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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 上第15部分阅读

      生于望族 上 作者:未知

    往的村民瞧。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文怡不大喜欢他们的眼神,皱了皱眉,便避到路边树下,借树身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叶管事说了好一通话,要那几个陌生人给老人家赔礼,见他们自顾自地打量,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也恼了,怒道:“我瞧你们也不象是什么正派人,再胡乱张望,我就要报官了!”

    这话一出,那几个人总算扭过脸来看他了,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便没好气地道:“你乱叫什么?!我们不过是来寻人的,哪有胡乱张望?!休要碍我们的事!”

    叶管事气道:“我早就说过了,这里没有姓柳的少年!你们不信就算了,还四处偷看什么?!”

    那人傲慢地睨着他道:“当真没有?我们可是打听过了,那少年上个月曾在这一带出没,有人看见了的!”

    “那就找看见的人问去!”叶管事怒道,“哪有你们这样的?!随手抓了人就问,问不到就把人推倒,你也不瞧瞧老人家多大年纪了?!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那几个人默不做声,却都一脸不以为然。老农气愤地道:“叶大爷,你不必说了,让这孩子去我家招呼一声,叫我的儿子孙子来。我非要问个清楚不可,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我韦老头最老实?!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怎么就说谎了呢?!”

    叶管事还未发话,那年轻家丁已经应声调头跑了,那几个人瞧着情况不对,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迅速离开了。叶管事冲着他们的背影大骂,又回身搀韦老头:“您回去叫儿孙们仔细瞧一瞧,看是不是真的没大碍,这把年纪了,可不是玩的!”

    韦老头笑着应着,等他儿子孙子们拿着锄头木棍等物赶到了,他便骂了那几个人一顿,又谢了叶管事一番,方才叫儿孙扶着自己回家去。

    文怡看着人都走了,方才叫了叶管事一声,叶管事回头仔细一看,忙上前行礼:“哟,表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紫樱没在跟前侍候?”

    文怡笑道:“紫樱在家里做活呢,我随便走走,本想回去的,只是那边人多,我不耐烦跟人挤,就在村边看看景色。”

    叶管事看了看山坡,不明白光秃秃才挖好一半树洞的地方有什么景色可瞧的,便干笑两声:“等山坡上都种好了树,过得几年,景色才好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是了,表小姐,小的方才从城里过来,大少爷叫小的告诉表小姐,说是昨儿晚上才得的消息,近日官上有一大批犯官家眷要发卖,问表小姐是否有意添几个人手?因温泉庄子上也要添人,因此老爷正要打发人去问呢,若您有意,大少爷就一并问了。”

    文怡忙道:“是有这个意思。因我们家人口少,紫樱还是舅舅舅母借我的,如今张叔升了管事,张婶也要随他一起搬过来,家里就不够人使唤了。只是你说的犯官家眷,是个什么情形?若是犯忌讳的人家,还是不要的好,淘气事小,就怕有什么不好的干系。”

    叶管事深知这位表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对这些家务事也能说得上话,便笑道:“表小姐请放心,我们大少爷也是这么说的,因此早就打听过了。那些犯官来头可不小,足有十来个人呢!官最大的一个,听说还是个将军!另外还有知府、同知什么的,据说跟康王之死脱不了干系。这些官场上的事咱也弄不清楚。只是这要发卖的官眷,除了犯官的妻妾儿女,还有他们家里的奴婢,足足有几百人呢!年纪大些的,就算了,怕生了忠心不好使唤,倒是那些年纪小的,十岁、八岁,学过规矩,又容易调教,只要看着老实,还能买来使唤。”

    文怡听了,倒有些可怜这些被发卖的奴婢,又觉得买下几个也能省点教导的力气,况且官卖的奴婢一般不贵,便道:“那就这么办吧,大表哥办事,我最放心了,只是怕累着了他。你就说,待我禀过祖母,就去寻他商量,有不方便之处,一定会求他帮忙的,只是如今事忙,少说也得节后才能空出手来做这件事,请大表哥且安心在家过节。”

    叶管事笑着应了,心中暗暗赞许,这位表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眼色的,他哪能不知道顾家祖孙身边缺人缺到什么地步?!大节下又是正需要人手的时候,她还能顾念着自家少爷的身体,倒不是个没良心的。

    文怡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在心中暗暗盘算:依家里如今的情形,只要添两三个丫头,再加一两房家人就够了,只是过得两三年,若新田出产好,还得再想法子置产的,那时候要用人的地方就多了,总不能临时再买人,她得好生谋划谋划。

    想了一会儿,她看到叶管事跟经过的聂家仆役打招呼,方才记起自己叫住他的缘由,忙清了清嗓子,笑着探问:“说起来……方才来的几个生人……是做什么的?”

