到了林六的痛脚,林六的脸色顿时一变,死死盯了林五片刻,突然笑了:“五姐,不知道周家表哥会不会赶回来与今年太明府解试的一二名相会?”

    林五脸上的愤恨顿时又添了一层,别过头冷笑:“我怎会知道?”

    “一定会去的。天下士子都爱交游有才之人,又是亲戚,说不定将来还会成同年,肯定会去的。”林六非常笃定地说了这一句,洋洋自得地走开了。

    林五眼圈微红,黯然垂下头,神色看上去又委屈又难过。

    两个堂妹,一个心情很好,一个情绪低落。林谨容看在眼里,不由暗忖,莫非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兴许,是二房和林玉珍已经有了默契,而大房看出没有希望,便作了放弃,打算把林五配给周迈?毕竟周迈也是过了松州当地解试的人,也算少年才俊,为人又稳重宽厚,周家虽然远了点,但比起陆家来相对要简单得多,又是娘家人,综合下来其实是桩很不错的姻缘。

    倘若二房和林玉珍真是有了某种默契,那么,可真是一件再让人欢喜不过的事情。想到此,林谨容的心情又好了几分。就连看着往日觉得看着就厌烦的那些人,也没觉得其面目可憎了。

    人比人气死人,林老太爷坚决不肯去见陆老太爷,推辞自己身子不爽,只让人给陆缄带了一方珍贵的老坑鱼脑冻端砚过去算作贺礼。林三少和林四少也不好意思去,说要留在家里用功。于是林老太出师,率领了一家子老老小小,浩浩荡荡地朝着陆家而去。

    第88章 生养

    才到了林家大门口,陆家二老爷陆建中和陆家大少陆绍就迎了上来,先在林老太轿前行过礼问过好以后,方引了林大老爷等男客去外院吃酒看戏,女眷们则继续往里。

    相比林家人的没精打采,整个陆家显得格外有精神。四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就连看门的都换上了逢年过节才穿的新衣服,弄得林家人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林玉珍早早就立在二门口候着,一瞧见林老太的轿子停下,就赶紧迎上去,亲自将人给扶了下来,春风满面地同后头的众人打招呼:“我家老太太问了好几次,可算是到了,宴席早就好了,还请了人唱一台小戏来看,都是自家骨肉,务必要尽兴。”

    且不论众人是怎么想的,少不得都打起精神上前见礼问候,恭贺道喜,于是四处欢声笑语,响成一片,好不热闹。

    林老太扶着林玉珍的手道:“你父亲身子不爽利,就不来了,你稍后和你公爹说一声,别让他心里生了不愉快。”

    林玉珍自是知道原因所在,便低低叹了口气:“爹爹也是,自家人呢,还这么在意。我就是害怕会这样,所以才特地提前请你们过来坐,到底还是生我气了吧?”

    自家子孙不成器,林老太心里也是极其酸痛难过的,但女儿同样是她生的,虽然陆缄不是女儿亲生的,但好歹也是女儿的儿子,女儿将来要靠他养老,少不得打起精神笑道:“你这傻孩子,你爹哪儿会生你的气?他心里是替你高兴的,只是生你那几个不成器侄儿的气。”不想再和林玉珍谈论这事儿,举目四望:“陆缄这孩子呢?你爹让我给他带了一方好砚,快让他来瞧瞧喜欢不喜欢。”

    众人这才注意到陆缄并没有跟着林玉珍、陆云一道在外头迎客,便七嘴八舌地问起来。罗氏的声音最大:“是啊,我们就是来看他的,他怎地不出来?莫非是害羞了?”

    林玉珍淡淡地笑道:“他还没回家呢。”

    陶氏奇怪道:“咦,其他孩子都到家了,他怎地还没回家?”

    林玉珍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懒得回答陶氏的话。

    陆云忙道:“哥哥在太明府遇到了他从前在南方认识的几个朋友,约着在那里玩几天,叙叙旧。”

    罗氏急道:“那后日待客的正日子,少了他怎么办?”

