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书第29部分阅读
上善若书 作者:rouwenwu
转变。
第二次科考的答卷最有争议的又送到了柳卿面前,她已经不打算拒绝了,她也挺好奇上一轮经她之手留下来的那些人有多少又回到了她手里。
结果明显比她想像的还要好,那些人并不是一味的图新奇,以言语挑起考官的注意,而是真正的点出了些东西,她有些期望第三考他们的成绩了。
可是比第三考来得更快的,是柳家的到来。
城外的宅子在五月底的时候就建好了,全叔向她禀报过,当时她一门心思在科考上,没太在意,想着柳家还不知道藏在哪座深山里,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会出现。
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难不成这柳家离京城其实压根就不远?从那些史书上看到的情况来看,这大预朝的皇城不止一次成为某朝的中心,由此可见它的重要性,就算柳家没有远离,也是可以想得通的。
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柳家早有人在她身边,她却不知道。
“这么说,礼行兄和莲容兄都是柳家人?”
两人不闪不避的对上柳卿的眼光,刘礼行道:“对,从辈份上来说我们都是你的兄长,而我,姓柳名莲柏,表字礼行,是你的亲兄长,莲容的名没变,改成柳姓便可。”
刘莲容是柳家人柳卿没那么吃惊的,毕竟是全叔找来的人,看气度也不像是为下人的,不过是基于对全叔的信任,知道他不会害她,她才懒得去盘根问底,可是刘礼行……都在柳府这么长时间了,她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说心里没一点想法那是骗人的,“那这么说,刘捕头也是柳家人?”
柳卿没有生气质问,反倒让两人有些惴惴不安,柳莲柏回话都带上了小心,“不是,刘世兄确实是刘家人,刘家和柳家世代是姻亲,所以我要他帮忙时,他才没有拒绝。”
被欺骗的感觉疯涌而上,柳卿拼命压制着,只是握着扇子的手太用力,指关节都泛起了白色,嘴角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嘲弄之意,“为什么如此做,是打入内部好知道第一手消息么?”
“不,不是,这是因为族长的命令,在族长允许我们出族前便下了禁口令,不到时候不得以柳家姓氏出现在你面前,若要和你结交,也得改名换姓,卿儿,我绝对没有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的意思,族长不许所有人插手你的事,更不得干涉,我进入柳府,成为你私塾的先生,都是因为我想就近看顾着你,以前是因为不行,不然,又岂会让你独自在外这么多年。”
怕妹妹再误会,柳莲柏匆忙解释道,有些话不能由他解释,他的份量还不够,就算他是嫡孙也轮不着他,但是他也不想妹妹对柳家的误会更深,那道裂痕本就够大的了,实在不需要再增加。
对柳家的情况一直都很模糊,从在这个世界上重新醒过来后,柳卿便没有刻意去问起过,更不用说了解,但是隐约的,她也知道柳家不一般,不然卫孚不会那么忌讳,毕竟卫孚身后的可是皇帝,卫孚忌讳基本就等同于皇帝忌讳。
出现在她身边,却不能用真实身份接近,还有所谓的时机不到,这个词她已经听过不止一遍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时机?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那现在是怎么个意思?让我去城外柳家本宅觐见吗?”
果然还是有怨的吧,柳莲柏心里黯然,若是卿儿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母亲,真不知道母亲受不受得了。
“不,卿儿,你只需在家里等着就好,等他们安置好了便会过来见你,爷爷说了,是他该来见你,所有的解释也该由他来,而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自己的亲生妹妹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爷爷?”
