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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第24部分阅读

      世婚 作者:未知

    就只有自认时运不济,另作打算。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车前行了约小半个时辰,才看到吴家的两个管事立马等在路旁候着,吴襄和林慎之,还有另外两个管事却是没了影踪。陶氏大急:“快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人到哪里去了?”少不得暗自抱怨吴襄果然是个不省事的,真是不好管。

    吴家一个管事上来回话:“二少带七少爷去踩踩土气,不会耽搁太久,请三太太不必等他,他自会领着七少爷追上来。”

    富贵人家的小孩子太过娇养,小毛病特多,就有经验老到的老年人出主意——庄户孩子为什么不生病乱吃乱住还长得壮壮的?就是因为经常踩土气啊,所以要给小孩子踩踩土气才好。没想到吴襄竟找了这样一个借口,林谨容好笑的同时便劝陶氏:“多半是小七弟好奇。他难得出门,平日里被祖父拘得太紧,不如就让他松活一点,省得成个小书呆子。有人跟着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陶氏皱眉道:“我又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但事情要分轻重缓急。这样耽搁下去,错过了驿站,连歇处都没有,总不能在荒郊野地里睡觉。”

    正叫人去寻,后头林三老爷又使林世全来问到底又怎么了,为何又停了下来,到底还赶不赶路?

    陶氏没好气地道:“你去同他说,吴家大太太请托我照顾好吴二少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现下我要等吴二少,他若是着急,就自己先走。没他我们也能走到清州。”

    林世全尴尬一笑,又要往后头去回林三老爷的话。林谨容看不惯他这样为难,便道:“三哥,管事去了吴二哥未必听他们的劝,不如烦劳你去寻吴二哥,就说我们慢慢走着等他们。”也不等陶氏回话,直接叫了林三老爷的小厮过来:“你去回三老爷的话,马上就走。”

    林世全也就听了林谨容的安排,自去寻吴襄和林慎之。马车再次驶动,陶氏却已经没了早前的好心情,板着脸生闷气,暗自将林三老爷的祖宗十八代挨着问候了个遍不提。

    走走停停,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吴襄等人才追了上来。吴襄亲自将林慎之送到车上,假意同陶氏说了两句客气话,朝林谨容悄悄比口型:“你等着。”

    林谨容还没反应过来,脸儿红扑扑的林慎之已然扯着她的胳膊兴奋地道:“四姐姐,好宽一片地看都看不到头还有好高好大的山,可惜看着近,实际上很远,没机会去游四姐姐,好多鸟儿,我看到大雁了,真的排成了人字我还看到了两只鹰,好大四姐姐,我听到蛐蛐儿在地里头叫,但是我和吴二哥到处翻土圪垯都找不到,全哥哥厉害,给他抓到了一只,他又放走了,说是咱们在路上,不好养,死了怪可惜的……”

    “真的吗?真好。”林谨容完全能体会林慎之这种常年被关在家中,突然见到了广阔的原野,能和山花野草清风日光亲近的那种激动和欢喜。

    陶氏却板着脸道:“不许你再跑去和你吴二哥凑热闹这是赶路呢,由着你们胡闹,两天的路要四天才能走得完到了清州什么时候了?”

    林慎之涎着脸倒在林谨容怀里:“舅母的生辰是在六天后嘛,来得及的。”又翻了个身,趴进陶氏怀里,使劲晃她:“娘,让我和吴二哥坐一张车吧?他刚才邀全哥哥去他车里了。我也要去”

    陶氏不许,林谨容劝道:“让他去吧,男孩子还是要经常和哥哥们在一起才好的。”

    林慎之又软语相求,陶氏便点着他的额头威胁:“如果再发生今日的事情,休想再叫我答应你什么。”

    林慎之欢喜地应了,林谨容贴着他耳朵道:“你看着,若是有人为难你全哥哥,记得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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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好胜

    人不是自家的亲子侄,管严了不好,不管又怕出事负了杨氏所托,这个差事委实不好办,陶氏极其担忧吴襄又出什么幺蛾子,幸亏接下来的半日里吴襄都安安静静的,也没说要骑马,也没说要如何,而是一直坐在车里和林世全说话。春芽去打听来,道是林世全一直和吴襄讲述他老家的风土人情,吴襄很感兴趣。

    陶氏松了一大口气:“多亏有了阿全,不然他再打马来回往返跑上那么几回,可算是要了我的命。吴襄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挺斯文懂事的,怎地如此调皮难收拾?”