    林玉珍有些恼了,勉强忍着道:“到时他自会赶回来。”

    陆云眼里露出一丝忧虑,轻轻扯了扯林玉珍的袖子,林玉珍气闷了片刻,才又重新打起精神问林老太:“娘想看什么戏?我叫人立刻去准备。”

    林老太打量着她的神情,缓缓道:“你糊涂了,今日是你家的喜事,我们是上门恭贺的客,自要以你婆婆为主。”

    林玉珍的脸上竟然难得的露出几分委屈来,也不说话,紧紧扶着林老太往里走。众人看出她心情其实不是太好,也就不敢再如之前那般想说什么说什么。

    进得两道门,枯瘦如柴,穿着枣红连云纹锦褙子,青色长裙的陆老太太笑嘻嘻地由陆二太太宋氏、陆三太太涂氏扶了出来,喘着气道:“亲家,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老太太的身子不好,常年将养着,基本不出门,不见客,若不是这样喜庆的事情,只怕也是不露面的。林老太见了她,少不得上前去扶了,嗔怪道:“你也是,又不是外人,弄得这么客气,还走这么远。”

    陆老太太笑道:“就因为不是外人,所以更要来迎。平日里我身子不好,已是多有怠慢。难不成亲家上了门,我还好好坐着不动?那样委实不像话,不像话”

    陆二太太宋氏笑道:“婆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收到喜报,病都去了一大半。”

    陆缄的生母陆三太太涂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家里很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了,实在让人欢喜得很。我自得知这事儿,整夜都睡不着。”

    “我倒是得了喜报才睡了个安稳觉到了此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么多年的辛苦,没白辛苦”林玉珍脸上带着笑,极其厌恶地扫了涂氏一眼。高兴得睡不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陆缄的母亲吧?

    涂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露出几分尴尬落寞伤心来。

    林玉珍视而不见,上前将手搀住了陆老太太,不露声色地将涂氏给挤到了一旁。

    涂氏也不争,落后众人几步,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圈儿就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了出息,自己这个生母竟然连高兴的权力都没有,还要被人这样的挤兑欺负,简直没有天理。

    众人都是知道她二人间的冤枉帐的,见了这个情形,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情涂氏,觉着林玉珍太小气太霸道了点。虽则陆缄是过继了的,宗法律法上都是林玉珍的儿子,但这血脉亲情也是割舍不掉的,抢了人家儿子呢,有些事情做得太过,防得太紧,反而会起反作用。何必?

    想归想,是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去劝林玉珍的,便都只是装晕打圆场,或是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陆云微微蹙了眉头,正想去劝涂氏,就被林玉珍一把扯住。林玉珍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涂氏大声道:“三弟妹,你怎么了?”

    涂氏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来看着众人勉强一笑:“我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林玉珍恶毒地笑:“怕是昨夜没睡着给害了既然不舒服,可要小心将息着,这入了秋,你又上了年纪,身子又自来不好,当心小病酿成大病,那可不是我们陆缄的错?”

    涂氏咬着牙,忿忿地瞪着林玉珍,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可说的,憋了好一歇才挤出一句:“大嫂真是好心肠。”

    陆老太太微微皱眉,扫了两个儿媳一眼,不高兴地道:“不舒服就下去歇着吧,等下不必来伺候了。”

    林老太也不满地瞪了林玉珍一眼,暗自掐了她一把,几不可闻地道:“你大方点会如何?这是丢大家的脸呢。”

    林玉珍垂下眼帘,犹自气不顺。这陆缄早就是她的儿子了,她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在江南给他寻了那么多名师,早晚守着他学习,教他做人,为他的衣食住行操劳,费尽了心血才有今日,这涂氏一个屁都不放就想来抢人?做梦

    陆二太太宋氏忙上前打圆场,扶稳了伤心欲绝的涂氏,回头对着众人笑道:“三弟妹不舒服,就由我来照料她。你们放心的玩儿吧。”

    陆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满意,轻轻点了头,请林家众人往里。

    林玉珍不屑地扫了两个弟媳一眼,高高仰着头,大声招呼娘家人。

    众人前行许久,林谨容回头去瞧,但见宋氏和涂氏还站在那株梧桐树下。涂氏将头靠在宋氏的肩头上,宋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地说着什么。

    林谨音小声道:“这陆二太太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林谨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迅速回了头。宋氏是个贴心的好人么?她不知道,她的记忆里只有陆纶死后宋氏那张苍白却镇定的脸,当然也有宁儿没了以后宋氏的柔声安慰,可也还有劝她拿出嫁妆时宋氏那出众的口才,以及举家四处奔逃时对她的不闻不问。

