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第2部分阅读
十恶不赦 作者:未知
越爽越好,越夸张越好,越有人爱看。薛哲本来就不太喜欢无限制yy那种小说,自然打算非主流一把,又把自己关于考试挂科以及黑暗世界等等的怨念揉了进去,使得那篇文被读者冠上了一个头衔——虐主流开山怪。
在那篇文里,薛哲毫不吝惜地给他的主角开了诸如“天赋异禀”“自幼苦练”“所学非凡”等等金手指,但同样毫不客气地从出身经历感情等等多个角度对其进行了多种多样的折磨。
其实在当时的薛哲看来自己这样只能算是写得比较现实,但谁让那时候这种文少呢?于是薛哲莫名的红了一把,那篇文也算是颇有名气。
不过薛哲后来家里出了点事,为此折腾了好长时间没顾得上写文。等到一切过去再开文档,他却又对那篇小说不满意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他中二期过了,愤青倾向也没了,原本充满大脑的“世界真黑暗人心真冷漠爱情那更是个虚假的蛋”等一系列想法烟消云散,再看自己那个时候写的东西,就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想要再动笔写已经完全没了热情,可不上不下的那么吊着好像也挺对不起读者,没奈何,薛哲随便编了个结尾发上去,算是给了个交待。
但读者立刻就不乐意了,苦苦等待多时的更新就是这么个玩意儿?砸你没商量!
可惜薛哲很光棍,结局就是这样了,不满意咱也没辙。施施然给完结局,有些手痒的薛哲忍不住又写了一篇。虽说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胡思乱想,可还是不想跟yy流的风,走的还是那个折腾主角的路子。读者也渐渐放弃了原本那篇跟了过去,然后,就是这么一篇一篇地写下来。
他家主角从来没有一个活得舒坦的,基本上是朋友亲人爱人死绝,又或者是没死绝,但是却被朋友亲人爱人轮番出卖玩弄折腾直到身心俱疲要么自杀要么发疯为止——写了那么多本书愣是没一个主角到了结尾还能好好活着的,薛哲也算是个奇葩。
虽说在文里折腾主角很容易让读者不爽,但出人意料的,薛哲的fans还不少——究其原因,大概是那些主角一路顺风的文看多了,看看薛哲写的有利于平衡。那些yy小说代入得虽爽,可代入完了想到自己其实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事实还是不免让人悲愤。反倒是薛哲这边,再倒霉的家伙都能从他家主角身上得到一定的心理安慰——劳资虽然混得不好,但总比这家伙好多了……
当然,也有些宣称薛哲这样才是最好的最深刻最有内涵那些yy小说不过是充气娃娃也就能让人爽爽的读者。不过对于这种读者,薛哲惯来是给个“谢谢夸奖”就不作声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内涵?那是什么?他只不过是习惯了这种写法懒得做新挑战,反正读者也喜欢他写得也顺手,干嘛换呢。
再后来,薛哲大学毕业,用自己这几年混得成绩讨了爸妈欢心,正式走上写作这一行,倒也过得哈皮。而最初的那篇奠定了他作者之路的文,像每个不太负责任的作者一样,被他丢到了记忆的角落。直到今天,以这样一种让他猝不及防的方式被唤醒出来。
薛哲颤颤悠悠地蹲□把那块玉捡了起来,想再站起来却没了力气,干脆一屁股坐下,看着黑乎乎的天空发呆。
攥得紧紧的玉压在掌心里,硌得手有点疼,可薛哲却不想松开。他用这种方式去证明那块玉确确实实被他握在了手中,而不是他的妄想。
慢慢把手放到眼前,摊开掌心,里面确实是那块玉——虽然沾了些泥土,却不妨碍上面刻的文字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越想云,不赦。
他想不出这两个名字只是巧合的可能。
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拽出手机,号码拨了一半又被按掉,薛哲叹了口气,怔愣地看着上面依旧零格的信号。
“……算了,这怎么可能。”把手机扔回口袋里,薛哲叹了口气。
他刚才也真是神经了,竟然忽然蹦出一个“该不会是娟儿那帮人搞出个把戏来整我”的想法,但虽然有人对自己当年那篇文耿耿于怀,可那点郁闷还真没到策划出这么一个计划来玩他的地步。
那这又是什么呢?