    “说是来寻人的,什么姓柳的少年……”叶管事撇撇嘴,“附近几个村子就没一个姓柳的!再说了,咱们家雇人向来公道,还未成|人的孩子,绝不会雇来干重活!这年纪的男孩吃得多,力气又不如成|人,雇了不划算,若是叫他多做些,心里又不落忍,倒象是咱们家在折磨孩子似的。万一摔着、伤着了,麻烦更大!这几个人巴巴儿跑来问这个,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前一拨雇工才闹过一场,如今又有人来挑事儿了!”

    文怡却觉得那些人未必是冲着雇工来的,提到姓柳的少年,又是上个月在附近出现过……她想起了柳观海,暗道那些人莫不是来寻他的?这么一想,她倒有数了。那几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裳,细布料子,颜色款式都还算老实,脚上穿的却是云履。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叫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见过的一些地方豪门大族的家奴。顾家的仆人是不会这样打扮的,但别人家却会,家主也不拦着,反而觉得脸上有光。方才那几个人,瞧那做派,倒有几分象是这样的身份。

    文怡心下厌恶这些人的行事,记起柳观海提过的族人行径,又想起中午时顾庄来报信的人,那厌恶便深了几分。虽然明知道这是别人家事,她不该去管,却还是有心不让那些人知道柳观海的消息。想了想,她笑着对叶管事道:“这里的农户都和气老实,我偶然在村里走走,也放心得很,要是来了不知底细的外人,心里总是免不了害怕的。再说,村里的孩子和姑娘也多,需得提防些才是。我们家张叔有想不到的地方,还请叶叔多多提点他。”

    叶管事忙道:“表小姐放心,便是张兄弟不管,小的也不能叫外人在此乱来的!老爷和大少爷将庄子交到小的手上,若是出点事,小的也没脸去见主人!”

    想到这里,他就耐不住了:“小的方才见那些人出庄去了,就怕他们在附近逗留生事,表小姐,您自便,小的叫几个人追上去,看他们走了没有!”文怡才一点头,他立时转身就走,才走出两步,又回头道:“表小姐,您一个人别到处走,在庄上还罢了,庄外却难说,若是打算到地里去,您也别走远,地里有咱们两家的长工呢,遇事就叫一声!”

    文怡应了,看着他跑开的身影,抿嘴笑了笑,再看向山坡上,顿时觉得那光秃秃的土坡也顺眼了许多。就算离村子有点距离,又有什么关系呢?山上山下都是顾聂两家的长工!老实又有力气,知根知底,若是主家有事,只要叫一声,他们就会跑来帮忙!她家的境况今非昔比,以前是有事要使唤人也找不到人手,如今却不必再愁。只要过几天,新买的男女仆役到了,家中不必再内外不分,祖母的日常起居也有人侍候了。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那三棵高大的红枫树,颇有几分意动。

    翠花娘打女儿的闹剧还未有停歇的意思,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却越来越多了。文怡瞧着天色还算早,祖母那边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吩咐,若是探明那山谷中真有许多得用的药材,回来告诉祖母,她老人家也会高兴吧?她深呼吸一下,抬脚就往庄外走去。

    一路走,一路都有新雇的帮工向她请安问好。文怡一路微笑应着,见到一个年纪最大的帮工,知道他在同伴中向有威信,便对他道:“明日过节,请大叔跟大家说一声,下晌早些回家去,我已经叫张叔备下月饼,大家记得去领。”

    那帮工乐呵呵地应了,又道:“今年多谢聂少爷和大小姐的恩典,昨儿已经领了一份工钱,大家伙凑了凑,商量着要到陈家村去买半扇猪,明儿过午就抬回来!咱都多少年没吃过肉了,托大小姐的福,大家伙儿也能开荤尝口猪肉!”

    文怡笑道:“既如此,你们就跟张叔说,我发了话,给你们再添两只鸡,你们可别嫌菜少。”

    帮工们都喜出望外,纷纷凑过来道谢,还有人要磕头,文怡忙拦住了,笑着让他们工作去:“累了就歇一歇,饭也多吃几口,有了力气才好做活呢,往后咱家的地就拜托大家了。”众人激动得不行,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散去。

    那年纪大的帮工留了下来,问她:“大小姐这是要上山去?”