    龚妈妈笑道:“奴婢听说,这才气横溢之人,多少都有些狂放之处,更何况吴二少这样年少成名之人,更是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又怎会是什么善茬儿?不然吴家大太太怎会才听说太太要去清州,就欢喜成了那个样儿?”

    “是,我虽和他家认识,到底接触不多,又怎晓得他真正的脾气是个什么样子?”陶氏双手合十,戏谑道:“菩萨保佑,让这孩子乖乖地跟着我到清州,又乖乖跟我回来,休要惹事,万事大吉。”

    林谨容笑道:“母亲放心吧,吴二哥不会给您惹事儿的。”大事不会惹,小事她却不知道,说到底,前世他们虽然熟识,其实私底下并没有什么接触,她也是今日才知吴襄也有这样贪玩孩子气的一面。

    擦黑时分,众人终于到了平洲往清州途中的驿站。

    因着清州临近大荣,官办、民办两个榷场生意兴隆的缘故,来往的商旅行人,以及过往官府中人委实不少,这个驿站虽然规模不小,却也住得满满当当的。

    林家很少在这条路上跑,面生得紧,管事去联系住处,驿丞根本不理,还是吴家的管事仗着脸熟,给驿丞塞了不少好处,说了不少好话,才堪堪在角落里腾出了一个小院子,勉强把车马和人塞了进去。于是也管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只把人的住处安排妥当就算是谢天谢地。

    忙乱许久,众人安置妥当,灶下也安置了吃食呈了上来。陶氏早有吩咐,吴家众人的开销一应算在她头上,与林家人一般待遇,故而也不存在什么你我之分,只分了主仆就热热闹闹吃起了晚饭。

    林三老爷对着林世全没好脸色,视如眼中钉一般,有事没事儿总要刁难一下,对待吴襄这个新鲜出炉的解元却是客气万分,少不得拉着吴襄侄子长,侄子短的,喝喝小酒,说些自认为吴襄会感兴趣的有关金石字画之类的雅事。

    吴襄并不喝酒,与他也不熟,还有些嫌他烦,微笑着勉强敷衍过去,就扯了林慎之去说悄悄话。林慎之又溜过来,悄悄扯了林谨容的衣服,小声道:“四姐姐,吴二哥说要和你比吹埙。问你带了埙没有,如果没有,他可是备好了新的,叫你别怕输。”

    果是为了这个,早晓得吴襄不会服输,却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候挑战。林谨容略一思忖,低声道:“你告诉他,我可不怕输,埙我也随身带了,只今日不比平日,叫我怎么和他比试?到了清州机会多的是,何必着急。”

    话音刚落,林慎之尚未来得及去传话,就见吴襄已然起身同林三老爷行了个礼,朗声道:“小侄有个心愿一直未了,今日机会凑巧,想求姑父、姑母成全。”

    林三老爷诧异道:“什么事?”又沾沾自喜地回头同陶氏道:“看看,我们竟能帮得上新科解元的忙。”

    陶氏虽知林三老爷是在开玩笑,却觉得他那表情语气都显得自家矮了吴襄一头似的,很狗腿,很谄媚,很没面子,便垂着眼装作没听见。

    林三老爷见她不理睬自己,不由暗恨,赌气回头自问吴襄:“贤侄只管说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不是什么大事。”吴襄回头看着林谨容灿然一笑:“我去年冬天里和四妹妹比试吹埙,输了,心里一直挂着,闲暇之余苦练技艺,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赢回来。早前四妹妹去了乡下,我一心备考,都没有机会比试。今日可算是有了机会,还请姑父准许四妹妹和我比试一番。”

    林三老爷一怔,随即满口答应:“还说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样一件小事,要比就比呗,我来给你们断输赢。”

    比试倒也不怎样,可自家女儿吹埙,能随便给驿馆这些乱七八糟的贩夫走卒,不知根底的粗人野人听去么?陶氏鄙夷地看了林三老爷一眼,耐心地劝吴襄:“贤侄,这里人事繁杂,什么人都有,又吵,你们吹了指不定人家还嫌吵,不如到了清州再比也不迟。你们几个表姐妹还有表兄弟也是会的,人多热闹,正好让你姑母来断输赢,她才是行家里手。”

    林三老爷虽听出陶氏是讽刺他不懂装懂,却也不好反驳陶氏的话,便板着脸低着头只顾吃菜喝酒,无限怨气地把酒杯砸得叮当响。

    吴襄却是不屈不挠的,赔笑道:“姑母,我们就在屋子里吹,又没碍着谁,他们不肯听就别听好了。女子吹埙本来就极少,我们不出去说,没人会知道是四妹妹吹的。是不是,四妹妹?”