指尖一次又一次在玉牌上划过,薛哲只觉得自己的心情越发得烦躁起来。
如果说……他车上那个真的是……
——“我觉得吧,要是你笔下那群倒霉蛋儿能出了书中世界,要做的第一件事,定是将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某损友的戏言此刻在耳边响起,薛哲却全无了当年“谁怕谁啊”的气魄。
当初他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但眼下……
薛哲深深叹了口气。
他扶着车门,一点一点站了起来,然后拍拍身上泥土,小心地把那块玉牌放到口袋里。
既然这已经成了现实,那他就不能再在这儿傻坐着什么都不干了。车上那位的实力和性格他最清楚,万一让这小子乱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更清楚。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这个世界的和平,他都不能对对方撒手不管,否则……想想自己亲笔写下的某些东西,薛哲不寒而栗。
不过老天还是给他面子的,能让他事先有个准备,还把关键道具送到了他手上,若是这样还掌控不了事态发展,他……
也枉当这个作者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
6
6、第五章
到后备箱那里翻了一通,找了炊具和一些吃食出来,薛哲抱着那丁零当啷的一大堆回了车上。
此时的他表面如常,心里却是千头万绪。若论武力,就算车上那位现在又伤又病,要揍他一顿照样不成问题。他在对方手腕上捆得那道“保险”更是半点用处也无,要他想挣开,大概只是动动手腕的事儿。
好在他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早知如此,还不如别捆了……心里嘀咕着,薛哲拿出折叠炉来,放到驾驶座附近的地上,再把车门打开充当支架,将雨衣盖到上面,遮出一片不会被雨淋到的空间。
他本来打算接点雨水过滤一下用来做晚饭,不过此刻时间有些晚了,他也就奢侈一把,直接用了后备箱里应急的矿泉水。
倒完水,把几个压缩汤包里的东西扔进去,再打开罐头,用小刀削了几块肉进去,薛哲拿勺子把锅里的东西搅了搅,看着在水中翻滚的压缩蔬菜和肉块发呆。
时隔那么久,对于他出道作里面的内容薛哲实在记不太清楚,不过从他车上那位的情况来看,此时的他应该是在第一次闯荡江湖的时期——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试图闯荡江湖而失败的时期。
当时他满怀雄心壮志出了江湖,结果第一次明白何为江湖狡诈,而特殊的出身更让他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最终不得不狼狈地被追杀回自己的故乡……
看他伤势,此时他应该是在回家路上,结果不知怎的穿越了……
锅里的水发出咕嘟嘟地响声,薛哲把火关上,拿碗出来盛汤。
他遇到这位的时机并不算是最好,此时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追杀,对外人抱有强烈的警戒心——薛哲估计自己之前挨得那一下就是被误会成追兵了——很难接近,好在他身体状况极差,虽说要跟自己打也是可以,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自己情况那么差的情况下,他应该不会轻易跟一个能提供食宿和医疗的人打起来,只要他没做出什么威胁他的举动。
想办法解除小鬼的戒心是第一要务,其他的,就是让他明白此地已不是他的世界,然后再怎么塑造,那就是顺薛哲这个作者的意了。
薛哲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汤碗放到一边。
这次可不是敲敲键盘就能解决的“主角塑造”,而万一失败,后果也不仅仅是被读者骂上两声啊……
把晚餐差不多准备好,薛哲站起身来,托着几个盘碗进了驾驶室。
在薛哲进去之前,副驾驶座上那人已经醒了过来。
刚从高烧带来的昏睡中醒过来,他的感觉并不算太好。而眼前的环境,更让他感到陌生而……怪异。
感觉起来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大匣子,可眼前的却是一片透明,若不是那溅在上面的点点水渍,他会怀疑那里其实空无一物……
身上不知被谁裹上了两层衣服,极暖,身下则是同样软绵绵的垫子。伤口也被人处理过了,不再像之前一样刺痛难当。
高烧让他的思绪变得不再清晰,想了半天,他才勉强从记忆里面找出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人的影像。
一身奇怪的衣服,身上带了兵刃,却根本没有出鞘,若不是那家伙太有自信,就是大意的可以……对了,之前他……
手下意识地在周围摸索自己的兵器,一无所获之余,他也注意到了腕上的绳索。
有些不屑地瞟了眼看起来颇为结实的绳结——这种结捆个兔子山鸡也就罢了,拿来对付他……