    这世上有纯粹意义上的好人么?林谨容轻轻摇头。曾经在她眼里,多数人都是好人,只凭一句话一件事就觉得对方是好人,就相信了对方,可是现在,她不这么看了。

    陆家的这席面设在海棠厅。海棠厅,顾名思义,里头摆满了精心培育出的秋海棠,花有红色、粉色、白色,叶有淡绿、深绿、淡棕、深褐、紫红,显得花团锦簇的,十分应景。

    众人落座后,精心备下的菜肴就流水样的送了上来,果子、菜蔬、鱼虾、山珍、野味,又有东阳酒、四川戎州的荔枝酒。十多个仆妇丫鬟各司其职,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伺候着众人,一点杂声全无,厅前戏台子上热闹的翻飞着,一派的富贵喜乐。

    林谨音看了一歇,附在林谨容耳边低声道:“这样就已经如此豪奢,若是考中了进士,还不知要怎样热闹呢?”

    能怎样?陆家在平洲是大族,但总不能和外头那些大族相提并论,又会有些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那一年陆缄考中了进士,也不过就是在这海棠厅里面设席,吃用的东西也不过如此,只是连着摆了几天席,唱了几天戏而已。林谨容淡淡一笑,姿势优雅地一口啜尽杯中的荔枝酒,殷勤劝道:“姐姐尝尝这荔枝酒,平日里难得尝到的。”

    “你少喝点。”林谨音果真尝了一小口,小声笑道:“挺不错的。”

    一旁陆云在和林六说悄悄话:“……才考了第二名,有些不开心,让人带了一封信回来,说要四处散散心。祖父答应了,母亲不同意,才叫人去接,大概后日总能赶回来的。”

    第89章 奢侈

    陆老太太身子到底不强健,坐了半个多时辰,道是倦了,连声告罪,与林老太相携到后头去叙旧歇息。宋氏过来打了个招呼,也说外头的男人们吃吃喝喝的,她得去管着,于是也自罚三杯告了罪,只留下林玉珍、陆云母女,以及陆家几个少奶奶陪客。

    陆家几个少奶奶与林家的少奶奶们凑到一处说起了笑,这边林玉珍就正好和娘家人说起了悄悄话。她饮了几杯酒下肚,情绪渐渐高起来,一连说了几件事,什么陆缄考试之前她求签得好签,做梦得好梦,早就晓得陆缄会考上等等,种种骄傲,种种志得意满一露无疑。

    罗氏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问上那么一句,引着林玉珍往下说。

    林三少考得不好,周氏不想听这个,便同她打岔:“还是你这个长媳好当,事事都有你二弟媳去操劳,你只管坐着享清福。”

    罗氏含讽道:“大嫂要是嫌累,我也可以帮忙的。不然你又说我偷懒,不肯帮你忙。”

    周氏只作没有听见。

    林玉珍微微冷笑:“我在外头住了那么多年,自在惯了,是不耐烦管这些琐事的。她在家这么多年,这些琐事都做惯做熟了,既然她喜欢,一心想做,一心要立功,就留给她做呗。我总不能拦着她,不许她能干。”

    结果这话就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周氏觉着她是讽刺自己专管琐事,罗氏觉着她是比兴自己,一时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找不到话可以接上去。

    陶氏自己说错话得罪人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时候却是听明白了,少不得“哈”地笑了一声,抚掌道:“这个伶人不错,唱得好,从哪儿请来的?不知他家接下来可有活儿?若是没有,我请了去清州,给我娘家嫂嫂庆生去”

    林玉珍借着酒意,冲道:“你请不到我早定了,后日正日子的时候还要来唱呢”

    “哎呀,那可惜了。”陶氏不以为意,回眸一笑:“吴家也正巧是那一日,我还以为他家也会请呢。姑太太,那日我就去吴家,不过来了。”她见不得林玉珍这猖狂样儿,故意拿吴襄刺激林玉珍。

    林玉珍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被刺激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他家也是那一天?怎么没听说?我还打算那日亲自上门去恭贺的。”

    罗氏总算是找到话可以接了:“你记错了,三弟妹,吴家是明日。”

    陶氏假作恍然大悟状:“是我记错了。”然后又夸了吴襄几句,林玉珍居然跟着一起称赞:“那孩子的确不错。真不错,真难得。”

    陶氏也就没了兴趣,懒洋洋的回头看戏。

    罗氏便和林玉珍嘀咕到了一处,说到高兴处,二人俱是眉花眼笑。周氏便坐到陶氏身边,替陶氏斟了一杯荔枝酒,笑道:“三弟妹,我有个事儿和你打听一下,你在庄子里的时候,可听说过诸先生的一些事?”