“对,爷爷,也就是柳家现任族长,卿儿,你先平复下心情,相信我,柳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牺牲族人,你虽然放养在外边,但是对你的关注从来就没少过,等爷爷来了后,你会明白的。”
第一三四章柳家入世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太久,消磨了原本的期待,也失了应有的热情,连柳卿以为很重的怨气都变得淡淡的,电视小说中抱头认亲的场面没有出现。
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老人,柳卿居然异样的平静,平静的超乎所有人想像,包括她自己。
“卿儿,这是族长,也就是我们的爷爷,另外两位是族里的长老,善长老和智长老。”柳莲柏自动承担起中间人的责任,只是心里也在琢磨,为什么爹娘没来?以娘的性子,知道妹妹就在眼前,她应该会比爷爷还来得快才对。
柳卿执了晚辈礼,不卑不吭的,一开口便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柳族长,还有两位长老好。”
“卿儿……”柳莲柏大急,想要提醒自家妹妹族长和两位长老在族里的地位和权力,可以说是真正的一言决定生死。
柳氏族长柳松君挥了挥手,示意柳莲柏退下,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祥和,甚至能看出几分慈祥的味道,“远道而来,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咱们坐下聊,如何?”
若是柳家非常硬气倨傲的对柳卿,那柳卿绝对不会卖帐,她都已经做好的对抗的准备,可是柳松君这一来软的,她反倒没了脾气,也无法对一个老人摆脸色,怎么说,她也是个晚辈。
肃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全婶动作利落的上了茶,静静的站到柳卿身后。
一时间,暖阁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三老对这小辈是耳闻太久,初一见面便下意识的把听到的那些往她身上套,居然也不显得突兀,仿佛她就该是这样的。
没有华服加身,也明明不是在金窝银窝中长大,但是那通身的气派,自在从容的神情哪里像是个山野中长大的孩子,就算面对着他们也丝毫不怯场,他们这一辈这么多个孩子里,她是第一个。
没见那平时没法没天的柳莲容都收起了爪子在一边没敢吭声?
同样的,柳卿也在打量这三个年纪差不多,长得有五分像,胡子飘飘,只是表情各有不同的老人,衣服看上去像是正式场合穿的正装,和现在的人穿的衣衫有所不同,却更显得精美大气,领边袖口的图案若隐若现,就如同柳家的神秘一般。
这就是掌握着柳家实权的几人吧,她柳卿的面子还真是不小。
带着这样自嘲的心理,柳卿一直害怕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的心终于是安安稳稳的落了回来,至少说明她被重视了,这于她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论涵养功夫,柳卿远不是擅长隐忍的柳家族长的对手,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说出来的话居然有着温声软语的感觉,“不知道柳家是想对我如何?”
柳松君放下端在手里却一口没喝的茶,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犀利,“卿丫头,心里是不是有怨?”
柳卿想了想,“也许曾经的柳卿,但是现在的柳卿没有,要真说有,也只是怕。”
“哦?!怕什么?”
“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家族带给我的不安定,怕一直由自己掌控的生活变得由别人来掌控,怕命运不再由自己……怕很多事,而这些事,都和柳家有关,所以您不能怪我不欢迎柳家出现在我面前。”
柳卿的直白让三个老人都不太适应,他们都习惯了拐弯抹角的说事,也习惯了以拐弯抹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柳卿这样的,他们还没碰到过。
“可是你现在的生活却是由柳家提供,就算你不是在族里长大,但是你依然是由柳家养大,很多事本就由不得你。”
柳卿笑得无奈,“看看,就因为知道你们会想得这么理所当然,所以我才不喜欢,若是不想养,当初又何必生呢?我若是有选择的权利,您又怎么知道我就愿意投生在柳家呢?你养的不情不愿,又怎知我不是被养得甘愿呢?”
“可是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你是由柳家生养的事实,不是吗?”柳松君虽然早知道这个孙女儿不好把握,但也没想到到了这程度,极少被小辈忤逆的柳氏族长有些光火了。
柳卿的笑意没有从嘴角褪下,只是渐渐没了温度,“那您是要论斤来称还是论日子来算柳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呢?只要您开得出价,我也相信自己付得出代价。”
突然而来的针锋相对让善长老和智长老来不及阻止,柳莲柏急得想跳脚,爷爷这是怎么了?在族里的时候把卿儿说成柳家救世主似的,怎么一见面就成这样了?