他并不急着把绳子取下来,只是手腕转了几圈,把绳结挣松,让它处于一个看似完好无损,事实上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挣脱的情况。
那人也不知是天真还是自大,擒了他,却连|岤都不曾点,只这样便草草了事……算了,这样也好。
目光往那边车门处一瞟,他的心里逐渐有了打算。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虽说那人不成气候,可这奇怪的匣子却不知有什么机关没有。不如一会儿趁他进来的时候,将之擒下,问出来历之后……
之后……
周身包裹着的温暖,让那个原本应该立刻出现的答案慢了些许。他愣了愣,随即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
一时心软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他就不能……
似乎是动作太大了些,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眼前一黑,耳中响起嗡嗡蜂鸣,脑中更是一片混乱,却又带着针扎般的痛,让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冷汗。
低下头,他伸出手,摸索着撑住自己的额头,手心的冰冷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却不能缓解那种剧烈的难过。
“怎么了?”耳边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他一惊,下意识地便想起身。可是被病魔侵扰的身体完全没能完成主人的要求,反倒因为大幅的动作带给他更强烈的晕眩,试图挺直的身体晃了晃,无力地向靠背倒了过去。
就在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待着冲击带给他的,更为激烈的痛苦之时,一只手轻轻地抵在了他身后,一托一扶,慢慢地把他放到了靠背上。
看着躺回靠背上的人,薛哲松了口气——他拿着晚餐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虽说之前已在心里反复推演过该怎么与这一位相处,可真到了眼前,他才知道那些设想真是没多大用。
毕竟这可不是他动动笔就能掌握一切的地方……心里哀叹了声,薛哲抬手试了试少年额上温度——滚烫。
“烧得更厉害了……”薛哲收回手,在一边的药箱里翻找一通,在手上倒了几片药。
他拿了瓶水来放到一边,然后小心地把躺在那里的人扶了起来,把药片凑到他嘴边。
“……”他沉默着看了薛哲掌中药片一会儿,侧过脸,冷冷地望着薛哲。
似乎是因为高烧的缘故,那双眼睛亮得有些吓人。面对这种显而易见的敌意,薛哲回之以微笑:“吃了吧,不吃药你可不会好。”
那边依旧是一动不动。
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想方才上药时看到的,再想想自己曾经为之得意洋洋写下的,薛哲也不忍心和他计较什么,温言道:“放心,虽然我不是医生,可是药还是不会搞错的。”
还是没什么声音,正当薛哲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那边的人忽然动了——他用猛兽扑食般的极快动作把薛哲手上的药片叼了去,含在嘴里,紧接着喉结微动,干脆地把药片吞了下去。
“水,这边有水。”薛哲赶紧把矿泉水送上去,这回他没再犹豫,直接就着薛哲的手喝下去大半瓶,才舔了舔嘴唇,慢慢地躺回椅背上。
清凉的水让他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他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那个跟他近在咫尺的人。
那些奇怪的东西说是药,可怎么看也不像……算了,吃都吃了。
他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一些,这样若走,怕是根本回不了谷。而眼前这人,也不知有什么打算……
他的视线慢慢转到被薛哲拿进来的两个碗上,那里面盛的……是汤?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一阵香气慢慢飘进他的鼻子。不知多久没正经吃过东西的身体抓住机会,顿时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咕——”
那声音并不算响,只是对于眼下这个安静的环境来说,似乎还是大了点……
薛哲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但又立刻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硬是板出一张若无其事的脸来。
他冲着那边扭过头去的人晃了晃勺子;“虽然说刚吃完药吃饭不好……不过,要不要来点?”