    文怡点头:“就是到附近的山谷走一走,听说那里有不少药草。我有些好奇,想去瞧一瞧。”

    那帮工道:“倒也不远,那地方怪,外头看不出来,里头挺好看的,也没什么蛇和虫子。您若是有事吩咐,就在谷口叫一声,我能听见。”

    文怡更放心了些,点点头,便再往上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红枫树下,回头看了看,那帮工就在底下不远的地方朝自己招手呢,她笑了笑,便顺着树旁的小路往前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走的人多了,那小路并不难走,一路踏着落叶前行,还时不时能踩到干枯的树枝。偶尔有只蚂蚱从草丛里跳过,文怡小心避过了,却不觉得害怕,抬手挡开下垂的枝条,暗暗庆幸今天的树上没蛇。

    走了大约七八十步,地势缓缓下降,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排灌木丛,挡住了去路,文怡沿着脚下的小路一拐,前方猛地豁然开朗,一大片高矮不一的花草便出现在她眼前。

    阳光下,芳香蔓延,文怡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一种温暖安定的感觉。她走上前去,在花草丛间穿行而过,认出了好几种药材:有零陵香、有紫苑、有白术……山谷边缘与树林交界处还有前胡……

    她认不出所有的药材,却惊喜地发现祖母常用的药方子上大部分的药材都能在这里找到,心里满是欢喜。只是,她又添了疑惑——这些药草种植的方式似乎有些古怪?

    一阵轻风吹过,花草地里响起了沙沙声,香气再次四溢。忽然,文怡脚下一顿,头转向一个方向——她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文怡寻声走过去,待风停了,她才发现声音是从一处小树林里传出来的,而且声音的主人并不陌生,正是将曹家村民引介给顾聂两家的小厮寻文。

    “……那人喝醉了,就住在村里。小的不知道他是顾家哪一房的仆人,又是来做什么事的,只是听说好象是来传话送信的,而且瞧顾家小院的情形,不象是好事儿。张管事将那醉鬼扶到邻居家时,脸色也不大好看呢!后来他出门后,小的跟了上去,本想寻机打探的,却无意中听到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六房都这样了,为什么别人还不肯消停?!真真连一天安心日子都不叫人过了!’”

    文怡诧异地瞪大了眼,停在原地侧耳细听。

    接下来却是罗明敏的声音:“看来大户人家都是差不多的,你们柳家如此,他们顾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应他的是柳观海的声音:“孤寡之家,日子向来难过,她家又没了男丁,在族中更无依靠。这么说来,我倒比她强些。寻文,你多留意一下顾家的情形,若是又有什么人找上门来,记得告诉我,万一有事,我也能及时援手。”停了一停,“你说……顾家地里的活几时能忙完?她们祖孙俩这个中秋节能安心过么?”

    “能,当然能!小的问过叔伯们,都说明儿就能忙完了。顾家有意要雇他们做长工,因此大家心里也不发愁。我娘还叫我明天回去吃团圆饭,说是……村里要凑钱买半扇猪……”寻文说到这里,就有些迟疑。

    罗明敏笑骂:“看我做什么?!想回家就直说!索性多放你半天假,今晚就回吧,后日早上再回来!”

    寻文惊喜万分,大声致谢,罗明敏又骂:“别光顾着谢我了,还有好些药草没采呢,回头老头子见了又该说我了,快来帮忙!”

    “老头子早就看见了!”小树林后转出来一位老人,背着大竹篓,白发白须,精神十分爽利,面上似笑非笑,“可叹你们几个小后生,眼神儿比我老头子还不如!话都叫人听见了,还懵然不知!”

    柳东行与罗明敏正手忙脚乱地背起原本放在脚边的药篓,闻言都愣住了,前者顺着老人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文怡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分明在告诉人:方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文怡万万没想到会遇上这种境况,全身都在发麻,只觉得十分尴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后台抽得真厉害……)

    第四十二章 零陵飘香

    更新时间20101231 19:13:58字数:5074

    文怡一时太过尴尬,因见那“柳观海”也是低头不说话,罗明敏与寻文更是眼神乱晃,只有那新来的老人抚须微笑不语。为了打破僵局,她先向老人道了声万福,见他背上的竹篓中装满了草药,便猜测道:“老人家,可是村里的人所说的萧老大夫?”