    陶氏诧异道:“什么事?”

    周氏微微一笑:“听说诸先生的学生好多都中了进士,是不是?”

    陶氏便道:“是这样。你母亲家侄儿不是在他门下么?陆缄也在那学了段日子的。怎地倒来问我?”

    周氏讪讪一笑,眼角扫过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林谨容和林谨音,低声道:“阿容的事情你心里可有数了?”

    怎地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陶氏睨了周氏一眼,随口笑道:“她头上还有她五哥,不急。对了,五姑娘的事大嫂是怎么打算的?看好了没有?”

    周氏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坚定,沉声道:“看好了。就等着亦之和阿容这里定下,我就给她定了。”

    陶氏吃了一惊,低声笑道:“谁啊?这么快?大嫂做事儿才真是不露声色的。”

    周氏一笑,小声道:“就和你家阿音差不多的情形。现下还没定,我就和你说啊,你可别说出去,不然我找你麻烦。”

    陶氏又吃了一惊,就这么放弃陆缄了?前些日子还在和二房争得你死我活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却不好直接问,便试探道:“我还以为……”

    周氏严肃地道:“以为什么?别听人瞎说。”

    陶氏看着周氏那样子,再看看凑成一处的罗氏和林玉珍,以及紧紧挨在一起说笑的陆云和林六,心里恍然大悟,原来是输了,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于是就有些得意,多亏自家从没生过这心思,林谨容也从没凑过这热闹,不然这会儿好大一个没脸。又鄙夷地想,也只有罗氏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才对林玉珍的胃口。

    不多时,意兴阑珊的林大老爷使人进来问众人是否要走了,众人正觉得怪没意思的,也就使人去请林老太,一家子又浩浩荡荡地往外开去。

    行至二门附近,有人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林谨容回头,但见陆纶一手抓着陆缮,立在道旁的小亭子里朝着她笑。果然如同林五所说的一般,陆纶又黑又胖又矮,那脑门子给太阳晒得黑亮,还反着光。

    陆缮还是一副苍白瘦弱的样子,裹着夹衣,像根豆芽菜似的,有气无力地紧紧贴着陆纶站着,睁着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看着众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玉珍半酣,兴头很高,便道:“你们两个,光顾着站在那里傻笑,还不过来和长辈们行礼问好?”

    陆缮就有些退缩的意思,陆纶却是正巴不得这一声,一手拎着陆缮的衣领,大力将他拖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给众人行了礼,趁着大人们在告别,蹭到女孩子们身边站定了,望着林谨容笑道:“四妹妹,好久不见你,你怎么一直不来我家玩?早前在外头见着了小七弟,他没去年好玩儿了,送他一只蝈蝈,都要偷偷看大人们的脸色。”

    林七便讥讽道:“小七弟现在开蒙了,写字读书了呢,哪还敢记着蝈蝈?不像有些人,十四岁了,还一心只记着蝈蝈,成日爬高下低的,不务正业,只怕一本书都读不完的。”

    陆缄眼里闪过一丝恼色,厌烦地瞪了林七一眼,威胁地朝她握了握黑黑的拳头:“走开,矮白胖子,别来招惹我小心我把你揍成猪头。”

    林五报复性地一声笑了出来。林七大恨,跺着脚道:“死黑胖子,死矮子,敢说我矮?你才是猪头,没拔毛的黑猪头看看你,比我四姐大一岁,才和她一般高,你羞也不羞?”

    陆纶认真打量了一下林谨容,走到她身边和她比了比,严肃地道:“果然是比我高了。但她是女孩子,现在长的快一点儿很正常,接着她不会长了,就到我长了,有什么了不起”

    林五眨着眼睛盯着林谨容和陆纶看,突然道:“陆五哥,你上次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我四姐的么?”