“……好。”就在薛哲以为他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那边沙哑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忍着笑,薛哲把早就准备好的两碗汤其中一份放到副驾驶座前,然后顺势凑过去,把盖在那人身上的衣服拉开一些,露出挡在下面的手。
三两下的功夫,他把之前自己绑的绳结解了开来,丢在一旁。
注意到某人质疑眼神,薛哲耸了耸肩:“之前是被你吓了一跳,不过你现在都病成这样了,再捆着也不好,解开算了。”
“……”对于这种轻飘飘的言论,他很想回之以“傻瓜”二字……只是看那人貌似理直气壮的表情,他是真的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奇怪了……
“吃不吃?再放就凉了。”薛哲坐回驾驶座上,拿起了自己那份。看那边的人还是没什么反应,便好心出言提醒了句。
……算了,还是先吃再说。
把心头的疑惑暂且放下,他伸手拿过碗,慢慢吃了起来。
并不是多么美味的食物,但对一个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好好吃过东西的人来说,这已经算得上珍馐佳肴。
他是很想节制一点,吃得慢些,可是之前饿得太狠,一不留神,他已经把大半碗汤都灌了下去。看看手中剩下的那点,他也懒得再忍,干脆一仰头吞了个干净。
一边的薛哲看得有些哑然。这一天折腾下来他也饿坏了,但比起旁边这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看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碗里原本让他觉得不怎么样的汤似乎都好喝了不少。
也真亏他饿成这样还能……想想某人的遭遇是他一手安排,薛哲顿时有些愧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从一边拿来两包压缩饼干,打开一包,递了过去。
面对送到眼前的东西,对方显得比较谨慎——也难怪,薛哲手上这些压缩饼干号称是货真价实的军品,具体是不是他就不清楚了,反正外形上是厚度十足,看上去跟块迷你板砖似的。
不过至少口感还不错,反正野营又不是为了吃的,能抗饿就成。
“这是压缩饼干——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看,但是至少抗饿,吃一点能顶很长时间。”看他还在犹豫,薛哲拿出推销员的语气介绍道。
略一犹豫,他张口咬了下去,慢慢吃了起来。
“要是那个不合口味,我这儿好像还有可可味道的……”薛哲当初买了一大包,他翻了翻手上压缩饼干的包装,发现这年头连压缩饼干都花哨了不少,可可香橙冰激凌一应俱全——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吃才能吃出个冰激凌味,“你可以换个口味吃。”
“嗯。”口味如何他并不在乎,眼下能吃饱便足够。况且这硬邦邦的食物习惯之后,味道其实还不错。
“对了,别一口气吃太多——这个看起来小,但是吃下去会被泡开,吃多了会被撑坏的。”
想当年他就犯过这种错误——小看了看似只有一点点的压缩饼干,贪嘴多吃了几块,结果撑了个够呛。
“嗯。”
“吃饱了休息一下,你吃的药里面有安神成分的……”薛哲又补了句,“也许你一觉睡起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望向薛哲,心里不免多了些戒备。
与这人,在这里过上一晚么……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之前的计划——那个在他看来,最稳妥的计划。
不知来历与目的的人,为防万一,自然该直接解决掉。
没有称手的工具并不是什么问题,之前的接触中,他已发现眼前这人根本是半点武功也无,就光是一双手,他也有六七种方法,可以置眼前之人于死地。
他低下头,手掌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压缩饼干,一时陷入了犹豫之中。
那药的效果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若不在之前下手,等药效出现,怕是连动手的机会也没了。一夜时间太长,足以发生太多事情。
那人此刻正在研究手上一个不知用来做什么的黑色圆棒,神情专注,注意力甚至都没怎么放在他身上,若是现在动手,它有很大的信心一击必杀。
是杀,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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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薛哲靠在椅背上,手里玩着个貌不惊人的手电筒——这玩意儿他买来之后确实是当手电筒来用的,只是这个手电筒还多了个功能,能放电。