    陶氏就有些不高兴了,这人怎么不听打招呼?竟片刻都等不得,也太过输不起了些。却不好再拒绝吴襄,便回头看着林谨容,意思是要林谨容自己回绝。

    林谨容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早知这场比试是迟早的事情,却没想到吴襄竟然好胜到了这个地步,会如此着急、明确地要和她争输赢——他的一系列举动都在告诉她,适才他让林慎之过去和她说那些话,并不是问她的意愿,而是礼节性地通知她,不管她愿或不愿都得和他比试。同样的,也不管林三老爷和陶氏答不答应,也得比试。

    这种态度,其实让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不舒服。往日里吴襄的好胜对着旁人的时候,林谨容只是以旁观的态度去看待,还觉着好玩,可他今日对上了自己,她才知道,要应付如此毫不掩饰的锋芒,实在不易。尽管已经过那么多的事,但在这样的逼迫下,林谨容仍然想再让吴襄输一回。只可惜陶氏已经说得很明白,此刻此景,她必须拒绝。

    林谨容轻声道:“吴二哥,这样的场合其实不太适合……”

    吴襄打断她的话,笑道:“四妹妹,你是怕输吧?”

    毫不掩饰的狂意,这样的人,从来不缺的是仰慕和崇拜,兴许适当的挫败更容易让他牢记。适当的挫败关键在于一个度,林谨容不怕吴襄输了没脸,但她不想吴襄太过无脸。在这里,只当着屋子里这么少的几个人的面,吴襄输了没什么,可一旦到了清州,当着陶家表姐妹兄弟们的面,吴襄一旦输了,只怕心里更不舒坦。也许那会让他记忆更为深刻,但同时也可能会引起其他意外的情绪,她虽然在赌,但她必须步步为营。林谨容看向陶氏,以目征询陶氏的意思。

    吴襄注意到了,软语央求:“姑母,姑母,我就在这屋子里,让人把门关紧了,不叫人出入,没人会知道的。”

    陶氏有些无奈,也拿他没辙,便叹了口气,算是应了。

    少倾,众人吃完晚饭,龚妈妈领着人把屋子里收拾干净了,还体贴地燃了一炉香,然后立在门口,认真地当起了门神。

    林谨容没有用吴襄备下的埙,而是叫荔枝将她的随身物品打开,取了陶舜钦给的那只埙出来,认真备战。她要叫吴襄输得心服口服,就算是作弊,那又怕什么?她的重生便是人生最大的作弊,她就是要活好过好,用不着纠结这个。

    吴襄见状,也取了自家用惯的好埙出来,认真试音备战。

    陶氏笑看着吴襄道:“贤侄,这里坐的都是我家的人,你就不怕我们偏心?”

    吴襄笑而不语,眉眼里满满都是自信。他承认他早前的确不如林谨容,但现在却未必。他在这埙上下的功夫只比在学业上下的少,甚至超过了在棋上下的功夫。那一日雪地梅影中林谨容漫不经心地赢了他,虽然他当时痛快地当众认了输,但那种难为情却完全不同于被陆缄赢了棋后的感觉,乃至于他一直不曾忘记过。

    陶氏见他不说话,表情极其认真,也就不去惹他,和林三老爷、林慎之一道安安静静地听这二人比试。

    吴襄很有风度地朝林谨容行礼,笑吟吟地道:“四妹妹,你先请。”

    林谨容也就不推辞,认真奏了一曲。

    秋意寒凉,月色冷清。边关万里,将士甲寒,围火夜坐,枕戈而眠;江水静淌,船火斑驳,游子思乡,对月当歌;风拂梧桐,夜鸟悲鸣,伊人望月,愁思满怀……

    “献丑了。”林谨容微微有些气喘,垂着眼放下埙,朝吴襄一福:“吴二哥请。”

    吴襄眼神古怪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第93章 知音

    陶氏见吴襄不奏曲子,而是盯着林谨容看,便板着脸轻轻咳嗽了一声。

    吴襄回过神来,笑道:“我觉着四妹妹这曲子,似是只奏了上半阙,还差下半阙。不如我来续上?”