    陆纶翻了个白眼:“是一只鸟了,早就玩死了。还拿什么去?都是怪你,总也不来。不然那鸟落在你手里,兴许死不了。”又怪林五:“我说让你带回去给她,你不肯,这会儿又来说?”

    “烦劳五哥挂念,我近来有些忙。那个,我从庄子里回来以后,我娘就说我大了,不许我乱走了。”林谨容微微冒了些细汗出来,往林谨音身边躲了躲,陆纶在某方面仿佛就比其他人要晚上那么几年,这是还把她当做小时候的玩伴呢,可落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会生出些其他想法来。

    陆纶失望地摸了摸头:“都说长大了,一点儿没以前好玩。走了”随即果断转身,拎着陆缮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不多远,陆纶便恶作剧地扔了个什么东西到陆缮的衣领里去,陆缮尖叫了一声,发狂地去追打陆纶,陆纶哈哈笑着,一溜烟朝往园子深处奔去。陆缮就像一条瘦弱的尾巴,摇摇摆摆地追了上去,转瞬之间,两个人就不见了影踪。

    就这样走了?目送着陆纶和陆缮的背影,再看看身旁林五满脸掩饰不掉的小心思,林六眉梢眼角暗含的盈盈笑意,林七满脸的娇蛮任性,突然之间,林谨容觉得自己离这些幼时的同伴们好远好远——她就在这里站着,可是她再也回不到当年了。就连在乡下庄子里那段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的时光,对她来说,也是偷来的,无比的奢侈。

    回去时林五和林谨容姐妹二人坐一张车,挨近了,林谨容才闻到她身上好重一股酒味儿,心想自己喝了不少也没这味儿,便道:“五妹妹是不是把酒泼在身上了?”

    谁知林五却红了眼睛瞪着她道:“你管我?”

    林谨容大皱眉头,转过脸去不理睬她。

    林五呆坐了片刻,竟然趴在座位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林谨音忙劝道:“五妹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好好说,这样哭闹给外人听见了,还不知怎么说。”

    林五只是捂着脸不依不饶地哭。

    林谨容猜她约是知道与陆缄的事情不成了,心里难过,所以借着酒劲儿装疯,索性不理睬她,只唤林五的丫头纽扣:“你进来瞧你们姑娘是怎么了?我们可没招惹她。”

    纽扣在车外听得清楚,忙进来扶住林五的肩膀,小声劝道:“姑娘快别哭了,外面都听见了,小心给太太知道。”

    林五猛地将她的手挥开,哭得更加伤心。

    林谨容冷眼旁观,暗道,这是出了火坑呢,还以为自己是跳了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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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有事去了昆明,大概初六才回来,这几天只能保证不断更,加更不太现实,毕竟咱要先保证质量。但是一旦回来,就会补上的,所以大家不要吝啬手里的粉票票,想投就尽情的投吧,我会很受鼓舞的,嘿嘿。

    第90章 自知

    林五下车时,眼睛已哭成了核桃,周氏大皱眉头,林七跑上前去扯着林五看,笑道:“哎呦,五姐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伤心?好大一股酒味儿,你不会是喝醉了吧?”

    周氏勃然作色,林五的情绪低落脆弱到了极点,忍不住又要哭,林谨音适时笑道:“五妹的眼睛不舒服,大伯母快领她回去看看。”

    周氏也就趁势扯了林五,先往里头去了。

    林七和林六对视一眼,满脸的欢喜得意。

    夜里,陶氏盥洗完毕,对着镜台梳头之时,龚妈妈小声道:“太太,今日听大太太说起咱们四姑娘的婚事,老奴倒有个想法,不知太太可愿意听一听?”