    老人哈哈笑道:“老头子虽觉得自己是个行医之人,世人却从不把我当大夫看。小姑娘既然知道我是谁,也别笑话我老头子倚老卖老,只跟村里人一般,叫我一声萧爷爷便是了。”

    文怡陪着笑了两声,不敢托大,恭恭敬敬叫了声“萧爷爷”,又问:“您老人家今儿是来采药的?晚辈先前听村里秦家女儿说,村长爷爷的孙女儿常来这里采药,便一时好奇,想过来瞧一瞧。只是到了地方一看,便觉得这里的药草不象是天然长成的,难道是萧爷爷所种?”

    萧老大夫一听便乐了:“你眼睛倒利!你说的是翠花丫头吧?那丫头最是刁钻调皮不过了,小时候拔人胡子,大了就采人的药草!这里不是我的地方,我不过见此处适合种药,便随手洒了几把种子,不想真个种出来了,也是意外之喜。后来得了草药的种子,我便仍旧往这里洒,有了产出,给人看病开药也能省些本钱。翠花和云妮两个小丫头,镇日跑来折腾,摘了我的药,反管我要钱!得了钱却跑去买花呀粉的,可见是小姑娘长大了爱打扮了,我老头子拗她们不过,只好认了这亏!”

    他嘴里虽是骂,脸上却一直带笑,眼中还透出几分宠溺之色,可见并不是真的怪罪翠花与云妮。文怡陪着他笑了笑,便道:“这小谷里草药这样多,您老未必能采得来,若是跟她们说一声,叫她们替您打下手,过后再赏几个钱,也是一样的,岂不比她们不知根底折坏了您的药来得强?”

    萧老大夫抚须大乐:“这话说得是!明儿就叫她们来!”又指了指柳罗二人:“这两小子近日缠得我头疼,我叫他们来打下手,可惜笨手笨脚的,反倒把好药给糟蹋了!”见罗明敏撇嘴,两眼一瞪:“难道我说得不对?!若不耐烦,早日离了这里就是!”

    罗明敏不吭声了,埋头理着竹篓中的药草,萧老大夫看得直摇头,又扭头去瞧柳东行的,放缓了神色:“你小子还有些章法,比前些天好多了!”柳东行低头不语,耳根却在发红。

    萧老大夫仿佛没看见他的窘状,只回头对文怡笑道:“丫头比小子要细心多了。小姑娘,我方才见你走过来时,小心避开了药草的根,怕也是个懂药的吧?”

    文怡把视线从柳东行的耳根上移开,对萧老大夫笑道:“只些须知道些粗浅道理,不过家祖母常年有旧疾,因此有几种药倒是知道得多些。”

    “哦?”萧老大夫眨眨眼,“是什么样的旧疾?”顿了顿,又笑了,“罢了,瞧你的穿戴也知道不是寻常人家,想必早请了好大夫来瞧,我老头子就不必多事了。”

    “您过谦了。”文怡小心翼翼地道,“太平山周边的人家,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医术高明?家祖母的病已有多年,请过十来位大夫,当中也有一两位名医,只是一直不见好,每年秋冬两季,总要犯几回的。晚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打听说了您老的大名,早有心要向您请教呢!”

    萧老大夫抚须笑笑:“小姑娘真会说话。既如此,你就把你祖母的症候说与我听听?”

    文怡忙把卢老夫人的病状细细说了出来,接着又说了几位上门的大夫所开的方子,其中就包括王老太医开的——她为祖母的顽疾忧心多时,这些东西早就牢记在心了。

    萧老大夫放下药篓,随意往旁边的石块上一坐,便低头寻思。文怡不敢出言打搅,只偷偷瞧了柳罗二人一眼,见罗明敏鬼鬼祟祟拉了寻文溜远了,柳东行却还不觉,仍旧低头在整理那篓药草,她咬了咬唇,转回头去,只肃然静候萧老大夫的回应。

    萧老大夫想了一会儿,便把王老太医开的一个方子单提了出来,道:“这个方子开得不错,是真有本事的名医开的,只是略嫌平和些,药力不足,因此你祖母吃了,当时见好,过后一着凉,便又犯了。但若再犯时仍旧吃这个方子,便有些不对症,这位名医没再对症下药么?他倒不怕坏了招牌?!”