相处半年有余,他早就摸清楚了卿儿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传过消息回去,现在这是……
门外没被允许跟进去的文语菲被柳逸时捂住嘴巴死死按在怀里,满手的眼泪让这个有着傲骨的男儿眼睛酸得发疼,那也是他的女儿,没能带在身边已经是愧疚不已,现在还这般被父亲逼迫,不说语菲受不了,就是他都无法言语心中的怨气。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能冲进去,柳家,族长是不可忤逆的,语菲已经犯过一次,那次也是因为父亲心里有愧才没有计较,若是这次再冲动坏了父亲的事,语菲只怕会被迁怒,对卿儿更是不利。
柳松君被挑起了火气,“就一个家具铺子,一个酒坊为依仗,你也敢大言不惭说付得起代价?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用的柳家的钱置办的吧,真要算起来,你有什么?”
柳卿也不恼,用扇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这里有的,是你们所不敢想象的,只要我愿意贩卖,我相信一定有人买,天下除了柳家,还有皇家,柳族长,你说……我敢不敢与虎谋皮?”
“你……”
在情况变得更坏之前,善长老曲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茶几,对这个掌握着族里占卜之术的长老,柳松君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说三位长老在族里的地位向来没有多少差别,更何况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智。
善长老意味深长的看向柳卿,“卿丫头,故意让族长失去理智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柳卿无辜的眨眨眼,“善长老在说什么。”
“真要我说明白?”
柳卿嘁了一声,没有接话,她就是故意的,既然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就不要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想用势把她压制住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柳松君恍然,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嫡亲孙女的好手段,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却不着痕迹的把他引诱了出去,自动的跳进了她布下的陷阱,要不是阿善提醒,他真要再说点不好听的出来,这卿丫头只怕就顺着杆子溜出去了。
她那脑子里有些什么他是不清楚,但是自打她入京后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看得出来很了不得,之所以现在还这么小打小闹的,也不过是在势没成之前懂得藏锋罢了。
要是能解开前面的结,去除卿丫头心里对柳家的成见,他相信柳家会因这丫头而以最快的速度重现人前,而这丫头,也会因为有柳家的护持大展其才。
这明明就是对双方都大有好处的局面,却差点因为他的失误而破坏了,这个丫头可真是……他练了一辈子的忍性居然在她的三言两语下破功了。
善长老冲柳松君微一点头,示意由他来说,今天的族长失了平时的冷静,大概因为这到底是孙女吧。
“卿丫头,有没有解气一点?”
真是,人家一来软的就没了脾气,出拳都没了着力点,柳卿抿了口茶,答道:“无关于解不解气,我只是想探探柳家对我的态度。”
“那让你满意还是失望?”
柳卿没有马上接话,而是转了个话题,“在三位来之前,礼行兄说你们会给我个解释,我现在想听听。”
三位老人对望一眼,依然由善长老主导,“这个就算你不说也会告知于你的,不过本来是由族长来说,现在嘛,还是换我来吧,呵呵。”
柳卿作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柳家避世一百二十八年了,这是自有柳家以前避居人前最久的一次,相信你也听说过,柳家有一门一脉相传的占卜之术,柳家之所以能传承千年不断,可以说这占卜之术起了大作用,每一次的灾难降临之前卦象上都会有提示,时机合适时卦象上也会有提示,而我,就是这一脉的传人。
可是中间百余年,几代的人不惜用生命为代价使用禁术卜卦,也没能获得一点警示,这让我们几代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柳家的占卜之术出了问题,可是就在你出生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卦象突然就有了变化。
我花了两年时间得出结论,柳家要想重新兴盛,和你有莫大的关联,但是若把你拘在族里,却会限制你的成长,而且在你十六岁那年会有一个死劫,只要你能度过,你以后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柳家,也会迎来重新入世的机会。
所以在你两岁那年,我们便把你送出族,选了一处对你非常有利的福地,并且把族里数一数二的高兴柳全夫妇派在你身边照顾你,每隔一段时间更会派族里的先生来教你知识,所以卿儿,柳家从没抛弃过你,只是不得不把你放在外面养而已。”
第一三五章针锋相对后的和谈
怪不得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那么大一个书房,怪不得她识文断字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原来一直有先生在教她。
柳卿用手抚了抚额头,“十六岁那年后,我不再记得关于以前的任何事。”
“原来如此。”善长老有自己的理解,没有多问,还是转回了前面的话题,“你现在相信了吗?柳家从来没有放弃你。”
柳卿心里是信的,这么大一个柳家,要养她一个绝对没有问题,却偏偏把她放在了外面,果然是事出有因的。
只是啊,心里认同嘴里却不想示弱,“柳家的避不见面也是必须的?才两岁便没有亲人在身边,你们有想过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善长老很坦承的摇头,“没想过,或者说好不容易有了变化的卦象让我们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这些,在我们心里,家族永远比个人更重要。”
个人全是为家族服务的,这就是古人的思维,有了家族就什么都有,没了家族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家族的兴盛比什么都重要,柳卿压下心里淡淡的失望,这些事她不能计较,也计较不来,观念如此罢了,强求不来。
“但是你的母亲因为你的离开卧榻一年有余,差点连命都丢了,那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不敢见她,一个母亲的怨恨我们无法承担。”
原来族里还是有人记挂着她的,心情有了好转,柳卿笑意中却不乏嘲讽,“但是一个母亲的怨恨和你们对家族的大义无法相提并论,是么?”