    陶氏扫了龚妈妈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龚妈妈忙道:“怎么不可能?有舅太太的关系在那里,两家门第相当,又是世交,我们四姑娘才貌双全,聪明能干,在这平洲同龄的姑娘中不敢说是第一,也不会少下前三。老奴瞧着姑太太大概是有些那种意思在里面,太太若是不早点下手,怕是会后悔。”

    “你以为我没想过?”陶氏叹了口气:“林吴两家的门第是相配,可吴襄不同。他年纪不小,从未听他家提过他的亲事,也没听舅太太说过,恐是志向高远,要留着将来金榜题名之后在京中高攀的,除非是吴家自己开口,咱们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真是可惜了。”龚妈妈颇有些遗憾。时下婚姻除了重视钱财外,择婿犹重进士,有道是,十年勤苦无人问,一旦成名天下知。无数的达官贵人都以女儿能嫁进士为荣,为此不惜引诱威逼,上演榜下捉婿。以吴襄如此的才貌年龄,金榜题名之时自是不愁谋得一桩好姻缘,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两厢一比较,已现颓势的林家自不是好选择。

    陶氏上床躺下:“好人家多的是,那日阿音和我说,囡囡太有主见,得找个宽厚的人家才能容得下她。慎之还小,不急,慢慢地访着罢。”

    “也是。”龚妈妈呵呵一笑:“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姑太太不知,自以为了不起,老奴等着看她去碰一鼻子的灰。”

    陶氏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也等着看,你看看她那狂样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真是受不了。”

    林谨容并不知道这番谈话。她在冷静地分析事态的发展。既然林玉珍与罗氏已经形成默契,只要不出意外,照着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她就是安全的。虽然暂时安全了,但也不能闲着,该打算的还得继续打算。

    吴襄在她前世时,至少在她死前,一直没有和人定下婚约,就算是考中进士之后也不曾。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在她的印象中,吴襄很不错,待她也好,杨氏为人也算宽厚。最重要的是,吴家对于私底下做生意赚钱这件事的态度和陶家差不多,每年在清州那个民办的榷场里明里暗里的生意没少做,这才有了显著高于林家的财力物力。如果她能进吴家的门,她会过得比较轻松。

    相比根本不知对方为何人,家世人品行为如何的那种婚姻来说,吴家这门亲事还是值得争取的。就算是最后她和吴襄还和前生一样不能走到一起,她也该试试。试过之后不成是没办法,不试才后悔。

    林谨容看着窗外的溶溶月色,心情格外平静。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奋斗。情爱两个字太过虚幻,不是谁都有那个好运气的,不如牢牢把握住能把握住的东西,对自己好一点,好好地活下去更实在。

    平洲城西,有一条幽深的巷子,两旁是一丈高的青砖墙,墙头绿荫如盖,沿着巷子走到尽头,就是吴家的大门。平日里这条巷子总是安静的,除了吴家的下人和子弟外,基本没什么人出入。但这一日却是空前的热闹,道是车水马龙也不为过——太明府的解元出在平洲,这令平洲的士人都与有荣焉,凡是与吴家有旧的,能攀得上的,少不得都来庆贺。

    相比林玉珍昨日的狂态,杨氏的态度就显得很平静,高兴却不狂纵,谦逊却不过分。陶氏很看得上杨氏的态度,低声同林谨容道:“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该有的修养。看看你姑母那狂样儿,真让人厌憎。”

    林谨容并不完全认同:“姑母狂喜是因为早前希望太大,同时还想告诉别人,二表哥成才与她的辛劳抚育分不开,她得比陆三太太更高兴才对;吴大伯母就不一样了,从小吴二哥就才名远扬,平洲第一神童的名头顶着,考中了再是平常不过,考不中才稀罕,所以她不能太高兴。”

    陶氏奇怪地看了林谨容一眼,细细想了一回,果然是这么回事,便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这丫头果然长大了,竟然能想到这些。”

    林谨容说出这番话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同,此时细细一想,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也深沉通透了一回,不由也轻笑出声,兴高采烈地执了酒壶,给自己和陶氏各斟了一杯荔枝酒:“可惜三姐今日未能和我们一起出门做客,不然她是最爱这酒的。”当年她也没能来做客。

    荔枝酒贵,林家平日难得喝到。陶氏听到女儿这话就有些惭愧心疼,想了想,安慰自己似的道:“不怕,等你姐姐嫁去清州,想喝多少都有。”

    可真会安慰自己,林谨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

    陶氏的眼睛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紧紧牵着陆云的手,和杨氏说个不休,眉眼飞扬的林玉珍,于是便把荔枝酒抛之脑后,朝龚妈妈撇嘴,小声道:“你说她今日可会开口?”