当初毕业的时候大家互相送礼,他收到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当时他拿到之后还抱怨不如送他个真正的手电筒,至少还轻快,想不到今时今日,这个一直都只当手电筒用的家伙成了他最后的倚仗。
不过现在看来,他运气不错,最后这张牌,似乎是不用打出去了。
那边的副驾驶座上,让他提心吊胆了半天的人正在休息。薛哲一开始还不敢大意,等了半晌,见那边的人确实没什么动静,又琢磨了一下药效,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至少今天晚上,他是不用太担心了。
过了这关,之后的路也会稍微顺遂点。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还不是日后那个不再相信任何人的疯子,此刻他被人害得再惨,还是对人有着一点最低限的信任,对感情,抱有着一丝向往。
小说里面,薛十恶这个恶劣的作者安排的是一次又一次打击,最终把那最后的一点希望彻底磨灭。现实中么,就算是为了社会治安考虑,薛哲也要想法子把这个日后的危险角色给掰回来。当然,在社会治安之外,他薛某人自己的小命,也是相当相当重要的……
摸了摸脖子,想想这倒霉的部位今天搞不好被某人研究了多次,薛哲就有点心里发虚。
他忍不住朝着旁边副驾驶座上看了眼,那边的人正睡得安稳,原本他就长得好看,眼下睡着了,遮去了过于锐利的眼,反倒多出了几分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光看这张脸,大概没几个人会相信这小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事实上当初薛哲设定的时候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不过眼下这张脸到了自个儿眼前,纵然他在心里反复确定对方的危险性,照样忍不住生出几分同情来。
摇摇头,再度提醒自己别感情用事,薛哲抬手关了车顶灯。昏暗的灯光一去,车内顿时成了一片黑暗。
还是先睡吧,明天要做的事情,更多呢。
说是要睡,可车上的座位还真不是什么适合休息的地方,有个人在他旁边的事实又让薛哲很不习惯,再加上大脑里翻腾的种种对未来的猜测,让他努力了半小时之后,还是无奈地睁开了眼。
老天也不怎么给面子,在这最需要安静的时候,原本都停了的雨又稀稀拉拉下了起来,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当当作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薛哲恶狠狠抬头看天,试图用自己犀利的目光向老天发泄愤慨。而老天也是干脆利落,一会儿的工夫,不仅雨势更急,连风都呼呼地刮了起来。
“……”默默冲天比出一根中指,薛哲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岤,无力地倒在椅背上。
越是自己睡不着就越看不顺眼那些睡得香的,薛哲左右瞄瞄,眼睛盯在了副驾驶座上之人身上。
要不是因为没这胆子,他真想把对方吵起来……嗯?
薛哲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那边。现在太暗了他看不清楚具体,但是隐约却能看出,原本正常坐着的人,此刻不知为何弯下了腰,身体蜷缩了起来。
糟了,该不会……心里想到一件被他遗忘的事,薛哲心里一紧,赶忙把车灯打开,凑了过去。
此刻他也管不了会不会把人吵起来,直接把裹在外面的大衣扯了开来,掌心贴上对方胸口,一探。
手上传来的温度凉得吓人,好端端一个人,此时的体温竟像是具尸体一般。若不是心脏的震动也同时传来,薛哲真会以为之前还让他忧心忡忡的人,此刻已经去了阎罗殿报道。
正松了一口气,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薛哲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
好吧,让他这么折腾,还能睡着的人那也不一般。
薛哲试图抽了抽手腕,可惜施加在上面的力道仿佛铁钳,别说抽出来,动一动都难。没奈何,他只能直接和对面那位练起了对眼,指望他自己松开。
对视一会儿,那人还是松了手,顺势一带把薛哲推开了些,自己缩回座位上,拿大衣裹了个严实,便再没了动静。
薛哲呲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上面淡淡的青印不禁磨牙,可看到那边再次蜷缩起身体的人,他暂且放弃了报复,开口道:“你不舒服?”
“……”
“你身上怎么那么冷?”