“确实如此。”善长老直言不讳的承认,那时候他们只想着一件事,好好护住这个族里兴盛的希望,其他的根本入不了他们的心。
“真伟大。”柳卿用扇柄敲了敲掌心,赞赏的话中却是十足十的嘲讽,“那现在是要如何?利用我的时候到了?”
“不,应该说是你回族的时间到了。”善长老不是感觉不到卿丫头的抵触,可是事实如此,他也没什么好欺瞒的,在他们心里,家族才是一切。
“那我是不是该跪拜道谢你们终于肯让我回族了?”柳卿终于还是落下了脸,这般的高高在上,还期待她感恩戴德么?“你们有问过我愿意回族吗?对你们来说是天是地是一切的家族对我来说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也许柳家在其他人眼中是枝大叶大可攀附的对象,可是对我来说……”
望了三人一眼,柳卿淡淡的接着道:“是枷锁。”
善长老却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了柳卿无法理解的欢喜,“不错不错,虽然忍性稍嫌不够,却是完全不落下风,真不错。”
“……”这是一报还一报吗?她激得柳氏族长动了肝火,善长老不但马上还了回来,还变本加厉的多套了许多话出来,她果然还是太嫩了,又或者说,是她想占上风的心理让她着急了。
闭眼平了平情绪,柳卿拱了拱手,“善长老,您赢了,柳希及甘拜下风。”
善长老摸了摸胡子,又是自得又是高兴,“你也不错,若是不这么急进,胜负难说。”
输就是输了,柳卿没什么可说的,至少心里的郁气是出了不少,“您不妨直说,柳家想要我如何。”
“这个嘛,我说了不算数,族长,你来说。”
看到孙女吃憋了,先头的不快尽数散了去,重拾族长威严的柳松君捻了捻自己的胡子,“柳家没有需要你做的事,只需你回族便行,以后你的一言一行背后都有柳家在你身后撑腰,你要做什么也能放开了去做,而不需担心来自其他世家大族的反扑,族里都是可信之人,你需要什么人手都能找得出来,如何?”
“好得我不敢想像,听起来像是我占尽了便宜,就不知道柳家能从中得到什么?”
柳松君大笑,“卿丫头啊,你还是嫩了点,你回了族,不管你做出多大的成绩,不都是柳家人吗?这便是柳家得到的最大的利益,柳家不会限制族人的发展,相反,柳家会提供最大的便利助他一飞冲天,柳家出的辅助之才不少,有名的无名的,但是你觉得若是没有柳家在后面大力助之,那些人会有那么大成就吗?”
不可能有,但若是有一个氏族在后面支撑,要做点什么事出来却并不是难事,这就是柳家的难得之处,不是倾轧着要把对方踩下去,而是同心齐力的拱一个人上位,这样的家族若是不能成大事,那才是怪事了。
“这么说来,这一代,你们是想把我捧上位?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是女人,就我所知,这里的权力容不得女人染指。”
柳松君站起身,隐隐的,居然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柳家出了各种各样的人才,惟独没出过女才子,试上一试又何妨?”