    文怡心中有数,王老太医开的方子固然好,但不是每次都能请到人的,有时免不了要找上别的大夫,他们医术有限,开的方子未必对症,只怕祖母的病会拖上这么多年,也有这个缘故在。她担心说出开方子的是一位架子极大的老太医,会让眼前的老人心生犹豫,不敢放心开方,便只说:“这位大夫名声极大,却不住在附近,家祖母偶然遇上了,才请他看过几回,平时却极难请到,因此家祖母大多时候吃的是别人的药,或是在犯病时,按这方子抓了药来吃,却不是每次都能管用,有时刚吃下去时有起色,却总断不了尾,也有越吃咳得越厉害的时候。”

    萧老大夫听得直摇头:“那倒耽误了,方子再好,也不是每次都能管用的,若是请不到这位厉害的大夫,宁可固定找一位医术稳妥的,细细诊治,对症下药,哪怕一时断不了根,至少不会加重病情。小姑娘,你们家的做法可不大高明,怎能没看过大夫就让病人胡乱吃药呢?”

    文怡听得面红耳赤,心下惭愧不已。前世她不懂事,只知道祖母又病了,又要吃药,哪里知道方子对不对症?便是重生后,她也不谙医术,只知道那方子是王老太医开的,祖母吃了见好,便没多问。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疏忽!

    萧老大夫又道:“还好你今儿遇见了我,不然照这个方子长年吃下去,没病也要折腾病了!”他又说了几样症状,“少则半年,多则二三年,必会如此!若期间又沾染了时症,不出四年,必会有大症候!”

    文怡心下信服。他说的这几样症状,正是祖母后来有过的,而且她病重的时间,也正是在四年后。她越发觉得找上这位老大夫是个明智的决定,忙问:“请问萧爷爷,家祖母的病要怎样才能治好呢?”

    萧老大夫道:“这就难说了,我虽听你的陈述,知道了你祖母的症状,但她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还要把了脉才能弄清楚,不然我可不敢开方子!你若真要我去诊治,就说说你们家住哪儿吧。”

    文怡忙道:“我们如今赁了云妮家的屋子住着,秦嫂子因打算带儿女上京寻亲,已经说好了将房子卖与我家。您老只管到她家屋子去就行了。”

    “这么说你就是西山村新来的地主?”萧老大夫先前也听说了消息,便不多啰嗦,“好,今日已有些晚了,明日过节,我也不知道你家忙不忙,我后日早上巳正(上午十点)前后过去,你且回去跟长辈商量一下,若是信不过我,到时候关上大门就是。”

    文怡喜道:“晚辈怎敢?!您老能来,原是晚辈的福气!”想到祖母的旧疾有望医治,她便止不住的欢喜,忽又想起了聂家表哥,忙道:“还有一位病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晚辈一位近亲家的表兄,也有旧疾在身,常年病弱……”

    罗明敏不知几时转了回来,插嘴问道:“你说的可是聂珩?他那不是旧疾吧?分明是胎里带来的弱症,在康城时就看过无数大夫了,若能治早就治好了,还等到这会子?!”

    文怡闻言神色黯然,柳东行却不赞成地瞥了他一眼:“萧老跟那些庸医怎可同日而语?!顾老夫人先前何尝没看过几个大夫?又有几个治好了?!谁能象萧老一般,把日后的病症也说得清清楚楚?!说不定他老人家正好有法子对付聂珩的病呢?!”

    罗明敏翻了个白眼,暗下嘀咕:“你拍的什么马屁?!”萧老大夫却瞪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柳东行,方才回头对文怡道:“老头子未看过病人,不敢打包票。不过即便是胎里带了弱症以至体弱多病的人,也不是没有法子强身健体。正好,你祖母的病若真要医治,也少不了以食疗相辅的,你索性将你那位表兄一并请来,我一并看了,开几个药膳方子叫他试一试,若有效就再好不过了,得把身体养好,才敢正经用药呢!”

    文怡喜出望外,连连道谢,谢到后头,也忍不住红了眼:“若是家祖母与表兄的病都能好起来,便是折了我的寿也是心甘情愿的。晚辈必备重礼相谢!”