    林谨容勉强一笑:“我抛砖引玉。”

    “只要四妹妹莫嫌我狗尾续貂就好。”吴襄坐定,凝神静气,奏了一曲。

    秋夜无云,月光如水,万里江山,极尽妖娆。倦鸟归巢,溪水清泠,越女浣纱,织妇捣练。夜风如歌,竹影似舞,书生凭窗,吟哦声声。楼宇重重,灯火辉煌,士子据案,奋笔疾书……

    一曲奏完,吴襄微微一笑:“献丑。”眼睛看向林谨容,里面多了一层意味。

    陶氏等人尚未开口,林谨容已然一笑:“我输了。”

    不说技艺,她的心境已输给了吴襄。曲由心生,秋月开篇尚好,奏到后面,她已经完全投入到了个人的愁绪之中,被困在了里面,不得不有些狼狈并仓促地收场。不管她怎么给自己打气,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竭力掩盖,过往已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她轻易就败给了它。

    吴襄却不同,他是早上初升的太阳,他耀眼夺目,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的人生光明灿烂,妖娆美丽,月下发奋读书的书生是他,高楼之中挥笔自若的人也是他,那是每一个士子的终极梦想,成为国之栋梁,笑谈天下,挥洒自如。

    天才就是天才,更何况是个刻苦的天才,林谨容相信吴襄虽不能明悉她的所思所想,但他能懂她的愁绪,所以他才说她的是上半阙,他来补上下半阙。他在告诉她,同是秋月,心态不同,眼光不同,领略不同。

    这份心境,她怎么和他比?比不了,也没法儿比。林谨容有些黯然地想,他尚年轻,她却已经苍老。

    陶氏有些惊讶,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论技艺,林谨容还略胜一筹,就算是她后期有些失常,也未必见得输了。可林谨容已经认输,吴襄又是个好强的,陶氏便顺水推舟:“各有所长。”

    吴襄早前还有几分紧张和不确定,听到林谨容坦承输了,笑容一下子绽放开来,也就大方得多,侃侃而谈:“其实我不如四妹妹技艺谙熟,但四妹妹心绪不如我,吹埙的人反被埙给困住了……如此年纪不该作此悲音,四妹妹还是该放开心胸才是。”

    林谨容垂首行礼称谢,陶氏却不由一怔,她早前并不曾意识到这个问题,此刻方才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下狠狠夸赞了吴襄几句,叫人点茶来吃。

    吴襄吃了一盏茶就起身告辞而去,不多时,林三老爷也叫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给颠散了,自顾自地跑去睡了。陶氏方皱了眉头道:“囡囡,你今日奏的这曲子不适合小姑娘,听着太过悲切冷清了些,特别是后头。”

    两杯热茶下肚,林谨容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轻声笑道:“我只是想着应景,随手拿来而已,娘要是不喜欢,下次不奏就是了。”

    去年秋天她刚重生,心境正是最悲凉的时候,奏出的曲子不知比这个更呜咽几倍,乃至于林老太太都受不了,不得不答应放她去和吴氏告别。彼时陶氏并没什么感觉,今日吴襄偶然一句话才令陶氏关注起这个问题来,是陶氏平日里不爱儿女么?不是,陶氏已经竭尽了全力,只是人太容易被困在自己的情绪中,满眼满心都只看到自己的不如意和付出,只能看到悲伤和愤怒,于是错过了快乐和机会。

    陶氏并不知女儿心中所想,顺着话头道:“吴襄虽然狂傲,但他的话也有些道理,心胸要放开一些,莫要因为我和你父亲的缘故就以为有些事情不好……”她不擅长和女儿就这方面的事情作更深层次的交谈,非嗯凡嗯论啊坛啊地带过,自嘲一笑:“其实是我不会过日子,你别和我学。你有主见是好事,但该柔顺的时候还是要柔顺。”

    林谨容认真道:“母亲放心,不拘何种境地,我都会好好过日子的。”不管当年她是不是也犯了和陶氏同样的错误,她此生不会再犯。她会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人生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只局限于她眼前这一亩二分地。

    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众人就已经起身,烧火造饭,喂马套车。陶氏在一旁指挥人做事,林谨容领了荔枝摆放饭桌,吴襄进来在离她约有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朝她行礼问早,低声笑道:“四妹妹,去年冬天,还未和你比试之前,陆缄就曾断言我一定会输给你,说我在心境上就已经差了一大截。我当时没意识到,后来才明白过来。”