“就算与所有当权者为敌?”
“就算与所有当权者为敌。”
柳卿不得不对这个老人刮目相看了,初时轻易把他带入陷阱时,她其实是有些轻看这个族长的,倒是对那个摆了她一道的善长老和一直没有吭声的智长老有着忌讳,没想到最有大局观,最敢赌敢做的,却是柳氏族长,她该叫爷爷的人。
“我听说柳家向来都是辅助明君,照柳族长这么说来,好像并没有要另选他人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柳卿又改了话题。
隐然间,主导权好像又掌握在了柳卿手里,善长老心最细,自是感觉出来了,和智长老相视一眼,巍然不动。
柳松君只是胡子翘了翘,就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阙昱华做得不错,卦象上也没有特别警示,卿丫头,柳家从来就不是挑起战争的人,若是能安稳,柳家更愿意贡献心力。”
“皇帝若是听到您这么说会很高兴的。”柳卿挥开扇子扇了扇,刚才的你来我往让向来不太爱在这方面动脑的她觉得累了,可是在没有达成共识之前,她依然不敢有任何放松。
几个人同时闭了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这种程度的斗争都快混成精的三老却是完全没看在眼里,反倒是满满的兴味,毕竟族里敢和他们这么说话的不多,他们也是很寂寞的。
“卿丫头,你怎么想?”
“好处都占尽了,我要是再别扭就太不识好歹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柳家都如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至于感情,她只能说需要时间,现在的她和柳家人还太过陌生了,更何况内里的灵魂已经全然换了。
终于是松口了,三老相视一笑,满意的直点头,就算这一代要捧上去的是个女人又如何,依然是他们柳家的人。
“卿丫头,我很想问问你,若是我们没有谈拢,原本你打算如何做?”
柳卿笑得诡异,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帛递给全婶,全婶会意的接过移步双手奉给柳松君。
三人依次传递着看完,不明白的望向柳卿,柳卿从怀里掏出另一张丝帛,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不是什么都没做,也不是什么都没考虑到的,“若是只拿到你们手里那份,一点用都没用,若是加上我这一份,那么……我相信足够和你们谈条件。”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眼里都是疑惑,分开看这些东西他们都认识,但是合一起,能干什么?
既然决定回族,柳卿也没打算在这事上藏着揶着,就当是……回族的礼物好了,再说,这东西她念念不忘很久了,以前是不敢弄这么个东西出来,现在嘛,柳家是一棵很好很牢实的大树。
把手里那一份也让全婶拿给三人看,上面写着大致的份量和做法,三人对这个配比很是好奇,“这能做出来什么?”
柳卿笑得自得,从茶几的下层摸出一个空白竹简,自打来这里的人多了后,在不想带往书房的情况下,这暖阁已经在当成书房用了,不少地方都塞了空白竹简和丝帛,笔墨更是不缺。
“竹简现在的制成方法虽然是进步了很多,量上也供应得上,但是重量却是一点没轻下来,搬个家换个地方的,光是用来拖这些书卷的马车便不知道要多准备多少辆,我说的没错吧。”
三人点头,“确实如此,这次出来,装书的马车比用来装人的要多得多,后面还有更多的在送来,怎么,你有办法改善这个情况?”
柳卿扇子一指那两张丝帛,“这东西如果能琢磨出来,这情况就能改变,原材料你们也看了,很常见,成本很低,但是做出来的纸张轻而薄,比又贵又软的丝帛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当然,也有缺点,等以后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柳家不是要重振名声吗?把这个研究出来献给皇帝,保证柳家名扬天下,而不是某一个人。”
“纸张?”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为这新鲜的词。
“对,纸张,能代替竹简,却比竹简好用千万倍的纸张。”
心中本就有万千思量的三个老人抓紧两张丝帛不放手了,柳家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宣告他的归来。
第一三六章资本
智长老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是三人中最低沉的,“真有那么好?”