    聂老大夫笑着摆摆手:“备什么礼?老头子用不着那个,若你真有心谢我,倒有一件事能帮得上忙。”

    文怡忙问是什么事。他指了指周围的药草:“这里本是无主之地,因我洒了药草种子在此,天生天养,才成了我采药之所。然我平日忙于行医,甚少前来照拂,种下的药草,倒有大半用不得,想要种些贵重的药,就更是妄想了。又加上时有附近村落的孩子过来玩耍,不少药草被踩踏、折损,叫人心疼不已……”

    文怡立时机灵地接上:“晚辈新买了外头坡上的地,离这里倒不远,若您老不嫌弃,我就叫两个人过来守着,叫人别随意进谷,只是他们也不懂种药草,怕是还要您老多多指点呢!”

    萧老大夫哈哈笑了:“你这丫头果然聪明!既然你自己说出来了,我也省了功夫。教人的事包在老头子身上!不过这里毕竟是无主的,若你手头还有余钱,最好将这里买下,专作种药之所。你也不必担心种出来的药会白费了,老头子认得几家药铺,你这里种出来的药,只管叫他们来收。老头子不占你的便宜,只求你能以便宜些的价钱将药卖给我就行。”

    此话正中文怡下怀,想了想,她一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挤出一份银子来办这件事,等新买的奴仆到家,她就派男仆去办!本来托舅舅家是最好不过,但她留了个心眼,觉得还是将小谷握在自己手里更妥当。大表哥要用药,她自然是免费供给的,但若小谷落到舅舅家名下,祖母要取药就不那么便利了,况且先前自家为置产而筹得的钱财还有不少剩余,聂家却已几乎倾囊,接下来还要建温泉庄子呢。她暗暗告诉自己,这也是为了减轻舅舅一家的负担不是?

    拿定了主意,文怡就对萧老大夫道:“您请放心,晚辈必会竭尽全力办到!日后若种药有成,您尽管随意取用。晚辈只求祖母与表兄平安康泰,盈利之事倒还在其次。”

    萧老大夫闻言会意,但心情仍旧十分欢畅,连连点头:“好!好!这话说得大气!这下老头子可真要拿出看家本领了!”他无意中回头,见罗明敏又在做怪脸,便双眼一瞪:“瞧你把好好的药都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说罢噌噌噌冲了过去,夺过他随意掂在手里的一根青色植物:“这是药,不是草!你玩它做什么?!”

    罗明敏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躲,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便朝树林子里揪:“你叫那小厮都干了些啥?!我在里头可种了不少好东西呢!别把我的药都拔坏了!”罗明敏被他握得叫疼,不停地回头向柳东行求救,柳东行却把头扭开了。

    文怡与他二人留在原地,本是无意地对望一眼,忽然想起先前的事,又重新尴尬起来。

    这回打破僵局的是柳东行:“这位……萧老……其实从前是军中有名的神医……”

    “咦?!”文怡吃了一惊,抬头望去。

    柳东行似乎觉得自在些了,便继续微笑道:“不但如此,还因曾立下许多战功,以军功封侯。你可曾听说,从前在北疆叫蛮族闻风丧胆的萧逸萧大军师?”

    文怡出身望族,闺学里也有教过些本朝名人名事,因此听过这个名字:“知道,封的是定北侯是不是?只是他怎会流落在此……”还成了乡下大夫。

    柳东行压低了声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今上登基前,朝中有些乱,萧老的子孙有人被卷了进去,都没了,萧老大概是心灰意冷,才会挂冠远走吧?康城书院有位老夫子,是他生平挚友,有一回无意中提起,我才知道他在此处,还改名为萧异,因此世人皆不知……”

    文怡沉默下来。看萧老大夫言行,只知道他来历不凡,却不料其身份如此显赫!只是半辈子出生入死,却连子孙也保不住,他老人家也不过是个伤心人罢了……

    她小声道:“你自己知道就好,当了他老人家的面……还是别提起从前的事……”

    柳东行点点头:“我不会那么胡涂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不自在起来。

    文怡咬咬唇,问:“你……是想向他请教医术?还是……想学习领军之道?”