    “然后呢?”林谨容微微一笑,静待下文。

    “我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不曾受过任何委屈,唯一受过的一次惩罚就是偷了祖父埋在地下几十年的酒来喝,挨了父亲两戒尺,祖父几声斥骂,那还是罪有应得,可我还是觉得委屈得不得了,赌气发誓从此不会再喝酒。”吴襄说到此处,抬眼看着林谨容,微显细长的眼睛里全是善意和同情:“四妹妹,我祖父常和我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虽没尝过其中的滋味,却觉得你该放开胸怀才是。长辈们不会喜欢你那样的埙声,没事儿多笑笑,多陪他们说说话,他们才会喜欢。”

    林谨容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晨光里,少年依旧细白瘦高,唇边已经有了一圈淡青色的茸毛,尽管竭力摆出一副敦敦教诲的老成样,眼角眉梢却全是青涩。这个人,一直过着的是她渴望却从来没有得到的生活,靠近他,靠近他……靠近他,也许就能过上那种生活……在吴襄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林谨容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其实现在比从前好过了许多,不然此番也去不得清州。吴二哥,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劝过我这些,昨日我输得心服口服,受益匪浅。”

    她的笑容太过真诚灿烂,语气太过诚恳认真,吴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摸了摸耳朵,眼神飘向别处:“那个,其实你人不错,从前我觉得你太过柔弱呆傻了些,后来输给你了就突然觉得你家那样的情形,你真不容易。”听得懂他埙声中的意思,坦然接受他的好意,敢于认输,半点女孩子输不得的娇态和各种酸态都没有,真的很好。

    林谨容看到吴襄不好意思,心情莫名地就有几分愉悦,试探着道:“听我七弟说,此去清州,二哥别的东西带得不多,唯独书带得最多。途中无趣,不知能否借两本给我瞧瞧?”借书这个借口好啊,一借一还,就多了名正言顺东拉西扯的机会。

    果然吴襄一听她说起这个,适才的不自在就半点都没了,笑道:“不知四妹妹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诗词歌赋还是志怪传奇?有一本山河志,很有点意思,你看不?”

    “看啊,怎么不看?我就是想看看外面,长长见识,只可惜没机会。我就连太明府都没去过,听说太明府有一整条街,从头到尾全都是卖书的,是不是?”

    吴襄眉眼飞扬:“是,我在太明府时没事儿就在那条街上闲逛,有一家的书特别不错,还有珍本,我看上了一套,却被陆缄生生抢了去,气得我啊……”

    林谨容听他说得高兴,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不期他又带出一个陆缄来,想到陆缄为了逼她道歉,不惜坏了诸先生的书,就又生了几分厌恶,微微皱眉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他怎能抢你的书?”

    吴襄见她当了真,有些尴尬地一笑:“也不是抢了,是我打赌打输了。对了,你知道不,他竟有一手绝妙的修补古书字画的本领,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让他补给我瞧,竟然还不肯,我想看他手艺如何,就把那书让给了他,没有想到,他果然有两下真功夫……”

    林谨容不由一怔,陆缄竟有如此本领?可笑,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可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唇角含了笑,继续问吴襄:“太明府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可怜的没出过门的人,吴襄也是搜肠刮肚的满足她的好奇心:“没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不少,吖,对了,有个铺子的胭脂水粉不错,我娘她们都让我带,如果你家有人去,你可以让他们帮你带点来试试。”

    林谨容发现他不擅长这方面的闲聊,迅速转换了话题:“杨茉回到江南,有没有写信来?她怎么样?”

    吴襄暗暗松了一口气:“写了来的,对了,她还问起过你,让你有空给她写信,你写好了让人带去我家,有人去江南的时候一起捎过去……”

    林三老爷打着呵欠走到门边,正好看到吴襄和林谨容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和睡眼朦胧的林慎之,一个说得高兴,一个听得专心,一个年少有才,一个美丽温婉。不由就动了心思,摸着下巴想,这不是现成的好姻缘么?

    第94章 自辱

    “咳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林三老爷咳嗽了一声,摇摇摆摆地走了进去,眼看着吴襄,就越看越喜欢,连带着看林谨容都觉得比平时顺眼。

    林谨容起身让座,给他倒了一杯茶:“在说杨茉呢。”

    “杨茉?”林三老爷只见过杨茉两次,并记不得这个人了,想了许久,脑子里才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来,便问吴襄:“是你舅舅家的吧?”

    吴襄微笑点头:“正是。”

    林三老爷摸着唇边的小胡子,眼睛转了两转:“我记得她往年常住在你家的?”