    龚妈妈摇头:“不会。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又是官太太,见过世面的,怎可能这样轻率?太太今日想看戏是看不到了。”

    陶氏一笑:“迟早的,我等着。”

    那边陆云发现了陶氏等人,便脱开林玉珍的手,笑吟吟地走过来,与众人见了礼,挨着林谨容坐了,小声道:“四姐姐,你可曾见过吴二哥了?”

    林谨容一怔,随即摇头:“没有。我在二门口下的车,直接就进内院,怎会见着他?”

    陆云便道:“那真可惜了。我哥哥要去太明府之前,他去我家,曾经问过你,说要和你比吹埙。我还以为他今日见着了你,必会同你比试呢,现在看来我是没耳福了。”

    早前见了陆云几次,就从没听她说起过这事儿,偏今日她就想起来了。林谨容淡然一笑,不客气地道:“难得云表妹也会有这样傻的时候,吴二哥在前头招呼客人、行礼问候都来不及,又怎会有闲心跑来和我比试吹埙?”

    “呵……”陆云尴尬一笑,沉默片刻,朝林谨容挑眉道:“我也学会吹埙了,只是学艺不精,改日还请四姐指教。”

    “好说。”林谨容回了这句话就不再理睬她,埋着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荔枝酒。

    那边林玉珍总算是和杨氏叙完话,又被一群妇人给拉过去恭喜,陶氏便觑了空上前去敬杨氏的酒,恭贺之后表示自己要去清州,委婉地问了吴家的安排如何,如果他们家有东西和人要去的,她可以帮他们带过去。

    杨氏闻言极其高兴:“真是太好了恰好的,托你替我看着点吴襄,我正不放心呢。”原本吴家是派长子去给吴氏庆生的,吴襄却说自己刚过大考,太过辛苦,不如把这差事交给他去办,他可以趁便散散心,还可以增长点见识。他素来受宠,这要求也不过分,他大哥怎会和他争?可清州不比平洲,临近大荣,民风彪悍,各色人等成分复杂,吴襄又是个表面上平和清淡,实则疏狂不羁的人,杨氏正愁随行的老管事不能压制吴襄的性子,此刻有陶氏愿意帮忙把人给捎去,那是再好不过。

    陶氏有了这样一个还人情的机会,自是十分重视,满口承诺一定会替杨氏看顾好吴襄,不叫他损失一根汗毛。杨氏少不得拉着她热情地说了好一歇,问了林谨音的情况,又好生夸了一回林谨容,双方约定了出发的日子方才分开。

    在此过程中,林玉珍频频回头张望,陶氏就是个不省事的性子,既自认看透了她的心思,少不得故意做给她看,一脸得意地和她打了招呼,回到坐席上同林谨容道:“回去就收拾东西,后天就走。”

    林谨容见她和杨氏有说有笑,便知吴家必有人去,随口道:“谁去?”

    陶氏看了陆云一眼:“你吴二哥去。你吴家大伯母刚才还托我替她好生看顾着他呢,不叫他四处乱跑。”

    陆云迅速抬起头来看着陶氏:“三舅母,你们要去哪里?”

    陶氏不怀好意地笑着:“我们要去清州,给你四姐姐的舅母,也就是你吴二哥的姑母庆生。”

    陆云沉默地看了林谨容一眼,迅速垂下了眼睛。

    第91章 旅途

    太阳刚刚爬出地平线,林、吴两家的人马就出了平洲城,顺着官道往西,不紧不慢地朝着清州而去。

    时已过仲秋,早间的气温已经有些寒凉。林慎之没出过远门,少不得掀着帘子趴在窗边看风景,冷风倒灌入车中,林谨容和陶氏不约而同地裹紧了披风,却都默契地不去管他,而是也趁便看起了风景。

    行不多久,树木渐渐稀少,一片绵延不到头,东长一丛草,西露一块土,犹如癞痢头般难看的土地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林世全打马上前:“三婶娘,四妹妹,这就是城西那片盐碱地。”

    林谨容和陶氏便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外探望,陶氏抱紧林慎之:“慎之,你舅舅送你的地就在这里。”

    林慎之探着脖子往外看:“哪里?哪里?”

    林世全体贴的命人停下马车,将马鞭遥遥一指:“看那里,有块白色石碑的地方。三叔父买的地也紧紧挨着的。”

    林谨容根本没看清楚,陶氏也没能看清楚,只有林慎之装模做样地乱指一气:“是那里么?”