柳卿摇了摇扇子,面上带着得色,这个配比不一定百分百能成功,但是只要上下浮动一下数据,她相信一定能成,要说真用心去回想了的东西,柳卿承认是这纸张的做法,她太怀念手捧书本的感觉了。
“族长不是说族里人手足够多吗?找几个信得过的匠人试试看,若是这个配比有问题,他们可以随意修改,只要把东西做出来了便成。”
“行,回去我就亲自抓这件事。”智长老向另两个老伙计点了点头,示意这事由他来接下,两人没有意见,三人在一起合作相伴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的信任和羁绊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
要说的事情很多,也非常想要听柳卿亲口说这几年的经历,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初来京城,需要他们忙的地方有很多,等一切安定下来的,有的是时间来打听那些。
“不用问我也知道,卿丫头你是不愿意住回去的对吧。”
“善长老真是目光如炬,我住习惯了这里,而且书局和私塾都在这里,离开这里不方便。”
善长老不置可否,当是信了她的话,“城外柳宅一开始便为你准备了一处院落,空闲时不妨回来住上两天,大的节气尤其是过年时你要是忘了,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这便是不给拒绝的机会了,不过这也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若是柳家一开口就是要她搬回柳家本宅,她还能拒绝得理直气壮,这会来软的,她还真是只能顺着杆子爬。对老人小孩,她向来做不到冷心冷情。
“我会记住的,不过……柳家两位哥哥是不是该回去了?”
眼光一扫,把本就没什么底气的两人逼得又往后缩了缩,这事他们确实不占理,卿儿妹妹还愿意理他们这已经很让他们吃惊了,要是换成他们,哼哼。
三个老人也不帮腔,早说过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不要去接触卿丫头,这两个不听,非得改名换姓的去接近,这下接近是接近,可是一旦拆穿了,反而更难得到原谅吧。
让他们得点教训也好,尤其是善长老如是想,对莲容这嫡孙无法无天的胡闹程度,他是一直在见识,终于见到有人能制住他了,高兴得想拍上两巴掌才好。
“卿儿妹妹,你看你那私塾本来就需要个先生帮手,我现在也没别的差事,就在你这当个先生不好吗?”
柳松君听得眼刀子直甩,什么叫没别的差事,身为族长嫡孙,就算下一任族长轮不上他,到他这年纪也该帮着料理族里的事了,在出族之前他不就是如此做的吗?怎么才出来这么点时间就变成没别的差事了?感情族里的事都不算差事?给妹妹的私塾当老师才是差事?
柳卿有些摸不懂这个哥哥的脉,在她这当个先生图点什么?一得不着名二得不着利,柳家既然入世,那就是族中弟子大展所学的时候,大预朝又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这明明就是个一拍即合双方得利的好机会啊!
这么想着,柳卿也就这么问了,柳莲柏望了爷爷一眼,看他没阻止便道:“族里从来就没有过强迫谁一定要为族里谋得什么,每一代名扬天下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族里最聪明最有才学的,若是这样的人宁愿窝在老宅教导小辈过过田园生活,族里也是会支持的,我嘛,不算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有野心的,名扬天下这样的事压根没想过,在你这里当先生的这些日子倒是挺自在,也挺有乐趣的,那些孩子都很聪明,你引导得很好,我现在倒是想看看,以后他们能走到哪一步,说不定这些人以后都能走上朝堂或者造福一方呢?”
“你太看得起他们了,我觉得我现在完全在把他们往歪路上带,一上午课下来,经常是准备的教案只讲了一点点就被他们带到别的方向去了,聪明是聪明,就是没用在学习上。”
话是这么说,柳卿却笑得开怀,反正她原本也没打算教一些多深刻的东西给他们,教会他们善与恶,教会他们辩别是非的能力,教会他们三人行的道理,教会他们不能偏听偏信……她不觉得会了这些就一定比不得读尽圣贤书的人。
所以,就算一上午下来教不了多少正经东西,她依然欢快的很。
显然,其他人也看出来了她的态度,柳莲柏更是强力推荐自己,“就像卿儿妹妹说过的,那些正经学问上你学得不够扎实,可我学得扎实啊,我敢说你再请的任何一个先生都不会比我好,而且学生也已经适应了我的教学方法,中途换人反而不好,你说呢?”