    柳东行沉默不语。

    文怡撇开脸,又道:“寻文荐了曹家村的人来给我们家帮工……是你吩咐的吧?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柳东行仍旧不说话,耳根却又红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下回别一个人出来了……有事叫人陪着,这般成天跑来跑去的……也叫人……叫你家人担心……”

    文怡垂下眼帘,没有应声。她自然知道自己整天在外头跑不是个事儿!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要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轻风再次吹来,小谷中弥漫着零陵香的香气。文怡有些恍然,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父亲给自己配香,母亲在一旁绣香囊时的情景,一时感触万分。柳东行却忆起了小时候在摇篮里时常闻到的香气,不由得望向身前的零陵香丛。

    他上前一步,小心摘下一小串花,回过头,对文怡微微一笑,递了过去:“听说这个可以安神,你带些回去,晚上……放在枕边吧……事情再忙,你也要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文怡不由自主地接下了花枝,忽而醒觉,忙缩回手,咬咬牙,说了声谢,便扭头走了。才走出几步,便回头盯着柳东行道:“你以后……专心向萧老求学吧,我们家的事……我能办!不能办了……我……我……”她一低头,“我自会向人求助……”说罢真个跑了。

    柳东行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谷口,方才向后一坐,看着周围的零陵香,闻着那叫人安心的香气,不由得笑出声来。

    (第一卷完)

    (为了庆祝新年,今天来出感情戏……明日上架了,还请大家继续支持,祝大家新年快乐~~~)

    卷二 平南烽火

    第四十三章 两下思量

    四年后,三月春,西山村,顾家小院。 文怡放下手中的账册,微笑地看向张叔,眼中露出嘉许之色:“真不愧是张叔,事事都办得周到。”

    张叔高兴得眯了眼,搓了搓双手,笑道:“小的不过是照着老夫人、小姐的吩咐去做罢了,可不敢居功!”

    文怡笑着摇摇头:“谁家管事不是这么做的?怎的不见别人家都能家业兴旺?能做到管事的,不是长年在主人家身边侍候,便是家生子弟,可有的太过愚笨不会办事,有的寸功未立,却仗着主人的势四处惹事生非,有的自以为精明,糊弄了主人,从中谋利,主人家还打着饥荒,他家里却是金山银山……多少大户人家,都是败在这些小人手里!当日祖母将张叔提上来的时候,也不是没人说过闲话,也有荐人过来的,祖母一概不应,只信张叔一人。如今怎么样?到底是张叔能干,才叫那些人打了嘴,从此不再敢小瞧你了!若当初用了别人,今天是人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

    张叔生平最得意之事,就是被提了管事,又把主人家的产业料理得红红火火,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听命行事,大多数决策都是卢老夫人与九小姐文怡定下的,其中又以文艺为主力,因此一直对两位主人满怀感激,但眼见六房家业越来越兴旺,他参与其中,也生了几分自得。不过他为人老实,听到小姐夸他,得意之余,也红着脸道:“小的是托了老夫人和小姐买了这处田产,又买了药香谷,细心料理着,熬了几年,如今每年光是出产的粮食、瓜果蔬菜和药材,就有八百多两入息!今年坡上的果林也能打果子了,这又是一笔。

    再加上去年年下从舅太太那里接受的西南坡地,眼下已经翻过土了,马上就要播种,到了秋天。又是一笔产出!从今往后,咱们家再不用愁了!外头的人知道了,谁不夸老夫人睿智精明,小姐聪慧能干的!”

    文怡笑笑,并不在意:“外头的人不过是面上情儿,说几句客套话罢了。八百多两的入息,说出去还不及长房一个零头,谁家会看在眼里?如今还是开头呢,且看以后吧。”

    张叔听了更高兴了,兴奋了还一会儿,才按捺下来道:“是,小的听小姐吩咐!”

    文怡命丫头将账本放入里间的镜匣,上了锁,又接过钥匙贴身放好,方才道:“昨儿我进城给舅舅舅母请安前,托张叔办的那件事,不知怎样了?”

    张叔忙肃然道:“是,已经照小姐的吩咐去清点过了,咱们家库里还存有八万斤红薯,本是预备做种的,因小姐吩咐今年西南坡改种玉米,因此还放着没动,只等农忙过了,四五月间青黄不接时,正好卖出去。”顿了顿,有些犹豫,“小姐,那玉米听说北方和山地里有人种,咱们平时也极少吃它,为何小姐要改中它呢?”

    文怡淡淡的问道:“今年开春后,雨水如何?”