    林谨容轻轻一拍他的手指:“做什么?根本看不见好不好?怎地学了这个脾气?”

    林慎之害羞一笑,朝林世全伸手:“全哥哥,你抱我骑大马,带我过去指给我瞧。”他年纪小,与家中的堂兄们少有接触,也更玩不到一处去,故而,与待他温和照顾的林世全仅有的几次接触后,他就喜欢上了林世全。

    林世全见陶氏不说话,便劝道:“小七弟,露水凉,咱们急着赶路,回来再去好么?”

    “露水凉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总学女人坐在马车里算什么?晚点到清州也不会如何。”吴襄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把手往小厮染墨面前一伸,染墨便乖乖的下了马,将马缰和马鞭递进他手里。

    吴襄打马上前,挨着林世全站定了,朝陶氏行了个礼,笑道:“姑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让小七弟和我坐一会儿马,看看风景,吹点冷风,对他只有好处。”他是随着陶凤棠喊的,故而也叫陶氏姑母。

    陶氏虽然担忧天凉露重,冻着了林慎之不好,却又不想拂了吴襄的面子,便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林慎之欢喜之极,几乎是手足并用地爬上了吴襄的马背,吴襄将他搂定了,使劲一磕马腹,哈哈大笑着朝前头奔去。

    陶氏本以为吴襄就是抱林慎之玩一玩,却不防他会玩这一招,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一迭声地命人赶紧追上去。林吴两家得力的管事见状,赶紧打马追了上去。

    林谨容从窗口往外看去,只见朝阳把吴襄的身影照得一片金黄灿烂,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她羡慕地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朝林世全一笑:“三哥,这一路上要多辛苦你了。”

    她这话含的意思复杂,林世全听明白了,却不在意,只微微一笑:“没事儿,我高兴。”又安慰陶氏:“三婶娘莫慌,吴二少骑术娴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就是逗小七弟开心而已。”

    陶氏见吴襄果然渐渐放缓了速度,管事们也追了上去,也就放下心来,哈哈一笑,直白地道:“世全你给我争口气,休叫人小看了去。”

    她如此说话不是没有原因的。林世全此番能去清州不易,林三老爷对陶氏不带林亦之出来,反而要带他十分不满。道是,自家的亲生儿子不带去见世面,反要带个不相干的外人去占便宜,是什么道理。又冷笑,让陶氏别总想着扶持旁人,将来养老送终,还是要靠林亦之,林世全是靠不上的,谁都知道他父子打的什么主意,就只有陶氏蠢,才会拿着坏蛋当宝贝。

    “别人都蠢,就你最聪明送终我自有亲生儿子,怎敢指望旁人”陶氏火冒三丈:“世全是我哥邀他去的,可不是我算计着要让他去占什么好处。我倒是想把你的宝贝长子带去清州,奈何人家没请他总不能让我把一家子老小都带去人家吃吃喝喝占便宜吧?你有脸,我还没脸”

    休说她早就被林谨容说动了,一心想让林世全去学学本事,将来好帮林慎之一把,就是不打算带林世全去,也从没想过要领林亦之去。她回娘家,却要带着个莫名其妙的庶子去碍眼睛,干什么啊?吃多了撑的吧?就算早前还有些犹豫的,被林三老爷这一打岔,也给气得非带林世全去不可了。

    林世全自也晓得这一趟清州之行来之不易,静默片刻,抬眼看着陶氏认真道:“三婶娘您放心,尽我所能,必不叫您失望。”

    才说着话,就听后头有人喊:“全少,三老爷有事儿找你。”他只是一个靠着亲戚求生的少年,为了与真正的林家三少区分开,林家下人都是称他为全少。

    “那我先过去了,有事儿让人喊我一声。”林世全也就打马往后,去听林三老爷有什么吩咐。

    林谨容见他束手立在林三老爷的马车前,恭敬地如下人般地听林三老爷说话,目光不由一黯。这样的情形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林世全这样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他在林家的尴尬地位,表面上人还称他一声“全少”,实际上他还不如一个受宠的管事有体面,背里少不掉讥讽和暗算。她是很担忧的,怕林世全受不住,或是生了怨恨,或是失去了斗志,那就违背了她当初的意愿。然,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已行在路上,无论如何都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行得通,就一直走,行不通,就只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