“……”
“用不用我帮帮你……”
“……”
一连三个问题,得到的全是沉默。
薛哲抚额——看起来是没什么办法了,那边那位大概铁了心要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连声都不怵。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他现在根本出不了声。
曾经随手写出的东西,在眼下却成了现实……薛哲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五年前的自己,打开车里的储物箱,开始翻找起来。
在薛哲刚开始写小说那个年代,武侠小说里的主角们练的功法若不是一眼望去便威力十足,且天上地下仅此一份,那简直就不配当主角。薛十恶自然也不能免俗,殚精竭虑之后,他给自家主角的功法起了个当初怎么看怎么美,事后却只能抽着嘴角面对的名字——九冥玄阴诀。
看名字就知道,这功法走得是冷气机的路子,而热衷于变着法折腾自家主角的薛哲自然不可能让他简简单单就弄到一套牛x武功,为了平衡,他非但把主角修炼的功夫搞成了残缺版,还给这残缺版的功夫加上了一条副作用。
残缺版九冥玄阴诀虽然也能修炼至大成境界,可不仅修炼过程比完全版难上数倍,而且在未修炼完全之前,每日中有数个时辰,纵在烈日之下,火炉之旁,修炼者也会感觉如坠冰窟一般,浑身冰冷不提,体内还会有寒气反噬,让人更是痛苦难当。而且这种反噬不仅会每天定时出现,一旦修炼者身受内伤,它也会趁机出现,耀武扬威。
写出这个设定的时候,他心里只有自己反yy浪潮而行之的得意;但亲眼见到这功法带来的副作用时……
长长叹了口气,薛哲继续翻找——但愿那东西还在车上,否则他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寒气反噬时期是他一天中最虚弱的时候,虽说在他武艺小成之后,这段时间已经短到了每日仅有三个时辰,而他也已经能做到寒气反噬时仍保持行动如常,可即便如此,那种仿佛每一滴血液都凝结成冰的感觉仍就让他连想也不愿去想。
之前逃往过程中他不慎挨了别人一掌,之前没发现什么,可此刻,随着那一掌侵入体内的气劲与体内游走的寒气纠缠在一起,搅得他分外难过。已是如此,偏偏还不小心被人发现……
现在他莫说杀人,怕是连自保的力气也剩不下多少,若这家伙之前都只是在掩饰自己……心生怀疑,他下意识一扫身旁,却不由一愣。
那是什么……
对方手上拿了四五个白色方块,看材质似布又似纸,光看样子,有些像是膏药,但是只见药布,不闻药香。
这人……到底又在搞什么名堂?
“差不多了吧……”那边传来一声自言自语,随即,专注于手上“膏药”的人抬起头来,看着他。
下意识的,他提高了警惕,但却只见那人自一旁拿来之前他穿的衣服,抖开之后打量一番,拿起一边的“膏药”,贴了上去。
“……”他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凝神再看,那人确实是认认真真地把“膏药”贴在了衣服上……
而且,那人还颇注意贴的地方,前胸后背,手肘肩胛,一般该贴的地方一处不少。仿佛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病人……
待到几张“膏药”贴完,那人把衣服拿起来,看了看,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过头来,笑眯眯看着他,开口道:“好了,穿上吧。”
“……你,说什么?”他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不仅仅是因为此刻寒气游走让他浑身僵冷,也是因为眼前这人的话……实在太过荒唐。
“穿上啊。”那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干的事情有多么不正常,依旧道,“放心,这对你来说应该效果不错才对。”
“……”且不说那古怪的“膏药”到底有什么效果,把膏药贴在衣服上……到底还能有个什么效果?