    吴襄又点头:“母亲没有女儿,十分疼爱她,经常接她来家住。”

    吴襄说起杨茉的时候,表情喜悦,口气亲热,林三老爷看得分明,忙旁敲侧击地道:“我记得她和阿容年纪差不多大,从江南到平洲虽然不是很远,却也不近,她一个小姑娘来来回回的,路上不容易吧?她经常住在你家,她父母亲就舍得?”其实他想问的是,杨茉有没有定亲啊?会不会定给吴襄,亲上加亲啊?

    有病吧,莫名其妙这么关注人家小姑娘的私事,吴襄看到林三老爷那贼眉贼眼,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由来就不喜欢,皱着眉头敷衍道:“还好吧。”

    林三老爷又问:“她这回还来你家住么?”

    吴襄更不耐烦:“不知道。”

    林谨容忙打岔:“爹,娘来了,开饭吧?”

    食不言寝不语,林三老爷自小受的教育是这个,偏偏他今日就不这样,空前地对吴襄感兴趣,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还劝吴襄吃东西,讨好拉拢之意太明白不过。陶氏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什么感觉。

    吴襄往日里被人吹捧关注惯了的,开始并不觉得怎样,可林三老爷做得太明显,再对上林谨容和陶氏尴尬古怪的表情,就觉得有些怪异了,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借口说自己饱了,起身躲了出去。

    林三老爷丝毫不觉,吩咐陶氏:“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呢,怎么才吃这么点就不要了?莫不是不合胃口?你让人去问问,他喜欢吃什么,无论如何都想法子弄给他。”

    陶氏不知他心中所想,本能地以为他是讨好新科解元,便皱眉道:“途中本就条件艰苦,又有他家灶上的人跟着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出来了,还能怎样?他若说他要吃鲜鱼活虾,你叫我从哪里变给他?”

    林三老爷便竖起眉毛来:“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就算是变不出来,问一声又当如何?他会如此不懂事么?”

    他的声音不小,竟是丝毫不怕外头林家下人听到的样子,陶氏厌烦之极,却也推脱不得,便叫龚妈妈:“你去问问,吴二少喜欢吃什么,想法子给他另做。”

    林三老爷这才满意了,扫了埋头吃饭的林谨容一眼,语重心长地同陶氏道:“这就对了嘛,多点关心总是好的。我等会儿还要和他谈论一下诗文的,也免得途中寂寞。”又说林慎之:“别光顾着吃,也和你吴二哥学学本事……”择婿得进士,吴襄这个进士想必是手到擒来,若是把这个女婿弄到手,看大房和二房还敢瞧不起他不?

    林慎之端着碗使劲把一口饭咽下去,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哦。”

    陶氏看到林慎之这样子,不由厌恶地瞪了林三老爷一眼,有心想说你有什么资格和人家谈论诗文?却又怕吵起来给外人看笑话,只得生生忍下了。

    谈论诗文?难道他就看不出吴襄对他的种种鄙夷和敷衍不耐烦么?林谨容顿生一股无力之感,沉重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饱了,剩下的半碗饭就有些吃不下去。

    却说吴襄行到外头,见林世全端了个大碗跟着几个管事在外头围坐在一张小方桌前吃饭,便上前相询:“阿全,你怎地不进去和我们一起吃早饭?”

    林世全微微一笑:“我有事儿呢,耽搁一歇怕打扰你们吃饭,就没进去了。”没人喜欢被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没事儿他不想在林三老爷面前瞎晃晃。吃饭这个问题,和谁吃不是吃?

    吴襄想到林三老爷那股子难缠劲儿,不由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来:“那你慢慢吃,多吃点儿。”然后朝一旁蹲着吃饭的染墨使了个眼色:“把栗子糕和芙蓉糕给我拿些出来,再沏一壶好茶。”

    染墨奇道:“少爷,您没吃饱么?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吴襄点点头:“是,太难吃了。”

    话音未落,就听龚妈妈在身后笑道:“二少,我家太太让老奴来问问您想吃什么,好让人另做。”

    这点人情世故吴襄还是懂的,忙回身笑道:“不要了,谢姑母挂怀,我饱了,饱了。”

    龚妈妈劝道:“您莫要客气……”

    吴襄赶紧摆手:“不客气,不客气,我就想吃点栗子糕。我家车里就备得有。”

    龚妈妈无奈,只得又说了两句客气话,自去寻陶氏回话。

    吴襄上了自家的车,往坐垫上一倒,伸手接过染墨递过来的栗子糕,郁结地狠狠咬了一口。

    染墨奇怪道:“少爷,小的瞧着芳嫂子给您做了酥骨鱼的,您怎地也嫌不好吃?”少爷自来嘴刁,在家吃惯了芳嫂子的饭菜,此番出门,太太特意让芳嫂子跟着为他做他爱吃的饭菜,芳嫂子出门前做足了准备,倘若他连那个也不吃,可真是没法子了。

    吴襄郁闷地道:“不是不好吃,是吃不下。”

    染墨更奇怪了:“为何?”