是这么个理儿,柳卿没法反驳,沉默着算是默认了,把目标放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莲容兄呢?”
柳莲容向爷爷求救得不到反应后,眼光都哀怨起来,“卿儿妹妹,你应该叫我哥哥,而不是客客气气的叫我莲容兄。”
柳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应该是全婶刚换过的,她转头向全婶笑笑,又自然又亲昵,让在场柳卿的其他直系亲属看得眼红不已。
看柳卿不理他,柳莲容泄了气,想他一个无法无天,在族里时都惯常惹事的人,怎么就在卿儿面前直不起腰来呢,难道这就是克星?“卿儿妹妹,你这书局反正要有个人看着,我现在也挺感兴趣的,你就让我在这里做一段时间好不好?”
“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
柳莲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失去兴致,只好给了个滑头的答案,“一段时间就是一段不算久,也不算短的时间。”
果然是个刺儿头,柳卿眼光扫过几个老人,把善长老抚额的动作看在眼里,是这一系的?
“你的意思是说由你喊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喊停两个字这么有感觉,柳莲容还是把头点得飞快,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我的书局为什么是由你来喊停?”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一在卿儿妹妹面前就这么笨呢?他那自认灵活无比的脑子呢?这么明显的话题居然也能把他带进去。
“哈哈哈,莲容小子,你也有今天啊,啊,这就是报应,一物降一物,让你在族里不消停,卿丫头啊,我准了,这小子一直就给你看书局,直到你把他踢走为止,如何?”
柳卿无语的望着善长老,她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这位老人家是不是给忘了?她是想把她族里另两个柳姓主子送走啊,其中一个已经把她说服了,另一个还要赖下不成?
“善长老,我这书局庙小,装不下那么尊大佛,要不您给他安排个别的差事?”
“爷爷,你不能这么做,族里那些琐事能烦死我,您还是找爹去吧。”又不是没被抓过苦力,他才不要把自己绑在族里,哪里都去不得,还天天在爷爷和阿爹的眼皮子底下,想做点什么都不成。
善长老大笑,“回族里帮忙,或者帮卿丫头守着书局,你只能在其中选一个,没得商量。”
喂喂喂,你们没有问我,那书局是我的……
柳卿一脸憋屈的望着那爷孙俩,在没有知会她的情况下已经拍板了。
“选书局。”柳莲容想都没多想的就定了下来,开玩笑,这根本不用想的好不好,书局是卿儿妹妹的,以后爷爷他们根本管不着,比起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善长老又是一阵大笑,其他两位老人嘴角也都不同程度的翘起来,很明显,柳莲容在族里确实是很折腾,让几位肚量向来很大的老人都很乐意看他被人制住。
柳卿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我还没点头呢!”
“别多想了,你那书局反正也要个信得过的人看着,这小子花样多,看个书局还是不成问题的。”善长老哪里不知道柳卿那些小九九,赶紧递了个梯子过去,让她无法拒绝。
“我倒觉得大才小用了,不过我最近要忙的事情多,也没多余的时间去顾书局的事,就让莲容兄帮着再照看一段时间了。”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在场的人忍笑,也不拆穿他,另起了个话题,“卿丫头,有件事想向你确认下,皇帝最新出的那的那个政令是不是和你有关?”
“开科取士?”
“是叫这么个名。”
“对,是我提出的,也是我在全程跟着,有很多地方还不完善,需要一步步补全。”既然已经答应回族,这事上更没有瞒着的必要,让柳家的人有个底更好,也让柳家的人知道,她柳卿,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人,不会任他们随意搓圆捏扁。
三个老人对望一眼,这个消息他们是早得到了的,可是直到这一刻卿丫头亲口承认了,他们还是无法掩饰心中翻涌的情绪。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派人重点搜集了这方面的事,虽说和世家利益不符,与皇家利益却是大大有利的,再者,还让更多有真才实学的人走到了人前,说不定,真能开创出一个前所未有鼎盛的大预朝,而柳家,再一次扬名,柳卿,也必将名留青史。
第一三七章母女相见
不过老人到底是惯于谋略的人,马上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皇帝对你是个什么态度?”