有因必有果,有法必有破,要是主角光倒霉,似乎也无趣——鉴于这个想法,当年薛十恶在设定副作用的时候,也给了一个解法:若真是寒气难当,反噬之时最好的解法便是有人以体温暖之,化解寒气。
安排这种有点暧昧的解法当然也是为了以后推动剧情用的,可惜他自个儿预定的那位救人者此刻跟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薛哲只好换个办法——拿之前冬天时候扔在车上的暖宝宝来取代人体温。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他精心准备的解决方法,对方给的回应却是全然的怀疑,完全没有一点体验现代科技的便捷的意思……无奈之下,薛哲只好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开口道:“如果你不穿,那我就只好牺牲一下了。”
“……”怀疑的眼神里夹杂了一点疑惑。
“虽然我没兴趣抱个小鬼睡觉,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顾不了那么多……”薛哲貌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抬手一比下巴,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微笑道:“你是要穿衣服呢,还是要穿我?”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最后一句话,想歪的人自觉面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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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清晨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在熟睡中的人脸上跳起顽皮的舞蹈。他的眼皮动了动,又动了动,终究还是敌不过大自然的召唤,睁了开来。
抬手在脸上揉了揉,把自己弄得清醒了些,薛哲慢慢坐起来,看着玻璃外面的森林发起了呆。
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在脑中出现,开车出游,下大雨,不幸滑下山道,捡到个凶巴巴的小鬼,然后……
他慢慢转头,看向副驾驶座的位置,良久,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还以为会是一场梦,想不到是真的啊……
似乎是风来雨去的腻了,老天爷总算赏光给了个太阳出来。薛哲下了车,站在车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体。在车上睡了一晚,他浑身上下的零件都似乎跑偏了位置,歪来扭去了半天才稍微舒服点。
雨后树林内的空气极为清新,带着淡淡的尘土味道,深呼吸几次把肺内浊气吐了出去,薛哲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这才有点野营的意思么,昨晚上那简直是遇难……”感慨一下自己的“好”运气,又狠狠吸了两口清新空气,薛哲坐回车上,翻出压缩饼干来打算填一下肚子。
他这么一通折腾,原本睡着的人也醒了过来。昨晚上那个见鬼的选择题他自然不可能选后者,只好在薛哲的“殷切”劝说下试了一下那件贴满了“膏药”的衣服——不过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
“醒了?”薛哲看他起来,十分自觉地伸手过去摸了把额头。
“……”
“退烧了……”无视那显然称不上“愉快”的眼神,薛哲又往人身上摸了把,“也不凉了。”
“……”
“喏,早饭。”薛哲把压缩饼干塞过去,“虽然连吃两顿有点腻,不过凑合吧。”
“……”算了,何必和个完全不晓事的家伙计较。
经过昨晚,他大概已经明白一件事——眼前这家伙,大概真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毕竟他也在身上作了掩饰,若是这家伙消息不灵,不知道这附近有个什么地方,那么……
“哦对了,”薛哲忽然开口,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递了过去,“这个,是你的吧?”
玉色莹润,纯白无瑕。
这原本是他最重视的东西,此刻出现在眼前,带来的却不是惊喜,而是……
下垂的手轻攥成拳,他深吸一口气,把胸口涌动着的异样情绪压了下去,抬起头,直视着那双若无其事的眼。
“对,这是我的。”
摊牌是一件需要动脑子的事。
薛哲从昨晚上就开始思考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摊牌时机,早了不成,某小鬼对他戒心太重,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身份肯定不会跟他客气。可太晚也不成,若等到他注意到玉牌不在身上,再拿出来就没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几番权衡之后,他才挑了此刻。
本来还觉得母亲的遗物也许可以用来威胁他,不过现在想想,自己要是真敢这么做,这小子绝对会翻脸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薛哲也不管那边的人脸上表情多难看,自顾自拉出个笑容来,把玉牌递了过去:“自己的东西要收好,要不是我看见,搞不好就掉在那儿了,这么贵的东西……”
他嘴上唠唠叨叨地说着,对方却连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把玉牌收到手中,轻轻握紧。
“对了,我一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
“不赦,”他突兀地开口,打断了薛哲的话,“我叫不赦。”
他抬起手,撩开垂在耳边的发,指尖搭上了左眼角下那一块诡异的白。一瞬犹豫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将那块白色撕了下去。
露出来的,是烙印在皮肤上,清晰到刺眼的两个红字。
不赦。
虽然已经预想过这个场景了,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眼前时,薛哲依旧有一种窒息感。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执掌命运的神的话,祂现在应该在笑吧……
心念电转,却不妨碍薛哲在脸上挂一个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的笑:“不赦?你的名字?”