    吴襄道:“对着某人那张脸吃不下。聒噪得紧,什么都在问。”

    染墨自小跟着他的,颇有几分调皮劲儿,便逗他欢喜:“让小的猜猜是谁?啊,是这个吧?”伸出了三根指头。

    吴襄笑了,一脚蹬过去:“去,去,小兔崽子,瞎说。”从前他只听家中长辈们说林三老爷如何不成器,现在看来是不但不成器,还不会看人眼色,忒讨厌,多亏得林谨容姐弟不似他这般令人不喜。

    染墨看他的表情就晓得自己说中了,便出主意道:“少爷若是不喜欢和他家一起吃,晚上就推说累了,要留在房里休息,躲过饭点,林三太太必会让芳嫂子另外给您做的。想吃什么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

    吴襄又轻轻踢了他一脚:“小兔崽子,爷的事情爷自己不知道?要你来教?”

    染墨夸张地往车厢里一倒,叫道:“少爷,您轻点儿呗。”

    “咳,贤侄,途中寂寞,我们俩正好探讨一下,你喜欢谁的诗词……”林三老爷人未到,声已到。

    有完没完?吴襄极其不耐烦地将手里的栗子糕往窗外胡乱一扔,大声道:“车里气闷,我要骑马。”径自出了车,全然无视林三老爷,折身从另一个方向走过去,大声叫道:“染墨,染墨,来给少爷我备马”

    林三老爷呆呆站了片刻,从脖子下面一直热了上来,脸都红透了,只觉着周围站着的下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便狠狠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上了自家的车。什么东西?考个解元就浑身只有二两重了?不服人尊敬的东西

    吴襄看得分明,大大松了一口气,哈哈一笑,打马朝前而去,又引得林家的管事一群追了上去。要他总和林三老爷这样的废物虚与委蛇,简直和要他的命差不多。不如一次就得罪够了,省得以后麻烦。

    陶氏听龚妈妈说了此事,又觉着林三老爷自取其辱活该,又觉着丢了脸面颇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孩子也太骄狂了些,半点不留余地,不留情面,叫人真难堪。”林三老爷再不成器,也不该当着下人的面这样不给他面子,这是不给林家面子,她也就没面子。陶氏的心就有些淡了,只想顺利把人带到地头就算交差。

    龚妈妈干笑着劝道:“太太,他还年少,平日只知读书,不懂事的。您何必和他计较?”

    “不计较。”陶氏轻轻摇头,心情越发低落:“自家人不如人,被人看轻也怪不得人。我不看吴家的面上,还看嫂嫂的面子。”

    林谨容靠坐在角落里,怔怔地看着窗外,一时无言。

    到了傍晚,众人停下休息,饭菜备齐,陶氏命人去请吴襄来吃饭,吴襄果然命染墨来告罪,推说自己累了,想在房里休息。林三老爷冷哼了一声,陶氏心里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索性叫人另做一份送到他房里去,便不再过问他的事。

    林谨容只觉得说不出的疲倦,吃了饭就早早躺下。一觉醒来,已是天光,照例地去摆饭桌,叫荔枝去请吴襄来吃饭,荔枝回来,小声道:“吴二少起得早,已经吃过了。”

    林三老爷的脸又是一沉,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嫂嫂娘家这个侄儿还真清高,瞧不起我们呢。什么东西我倒要看他最后能成个什么样子?才子了不起啊?有才无德照旧不是个东西。”

    陶氏沉默着不说话,夹了一根鸡腿给林慎之,吩咐道:“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林谨容最先吃完,起身去看仆妇们是否把她和陶氏贴身用的小零碎都收拾上了车。检查完毕,就见荔枝递了一本书过来:“姑娘,这是吴二少让奴婢给您的,说是您要的游记。昨儿晚上就翻了出来的,可您已经睡了……说您若是还想看别的,记得和他说。”

    林谨容掂量着那本书,沉默许久,哂然一笑,随手递给荔枝:“你替我收起来吧,我想看的时候又问你要。”何必呢?顺其自然更好吧。

    第95章 清州

    接下来的路程中,林三老爷不再找麻烦,陶氏冷了心肠,林谨容不再刻意,只是照旧依礼命人去问吴襄的衣食住行以及有什么需要,若有需要,尽力办到,若是不需,也不强求。刚开始下人们觉得气氛有些怪,到了后头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吴襄更是乐得自由自在,于是大家相安无事地到了清州。

    远远看见清州的城墙,好些年不曾回家省亲的陶氏激动得湿了眼眶。林慎之更是趴在窗边兴奋地喊:“这里就是舅舅家吗?这里就是大表哥家么?”