柳卿笑笑,眉目飞扬间带着自信,“开科取士对皇帝来说可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政令,但是对我来说却不是底限,皇帝也很清楚,所以他选择的是合作,而不是用了后便过河拆桥,留着我,若我一时欢心了,说不定还能为他再提供点更好的东西,更何况……”
柳卿看了几个老人一眼,“你们不也说皇帝不错?他一心想给后世子孙留下个好底子,而我,能助他,这就是我最大的保命之本,当然,前提是我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一点我向来做得不错,一个女人野心大也许可以颠覆一个朝代,但是,随之而来的麻烦绝对是我无法忍受的,而且,我不止没有野心,更没有那份大才,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向来非常清楚。”
三个老人对望一眼,柳松君道:“若是让皇帝知道你是柳家的人呢?对你还能这般放心?”
“你们不要小看了皇帝,也不要高估了柳家,不是我小看柳家,避世一百多年,外边的改变太大,曾经依附于柳家的家族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习惯了做自己主人的家族谁还愿意在身上加上一道枷锁?重新整合柳家的势力便需要花费你们足够多的精力,更何况,柳家这么光明正大的入世无异于是向皇帝宣告了你们的立场,还需要我说得更详细吗?”
三人大笑,一个比一个笑得大声,“不错,真是不错,卿丫头,你看得很透,我们也真正放心了,以你现在的心智,再加上家族的保驾护航……哈哈哈。”
柳卿轻声笑了笑,以沉默当作回答,低头喝茶的动作很好的掩盖了心中的躁意,她真不喜欢这样的勾心斗角,什么都不明说,非得拐着弯来试探,她真担心心中刚升起的好感又被这样的试探冲得消失无踪了。
善长老敛了笑意,提醒尤在高兴的两人,“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就叫逸时和语菲进来吧,他们该着急了。”
“是该如此,你们两个,进来吧。”
听到族长的话,文语菲哪里还忍得住,推开一直揽着自己不让自己有什么动作的夫君,提着裙摆便走进了一直被把守得紧紧的门,马上就要见到了,她将近十八年无缘得见的女儿……
柳逸时向来沉稳的脚步也透出了几分迫切,紧随其后跨过门槛,他的担心还要多加一重,那就是语菲的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女儿可能会有的态度。
视线一对上,柳卿便知道来人是谁了,那种涌动的熟悉感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直以来都显得游刃有余的柳卿动作顿了顿,孩子对母亲天生的感应让柳卿感同身受,这具身体就算没了自己的意识,依然识得生育自己的母亲。
“卿儿……”未语泪先流,文语菲的身体有些摇晃,柳莲柏和柳逸时同时飞身过去扶住,看向柳卿的眼光带着恳求,不管卿儿是因为什么没养在身边,他们都希望卿儿不要把过错安到母亲身上,这件事情,受伤害最重的无疑是卿儿,但是作为母亲,她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柳松君到底还是有愧的,对自己儿子他可以毫无顾及,但是对这个媳妇,他无法不愧疚,“卿丫头,这是你……”
“我知道。”柳卿打断柳松君的话,动作迟缓的起身,顺手把扇子收回扇袋,本就只露出一丝丝的风流端倪收敛得干干净净,来到柳逸时和文语菲面前,从从容容的行了个大家小姐的礼仪,动作丝毫不差,虽然着一身男装,硬是没有一点违和感。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这般自然的态度反倒让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好像上一刻这人还满心不甘愿的在谈条件,怎么这态度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要是早让这两人进来,是不是根本不用那么绕来绕去的说事?
“哎哎哎,快起来快起来。”文语菲顾不得擦眼泪,一把拉起女儿,力气大得让柳卿有点吃痛,和这柔弱的外表很不相符,但是就是这种力道,反而让柳卿有了点真实感,这人……是她的母亲。
这一世的母亲。
来到这里后,无数次午夜梦回,总觉得自己在虚虚实实的做梦,而最让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却是那过世几年的父母,他们对她的爱,无私得让她想得心疼,揪心的疼,她一直以为,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向父母那般对自己好了。
可是现在,她觉得,也许?br /