“……嗯。”这反应出了不赦的意料,但他并未因此而解除戒备。
就算是之前可以谈笑相处的人,在见到他脸上印记的时候,照样会露出狰狞的面貌。
他早该放弃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
“你姓不?”薛哲一脸的惊讶,“不要的那个不?”
“……”
“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姓不的。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感慨了下,薛哲又指了指自己,“薛哲,草字头薛,哲学的哲。”
“……”
“说起来,你脸上的那是什么?”薛哲往不赦脸上看了眼,露出迷惑表情,“文身?漂亮是漂亮了,可是……”
“你、不知道?”不赦声音微微上扬。
不可能……即便在心里反复的对自己这么说,他却无法遏止心里的那一丝期待。
“知道什么?”薛哲发誓,他这辈子最精彩绝伦的演技全发挥在这儿了——他把“莫名其妙”这四个字简直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垂了眼略一思索,不赦握紧了手上的玉牌——若他真想对自己不利,大不必演到这个地步,那么,莫非他真的……
“你……知道不赦谷这个地方么?”
“那是哪儿?新开的旅游景点?”薛哲眨了眨眼,评价道,“名字倒是古怪。”
“离这里二十里的无回山中的……一处山谷。”不赦的声音微微顿了顿,“名为不赦谷。”
薛哲皱眉道:“这附近我也没少来,可你说的那两个地方我都没听说过。”
这倒是大实话——他确确实实没听说过这么两个地名,只是创造过而已。
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总不能用“听说”二字吧?
一直以来紧绷着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不赦错愕道:“怎么可能?”
“骗你干嘛?”薛哲摇着头从车上找出地图来,递给他,“你自己看。”
“这是……什么?”眼前五彩斑斓的一张纸让不赦一头雾水。
“地图。”薛哲手指地图上端醒目的“临山市地图”几个大字,“你不认识么?”
“……地图?”这是……地图?
薛哲干脆把地图摊开,指着上面一点说道:“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小青山,往这儿走就是我家那边的临山市——这附近一带我以前也来过,没听说过什么不赦谷啊。”
不赦沉默地看着他手上的地图,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看着他,薛哲不由想到了不久之前的自己。想他刚发现玉牌寓意的时候,表现得大概是比不赦还要差劲许多。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作为一个看穿越无数的作者,他比来自正常武侠世界的对方要更容易接受眼下这种情况。
摊牌计划基本上已经顺利完成,现在需要的,就是……他轻轻咳嗽了声,借此吸引了对方注意。
不赦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之人——他是很想相信眼前一切皆是骗局,不过从昨晚至今,若说那一切让他不解的事情都是用“骗局”两字便可解释,那也太荒诞了些。
若这一切都是真实,那他……
“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概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回答薛哲的,是沉默。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麻烦……”脸上露出抹无可奈何的笑,薛哲抱了手,朝着身后座位上一靠。
一直以来敌强我弱的局面,总算是逆转了。
之前就算伤病交困,不赦也不曾有过半分懈怠。但是此刻的情况,终于让他一直以来防备松懈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紧绷……
一切照计划进行。
心里窃笑,薛哲脸上却依旧正经:“你这种情况……用个专业名词来说,应该是‘穿越’吧。”
“……穿越?”
“啊,说的就是这种莫名其妙不在一个世界了的情况。”薛哲捏着下巴思考道,“我倒是看过不少关于这个的小说,不过真事儿还是第一次看到……”
“……”难道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很平常么……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这边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生活起来也没啥问题……搞不好比原来的地方更好哦。”
“……”
“相逢既是有缘,既然老天注定要我在这儿见到你……”薛哲眨眨眼,摆出无辜的笑容来,“不如,让我帮帮你吧?”
“你……帮我?”
“是啊。”薛哲点了点头,“你对这个世界又没多少了解,贸然乱跑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别的不说,这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