    “是。”陶氏给他拉紧了身上的小披风,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脸:“你要记住啦,舅舅待你可好,日后可要常常来走动,多来看他和舅母。”

    林慎之懂事地道:“还有三姐姐和大表哥。”

    陶氏骄傲地笑了,回头看着林谨容笑道:“看看我们小老七,多懂事。”

    吴襄打马奔过来,探下身去问林慎之:“小七弟,想骑马么?我带你先往前头去。指不定大表哥早就在前头候着的。”

    林慎之跃跃欲试,偷觑着陶氏的脸色,陶氏温和一笑,替他回绝了吴襄:“罢了,他昨夜吹了凉风,有些受凉,不好再吹冷风。还不谢谢你吴二哥?”

    林慎之乌黑发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蔫巴巴地谢了一声:“谢过吴二哥,你先去吧,我们后头慢慢来。”

    好似这几日,林慎之就没主动来找过自己玩,林家其他人也有意识地和自己保持距离……他又不是针对他们,不过就是讨厌林三老爷问东问西罢了,既然要憋气,也无所谓。吴襄看看陶氏,又看看林慎之,微微一哂,用力一夹马腹:“那我先往前头去探路。”言罢一溜烟地去了。

    “娘,我想骑马。”林慎之趴在窗前眼巴巴地看着吴襄的背影,满脸的委屈。

    陶氏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顶,柔声道:“等到了清州后再让你大表哥带你去骑,现在就别给外人添麻烦了。”

    林慎之不甘心,眼珠子一转看到了一旁的林世全,便拍着手笑:“不麻烦吴二哥,我找全哥哥,他不会嫌我烦。”

    林谨容笑了:“七弟,刚才吴二哥要带你骑马,娘刚回绝了他,说你受了凉,转眼你就要全哥哥带你骑,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慎之红了眼圈:“可我明明没有受凉,是娘撒谎。”

    陶氏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却又不知该怎么和林慎之解释自己的行为,便冷声喝道:“我说了算,不许就是不许”眼看着林慎之的嘴瘪了,好似要哭,又骂:“不许哭不听话就去和你爹坐。”

    林慎之生生忍住了,却背过身去面对着车壁,不肯看陶氏。林谨容探过头去朝他挤眼睛:“哎呦,生气了呢。”

    林慎之撅着嘴不理,林谨容越挨越近,笑道:“我看看啊,这么点小事就要哭鼻子,真是我勇敢的小七弟么?”

    林慎之想哭又想笑,又羞又窘,伸出一只手去推林谨容的脸,咬着牙道:“不许看我”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林谨容忙拿帕子给他轻轻擦去了,搂他入怀,低声笑道:“多大的事啊,就值得哭?来,我告诉你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光是训斥不说明原因,是不行的。

    “不听。”林慎之捂住脸。

    “真不听?”林谨容也不管他,径自小声道:“娘不让你和吴二哥一起骑马是因为担心你,同时也真的怕麻烦吴二哥,不直说的原因是为了让大家的面子上更好看一点。你知道爹爹为什么要生吴二哥的气么?”

    林慎之不说话,却也不哭了。他当然知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谨容继续道:“就是因为吴二哥不给爹爹留面子啊。这人呢,面子是互相给的,最好是留点余地,给人留几分情面,日后才好见面。娘这个不是撒谎,是委婉地拒绝。懂了么?”想了想,又郑重添了一句:“当然,也分情由的,小事可留情面,原则性的大事,该怎么做还得做,人不能失了风骨。”她就是吃够了不分情由,只管让步的亏,林慎之可不能再吃这个亏。

    林慎之慢慢放了手,抠着坐垫上的花纹,良久方道:“为何吴二哥要这么做呢?他为什么不和娘一样委婉一点,给爹留点面子呢?”

    林谨容叹了口气,笑道:“他和我们不同。”

    林慎之想了许久,道:“怎么不同?他家比我家有钱,他比我们有本事么?”

    “可以这么说吧。”林谨容低声道:“慎之,你要记着,只有自己做好人,做好事,有本事,才会自然而然地受人尊敬。受人尊敬,这件事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