    张叔想了想:“少!开春至今还没正经下过一场呢!只有两天飘了点雨丝,其他时候到时出太阳居多。”忽的心下一惊,“小姐的意思是……”

    “天时如何,我等凡人谁也不知,只是听村里老人说,今年雨水怕是比往年少。玉米虽不中吃,却要比别的庄稼耐旱些,又长得快,若是顺利,夏天就能收了,到时候补种一茬玉米,或是改种瓜菜也行。如此轮种,咱们一年能多得好些粮食呢。本来红薯更耐寒,只是长得慢,春天中了,要求天才能收,倒不如改种玉米。这些年大表哥一直让人在西南坡种红薯,已将地养肥了,相比出产会更多。”

    张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姐说的有道理!虽然如今还没见旱象,但就冲玉米长得快这一点,改种它也是好的!红薯也不大中吃,价钱更贱,但玉米到还有人喜欢,运到康城去卖更好卖呢!”

    康城是大港,人来人往,南北商贩齐聚,自然有不少人口味与本地不同。但文怡的用意不是为了卖钱,在她的记忆中,今年太平江沿岸都有旱情,连东江中下游也要受影响,入了秋后,便少见雨水,有些地区甚至连旱半年!许多田地颗粒无首。她不过是见玉米收的早,产量又高。才改种玉米的。前世里,这回旱情导致了民乱的发生,她没法将消息传出去,让世人警示,只能尽她所能减少自家的损失了。

    想到这里,她又问:“我年下说的……古人在村里多打几口井的事,你可有了章程?”

    张叔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便答道:“如今大家都在忙农活,只等过了这一阵再说,小姐,虽然今年雨水少,但如今才到春天呢,不是有人说春雨贵如油么?入了夏就有雨了,未必真的会旱,您别担心。”

    文怡心下苦笑,不好告诉他实话,便道:“你只有别忘记这件事就好,四五月间,正式农闲,若是村里有壮劳力不用忙着种菜种豆,你便将他们分编成几对人民,分给工具,叫他们在村前村后多打几口井,若是今年真有旱情,早早预备下,也免得事到临头慌乱。”顿了顿,“咱们家的长工打井时,吩咐他们多打深井,打好以后叫人仔细看好了,别叫人胡乱用水。要紧的时候,有钱也换不来呢!”

    张叔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慎重,但还是一一应下了。

    文怡又道:“至于库里清点出来的红薯,你好生叫人料理了,细细存起来,别叫霉坏了,同时在外头放话,说凡是无力买粮种的人家,均可前来立约,至于秋后收获是,上缴二成的产出,咱们就把红薯凭给他们播种。先到先得,但一家至多只能拿二百多斤,不许多拿!”

    张叔惊道:“这……这不等于是白送么?!小姐,如今没钱买粮种的人家可不少,上个月咱村里不就有几家因为闹了饥荒,不得以求着咱们家把地接过去么?小姐好心,许他们继续耕种田地,过三五年把地钱补上,就扔叫他们吧地契拿回去。可他们是一个村里的乡亲,帮帮忙倒没什么要紧,外头的人家又与咱们什么相干?他们又不把抵押给咱们家,若是他们没有收成,咱们家不就亏了么?!”

    文怡却一心要设法将平阴一代因旱情受灾的农户尽可能减少,只要民乱不成,熬过一年,明年就好过了。

    平阴县地方不大,太平山周边的几个村子就占了县下所有村镇的一般,她虽然能力有限,却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原本她试过好几回劝舅舅一家移居康城或者平阳,都没劝动,大表哥反而因为身体好转,入了平阴县学读书,今年要参加秋闱,真真是雷打不动!他实在是没办法可想了,总不能直接跟他们说,平阴城今年要闹民乱,叫他们快搬走吧?!

    她暗暗叹了口气,到:“我心里有数,几万斤红薯与我们而言,卖的银子有限,但穷人家得了去,不种可以做口粮,中了就有机会的出产,这东西耐旱,说不定遇旱也能熬过去呢?你只当我是在行善积德好了,就以祖母的名义把话放出去吧。”

    张叔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应了。文艺又嘱咐了几件事,方才让他退下。

    大丫环紫苏捧着一个捧盒进来,道:“小姐,别人家行善积德,施粥舍药是常见的,也有人修桥修路,或是收养孤寡。像小姐这样,平白将红薯送人,却是从未见过呢!”

    文怡笑笑,没说话,身旁的另一个大丫环东葵白了她一眼,笑骂道:“ 呆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舍了种子叫人耕种,将来收回来的红薯,咱们家只要二成,剩下的都是他的,人家有了盼头,谁不愿意花力气?!又不用他出本钱!红薯这东西产量大,别以为咱们只收二成就亏定了,说不准还会大赚!这样又能得利又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